第七百一十二章 秦之亂
  絕壁之上,佇立著兩道人影,隨著那眉眼淩厲的女子一抬手,山間呼嘯的風便安靜了下來,不再能吹到兩人身邊。

  洪香芸這個名字,薑陵上次來北秦的時候從北羅幫的人口中聽說過,是她殺死了原本負責統率北秦區域叛神者的副統領楊雲定,楊雲定死後這個位置才被鬆鶴宗的涼匡撿了去。

  薑陵對對方的了解也僅限於此了,他打量一下麵前這個麵容成熟、氣質冷豔的女子,客氣躬身回禮道:“多謝洪庭主能親自到來。”

  洪香芸站直了身子,平靜道:“神子聖諭,隻要感應到天門石的召喚,當第一時間與你取得聯係,並予以支持。”

  聽到對方如此言語,薑陵這才安了心,上一次在神子那學習了神術的操控之後,神子還教會了他一種法門,日後再進入戰場,隻要按照對應的法門以神術催動天門石,便可與最近的神塔相互感應,到時便會有神庭的人趕來支援。

  果不其然,當薑陵降臨之後,便發動天門石後,感應到了西方兩千裏處有一座神塔,他就朝著這邊趕來。洪庭主親自到場,態度還如此客氣,想必要不然這洪香芸便是神子的忠實擁躉,要不然就是烏海寧的下場讓神庭的其餘人不敢再拿薑陵不當盤菜。

  薑陵開門見山道:“我此時剛剛進入戰場,還沒有正式開打,之所以喚您來見麵,一來是想從你這谘詢些事情,二來也是希望在這場戰鬥中能取得神庭的幫助。”

  “但講無妨。”洪香芸也不拐彎抹角。

  薑陵便問道:“先告訴我神子那邊怎麽樣了,他不是說要去找太乙教掌門幫忙麽?有成功請動那位老前輩出山麽?”

  洪香芸略作思索,道:“太乙教的老前輩有沒有出山,我並不知曉。神子前幾日去了蘭茵皇都,與那位國王交談了一番,蘭茵國王同意和談,與我神庭休戰。昨日,神子動身趕來玄武大陸,現在應該在東周那邊落腳。”

  “好吧。”薑陵點了點頭,無論太乙教那位使徒有沒有出麵,總之靈元大陸能暫時安穩下來,也就無需多操心了。薑陵繼續道:“那還是說說北秦的事兒吧,現在什麽局勢了?”

  “自上次伊闕一戰,柳池青庭主向我們轉達了你的提議,這段時間神庭沒有插手戰局。當然,我們也對北秦的戰況保持著關注。”洪香芸俯視遠處的大地,接著說道:“失去我們的支持後,三皇子本是做好了繼續後撤的打算,並且再次與西唐取得聯係,以割讓秦國西南部十七城為條件,請求西唐發兵相助。”

  薑陵念叨了一聲這三皇子真是狗急跳牆,但轉念一想,本來正麵戰場上三皇子就不是北疆王的對手,幾次交手是一敗再敗,原本有神庭支持他,好死不死還能苟得住,當神庭表明不再插手之後,三皇子心態肯定是崩了,想要頂住北疆王,隻能是不計後果了。

  洪香芸繼續講道:“然後南宮在伊闕向天下宣告,指控北疆王荊自如手段卑劣、不仁不義,她將率領北羅幫投靠三皇子,並願意將泰阿劍送還。與此同時,有人暗中向遼東王送信,講述了北疆王在伊闕城的陰險計劃,指明北疆王有意在除掉南宮之後也會向他下手。遼東王因此與北疆王翻臉,決意撤軍退回遼東大本營。”

  薑陵問道:“這遼東王是真信了,還是說故意趁此機會把北疆王扔下麵對亂局,他自己則保存實力,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呢?”

  洪香芸搖了搖頭道:“還不清楚,我們東部的神庭損失慘重,情報獲取的也比較困難。”

  “節哀順變。”薑陵輕歎口氣,道:“您繼續往下說。”

  洪香芸表情一直沒有變化,平鋪直敘道:“北羅幫反水、遼東王撤軍,三皇子不顧一眾大臣反對,再次集結五萬軍隊上北反撲,北疆王部隊受挫,不得不采取守勢,勉強將三皇子的部隊擋在浩川河以南。”

  薑陵聽到這,不由輕笑一聲,他明白那些大臣反對的是有道理的,畢竟三皇子的軍隊所剩不多,而且幾場失敗下來士氣已經很差了,萬一這是北疆王與遼東王、南宮一起設下的圈套,三皇子這一次反撲很可能就是羊入虎口了。謹慎起見,三皇子應該先觀望觀望,試探試探,再決定是否要進軍才合理。不過這三皇子是出了名的自大狂躁,見到有反攻的機會那是真敢上啊,還真就讓他逮到了北疆王防禦最薄弱的時候,打了一場翻身仗。

  當然,也隻是相對的“翻身”而已,因為在南宮的劇本裏,根本就不是誠心投奔三皇子,他遲早是要死的....

  薑陵心中思索著,也沒有打斷洪香芸,聽她往下講道:“之後北疆王派出萬人軍隊,北上掃蕩北羅幫叛眾,但這一萬人多是普通人,根本抓不住北羅幫眾人的影。北疆王隻好聯係涼匡帶領其手下的叛神者相助圍剿,又暗中指派夏侯昇隱藏在普通士卒之中留作殺手鐧,意圖一舉殲滅北羅幫勢力。但由於北羅幫早早做了安排,反而是北疆王一方踏入陷阱,那魏窮也偽裝成了北秦的士卒,偷襲之下直接摘下了夏侯昇的腦袋,之後南宮斬殺了涼匡,又除掉了不少涼匡的親信死黨,而以餘千華為首的部分叛神者,南宮並未趕盡殺絕,而是放任他們離去了。”

  南宮身為一幫之主,還是很聰明的,她若是想問鼎天下,那就眼前來講,真正的敵人隻有北疆王和三皇子,至於叛神者,能留一份善緣還是得留下一份善緣。當然,那涼匡明顯是北疆王的忠犬,肯定是要宰的。

  有南宮這位幫主坐鎮,還有周巍然鍾渠等北羅幫死黨堅定擁護,又有屈坤這位大學士輔助,在加上一個對北疆王內部熟悉、實力極為強大、論起玩陰的誰都比不過的魏窮壓陣,就算北疆王手握數萬雄兵,這隻隊伍還真不是那麽容易收拾的。

  “現在南宮選擇繞路雪穀,準備從西線去與三皇子匯合,三皇子委托西唐的軍隊幫忙接應,而叛神者大統領蘇良受北疆王委托,要對南宮出手。”洪香芸說到此算是把這一場戰鬥的前情徹底交代清楚了,也停頓了下來,看向薑陵。

  薑陵之前和南宮有過交談,這故事走向他本就猜到一些,所以很快消化了洪香芸說的內容,隻是追問道:“叛神者大統領蘇良什麽實力,與北疆王關係如何?”

  洪香芸回答道:“蘇良是玄極上境,他入上境時間不長,單論實力應該不比我強,但不知在何處尋覓到不少法寶,很難對付,之前西唐神庭有庭主與其交過手,卻沒能拿下他,反而被他所傷。他與北疆王之間是盟友關係,他調動叛神者支持北疆王南下,北疆王幫他對付我們神庭。”洪香芸接著提醒道:“兩者彼此信任程度,應該不算很高,但在共同利益的前提下,想離間他們比較難。”

  薑陵點頭應下,稍稍琢磨了一會,突然問道:“這個蘇良以前是幹什麽的?”

  洪香芸說道:“是西唐某一宗派的供奉,原本修為天賦不算超群,在他七十五歲的時候、也就是十年前破玄,之後的表現也相對低調,卻不知是有什麽奇遇,亦或是他隱藏的太好,在我們神庭眼中一直以為他的修為在玄機下境沒有什麽突破,直到一年前他突然出世,驚人的展現出玄極上境修為,並且聯絡組織玄武大陸各地叛神者,搖身一變成了叛神者首領。”

  “有點反常啊。”薑陵眯起眼睛,說道:“你們確定這十年來他一直在玄武大陸?”

  洪香芸不解道:“你是什麽意思?”

  薑陵問道:“比如說他有沒有去過風隱大陸?”

  對於薑陵這個問題洪香芸感覺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先回答道:“我畢竟一直身在秦國,對蘇良的了解也僅停留在西唐那邊神庭傳回的情報,至少那邊沒說他有去過其他大陸的記錄。”洪香芸好奇道:“你想到什麽了麽?”

  “也隻是猜測,雖然這些年神庭的確是由於傲慢自大等問題而招致一些人的不滿,又隨著神明的沉寂而降低了威信,但反神的號角一吹響,每個大陸都會‘恰逢其時’的冒出幾位實力接近頂峰的強者來統禦各地的叛神者,實在是有些奇怪。”薑陵說道:“上一次我與神子交談,我們認為可能是有某個人,或是某個勢力,暗中推動了這一切。”

  “當今天下這亂局,是某個人策劃的?這怎麽可能?”雖然這推測出自神子之口,但洪香芸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要知道全天下四個大陸之間極難互通,哪會有人有能力一舉將四個大陸的反神勢力都調動起來啊。

  “我明白,當今亂局的形成是各種因素互相推動導致的,不可能是以人力策劃得了,但不排除一種可能,就是有某個人大致看到了未來天下大勢的發展,所以做了一些相應的準備,讓局麵朝著他想要的方向去前進。所以我說是‘推動’而不是‘謀劃’。”薑陵說完又搖頭道:“當然,這都是猜測,具體能不能抓到一些證據,還得等神子去血原看一看才知道。”

  洪香芸凝眸思索了片刻,還是感到不太現實。

  薑陵轉而又問道;“西唐那邊出兵多少?”

  “根據目前傳回的情報,西唐調動了七千人的勁旅踏入北秦國境之內,現在應當就在此地往南一千八百裏處駐軍。”

  “七千人?”薑陵有些奇怪道:“是不是少了點?北疆王那邊可是十幾萬的部隊呢。”

  洪香芸肅然道:“這七千人,都是修行者,雖然絕大多數普通士卒都隻有地轉境修為,但也遠不是尋常軍旅能夠比擬的。如果情報無誤的話,還有兩位玄極中境的高手隨軍出征。”

  “娘的,還真是精銳啊...”薑陵摸著下巴想了想道:“我沒記錯的話,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蘇良一直待在西唐對吧?”

  洪香芸點頭道:“的確如此。”

  “但現在蘇良幫北疆王,而西唐皇室出兵幫三皇子...嘶...西唐這幫玩意要玩大的啊。”薑陵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洪香芸順著薑陵的思路想了想,而後道:“你認為蘇良和西唐軍方並不是敵對關係,反而私底下有聯係?”

  “不確定,但我認為還是有的。”薑陵又琢磨了一會,而後道:“行了,我得抓緊回去聯係南宮了,神庭這邊幫我調些人馬吧。”

  洪香芸問道:“需要我們神庭做什麽?”

  薑陵道:“幫我攔一下西唐的兵馬,能做到麽?”

  “攔下西唐的兵馬?至少現在西唐是幫助三皇子,也是會出手幫助南宮的,算是對你有利才對,你確定要我神庭去阻攔西唐的人?”洪香芸麵露驚疑,不明白薑陵在想什麽。

  薑陵也沒有細說,隻是篤定道:“北秦的事兒,就得北秦的人內部來處理,這樣北秦才能真正得到太平。不管西唐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都不能讓他們入局。”

  洪香芸雖然不太接受薑陵的看法,但也沒有反駁,而是問道:“本來西唐的人可以幫助南宮,我們神庭也可以協助你,現在你讓我們神庭的人去攔著西唐,一下子少了兩個幫手,到時蘇良和北疆王的人來對付南宮,你要如何應對?”

  薑陵認真想了想,然後一拍手,聳肩道:“能談就談,不能談就幹,還能怎麽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