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無情妖祖多情妖(八)
  爭鬥了這麽久,擎淵一直都遊刃有餘,到了最後一局定勝負時,他自然要比之前更加來得專注。

  落泱也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大有若不搶到誓不罷休的架勢。

  兩人在同一時間做出了同一個動作,齊齊朝湖水發力。

  擎淵的靈力將湖水卷成一條水龍,托舉著那酒杯朝上而來,落泱的靈力卻瞬間將那水龍凝結成冰,卡得它上下不得。但擎淵顯然留有後手,那冰未曾持續太久,便被水裏竄出的火焰燒得重歸於水。

  兩人一邊朝那酒杯飛去,一邊在空中交手。

  四隻手在空中不斷交疊翻飛,眨眼便過了數十招。

  擎淵未曾下重手,但落泱一直纏著他,也令他脫身不得。驟然對麵掌力一弱,擎淵來不及收力,接著便看到落泱往後跌去,墜入湖中。

  糟了,我忘了他大病初愈。擎淵飛身去抓他,正準備潛入水中撈他出來,便聽不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大笑。他扭頭看去,正好看見從水裏冒出頭來的落泱,搶了那最後一杯酒,仰天倒入口中。

  酒水澆淋過他的唇瓣,將那一抹粉紅染出了幾分惑人心魂的意味。

  擎淵喉頭一緊,行為已比思想還要快上一步,直接便瞬移到了落泱麵前。

  落泱隻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便被人捧住後腦勺,唇被吻住,那人迅速攻城掠地,將他口中酒液盡數掠奪了個幹淨。他愣愣地承接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連杯子掉入湖中都未曾發覺。

  擎淵吻了個夠本,這才把他放開。他一邊擦拭著自己唇邊殘留的酒液,一邊得意地衝落泱道:“你輸了。”

  落泱此時哪還有心思計較輸贏,整個人都像踩在雲端一般,連腿都發著虛。

  “味道不錯。”擎淵又補了這一句,不知是在說酒,還是在說人。

  落泱的臉徹底紅到了耳根。

  擎淵伸手攬住他腰,將濕漉漉的落泱帶回岸邊。似乎是覺得他這副水淋淋的模樣有些過了,擎淵出手使了個印訣,眨眼便將落泱衣服並發絲烘幹。

  他拍拍自己衣服,被落泱沾濕的衣服也很快便幹透。

  “既然輸了,是不是該兌現承諾了?”方才的那個吻,擎淵也不全是為了那杯酒,更多的是因為落泱展露出來的灑脫和利落,讓他心馳神往。他感覺酒勁有些上頭,令他的周身都熱了起來,尤其是在他又看了一眼落泱之後,這種感覺更甚了。

  落泱也不是輸不起的人,聞言也很快忘記方才的旖旎,道:“你想要我答應你做什麽?”

  擎淵想也沒想,便道:“先回去,到了地方我再告訴你。”

  落泱收拾好酒壇與杯子,跟著擎淵往回走。他以為擎淵說的回去,是回擎淵的屋子,卻沒想到他徑直走進了自己的住所。

  等他發現擎淵進了他臥房時,再想後退也已經來不及。那個男人輕輕鬆鬆地便關了門,隨後拉他過來,將他固定在自己與桌子之間。

  “不如就給我一場酣暢淋漓的魚水之歡如何?”

  擎淵的改變如此之大,令落泱有些難以置信。但麵對自己一直以來,即使努力追逐卻依然望塵莫及的這個人的主動要求,落泱的大腦根本來不及思考,便已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兩人最開始的一場廝混,來源於一場並不十分美妙的設計。

  落泱設計了擎淵。

  他變幻成盼兮的模樣,在擎淵醉酒之際,勾引了他。

  醒來的擎淵,看著睡在自己枕邊,麵容已恢複成原樣的落泱,險些沒將他掐死。

  但這一次兩人顯然都選擇了忘記那件不愉快的事情。

  落泱看著擎淵,看著這個他仰慕著的男人,隻覺得自己心如擂鼓,一聲一聲,仿佛整個耳畔都隻剩下了自己的心跳聲。

  擎淵也認認真真地看著落泱,這個人一向仰慕他,將他捧得高高的,奉他為王。

  他忠誠於自己,宛如虔誠的信徒。

  擎淵低頭吻了上去。

  落泱又欣喜,又激動,他回抱擎淵,激動得連雙手都有些顫抖。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落泱可望而不可即的,當擎淵真的對他展現出這樣真實的渴求,而並非僅僅隻是發泄時,他內心的滿足感簡直快要溢出來。

  他從不後悔遇上擎淵,如果沒有他,他會在冰雪中凍成一團無知無覺的屍體。

  他就是他的燭火。

  照亮了他平凡而短暫的一生。

  擎淵發現落泱變得更加熱情了,他抱著自己的時候,好像要把自己拽入以他為名的那片深淵裏。

  他看著落泱接吻時緋紅的眼角,和眼中那層迷蒙的水霧,感覺麵前這人變成了藏在河中的水鬼,將他拉扯著,一同溺亡在洶湧的浪潮之中。

  兩人之間的氣氛極為歡愉和諧,直到那張大門被忽地推開來,一切便都戛然而止。

  能做出這麽莽撞的事情的,必然不是蒼鷲山的小妖,隻有那個人類。

  於是映入止白眼簾的,便是靠在一起縱情擁吻的兩人。

  落泱的動作驟然停了,他怔愣地看著止白,臉上浮上一絲窘迫的紅暈。

  他覺得自己羞恥極了,明明他一直是長者的姿態,如今卻在這種情況下被人看到。

  擎淵卻並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插曲打擾到,但他心中有些慍怒。畢竟這是他難得的對落泱有了好感的時候,可這個人類偏偏這麽不懂事,要在這種時候來打擾。他扭頭衝止白道:“關上門,滾。”

  止白一張臉已是煞白,他隻聽到最後那個字,便趕緊拔腿跑了。

  擎淵被人打擾,也失了興致。他推開落泱,看著他撞到桌上,卻也並未憐惜。

  他一邊整理著自己淩亂的衣襟,一邊衝落泱道:“你帶回來的沒規矩的東西。”

  落泱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他知道擎淵現在脾氣不好,便也不敢再待下去,匆匆穿好衣服跑了出去。等他出了門,才發現止白就站在院子的假山旁邊,在等著他。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止白打破了沉默。

  “你要把我送走了,是麽?”他睜著大眼睛,顯得純良而無害。

  落泱點點頭:“嗯。”他看了看止白,道:“山腰處有我以前住過的一個房子,我已經讓小妖打掃幹淨了。”

  止白拿腳尖在地上畫了個小小的弧,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半晌,他才抬起頭來,問他:“那你會去看我麽?”

  落泱看著他認真的模樣,頭一次意識到自己於他而言的重要性。

  “會的。”他說。

  “你……和他……。”止白想起方才看到的,又有些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我愛他。”

  止白所有未出口的話,便都煙消雲散了。

  “那,祝你幸福。”止白裝著低頭,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水漬,再一抬頭時已經恢複如常:“那個,我可以抱抱你麽?”

  “可以。”落泱伸出手。止白卻已先他一步抱了上來,胸膛貼著胸膛,少年單薄的身體緊靠著他,像一個寒冷的人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一定要來看我。”他重複著,突然仰起頭在落泱唇上親了一下,然後害怕被他反感一樣,迅速逃開了。

  落泱看他,見他已跑出去好遠,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係統提示:支線人物止白喜愛值+30,後悔度+20,當前喜愛值60,後悔度20。】

  “舍不得了?”擎淵不知什麽時候便來到了他身後,伸手一帶,便將他攬進自己懷裏。他用指腹摩挲著落泱的唇瓣,似乎並不喜歡這裏沾染上別人的氣息,於是他低下頭,將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他還是這般反複無常,方才冷漠,現在又一副情意綿綿的模樣。

  落泱自然不知道擎淵是後悔剛剛推了他,但他對擎淵一向是逆來順受的,便也沒有問他緣由,隻將方才的不愉快拋諸腦後。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十分平靜,平靜得有些過分了。

  等到眾妖嗅到來自夏王朝非同一般的危險氣息時,危險已經降臨。

  帝王最怕的是什麽?當權勢與天下盡在手中,再所求的,估計就是一個長生了。

  皇帝不知聽信了誰的話,認為那蒼鷲山妖祖的手中,有能令他長生不死的法寶。

  黎鬱一直倡導的是人妖共存,將維護蒼生安危作為自己的任務。然而當皇帝下旨,令他們前往蒼鷲山,諸殺妖祖之時,他陷入了迷茫。

  妖類的力量究竟有多強大,沒人知道。

  但萬妖環伺,人族勢單力薄,若主動挑起紛爭,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他偏偏又違抗不了,生而為臣,當遵君命。

  他進退維穀,他不知所措。

  當他回到應天閣時,他麵上的鬱鬱之色引起了盼兮的注意。

  她被抓去蒼鷲山的這些日子,一直都是擔驚受怕的,唯有真正見到黎鬱時,才終於看到了她所追尋的那一絲安穩。

  然而她驚魂甫定,她的靠山卻有了顧慮。

  黎鬱跌跌撞撞進了門來,盼兮已迎了上去。

  “你怎麽了?”盼兮撫上他的臉頰,手慢慢挪移到他額頭,似乎想幫他舒緩下緊皺的眉頭,但似乎收效甚微。

  黎鬱握住她的手,察覺她手有些冰涼,便放在頰邊給她捂熱。

  盼兮一向聰穎,黎鬱也沒打算瞞她。

  “皇上準備調遣軍隊進攻蒼鷲山。”

  “什麽?”盼兮聞言大驚失色,“軍隊怎麽可能與妖族抗衡,這不是去送死麽?”

  “是啊,所以他想讓應天閣打頭陣。”

  “這簡直瘋了。”

  “是瘋了,但君命如此,我沒有辦法。”

  “真的拒絕不了麽?”盼兮再度問道,眼裏泛起一片粼粼的水光。

  黎鬱搖了搖頭。隨後道:“不知是誰給皇上灌了迷魂湯,皇上為了長生不死,真的準備不惜一切了。”

  “你說會不會是師叔……”盼兮突然小聲開口道,“上次也是他帶人過去……”

  黎鬱忙捂住她嘴,叮囑道:“沒有證據,不要亂說。”

  盼兮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應天閣最厲害的就隻有你和幾位長老,可你們肯定打不過那個妖祖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黎鬱拉著她到椅子上坐下,詢問道:“你指哪一方麵,你這些時日裏,你對他了解了多少?”因為盼兮回來時便已經坦誠過,擎淵雖然對外不假辭色 對她倒是盡心盡力,也未曾做過任何傷害她的事情,所以黎鬱這回問,便直奔主題問起了戰力。

  “他太強大了,就像神一樣。跟他待在一起,你會感覺即使他要去移山填海,也是易如反掌的。我偷偷看過他處決叛徒,他就動了動眼皮子,跪在他腳下的妖怪便七竅流血而亡,像被人活生生地拿強力震碎了心脈。你帶我回來的那一日,也見過他噴吐的火焰吧,那火焰無孔不入,無堅不摧。”她說得有些急,頓了頓才繼續道:“我不希望你跟他正麵衝突,並非我不相信你的能力,隻是他的力量如斯龐大,已經超出了這個世界應有的限度。”

  黎鬱安安靜靜聽她講,側耳傾聽的模樣,顯得十分專注。

  “雖然他無惡不作,說他的名字出來可止小兒夜啼,但我覺得他也勉強算是個好人,因為他對我禮待有加。而且,我總感覺他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我,他對我的態度,也很像在對待一個老朋友。”

  “我記得你說,那一日送你出來的人,是蒼鷲山的大妖。他為什麽要幫你?”

  “我不知道,他好像挺不待見我待在擎淵旁邊的。我聽小妖們說起過他,他好像叫落泱,是雪狼所化。”

  “雪狼?”黎鬱臉色一變,似乎想起了什麽,但有有些不太確定,追問道:“你可見過他的真身?”

  盼兮老實搖頭:“不曾。”接著她又問:“師兄你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你認識他麽?”

  “不太確定。”黎鬱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伸手揉揉盼兮的腦袋,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盼兮微微紅了臉,笑道:“我們之間,何必說謝。”

  黎鬱不太好意思地扭過臉,麵上波瀾不驚,耳尖卻微微泛紅。

  “師兄。”

  “嗯?”黎鬱聞聲看向她。

  “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可不可以帶上我。”她請求道。

  “不可以,那太危險了,你跟著去的話,我會擔心你。”

  “我不會讓你分心的。而且你如果把我留在這裏,我也會擔心你。”

  “那好吧。”見她堅持,黎鬱也隻好妥協。麵對盼兮,他好像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也總忍不住會順著她的心意。不過為了自己心儀之人,退讓一些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她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