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傲嬌仙尊愛上我(二十四)
  荒澤想退卻,想離開,卻根本跑不掉。

  他已經被雲珩身上散發的威壓壓得跪在了地上,根本動彈不得。

  第七音,荒澤的身體徹底變成了一堆石塊。

  第八音過後,便成了齏粉。

  再看周圍的山嶽,亦盡數成了粉末。

  整片天地一片空芒的死寂,唯有無數塵沙在風中狂舞,被風卷席往更遙遠的地方。

  雲珩站在原地,亦是口鼻流血,站立不穩。

  這就是他從未發動過梵古八音全部能力的緣故,八音帶來的力量足以毀天滅地,看看這周遭的情況,便可見一斑。

  若不是為了迅速殺死荒澤,他也用不著使用這個東西。

  雲珩回頭看了那陣法一眼,心下沉凝。

  他似乎下定了決心,在休息了幾息時間之後,便飛身而起,往那光柱飛去。

  “師父!”

  這時他突然聽見一聲呼喊,那麽大聲又那麽悲愴的一聲呼喊,令他立刻便停住了腳步。

  他回頭看了一眼,見傅樂書自遠方朝他飛了過來。

  傅樂書清醒之後,便開始尋找雲珩的下落。因為雲珩上次海上失蹤的緣故,傅樂書為了防止他再出現什麽意外,早就偷偷往他衣服上貼了許多追蹤符。

  這些符咒經過他自己的改良,根本看不到,也覺察不了,傅樂書便是憑借著這個找到了他。

  任鋒成接了雲珩的委托,本來是要攔住傅樂書的,結果被根本不聽的傅樂書一巴掌拍了老遠。

  傅樂書憂心雲珩的安危,急著趕來找他。他飛得太快,將跟著他的任鋒成和一幹雲宗之人遠遠地拋在了背後。

  還有很多看熱鬧的人在往這邊趕來,皆是被剛剛的動靜所驚動的。

  連那些閉關修行準備突破的老古董,都紛紛出來,看看究竟是什麽情況。

  但那些對雲珩來說都不重要了,他低頭看著他的小徒弟,看著那蒼老的,卻能窺見往昔痕跡的麵容,淺淺地笑了。

  “樂書啊。”雲珩喊了這樣一聲,語氣中包含著寵溺。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喊過傅樂書了,上一次喊還是在他未死之前。

  “師父,不……”傅樂書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心裏沒來由地便開始恐懼。他看著那耀眼的光柱,看著那在半空中停下步伐的雲珩,心跳得幾乎要蹦出來。

  雲珩笑道:“沒辦法了,通道已經打開,石人族很快就會發現這裏。”

  傅樂書顫抖著唇,向他飛去,卻被雲珩釋放出的結界擋在了下麵。

  “你是說弱肉強食法則麽?”傅樂書隔著結界,看著雲珩。

  “是啊,當低等位麵的生物知曉了弱肉強食法則,高等種族便會以保護自己族群的生存為借口,對其進行屠殺。”雲珩道,“我不能看著他們攻過來,更不可能看著你去死。”

  傅樂書用靈力攻擊那層結界,想要突破出去。但他太弱小了,他失去了那麽多力量,現在的他根本不能穿破這層障壁。

  “我也不能,師父,我不許你死。”他很難過,難過得連尾音都在顫抖,可他的眼神裏又帶著祈求,像一個舍不得家人離開的孩子。

  雲珩低頭看著傅樂書,他離他遠,在他看來底下的傅樂書顯得有些渺小。

  然而這芸芸眾生,又哪個不渺小呢,他們都是塵埃,終究會死在時間的洪流裏。

  不管是石人族,還是人族,他們的生命都是短暫的,山石也會腐朽,更不用說人。

  他看透了生死,所以他不像其他修真者一樣,為了所謂的長生而耗盡所有精力。

  在他看來,百年而逝的凡人,跟能活上千載的修真者,其實也是沒什麽差別的。他們各有各有的生活方式,百年的凡人也不一定會過得比千年的修者要難過,說到底,最後在時間裏淘洗剩下的,也隻有人活著時綻放的那一抹絢爛而已。

  他看重感情,他寧願教導一個小小的弟子,寧願跟自己的小弟子成為道侶,享受短暫或漫長的生命裏的快樂。

  其實說到底,從人性上,他並不責備傅樂書的行為。

  誰都不想死,誰都想活得長久一點,傅樂書隻是個普通人,他沒辦法做到跟自己一樣置身事外笑看眾生。

  但是從道侶這一層上,傅樂書欺瞞了他,傷害了他,這是雲珩無法原諒的。

  盡管無法原諒,但看他現在泫然欲泣的樣子,雲珩還是流露出了一絲不應有的溫柔。

  那是他費盡所有心力寵著的孩子,而他現在就要離開他了,再也見不到了。

  雲珩的心抽了抽,眼裏扯出一絲悲愴的神情。

  他定住傅樂書,撤了那個攔住他的結界。

  傅樂書見他慢慢降落,心中一喜,但感覺到自己僵硬的身體,又笑不出來了。

  雲珩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他身上的石質皮膚漸漸被人類的皮膚所代替,他又變成了傅樂書記憶中的樣子。

  傅樂書雖然不能動,卻還是能說話的,雲珩並沒有封住他的嘴。

  “師父,不要離開我。”傅樂書的悲傷混合著眼淚,從他眼裏蔓延出來,“我不允許。”

  雲珩湊到他麵前,用手輕撫傅樂書的臉。

  那手掌溫暖而厚實,卻讓傅樂書心裏沒來由地發慌。他意識到這是雲珩在與他做告別,他已經準備放棄他了。

  雲珩貪戀地看著傅樂書的臉,像是要把他的樣子記在心裏。這時,他像傅樂書夢裏夢到過的一樣,對他道:“樂書,你想要活下去,是麽?”

  傅樂書是想活,但他不想在沒有雲珩的世界裏活下去。

  “我不想。”他斷然拒絕道。

  雲珩笑了,他的笑容裏帶著一絲寵溺,他看傅樂書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我仍有數萬年的壽命,這些時間我用不到了,與其浪費,不如給你了吧。”他一手抓住傅樂書的肩膀,將自己所擁有的壽元“送”給他。

  傅樂書想逃,但雲珩已經將他定在了那裏,他根本逃脫不了。

  澎湃的力量灌輸進他身體裏,令他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他看見自己的右臂重新長出來,看見自己的皮膚漸漸變得細膩光滑,而對麵的雲珩,卻緩緩變得蒼老。

  雲珩做完這一切,才抽回了手。

  他深深看了傅樂書一眼,那一眼裏飽含著癡纏,他們糾葛的百年,他們師徒之間的依賴與愛戀,都在那一眼裏交付了幹淨。

  雲珩沒有再看傅樂書,他的身體迅速往上升,像一隻飛鳥一樣,漸漸飛往了天穹,最後隱沒在那光柱之間。

  轟地一聲巨響,那光柱頂端與天穹相接的位置,盛大的光芒炸裂開來。

  那光芒璀璨而炫目,宛如一朵焰火。

  一層乳白色的光暈籠罩了整個位麵,將它從鴻蒙之中徹底隱沒了去。

  這是雲珩給予這個飽含回憶的地方最後的禮物,即使石人族已經獲得了這個世界的訊息,他們也再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它成了大海中的一粒沙子,即使與石人族的位麵擦肩而過,也不會有人發現它。

  聯係切斷之後,光柱也一下子便消失了。

  傅樂書失去了支撐他的那股力量,便從空中墜了下去。

  他的身體無法承受那麽強大的力量,出於自我保護,讓他昏了過去。

  他閉上眼睛之前,一直看著雲珩消失的方向,直到眼皮沉沉墜下。

  這一次,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係統提示:攻略目標傅樂書喜愛值+5,後悔度+3,當前喜愛值100,後悔度95。】

  傅樂書被雲宗的人找到之後,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被荒澤弄出的動靜,又這麽輕鬆地被解決了。

  一切都回到了正軌,整個焚天大陸又恢複了平靜。

  除了那個失去了亦再也不會被找回來的那個人。

  傅樂書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恢複過來——或許在別人眼裏,他不再像石頭人一樣毫無意識、毫無反應便是恢複了。

  清醒過來的那段時間,他嚐嚐會各種喊雲珩的名字,但沒人回答他。

  恢複些了之後,他把宗門交給了任鋒成來繼承,自此退居幕後,沒有重大事宜一般不會輕易出來。

  那些想找雲珩和傅樂書還血債的人也陸陸續續去找過幾次,傅樂書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那些事情不是雲珩做的,都是荒澤弄出來的,想報仇,那就去找那堆石頭粉末報吧。

  來尋仇的也不是那麽容易被打發的,不過傅樂書有的是時間跟他們耗,他不僅拿出了當初雲珩沒空去殺人的證據,還招人廣為傳唱雲珩拯救整個大陸的事跡。

  幾十年之後,當初那個人人唾棄的殺人魔頭雲珩,已經被傳成了犧牲自我拯救蒼生的神明。

  那雲宗甚至專門為這位祖師爺立了廟,為他焚香供奉。

  又是一年花開時候。

  已經成為新掌門的任鋒成提步進入桃林的時候,看見他的師尊就坐在以往慣坐著的那石凳上,正在雕刻手中新的一尊石像。

  這桃林裏已不知立了多少尊雲珩的石像,有笑有怒,有坐有立。

  以前夏商州還沒來的時候,傅樂書便有為雲珩雕像的喜好,隻是那時還沒現在這樣瘋魔。

  這些石像裏,有雲珩原本模樣的,也有夏商州的模樣的。

  任鋒成看了很多次,他總覺得若傅樂書不是琴尊,恐怕會成為一名享譽大陸的石雕大師。那些石像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眉目神態,無不真實,連那衣袂上的褶皺都刻得幾近完美。

  他知道這是他的師尊緬懷他師祖的方式之一,傅樂書就靠著這樣的執念,用這樣的方式紀念了雲珩幾十年。

  “師尊。”任鋒成雖然已經成了掌門,卻依然如以往一般恭敬。以往他是不會在傅樂書雕刻的時候打擾他的,因為這無疑會招來他的怒火。不過他剛剛看到傅樂書刻完了最後一筆,便大膽喊了一聲。

  傅樂書放下雕刀,鼓氣一吹,吹飛那些碎屑。

  他凝望著那尊石像,眼神溫柔。

  “何事?”傅樂書道。

  “師兄說,他在藏書閣師祖留下的書卷之中,找到了前往石人族位麵的方法。”任鋒成盡量將這句話用平靜的語氣說了出來。

  他的師兄淩遠山,自從卸去掌門一職之後,便被琴尊派去那藏書閣頂層裏去,負責這一項任務。

  雲珩寫下那些書卷的時候,留下了很多他探尋到的,有關天道、法則、修行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被他用各種暗語藏在字裏行間,為的就是在傅樂書有能力接觸到那個層麵的東西時,能為傅樂書提供幫助。

  傅樂書在發現這點之後,便讓細心的淩遠山來做這件事,畢竟他自己就算再細致,也總有遺漏的時候。

  這個消息對於傅樂書而言,是一個新的希望。

  要想讓身體承受跨位麵穿梭所需要花費的代價是巨大的,傅樂書為了做到這一點,努力了很久。

  久到雲宗的掌門都換了許多代,久到焚天大陸上的人族換了一批又一批。

  隻有他一個人,活得最久。

  有時候傅樂書也會想,給予他這麽漫長的生命,是不是也是雲珩用來懲罰他的方式之一。看不到希望和未來的光陰,究竟有什麽意思呢。他不知道。

  但這命是雲珩給他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自私地舍棄。

  他害怕自己會忘記雲珩,忘記那個他曾經最愛的人。

  他隻能不停地給他雕像,為他畫像,把他的樣子留存在自己的腦海裏。

  當他終於找到那個世界時,他在石人族的宗祠裏找到了那隻石筆,被放在石人王久黎的手中,隻是那裏麵已經沒有了雲珩的靈魂。

  它變回了以前的模樣,靜靜地待在它該在的地方。

  石人族的人告訴他,這石筆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後來它在鴻蒙之中漂浮的時候,被他們找了回來。

  那個跟他說話的石人族小夥子似乎並沒發現傅樂書與別人有什麽兩樣,畢竟他看起來也是一個石人的樣子——他看不透傅樂書的偽裝。

  傅樂書在長久的努力之後,獲得了一份打掃宗祠的工作。

  同樣負責打掃的石人族兄弟在背後傳言說他是一個怪胎,他總是花費很多的時間在打掃正中間久黎王的那支筆上麵,就連真正的久黎王都被他忽略了。

  知道的以為他在打掃石器,不知道的可能以為他在照顧自己的情人呢。

  不然為何他每次看那支筆的眼神都那麽哀傷呢?就像失去了什麽很重要的人一樣。

  那個古怪的人負責打掃,一掃便是幾萬年。

  伴青燈,萬念空,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