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女帝的寵臣(十七)
  穆襄儀推開窗子,繁花似錦的院子便落入了眼簾。

  一雙手從他身後伸出來,摟住了他纖細的腰。接著這雙手的主人將下巴擱在他肩頭,輕輕地來了一句:“怎麽起這麽早,不陪我多睡會。”

  穆襄儀轉過頭,看著燕承庭頭頂浮現的數據。

  【係統提示:攻略目標燕承庭當前喜愛值88,後悔度80。】

  他撥開燕承庭的手,啟唇,淡漠地吐出一句話:“你該走了。”

  燕承庭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

  距離穆襄儀離開京城,已經兩年了。這兩年裏,燕尺素與燕尺言二人鬥得你死我活,燕承庭則不嫌亂似地在兩人中間各種攪混水。

  現如今燕尺言逃亡南疆,燕尺素根基未穩,正是燕承庭大展拳腳的好機會。

  這兩年來,燕承庭每過一段時間便會來找他一次,最多待上三天便又會匆匆離去。穆襄儀已經習慣了他的來去如風,此時三天已到,便來了這麽一句。

  這兩年於燕承庭而言,是他熬過最漫長的兩年。盡管他的奪位行動依然如火如荼地開展著,他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麽似的。

  後來他發現,原來是少了一個穆襄儀。

  他來的時候穆襄儀從不多說什麽,讓抱就抱,讓親就親,讓做就做。隻是他看得出來,穆襄儀的心是封起來的,他在那一塊地方建了厚厚的城牆,無論燕承庭多麽努力,依然走不進去。

  這是無論身體多麽緊密合一,也依然觸及不到的區域。

  如果不是穆襄儀並未抗拒過他的靠近,燕承庭幾乎都要以為他不再愛自己了。穆襄儀不再愛他,這是燕承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敢放心地放他走,讓他去燕尺素身邊,便是吃準了穆襄儀的心在他在這裏。但這兩年裏,他卻不敢再這樣自信了。

  穆襄儀將燕承庭臉色的變化盡收眼底,但他不發一言,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

  他並未過問過燕承庭的計劃到了哪一步,也並未深究過他和喻子繼之間的關係,他隻是沉默地做著他自己的事情,行商、販賣,將大批大批的金銀收入囊中,又通過各種手段將之投入燕承庭的手中。

  隻是他和這人中間,總歸還是回不到過去了。

  從那日燕承庭將他送走之後,他就再也不信任這個男人所謂的愛情了。

  “我想多陪你幾日。”燕承庭並未如往常一般快速地抽身離去,他甚至主動向穆襄儀示好起來。

  “我也要去京城了。”穆襄儀並未接他的話,而是來了這樣一句。

  燕承庭眼裏劃過一絲訝然,他問:“你現在去做什麽?你想回到她身邊?”這話一出口他就覺察到了不對,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在懷疑穆襄儀對自己的感情一樣。於是他忐忑地抬起眼皮,觀察著那人的臉色。

  燕承庭那話於穆襄儀來說並不怎麽好聽,而穆襄儀也很快給予了反擊。

  他說:“她是我的妻子,我回到她身邊,有什麽不對嗎?”

  燕承庭聽他語中帶刺,連忙解釋道:“襄儀,我不是這個意思……”

  穆襄儀扯扯嘴角,無端端便生出了一絲嘲諷的意思。

  燕承庭知道他生了自己的氣,聲音也軟了下來,他說:“我是怕到時候京城中有什麽變故……會傷到你。”

  穆襄儀何等玲瓏心思,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行動了?”

  燕承庭點點頭,道了聲嗯。說完他又看穆襄儀是何反應,哪想那人隻是愣了一下,又很快回道:“我還是要去看上一看的。”

  燕承庭見勸不動他,也有些無力。

  “你走吧。”穆襄儀束著手,道,“我明日也要離開這裏了。”

  燕承庭知道分別已是難以避免,便伸手將他摟在懷裏,道:“襄儀,等我登了帝位,我定會將欠你的十倍予你。”

  穆襄儀任他抱了一會,又自個兒掙脫開來,他說:“燕承庭,有些事情,光是嘴頭說說是沒有用的,等你真正做到的時候,再來說這些山盟海誓吧。”

  說完他便轉過頭去,繼續看景,不再看他。

  燕承庭雖說已經多次見識過他的冷漠,但每次都讓他不甚好過。他也知道再繼續說下去,不過是讓穆襄儀更不耐煩他而已,便隻好默默離開了房間。

  燕承庭走的時候坐的馬車,穆襄儀站在二樓,隔著窗紗看他走遠,待到再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

  兩年來燕尺素總是會時不時給他送上一些東西,有些是底下人呈上來的貢品,有些是她自己弄的一些工藝品。他走到哪,東西便送到哪,從未有沒送到的情況,或許有,但那些都是他不知曉的了。

  除此之外燕尺素還會給他寫信,有時三兩月便來一封,有時半年才來一次。

  穆襄儀從未回應過。

  隻是現在他卻無端生了些回去的心思,或許是漂泊久了,總想要尋到一處地方安定下來吧。

  燕尺素收到穆襄儀回來的消息時,剛剛下朝不久。

  如今朝中大局初定,還有許多爛攤子得她來收拾,委實讓她忙得有些不可開交。不過獲知他回來的消息,她便趕緊將手頭的事情一並推了,換了衣服準備去迎接他,

  虧得是身邊人眼尖,及時告訴她穆公子已經入了京,她才沒有直接衝到城門口去等著。

  “他現下在哪裏?”在朝堂上舉手之間攪動風雲的女帝陛下,現在卻頗有些女子見情郎的羞怯感,她臉上的紅雲也不知是興奮還是急躁,隻偏著頭問她身邊的隨從。

  “回稟陛下,穆公子現下正在王府門口呢。”隨從已經先她一步得了信,便趕緊答道。

  燕尺素嗔怒道:“怎麽沒人帶他進宮,真是的。”

  她說完便趕緊讓人備輦,一路催促著讓人送她到原錦親王府門口。

  穆襄儀剛到不久,他進城之後換了馬車,現下馬車夫將馬車開走,於是便隻剩下他一人站在門口。

  因為錦親王登基為帝的緣故,這王府裏的侍從便也跟著進了宮。現下這偌大錦親王府,除了門口那塊牌匾尚在,其他俱已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了。

  門口的銅環上係了鎖,他進不去,便也沒有進去,隻是站在門口發了會呆。

  燕尺素來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她甚至不等輦停穩,便趕緊跳下來,朝穆襄儀跑去。

  “襄儀。”燕尺素奔赴至他麵前,抓住了他的衣袖。這一聲喊出了多少眷念她亦不曾知曉,她隻是放肆地用雙目打量著這個闊別兩年的男人,像是要將他這兩年間的變化盡數看清一樣。

  “陛下。”穆襄儀對著她俯首行禮,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

  燕尺素平日裏受多了別人的禮,唯獨見他拜時不太樂意,她有一種被排斥了的感覺,所幸這感覺隻是一瞬即逝,又很快被再見他的喜悅所淹沒。

  她扶他站好,笑著道:“別傻站著了,跟我回宮吧。”

  穆襄儀看了看她頭頂顯示的數據,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係統提示:支線人物燕尺素當前喜愛值80,後悔度70。】

  這數值變動,倒是比燕承庭的還要大一些。

  他不知這是因為兩年的思念累積的結果,這兩年來燕尺素雖為了各種事情忙碌,卻一刻也沒停止過思念他。

  她雖然知道穆襄儀在哪裏,但她不能放下肩上的擔子貿然去找他。她亦想讓穆襄儀回來,但她手頭事情還未了結,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這一來二去,七百多個日夜過去,她對他的思念泛濫成了河,倒顯得那份喜愛越發深邃了。

  穆襄儀臉色要比尋常人白上幾分,隻是比起跟著她的那陣子,在氣色上還是要好了很多。

  他搖搖頭,道:“我想先去城中走走,可以麽?”

  他這幅小心問話的姿態,像是生怕她會拒絕一樣。燕尺素心下憐惜,又哪裏會說個不字。

  她說:“好,那我陪你。”

  她揮退那些隨從,自己同穆襄儀走了起來。

  兩人都不怎麽說話,四隻腳沉默地在青石板路上踩著。

  燕尺素來時換了便裝,不是很顯眼,路過的百姓們並未想到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人會是女帝陛下。

  這段路上並沒有太多人來打擾他們的寧靜,穆襄儀在袖中絞了絞手,問她:“你這兩年,可好?”

  他很少會對她說出這樣體貼的問話,燕尺素知他是好意,便道:“挺好。”

  穆襄儀笑了笑,似乎覺得這樣扭扭捏捏的自己有些好笑。

  燕尺素被他的笑晃了眼,便也沒有再說話打擾這一份獨特的靜謐。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西市,穆襄儀晃進其中一條街道,燕尺素隨之跟上。

  這條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熙熙攘攘的。

  燕尺素怕別人撞到他,便護在他身側,小心地隔開其他人。

  穆襄儀心中歎了一口氣,不知要對此作出什麽回應。

  不知不覺中兩人到了地方,穆襄儀抬頭,“一品軒”三字躍入他眼簾。

  燕尺素也終於回過神來,看著麵前這店鋪。

  “沒想到,你回來想看的第一處,竟然是這裏。”燕尺素感慨道。

  這就是當初她送給他的那件空鋪。這兩年來穆襄儀在外頭做生意,綢緞、瓷器、茶葉,這些是他生意裏的大頭。

  他出去半年之後,寄回來過一筆銀錢,那些錢剛好值燕尺素給他的本金,加上這房子的租金。

  後來他生意做大,派了個信得過的來了京城,接手了這間鋪子。

  這一品軒被他發展成一個賣茶葉的地方,碧螺春、龍井、玉露、鐵觀音,所有叫得上名號的茶,幾乎都能在這裏找到。

  這鋪子地段好,京城裏又不缺品茶的官府老爺、文人墨客,外地人旅足至此,也常常帶上那麽一兩二兩回去。因此這兩年來在,這鋪子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

  一品軒的掌櫃是穆襄儀南下時結識的,人長得並不出色,對於各類茶葉卻是如數家珍。

  穆襄儀看中他的才華,信任他的人品,這才讓他接手。

  此時一品軒裏客人不少,但也沒有多地嚇人,舉目望去還是有一兩個空桌子在的。

  掌櫃的見著穆襄儀,認出了他。再一看穆襄儀身邊跟著的女人,見她氣勢凜然,衣著華貴,也差不多猜出了她的身份。

  他並未聲張,隻是躬身湊了過來,問穆襄儀有什麽指示。

  不多時,掌櫃的請他二人上了二樓,引進雅間裏。

  雅間裏頭有著專門沏茶的茶具,茶具是從景德鎮裏來的,樣式精美。單單這一套茶具,都值不少銀子。

  穆襄儀讓燕尺素坐下,接著便接了那掌櫃遞過來的茶葉,為她沏了一壺雨前龍井。

  他從壺中倒了一杯,遞給她。

  燕尺素伸手接過,杯子有些燙手,她便又放回了桌上。

  剛才遞茶的時候,穆襄儀像是生怕她會介意一樣,碰也沒碰她的手。

  燕尺素放下杯子,抬頭道:“其實你沒必要這樣的。”

  穆襄儀垂著眼瞼,半晌卻是笑了,他說:“襄儀身子髒汙,怕衝撞了陛下。”

  燕尺素便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

  想來那件事到底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一根刺,即使她現在不說,穆襄儀到底還是怕她介意的。

  一時沉默,燕尺素隻好低下頭來,品起茶來。

  兩人在這裏走了一遭,喝完茶後,穆襄儀卻說還想去穆府看看。

  燕尺素哪裏會不答應,忙喊了馬車夫,讓他把兩人一並送過去。

  此時已是午後,此地與穆府總歸有一段距離,燕尺素怕他累著,這才叫了車。

  穆襄儀已有兩年多沒有進過穆府的門了,那時穆安邦那麽厭惡他,打了他一頓,他便也知道自己沒臉見家人,於是這兩年來,除了逢年過節時送些禮,也沒其他來往。

  但他也知道穆安邦的性子,自己送的那些東西,或許並不會讓她開心。不過她不喜歡是她的事,穆襄儀送不送,是穆襄儀的事。

  馬車輾轉到了穆府門口,停了下來。

  燕尺素稱帝之後,又賞了穆安邦不少的東西。她已經是朝中一品大員,升官倒是不好升,所以燕尺素便隻能送些外物。

  別的官員知道穆安邦得了女帝的青睞,便也競相討好她。所以此時的穆府,也比之前要輝煌不少。

  穆襄儀跟燕尺素一同回來,就跟省親似的,整個穆府的人都跑出來迎接。

  穆安邦見了穆襄儀,依然是那副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模樣,連個正眼都不屑於賞給他。勉強說的那幾聲問候,也是看在燕尺素的麵子上講的。

  穆襄儀倒也沒計較這些,他向穆安邦問好之後,便被他父親和姐姐們拉了過去,問東問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