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銀河上將追妻記(十六)
  路恩斯對身邊的人喝道:“還愣著幹什麽,拉開他。”

  立刻便有上前,抓著展逐顏往外拖。

  展逐顏緊緊地抱著溫斐的白骨,死都不願讓他們把兩人扯開。

  路恩斯的手下都是訓練出來的特種兵,三五個齊齊上前,也幾乎能與展逐顏抗衡。

  展逐顏被逼到極致,已經瘋了,他甚至顧不得所謂的計劃,顧不得其他,直接從心裏將天照召喚了出來。

  路恩斯正準備上前,突然有個半透明的影子出現在他背後,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這是什麽東西?”路恩斯喝道,他嚇了一跳,伸手去抓,可天照的身體到了他手裏就成了虛無,無論他怎麽努力,都抓不到他,反倒是天照掐住他脖子的手,越發緊了。

  整個船艙震顫起來,原本在空中懸停的飛船像是要被震垮一樣。

  天照張開嘴,從嘴裏發出根本不屬於人類的音波。那音波仿佛是直接從靈魂裏發出的一樣,霎時間船艙裏的人都隻覺得胸口劇烈一痛,像要有人將他們的靈魂從肉體裏直接剝離一樣。

  就在天照完全掌控了局勢的時候,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天照的背後,抬起一隻手來,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隻手上戴著一隻玫瑰金色的鐲子,正是西塔木。

  “讓將軍受驚了。”西塔木麵無表情地一手揪著天照,一手從手鐲裏拿了把半透明的光劍出來。

  他擁有係統的部分控製權,係統裏的東西也是他可以使用的。

  隱態的生物,唯有隱態的東西可以殺死。

  西塔木一劍刺穿了天照的胸膛,從後心穿到前胸。

  天照劇烈地掙紮起來,他原本就是個半大少年模樣,西塔木比他高了很多,此時西塔木一手提著他,讓他腳不沾地,半窒息地抽搐起來。

  隱態的東西沒有血,但他的身體像霧化了一樣,漸漸溢散開來。

  “不……”展逐顏搖頭,他不相信。

  西塔木收好光劍,將天照扔到地上。

  那半大少年,很快便在地板上完全溢散了。

  展逐顏看向殺死天照的西塔木,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西塔木勾起唇,對他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天照上次溜出鐲子來找展逐顏,他並非不知道,隻是隱而不發罷了。

  “這是什麽東西?”路恩斯揉著被掐痛的脖子,對西塔木道。

  “艾萊號內部的能量體,將軍不用擔心,我已經把他殺了。”西塔木道,“裏麵還有一個主體,等將軍殺了展逐顏之後,自然就可以看到了。”

  被他一提醒,路恩斯也想起自己的目的來。

  “拉開他,我要讓他親眼看看,我是怎麽親手毀了他最愛的人的。”路恩斯紅著眼睛道。

  展逐顏終於明悟過來,然而他本就被鏈子束縛了手腳,那幾個人也個個是好手,竟成功將他按了下來。

  他們逼著他看著,看著路恩斯是如何摧毀那具白骨的。

  冼鉛華走上前去,拿著激光刀對著木板一陣切割,片刻之後,他將木板抽走,木板帶著釘子一起抽離,而底下的白骨卻半點沒損。

  路恩斯提著錘子,像一個勝利者一樣對展逐顏笑道:“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溫斐,你親手送進監獄裏的那一個。”

  他掄起錘子,狠狠一錘錘到了白骨的正中央。

  哢嚓一聲巨響,溫斐的肋骨被他敲碎了大半。

  展逐顏聽見那一聲響,感覺那一錘砸在了他自己身上。他甚至感覺到骨頭紮進自己內髒之中的聲響,像死神的號角一樣。

  他說不出話來,像是慢鏡頭一樣,往路恩斯的方向撲。

  旁邊的人伸出手來,將他死死按住。

  路恩斯看見他那副樣子,張狂地笑了起來。

  “很難受吧,是不是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啊?”路恩斯說,他說著,又是一錘,將另一半肋骨也砸碎。

  碎骨飛濺出來,從展逐顏臉上割了過去。

  血瞬間便流了出來,順著他的麵龐緩緩流淌。

  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痛了一樣,他隻想爬過去,護住那具骨頭。

  阿斐已經沒了,什麽都沒了,就剩下這一具骨頭,剩下這最後一點東西了。

  “不要……不要……”展逐顏的淚和著血一起流淌下來,染成斑駁的顏色。

  路恩斯似乎是生怕敲得不夠碎,又對著那軀幹補了兩下。

  哢嚓聲裏,軀幹骨成了碎末。

  路恩斯踢了白骨的手一腳,又挪開腳去,對著那左小臂狠狠掄下錘子。

  於是那截小臂也碎了。

  展逐顏像是垂死時的人一樣,費力地掙紮著。那一錘一錘,不是砸在他的身上,卻勝似砸在他的身上。

  阿斐,那是他的阿斐。

  他供在心尖上的那一個。

  他說過他要保護他,要對他好一輩子。

  可他什麽都沒做到。他連他的遺骨都保護不了。

  路恩斯將溫斐的四肢盡數砸碎之後,也差不多到了盡頭。

  他用腳踩了踩最後的頭骨,對展逐顏道:“喜歡這顆頭顱麽?是不是很喜歡?”

  展逐顏瞳孔一縮,下意識便要往那邊撲去。

  他掙紮得那麽用力,甚至將他的右手掙得脫了臼,拚了命似地伸著那隻脫臼的手,去夠溫斐的頭。

  路恩斯滿意地欣賞了一番展逐顏這幅生不如死的樣子,又看了看腳下的頭,終於不再耽誤時間。

  他挪開腳,退後兩步,搓了搓手,抓住那錘柄。

  他本來就是個病秧子,費了這麽多功夫,其實早就沒什麽力氣了,可他的精神還是很亢奮,就像磕了藥一樣。

  比磕了藥還爽。他報複了展逐顏,他成功地報複了展逐顏。

  就差這最後一擊了,從此以後,灰飛煙滅。

  路恩斯掄起錘子,對著那顆頭顱狠狠地砸了下去。

  嘭地一聲,那顆頭骨四分五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恩斯扔了錘子,看向一旁已經呆滯了的展逐顏。

  “阿斐……”展逐顏看著那堆碎骨,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一塊,就像握住溫斐的手一樣。

  可他的手已經脫了臼,他抓不起來,哪怕一塊他都握不起來。

  那幾人已經放開了展逐顏,而展逐顏失魂落魄地跪立在那裏,看著那一地碎骨。

  “冒犯上級,念你初犯,這次便不跟你計較了。”

  “接下來的路可隻說不準是對是錯,是生是死,要是能平安出去,我就跟你在一起。”

  還有他自己的話:“阿斐,你在我心裏,是超越了戰隊、國家、榮耀,乃至我自身性命的存在。”

  “展逐顏,我警告你,你不許比老子先死,我才不當被留下來哭成傻逼的那一個。”

  但這些都沒了,他的阿斐死了,成了一地碎骨。

  就算是艾萊號,也救不回來了。

  展逐顏的胸膛劇烈震顫起來,血從他口中湧出來,那麽鮮豔的顏色,仿佛他此生最重要的東西,也隨著這些鮮血一起流逝了一樣。

  路恩斯甩了甩手腕,玩了這麽一遭,他也有些累了。

  西塔木將椅子向他的方向推了推,等他坐下後,便湊到他耳邊進言道:“將軍,需不需要我動手?”

  路恩斯看他一眼,見西塔木眼中滿是嗜血的光芒,宛如一隻見到了肉骨頭的狗。

  也是,他倒忘了,他身邊的這條哈巴狗,可是條吃人的狗呢。

  最喜歡拿活人做標本,每次殺人之前,都必定要樂聲伴著,將獵物折磨致死之後,才肯罷手。

  西塔木摸了摸自己的臉,對他道:“隻砸碎骨頭怎麽夠呢,既然他讓將軍難堪,不如把他交給我……”

  他舔了舔尖牙,對路恩斯道:“讓我用他的血,為將軍導演一出完美的戲劇吧,怎樣?”

  “好。”路恩斯聞言大喜,對他道,“那我就把他交給你,等他死了以後,他的屍體屬於你。你要做成標本,或是做成麵具,都隨你。”

  西塔木對著他躬身行禮,顯然欣喜非常。

  “多謝將軍。”

  西塔木一邊走,一邊將溫斐的那把刀拿出來。

  這把刀極其鋒利,削鐵如泥,用來切割人體,自然像切豆腐一樣順暢。

  展逐顏緩緩抬起頭來,他看向西塔木,那張克隆出來的臉跟溫斐的那麽像,好像他的阿斐還在一樣。

  西塔木喜歡在樂聲響起的同時殺人,就像廚師製作佳肴一樣,將他的材料細細切割好。

  這次他雖然沒有放音樂,可他的腳踏著拍子,就像是鼓樂一樣。

  “阿斐……”展逐顏愣愣地看著他,開了口。

  “是啊,我是阿斐,我是你的溫斐。”西塔木笑著道。

  他善於偽裝,詭麵一族,從出生的一開始,便注定要失去自我。他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他們要把自己當成一個物品,一個用來模擬其他人的物品。

  每一次他們選好目標的時候,就會潛伏在那個人身邊,細心地觀察他。從他的飲食習慣,到他的走路方式,每一樣都學習下來。

  等到詭麵者模仿完目標的所有特點之後,那個目標也就到了該死的時候。

  他潛伏在監獄裏的時候,會切換成各種不同的身份。他學習溫斐的穿著,學習他握筷子的手法,學習他的聲音,後來他終於學到了所有屬於溫斐的特質,於是路恩斯來了,在他麵前殺死了溫斐。

  每一個目標的存在,都是為了給詭麵者奠基。他們的成功,踏在遍地屍骨之上。

  當西塔木走到展逐顏麵前的時候,他已經成功入了戲。

  現在他就是溫斐,溫斐就是他,而他麵前的人是展逐顏,他的愛人,也是他的仇人。

  展逐顏的身體搖搖欲墜,他看了西塔木一眼,看見那雙眼睛。

  溫斐,他的阿斐沒有死,阿斐回來了。

  他幾乎要笑出聲來。

  西塔木低頭看著他,用充滿魅惑的雙眼看著展逐顏,對他道:“我是誰?”

  “阿斐,你是阿斐。”

  “是的,我是你的阿斐,你愛我麽?”西塔木拿起那把刀,伸出舌頭來舔了舔刀背。

  他用上了一點催眠的手法,讓展逐顏可以更癡迷他一點。

  真正的詭麵,與角色合二為一,自然也要讓觀眾身臨其境。

  “愛,我隻愛你。”展逐顏的目光追隨著他,像向日葵追隨著陽光。

  “好,那現在……把你的右手重新塞進手銬裏去。”西塔木笑著下達了指令。

  “好。”展逐顏聽話地拿起那掉落在一旁染血的手銬,他之前掙脫時,生生將自己的手拗得脫臼,現在他一隻手拿著那個手銬,右手下了死勁地往裏鑽。

  阿斐讓他銬上,那就銬上。阿斐高興就好。他高興了,就會回到自己身邊了。展逐顏這樣想。

  他費力地往裏麵塞,那手銬本就狹小,他鑽得手骨幾乎都要斷裂,才終於塞了回去。

  冼鉛華看著他終於鑽回去的那隻手,被手銬的邊棱生生刮掉了一層皮肉,幾乎能窺見白骨,便覺得背後一陣發寒。

  路恩斯倒是興趣盎然,他喜滋滋地在後麵看,甚至恨不得拍手叫好。

  “西塔木可真有兩下子。”路恩斯讚賞般地對冼鉛華道。

  冼鉛華聽了他這話,霎時間有些不高興了。然而路恩斯並未理會他這丁點醋意,依然津津有味地看著那邊。

  展逐顏已經完全陷入到西塔木的催眠裏頭,或許以他自身的定力,不會這麽容易中招。

  但可惜的是,西塔木挑的是他心緒大亂的這個時刻,直接在他精神力最薄弱的時候進行攻擊。

  況且,他還有得天獨厚的一張臉,憑著這張跟溫斐一樣的臉,他也能多幾分勝算。

  “疼嗎?”西塔木笑著問。

  展逐顏抬頭看他,盡管他的右手手骨幾乎要斷掉,他依然扯出一絲笑來,對著西塔木道:“不疼,沒事。”

  西塔木並未對此發表什麽看法,他隻是抓著那把刀,從展逐顏鎖骨處一路劃到右肩。

  刀刃鋒利,切開皮肉的同時,連骨頭也被切出了痕跡。

  劇烈的疼痛讓展逐顏恢複了些許清醒,他睜大眼睛看著西塔木,想看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他的阿斐。

  可西塔木對著他一笑,他就酥了。

  阿斐對著我笑了,不痛的,隻要阿斐高興,怎樣都好。展逐顏仰臉看著他,笑得像個天真又誠摯的孩子。

  西塔木看見他這樣,心裏冷笑,麵上卻依然不顯痕跡。

  他現在可是溫斐呢,就要送自己的愛人上路了,怎麽可以發笑呢。西塔木想。

  於是他又一刀,故意放慢節奏,從展逐顏右肩劃到他右小臂。

  血漫出來,浸染了展逐顏的衣服,就像盛開的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