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風落笛聲寒(七)
  說雖這麽說,但風袖方才也是真的挺害怕的。他此舉雖然見效快,卻也真的冒險。若是荊憶闌脾氣一上來,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便殺了他,那他也不過是白費苦工而已。

  荊憶闌離開之後,便一個人去了河邊。

  那削鐵如泥的殘燼劍,現在被他當成斧頭一樣用來砍樹。

  他從未如此失控過,自從他修習功法以後,便日漸斷情絕愛,哪想這小倌就用了一招,就讓他理智全無顏麵盡失。

  若隻是奪了身,他倒也不必如此難過。

  可如今他已與那小倌做過這種齷齪事,又如何有顏麵再去追求風盈。

  想到那如水晶般剔透玲瓏的人,荊憶闌便覺得心痛得很。

  他愛慕風盈,饒是他再怎麽斷情斷愛,也無法忘記曾在自己最悲哀絕望的時候拉過自己一把的人。

  可現在他馬前失足,斷然配不上他了。

  這樣一來,風盈怕是要投入聶如咎懷中了。

  想到他們男才男貌情誼甚篤的模樣,荊憶闌心中越發孤苦悲憤。他自出生起,便情寡緣薄,親人離去,也無親近的朋友。想這寥寥世間,能與他有些幹涉的也就風盈和聶如咎兩人,若是他們成了一對,那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他對風盈,是愛與尊敬。他對聶如咎,是朋友之情,惺惺相惜。

  他們三人向來如三角一般,相互扶持。可這三人裏麵,他最害怕失去,最害怕被拋棄。

  他想到這裏,越發悲從中來,連帶著那麵前的花鳥樹木都糟了殃。

  與此同時,另一邊,原本與舞陽公主一起去了南嶽的聶如咎,此時卻有些不對味起來。

  舞陽公主對自己這唯一的兒子還是很了解的,見他心不在焉,便在參禪之後將他喊出來,領到庭院裏,問他緣由。

  “母親多想了,我心情挺好的,並無不妥。”聶如咎打了個馬虎眼,想就此揭過此事。

  “你還瞞我,剛剛我讓你上香,連續喚了你三聲你才回過神來,若說不是心裏有事,又怎會如此?”舞陽公主道。

  聶如咎笑嘻嘻地道:“果然兒子什麽都瞞不過娘。”

  舞陽公主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說道:“你啊……”

  她頓了頓,又猜測道:“你這般魂不守舍,莫非是為了那冷府的小公子?”

  聶如咎瞳孔一縮,手指一緊,登時便泄露了心跡。

  “你娘我不是那般迂腐之人,你喜歡冷小公子的事我也不會反對什麽。你這王爺雖是皇上賜的,算你半個朝廷之人,但是帝王多疑,下放再多權力,也總會有收回來的一天。手足兄弟尚會自相殘殺,更何況是咱們這種外人。你喜歡誰,不喜歡誰,放心去,也沒人會攔你。”她悠悠歎道,“可你跟他在一起這麽久了,也不說個清楚明白,對外也隻是兄弟相稱,怕不是心思孟浪,還想再玩上兩年?”

  聶如咎苦笑不得地說:“母親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是那般輕浮之人嗎?你兒子我雖然風流不假,卻也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我既然已經有了風盈,便不會再去與其他人糾纏。”

  “那你為何……”舞陽公主道。

  “風盈雖然對我好,卻並未對我說過情愛之事,我怕他懵懂不知,便不敢越過這條界限,怕惹他厭煩。”

  舞陽公主笑道:“你倒是守禮得很,平日裏怎麽沒見你這般聽話懂事?可我聽說,那冷小公子也搶手得很,你若是不抓緊些,要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我看你到哪裏哭去。”

  聶如咎被她調侃,也知道她說的人是荊憶闌,他衝著她笑笑,將她說的那番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舞陽公主見他隻笑不語,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可她仔細一瞧聶如咎那神情,又覺察出些許異樣來。

  她斟酌了一番,問道:“咎兒,你遲遲不願對冷小公子坦白,怕不是心中另有所屬?”

  聶如咎簇然一驚,本伸手去拿笛子的停在了半路。他眼瞼一垂,一睜,神色已恢複如常。他扯了笛子下來,對舞陽公主道:“怎麽會呢,這偌大天下,還能找到哪個比風盈更適合我的人。”

  他抱了抱拳,對舞陽公主行了一禮:“我突然想起自己是有些事未辦妥,便想請母親準我個假,讓我先回盛京處理一下。”

  舞陽笑道:“好了好了,你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娘不插嘴。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你這心不在焉的,未抱誠心,對佛祖而言也是一種褻瀆。”

  聶如咎見她答應,登時便準備舉步離開。

  舞陽卻又拉住他,頗為關切地說:“你要是真的有過不去的坎,說與母親聽聽,若是連我都解決不了的事,我再問問你娉婷姨,讓她幫忙拿個主意。”

  聶如咎捉住她的手,輕輕放下,道:“這種小事哪裏勞煩得了娉婷仙子啊,母親你繼續禮佛吧,我先回去了。等你參佛完,我親自來接你。”

  舞陽公主見他不願再談,便也點頭應了。

  聶如咎離了她,出了寺廟,便牽了自己的馬來,翻身上馬沿著下山的路走去。

  雖然將那件事交托給了荊憶闌,雖然他也知道荊憶闌做事向來穩妥,可他這心裏總有些不踏實,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係統提示:支線人物荊憶闌喜愛值+10,後悔度+0,當前喜愛值10,後悔度0。】

  “天哪。”溫斐一臉菜色地看著係統裏浮現出的數據,“我都陪睡陪玩了,居然就隻給十點喜愛,太過分了吧。”

  毛球頭一次見他家宿主吃癟的樣子,覺得新奇,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都那麽賣力那麽騷了,居然沒有臣服在我的魅力之下,這個男人啊,嘖嘖嘖。”

  毛球聽他裝模作樣地自怨自艾,感覺實在有趣得很。

  “不過沒關係。”溫斐揉了他腦袋一把,放言道,“這次老子絕對要完成雙殺,以防不測。”

  毛球還在點頭的空隙,他家宿主已經魂歸軀體,屁顛屁顛地跑去繼續騷擾荊憶闌了。

  荊憶闌自從那一晚的事情發生之後,便幹脆將風袖當成了一個透明人。吃東西的時候也不問他吃不吃,直接扔在他麵前。風袖賣乖討好也沒用,荊憶闌看都不看他,但凡是他遞過去的東西,荊憶闌也一點都不會碰,戒備得很。

  為了方便在野外露宿,荊憶闌又買了一些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東西一多,一匹馬肯定裝不下,於是他們又買了個馬車車廂,讓那匹馬馱著走。

  負重一多,速度自然又慢了一些。

  風袖見此情況,心中大喜。其實他也有意拖延,若是荊憶闌不買這車廂,他恐怕都要去耍點小陰招,把這匹馬的腿弄傷了。

  荊憶闌很是龜毛磨嘰,這是風袖這幾日與他相處下來的感受。

  這位好幹淨的大俠每天都得洗兩次澡,包袱裏除了銀兩外最多的東西便是衣服,看得他實在牙酸得很,生怕自己看錯了這位的性別,以為他底子裏是個黃花大姑娘。

  黃花大姑娘荊憶闌這時正坐在馬車廂裏,抱著劍小憩。馬車夫風袖見到前方道路平坦,便大膽地任由那馬自己跑,轉頭進了車廂。

  “滾出去。”他一來荊憶闌便知道,登時眼睛都不睜便來了這樣一句。

  風袖既然打定主意要糾纏他,定然不會因為他這麽一句話就退縮。

  他巴巴地坐到荊憶闌對麵,對著他喊:“冷冰冰大俠。”

  荊憶闌閉目不看他,權當他死了。

  風袖不依不饒,繼續喊:“大俠大俠。”

  這時不知是車輪壓到了旮旯還是石頭,整個車廂一傾。風袖借著這力道,順勢往荊憶闌身上一撲,直撞到他懷裏。

  荊憶闌終於睜開眼來,頗為無語地捉著他往旁邊一扔,喝道:“別靠近我,惡心。”

  他手勁極大,風袖被他一扔,腰便撞到了邊緣上,痛得他差點趴地上。

  荊憶闌見他哎呀哎呀的模樣,卻是看都懶得看他,直接走了出去。

  風袖借著那車廂簾子的間隙往外看了一眼,見他隻是坐到了駕馬之處,這才放下心來。

  他就不信了,他這麽火辣辣的一個人,還能融化不了這一坐大冰山。

  荊憶闌駕馬慢悠悠地往盛京的方向走,雖然路上因為各種事情耽擱了許久,但他這樣日夜兼程地趕路,也跑了一半多的路程。

  想必再過不了幾日,就能帶著這小倌回去複命。

  想到這裏他又嫌棄起這匹馬來,若是有雪月在,定然早早地便回去了。也不知道風盈現下等得急不急,若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他不開心,那可是大罪過了。

  風袖在那車廂裏揉腰,巴望著這冷冰冰的劍客能過去看自己兩眼,結果他等來等去,荊憶闌就進來了一次,還是為了拿幹糧吃,走的時候還狠狠剮了自己一眼。

  切,這麽凶幹嘛,還大俠呢,跟土匪窩裏出來的一樣。風袖腹誹道。

  行至傍晚,兩人也算走到了就近的一個城市。

  雖然幹糧能夠飽肚,但那些東西吃個三五日還好,若是吃得長久了,嘴裏總會覺得寡淡無味。所以荊憶闌偶爾也會停下來,補給一些新鮮食物。

  上次風袖是借著他買水囊的間隙,偷偷跑到那小小藥店裏買的藥,荊憶闌自從吃了他那次虧之後,便再也沒有讓他碰過食物,都是自己下車自己買。

  等到車停下,荊憶闌便走進車廂裏來,將那麻繩拿出來,將風袖雙手牢牢地捆了,給拴在車頂上。

  風袖見他這樣,霎時間色眯眯地笑道:“官人這麽會玩啊。”

  荊憶闌愣了一下,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之後,那張臉頓時又冷了三分。

  他哼都沒哼一聲,拿了銀子便要下車。

  風袖忙道:“你相公我想吃烤雞,你回來的時候順帶買一個啊,還有糖葫蘆。”

  荊憶闌本來半隻腳都出去了,聽了他這句話,便又掉轉身來,一臉被羞辱後的模樣,衝他道:“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風袖見勢不對,連忙改口:“那相公,你家小娘子想要吃烤雞和糖葫蘆。”

  荊憶闌眼裏滿是嫌棄,像是被他惡心到了一樣迅速下了車。

  風袖占了他一回口頭便宜,倒也算過了癮,見荊憶闌離開也半點不帶急躁的,就在車廂裏晃著腿等他回來。

  荊憶闌去就近的酒樓買了點吃食,本準備就這樣回去,卻又鬼使神差地買了隻烤雞,一並包了。他出來的時候,正撞上準備回去的小販,便從他手裏買了一串糖葫蘆,帶了回去。

  他一進車廂,風袖便聞見了那食盒裏頭散發出來的烤雞香氣,登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別提有多高興了。

  荊憶闌懶得理會他,將食盒打開,把裏麵的菜一盤盤地拿出來。

  風袖正瞅著那食盒等他拿烤雞出來,麵前突然閃過一道影子,接著一串糖葫蘆便落到了自己麵前。

  “哇啊,謝謝相公。”風袖得了好處,便也十分不害臊地喊起相公來。

  荊憶闌聽到得耳根子發酸,斥責道:“不許這麽喊。”

  風袖才不管,變本加厲地嚷道:“誒呀,相公快把你家小娘子解開嘛,你綁著我讓我怎麽吃,你喂我啊?”

  荊憶闌聽得甚是無語,隻好起身來給他解開繩子。

  風袖得了自由,便趕緊將那糖葫蘆拿起來,剝了糖紙,放進嘴裏細細地舔。

  荊憶闌眼皮一跳,板著臉道:“吃飯之前吃什麽糖?沒規矩。”

  風袖將那糖葫蘆拿出來,衝他吐吐舌頭,道:“我又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要什麽規矩。我隻知道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

  說完他便將那糖葫蘆又塞進了嘴裏,那急迫樣,像是生怕被人搶了去一樣。

  荊憶闌便幹脆不管他,端起飯碗,拿起竹筷開始吃起來。

  風袖吃著糖葫蘆,嘴裏甜絲絲的,心裏也舒服得緊。他之前不敢惹這劍客,連糖都不敢多買,看他這麽聽話,想必以後可以多讓他買一些了。

  他津津有味地吃著,活像在吃什麽山珍海味一樣。

  荊憶闌聽見他吃東西的聲音,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