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哪種興趣
  何小寶帶著造型師和化妝師,但邢沛不樂意讓他們進自己家,一行人又折回公司替他打理了一翻,磨磨蹭蹭,趕在首映禮開始的前一刻才到了方達國際影城。

  影城門口堵了不少主演的粉絲,還有一些沒拿到入場券的娛樂記者。隨著主創們紛紛進場,外麵的人已經興致缺缺。不想這時候邢沛雙手插兜,大搖大擺走在紅地毯上,由安保人員掩護著,壓軸進場。一時間人群沸騰起來,尖叫中夾雜著照相機的快門聲,掀起一個高潮。

  剛進影院,譚曉歌親自守在門口接到邢沛,很是激動:“沛哥,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邢沛目不斜視,麵無表情越過他,朝一號大廳裏走去。譚曉歌臉上有點訕訕的,何小寶一步上前拍了拍譚曉歌的肩膀,遞了個台階:“他這兩天心情差,你可別在意啊。小歌今天辛苦啦!”

  譚曉歌看著邢沛背影,眼睛很亮,回道:“不辛苦,他真的來了,謝謝寶爺。”

  “客氣什麽,我答應老梁替你把他弄過來,他一向聽我的。”何小寶又朝譚曉歌擠了擠眼。

  進到會場,邢沛一眼看到嘉賓席第一排中間的位置,他知道那個位置是他的,徑直走過去,卻在半路被主持人給劫走了。

  邢沛一臉煩躁地被主持人拉到台上,主持人誇張地問:“邢老師今天是給誰捧場來了啊?”

  邢沛抬起臉,一秒鍾前那張還煩躁不已的臉,頓時變成一臉陽光燦爛的笑,下麵的觀眾沸騰了。

  他的出現,無疑是宣布活動進行到中間的一個高潮,主持人笑著問:“老實交代,今天誰把你招來的?”

  邢沛打量了一圈身後的主創們,最後目光停在譚曉歌身上,走了過去。

  他親熱地攬過譚曉歌的肩,說:“小歌第一次觸屏,他的作品我怎麽能錯過?”說完對他莞爾一笑,嘴角上翹的弧度剛剛好,保證鏡頭下的自己百分百完美。

  譚曉歌盯著邢沛的側臉,看直了眼,臉上漸漸氳開一層紅霧,一時之間忘了呼吸。

  “哎呀,我們小譚這是害羞了?”主持人掩嘴笑道。

  譚曉歌還愣著,邢沛輕輕撞了他一下。而他一時回過神來竟不知道說什麽,隻是低下了頭。

  邢沛對他這反應很莫名其妙,還很不滿意,隻得自己打個圓場:“第一次嘛,還是有些緊張的。但是我們小歌非常努力哦,我相信熒幕上可以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他,還請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說著雙手合十,做了個拜托的樣子。

  又扯了幾句,邢沛趕緊下台。電影開始十分鍾後,他借著上廁所,叫了李默和何小寶,大搖大擺從前門走了。

  一上車,他就扒掉一身西裝,歪躺在後座,腳踩在車窗上,點上了一根煙。李默很默契地打開了汽車天窗。

  何小寶坐在副駕上絮叨:“阿沛呀,你裝樣子也裝個全套嘛。這電影一開場就走了,明天看到老梁你讓我怎麽跟他交代。”

  邢沛才懶得管何小寶怎麽交代,轉而問李默:“裴青還關注我了麽?”

  李默遲疑了一會兒,回答:“沒有。”

  邢沛把煙頭狠狠按在煙灰缸裏,語氣已經很不好了:“你打電話給他助理了麽?”

  “打了……他助理說,裴青還的微博是自己打理的,不讓工作人員碰。”

  “哦?那意思就是他自己不想關注我唄,是這個意思?”邢沛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點輕佻的自嘲意味。

  李默沒說話。

  “……靠!”邢沛狠踢了一腳車門。

  邢沛不會跟何小寶發這麽大的脾氣,但即便是跟李默發脾氣,也把何小寶震了一下。

  何小寶打圓場:“哎呀,那個裴青還,出了名的不識好歹,何必非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呢。”

  邢沛沉默地黑著臉。

  “轉型嘛,都是慢慢來的。你才二十三歲,還年輕著呢,用不著靠那個過氣的影帝,憋屈著自己不劃算。別生氣了啊,晚上哥帶你去個好地方玩。”

  邢沛揉了揉太陽穴,沒有搭理何小寶,隻說:“我累了,回家。”

  因為裴青還沒有回關他,邢沛一天心情都不好,大概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忽視,心裏實在不平衡。

  第二天也是一臉不耐地去到公司,剛一進門就被何小寶抓到休息間裏,說有事跟他商量。為了再炒炒譚曉歌的新戲,通過昨天的首映禮的互動,想營造一種他倆是好朋友的氛圍,讓邢沛關注一下譚曉歌的微博,兩人互動一下什麽的。

  邢沛悶悶地“嗯”了一聲。

  何小寶接下來有點為難,但還是試探地問道:“老梁還說,想找人帶帶你倆CP的節奏,現在粉絲不是喜歡這種感覺嘛。我不敢擅自答應他,所以來問你的意思,你覺得怎麽樣?”

  邢沛倒是沒有立馬暴跳如雷,而是眯著眼睛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著何小寶,看得何小寶很是心虛,問道:“譚曉歌同意?”

  “他同意啊,可興奮啦,這對他是好事嘛。”

  邢沛冷笑一聲,嘲諷道:“他還挺放得開。你看著辦吧,別過分啊。”

  “哎,我就知道,我們阿沛最好說話了……對了,沈意這個角色他們同意給裴青還了。”

  邢沛明顯臉色變好了:“好啊,你趕緊去找他經紀人談。”

  何小寶麵露難色:“恐怕不好談,據我的了解,他這個人不愛接這種類型的電影。”

  邢沛突然靠過來,力度不輕捏起何小寶的下巴,眼睛逼視著他,把整張臉倒映在對方的虹膜上,沉聲說:“必須給我談下來。聽清楚了,是必須。”

  他看了劇本,鋼琴老師那個角色,他可太想讓裴青還演了。失敗的中年男人,試圖拯救失足少年彌補自己,最後反被少年吃得死死的。邢沛看著這個劇本時,嘴角下意識浮現出笑意。

  “好……好,我盡力。”何小寶心裏一陣慌亂,邢沛已經開門出去了。

  何小寶的消息讓邢沛心情大好,坐在車上哼起了歌。李默了解他,心情不好就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一不順心張口就罵,心情一般就不怎麽說話,心情好才會這樣哼哼歌,也樂意別人跟他聊天。

  “遇到開心的事情了嗎?”

  邢沛停止哼唱,幹脆把車載音響打開,手指跟著節奏一下一下拍著車門:“公司同意讓裴青還演沈意了,能跟他搭戲,開心。”他說完就靠在椅背,微微眯著眼睛。

  隻要邢沛不是一臉的冷漠或者煩躁,盡管這兩個表情在他臉上出現的頻率最高,他的嘴角自然就微微上翹。臉色放鬆時,就是一副帶著淡淡笑意的樣子。這張臉,隻要帶點笑,就讓人覺得陽光拂麵般的愜意,賞心悅目。

  李默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邢沛也轉頭看了一眼李默,笑又綻開了點:“好看嗎?”

  李默趁著紅燈,定睛看了兩秒,一本正經地肯定道:“好看。”

  邢沛哈哈大笑起來,李默明顯取悅了他,邢沛二話不說把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摘下來扔給李默:“送你。”

  李默有一秒遲疑。

  邢沛又說:“又不是第一次送你東西,扭捏個屁,現在就帶上。”

  李默有點難為情:“你給的薪水夠了,不用再額外送東西給我,況且你送的東西都太貴。”

  邢沛快樂地說:“我樂意,我開心,你管不著。”

  車子重新發動後,邢沛又說:“我這人脾氣不好,習慣也不好,改不了,你得多擔待。這些小玩意兒不算什麽,你收下,我高興,當你哄我,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

  這幾句話說的李默臉都紅了,心裏頓時升起一股暖意。

  邢沛一手按了按他的肩:“李默,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換的助理,我自己都數不清了,之前沒有一個能跟我超過兩周,今年已經是我們合作的第三年了,是吧。”

  “嗯。”李默重重點了點頭。

  “所以你在我心目中,跟別人的位置不一樣。”邢沛說得很隨便,說完就轉過頭,愜意地跟著歌哼唱,卻讓李默很是動容。

  李默還記得應聘時,邢沛問他的第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直男?”

  李默驚詫不已地點了點頭。

  第二個問題:“有多直?”

  李默茫然地愣了一會兒,老實回答:“鋼鐵直。”

  邢沛哈哈大笑讓他留下試試。

  李默開始隻覺得這個明星太帥了,不過他鋼鐵直隻覺得養眼。跟了邢沛兩周,他才知道什麽是人間煉獄。他一個新手,也沒人帶,完全靠自己摸索,摸索錯了邢沛會大發脾氣,罵人算輕的,一言不合就砸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大概還是窮,窮總能激發人的無限潛力。

  後來摸準邢沛的脾氣也就好多了。

  而現在他才完全明白邢沛問他是不是直男是什麽意思。他早就不在意邢沛罵他,一邊挨著罵,一邊還在想怎麽把他照顧好,搞得他都一度覺得自己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但凡稍微有點彎,作為照顧他飲食起居,離得最近的人,大多數時候都被虐得死去活來,但偶爾邢沛會像剛才那樣,隨意展露無限柔情的樣子,李默可能已經完全淪陷了。

  跟著邢沛久了,看他跟經紀人、投資人、公司高層還有其他藝人周旋,李默驚詫於邢沛對人心理的掌握,反正他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這點讓李默最為佩服。一個流量明星能大紅大紫好幾年,不是沒有原因的。

  今天邢沛心情實在有點好的過分了,晚上他跟譚曉歌的曖昧消息放出來,粉絲撕來撕去都沒有影響他。

  邢沛躺在家庭影院寬敞的沙發上,看一部民國電影。李默替他把酒端過來時,正看見屏幕裏風度翩翩少爺在調戲一個小歌女。

  少爺正是裴青還早年飾演的。

  邢沛說:“李默,今晚陪我喝點酒。”

  “有那麽高興?”李默咕噥一句。

  邢沛舔舔沾酒的嘴唇:“嗯,什麽?”

  “你是不是對裴青還很有興趣?”

  “有啊。”邢沛轉頭看著李默,眯了眯眼,勾著嘴角露出一點危險的氣息,“何小寶讓你打聽的?”

  “何小寶隻問過我你的取向。”

  “你覺得呢?”邢沛輕輕一笑,何小寶這個死gay,還真敢打他主意。

  “不知道。”李默是真不知道,跟邢沛鬧緋聞的有男有女,但是真真假假,也是假的居多,很多主動貼上來的,隻要他心情好,無論男女都會應付一下。李默見過邢沛主動上心的也就隻有關雎,一個快三十的女演員,現在再加一個裴青還。

  “不知道就別亂說。”

  “不會。”

  電影裏的少爺因為家人的阻攔兩人相愛,決定跟小歌女殉情。然而交杯毒酒喝下去,少爺在麵臨死亡的威脅時突然後悔,他摳自己的喉嚨把毒酒吐了出來。而歌女已經毒發,隻是絕望地看著這個提議跟她殉情的男人瘋狂自救,笑著流了滿臉眼淚。這個前麵一直鋪墊得紳士優雅而多情的男人,此時反襯處無比的懦弱和猥瑣,還有一雙露出野獸般絕望凶狠的眼睛。

  邢沛自問,他對裴青還是哪種興趣,現在還真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