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節
  笑盈盈瞧著我,卻從不和我說話。在那之前,我還沒見過不願意同我說話的女人,這讓我總是想著她,甚至想要征服她。後來,我和你媽婚前,有一天,你媽告訴我說你姥是個聾啞人,她沒辦法把話說出來。”

  那個年輕人給我披了件大衣,要送我出門。我撐著酸痛的身體,走到鄭礪山身旁,看他慌亂地避開我的視線,我輕聲對他說:“養熟了怎麽會沒有感情呢?”

  未被抖落的煙灰一直燃到底,脆弱地彎曲著,鄭礪山像被火燙了手指那樣,身體猛地一震。煙灰落在地板上,散成薄薄一層。

  我把聲量提高點,說:“別再讓我見到你了,報紙上、法製節目裏也不行。”

  出了門,我問那個看門的小嘍囉:“你們‘教父’大名叫什麽?”

  那小孩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沒想到會被人問話,結結巴巴回道:“劉……劉鳴。”

  我聽後,心中釋然,忽然覺得自由。

  一周後,我結婚了。丈母娘比我大不了幾歲,比較聊得來,她對我一直很滿意。由於是二婚,為了讓丈母娘更滿意,婚禮排場做得很大。我的年輕愛人叫孫夢玉,今年二十八歲,在一家建築公司當會計。結婚那天晚上,我覺得那個晚上的痛感還沒消去,我覺得我真是開始衰老了,完全經不起那麽練了。我溫水送服兩片消炎藥,在腋下噴點男士香水。之後,我趴在我的新娘身上,在她身上耕耘。她動情地吻我。我說,咱們爭取明年生個孩子,最好生個白胖的小女孩,叫鄭姒羽。她還沒從戰栗的餘韻中緩和過來。她伸手推了我一把,啐道,討厭,偏要這個時候說這個。

  隔年十二月,又是大雪紛飛的冬季,我和孫夢玉超了預產期一周的愛情結晶姍姍來遲,不過分娩還算順利。現在丈夫可以去產房陪同妻子了,我一直握著她因懷孕而浮腫的小手給她加油打氣。一開始她總是使不上力,我急得團團轉,生怕又出點什麽亂子。之後,孫夢玉繃著汗津津的臉忽然發力,過了十分鍾,醫生從她腿間抱出個肉球,我發現我的手指被她抓脫臼了,有點酸痛,但還是淚汪汪湊過去吻吻她的手背,我說:“夢玉,你辛苦了。”

  “是個男孩,很健康。七斤八兩,眼睛都是睜著的。”醫生從口罩後麵飄出一句。

  我坐著沒動,孫夢玉瞪了我一眼,說:“不喜歡?”

  我又親了親她,說:“怎麽會不喜歡呢?生男生女都一樣,就是養男孩風險高點兒。”

  等孫夢玉被推回單間病房,我去找醫生幫我把脫臼的食指複位。興衝衝跑回病房後,我打開手機,和我年邁的爸媽視頻,給他們看產後的孫夢玉和保溫箱裏的男嬰。我爸媽現在身體狀況都大不如從前,我爸隻能坐輪椅,我媽最遠隻能顛著步子走到小區門口。剛從外回來的阿姨聽聞喜訊也湊過來,她手裏捏著隻皺巴巴的牛皮紙袋,上麵印著“紅瓤烤地瓜”幾個紅字。

  孫夢玉說要抱著繈褓裏皺巴巴的男孩拍一張親子照,我立刻換了幾個角度,給他們母子倆拍了十幾張照片。給孫夢玉看的時候,我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顯示屏上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我按了接聽鍵,呼嘯的風嚎傳入我的聽筒。我有些猶疑:“喂?你好。”

  對方被狂風的吞沒哭腔斷斷續續傳來,他說:“鄭叔叔,‘教父’被人用自製火槍打成篩子了,您能不能過來見他最後一麵?我在他的手機找到你的手機號碼,他給您的備注是‘親愛的’。叔叔,我求求您——”

  我凝神聽到他哭腔裏還夾雜著從旁側些傳來的“腸子流出來了”和“他還在不停嘔血”的驚叫雜音。我“啪”地把手機掛斷了。

  孫夢玉正在逗弄繈褓中嬰兒肉嘟嘟的臉蛋,抬頭問我:“誰啊?”

  “沒誰,推銷保險的。”我說。

  護士拿著一遝表格進來,說讓我們填。看到上麵要填姓名,劉夢玉對護士抱怨,說:“你看看他。他之前一直以為我要生個女兒,隻取了個女孩的名字。結果現在連兒子的名字都沒想好。”

  我把表格接過來,對她笑笑,說:“誰說我沒想好。”我在姓名那欄的黑色方格裏龍飛鳳舞填上幾個字。

  孫夢玉接過那張薄紙,一字一頓念出來:“鄭、礪、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