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倔強小姐(1)
  對於陳弦鬆來說,這是個兩難的選擇。如果再點她一次穴,有沒有效果還不一定。短時間內兩次對腦神經的強烈刺激,說不定會對腦部造成損傷,這是他不願意也不能做的事。但如果撒手不管,她能保密嗎?今夜看來,她雖靦腆,內裏卻是個膽大且好奇心旺盛的姑娘,隻怕不好擺脫。

  陳弦鬆放下手。

  陸惟真感覺出了他的隱忍和思量。

  他不會殺人滅口吧?

  可直覺告訴陸惟真,他不是那種人。現在淩晨四點多,他一個陌生人,坐在她的臥室裏,卻不會令她感到害怕。

  “那個……向月恒,到底是什麽東西?”陸惟真說,“他說他是妖怪。”

  陳弦鬆明白再無遮掩的可能,答道:“他的確是。”

  “那你呢?”陸惟真慢慢問,“你又是什麽人?”

  “你還沒猜出來來?”他反問。

  “……捉妖師?”

  “嗯。”

  又麵麵相覷了幾秒鍾,陸惟真往後重重靠在床上,淩亂又崩潰:“我是個唯物主義者,一直都是……世界上怎麽可能有妖怪?居然真的還有捉妖師,不可能的……”但她的自語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畢竟眼見為實。

  “好了。”他說,與相親時語氣不同,這兩個字,有點嚴厲。

  陸惟真抬起臉,怯怯望著他,還咬著下唇。由於睡覺沒戴眼鏡,長發也披散,整個模樣氣質和白天很不一樣,五官很清晰,也很生動。

  陳弦鬆移開目光,落到一旁的被子上。

  “不必多問,後麵的事,我會處理。”他說,“之前三個,他都費盡心思吃掉了。你是唯一逃掉的,還知道了他的秘密。我想他應該會回來找你。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暗中跟著你。”

  陸惟真打了個寒顫。

  他仿佛沒看到,繼續說道:“另外,陸小姐,我有個不請之請。今晚發生的事,還有未來即將發生的事,希望你能保密。作為報答,我會確保你的安全。”

  陸惟真嘴唇動了動,說:“你剛才說,之前三個,都被吃了?死了?”她的聲音有點顫,之前向月恒自己也說過。

  陳弦鬆點頭。

  “你……沒能保護得了她們嗎?”

  “我盯上他時,已經來不及。”

  陸惟真低下頭,隻留給他烏黑如雲的發卷和一抹雪白脖頸。陳弦鬆的目光瞬間又跳開,望向她身後的牆壁。

  “不。”陸惟真抬起頭,“抱歉,這件事我不能隱瞞,我要報警。”

  陳弦鬆沉默不語。

  他坐得筆直,右手拇指和手指,互相慢慢搓著。明明他什麽也沒說,陸惟真卻有點怕了,但還是堅持說:“三條人命,我必須報警。”

  “沒得商量?”他問。

  陸惟真搖了搖頭。

  他盯著她,忽然,很淺的笑了一下,幾乎隻是勾勾唇角。然後他站起來,說:“行,再聯係。”

  陸惟真呆呆望著他走出去,忍不住說道:“但是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不會和任何人提起你,我會把這件事圓過去。”

  “好。”他應了一聲,陸惟真聽到大門“哢嚓”一聲,沒動靜了。

  陸惟真安靜坐在床上。

  任何孤身女孩,遇到今晚的事,正常反應,都是報警吧?難道就這麽相信了自稱捉妖師的男人,把性命都交付給他,也不管之前的三條人命,接受這荒誕的一切?

  想到這裏,陸惟真心中一定,拿起手機。

  晨光初曦。

  一老一少兩名警察,站在陸惟真的臥室裏。年輕那個,瞪大眼望著天花板。上了年紀那個,望著被撞破的玻璃,倒是一副若有所思表情。

  年輕警察慢吞吞開口:“所以你說,昨天半夜3點左右,一個男人,潛入了你家裏,他能不靠任何外力趴在天花板上,還說要吃掉你?”

  陸惟真:“……是。”

  “門鎖一點沒被損壞,他也沒有鑰匙?”

  “……是。”

  “他說他已經吃了三個女孩?”

  “嗯!”陸惟真用力點頭。

  年輕警察笑了一下,迅速收起,跟變臉似的,輕咳一聲,又問:“他還能把頭扭到脖子後麵,扭成180度,像個壁虎似的掛在天花板上?”

  陸惟真:“……沒錯。”

  年輕警察別過臉去。

  老警察的神色倒是淡淡,走到窗前,戴著手套摸了摸破碎的玻璃邊緣:“這是那個男人撞破的?”年輕警察也湊過去。

  陸惟真:“是。”

  “倒像是重物擊破的……”老警察嘀咕了一句,看了眼樓下,17層,地麵空空蕩蕩,小區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他笑笑,和年輕警察交換個眼色,兩人走回屋裏,和陸惟真一起,在客廳坐下。年輕警察習慣性掏出筆記本,頓了一下,幹脆又丟回口袋裏。

  陸惟真看著他們的神色動作,一聲不吭。

  老警察還算和顏悅色:“姑娘,這段時間是不是沒休息好?”

  陸惟真用力抿了抿唇:“沒有,我最近休息得特別好,一夜睡到天亮,精神飽滿,連夢都很少做。”

  老警察被頂了一下,倒也不生氣,這種小姑娘,他見得多了,工作壓力大胡思亂想也好,愛玩瞎胡鬧也好,瞎編個故事,來報警。就是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老警察又問:“我問你個問題,不要介意——最近有沒有吃什麽藥物?”

  陸惟真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答道:“什麽藥都沒吃,你們以為我……沒有!我的身體很好,真的不是幻覺。”

  老警察擺了擺手,又說:“好,沒吃藥,工作壓力大不大?”

  陸惟真:“……大。”這是實話。

  老警察和年輕警察對視一眼,得,找到原因了。現在的工薪階層啊,還真是不容易。這麽奇葩的幻想都整出來了。壁虎男,轉頭怪,要吃她。她怎麽不去上奇葩說呢?

  年輕警察輔修過犯罪心理學,他琢磨了一下,覺得雄壁虎,隱喻的應該是陸惟真在職場的強勢男性上級。於是他鄭重其事勸導,讓陸惟真放鬆心情,樂觀看待職場挫折,最好多和朋友聚會交流,釋放壓力。老警察則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年輕人,你的路還長,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就會知道什麽都不算個事……

  兩人做完思想教育工作,就要收隊。陸惟真怎麽跟他們保證是親眼所見,他們也不信,甚至有點不耐煩了。最後,陸惟真不甘心,脫口而出:“難道最近,市裏沒有連續失蹤三個年輕女孩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就這一句話,把兩個警察問住了,站在玄關不動。

  他倆是片區民警,刑事大案是不沾邊的。但也聽說過市裏最近有幾宗年輕女孩失蹤案,比較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