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這輩子許多事都提前了。

  提前在東島天極遇見越良澤,提前免受水囚之苦入魔殺風雲鴻。

  上輩子已經做過的事,如今再走一遍,鈴蘿隻覺得熟悉又快意。

  尤其是手刃風雲鴻的那瞬間,壓在心底的所有仇怨都釋放。

  鈴蘿聽見了楚異和宋圓圓等人的喊聲,也感受到了越良澤試圖攔下她的劍意,卻還是走了。

  因為入魔和殺風雲鴻的快意混雜,她怕控製不住自己,意識如果被魔性完全掌控,說不定會連越良澤都攔不住她。

  想起前世她剛入魔與越良澤一戰傷他許多,還說了很多嘲諷的話,這一世不想再重複傷他。

  她入魔已經是對越良澤最大的傷害。

  鈴蘿抿唇,出死霧門時神色鬱鬱,冷不防瞧見眼前山海,渡口停著好幾艘大船,頭頂還有海鳥嗚咽著盤旋。

  這裏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東島天極。

  鈴蘿神色微冷,她開死霧門傳送的明明是天照山。

  “不用擔心,天極的人發現不了。”熟悉的聲音響起,鈴蘿回頭看去,瞧見背對藍海麵朝自己的琴鳶。

  或者說是操控著琴鳶的天道。

  天道說:“隻耽誤你一小會。”

  鈴蘿冷笑道:“讓你失望了,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同樣的路。”

  天道輕聲歎息,搖了搖頭。

  鈴蘿抬手在虛空一劃,再次打開死霧門準備離去,不打算與天道多費口舌。

  天道說:“你還記得你曾經從天極的深海下得到了什麽嗎?”

  鈴蘿身影微頓,側首看去,神色漠然。

  “你被換了靈脈,無法掙脫他的牢籠,卻在深海下被人界的深淵靈脈選中,這才能逃出去。”天道說,“六界六脈,深淵靈脈掌控著一方之界的所有靈力存在,若非你身負人界靈脈,也無法與我一戰。”

  鈴蘿一手放在劍柄,冷笑道:“我如今還未得到人界靈脈,不如就此再殺你一次。”

  天道卻搖頭,帶著無奈地笑看她:“它從一開始就在你身上。”

  鈴蘿蹙眉。

  天道說:“重生也無法改變。”

  深淵靈脈藏於何處,世人全然不知。

  就連天極也不知道自家山門地下就是人界的深淵靈脈停留之處。

  鈴蘿換回自己的靈脈前,先得到了深淵靈脈的力量。

  那並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

  鈴蘿:“人界靈脈還在我這,你怕了?”

  “希望這一次我們不再是對手。”天道勸道,“那是人類自己的選擇,不是我的選擇。你也許覺得解決了我就能顛覆這個世界,但每一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你說不是你的選擇,那我問你,風雲鴻的神護之障哪來的?”鈴蘿鄙夷地看著天道,“天地贈與之物,他也配?”

  天道語氣平靜:“他除魔守護人間是真,風家千百年來一直恪守此道也是真,就連你不也是一心向善守護人間嗎?就算入魔,你心中劍意依舊不變,這神護之障也將是你的。”

  “誰稀罕。”鈴蘿嫌棄臉,“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很多事,逍遙宗會滅,天極也會被滅,入魔為伍禍亂人間,我想做什麽該做什麽還輪不到你來指教。”

  天道已經習慣她的脾氣,一點也不見惱,隻是無奈:“再來一次,你還是要那個人經曆同樣的結局嗎?”

  鈴蘿一聽這話就更氣了,殺意泄露:“我現在就去把四方禁獸殺給你看!”

  天道又說:“那不是我放出來的,我並不想讓四方禁獸出來。”

  鈴蘿無言看她,臉上寫滿“你看我信嗎”的嘲諷。

  “放出四方禁獸也不是為了殺你,而是殺我。”天道繼續坦白,“想要推翻修界重塑人間的不止你一個。”

  鈴蘿聽得皺眉:“你也知道自己人緣很差討人嫌嗎?”

  天道有點苦:“是你們沒人懂我。”

  鈴蘿麵無表情地轉身進死霧門:“惡心。”

  天道攔住她:“這人布局之大,連你也算計其中,你不想知道是誰嗎?當年月宮大婚時,原定要娶的並非薑妙,是上一位薑家人出了意外才要她頂上。”

  鈴蘿頓住,不自覺地聽她繼續說著:“薑妙為什麽能順利殺了上任宮主?因為有人在幕後幫襯,白骨魔又為什麽非要與她合作?因為有人要白骨魔這麽做,這一切隻是為了借薑妙打開月宮的封印,放萬魔出世。”

  天道見鈴蘿轉過身來,緩緩說道:“第一個特意安排雲守息注意到你的人是誰你不想知道嗎?”

  鈴蘿微眯著眼,殺意更甚:“誰?”

  “也是在你入魔後,肆意潑你髒水,引導輿論,讓你成為真正的魔,引來十二大仙門全麵圍剿天照山也是這人。”天道說,“幕後主使將修界的所有注意力引到你這,召喚四方禁獸本是殺我,卻沒想到你先與我一戰,修界毀滅,可妖魔仍在,到時候人間必成煉獄,這才是你重生的原因。”

  “是救你,也是救我,更是為了救這世間。”

  鈴蘿冷臉問:“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

  “你應該能猜到這個人是誰。”天道笑著說,“重來一次,你有了許多不能割舍的存在,這些人你都可以拋棄不管嗎?”

  鈴蘿氣得直接進死霧門離開了。

  這一次死霧門終於帶她回到正確的地點。

  朝陽高升,山間小道蜿蜒,兩旁開滿了香味濃鬱的臘梅,落花一地,圓乎乎的黑球靈魔們在山林中竄來竄去嘰嘰喳喳。

  歲霧也在跟她訴說重回故地的感想。

  鈴蘿踩著晨霧往山道上走去,她記得不止如此。

  山頂上有許多樣式不一的精致庭院和房屋,還有花池,綠色的藤蔓牽了滿園,過幾個月就會開出紫色的小花,池邊搭著好幾個瓜果藤。

  許多許多,每一幕都有越良澤。

  可鈴蘿到那塊地時,看見的隻是一座破敗竹屋。

  人界的深淵靈脈還在,越良澤給她搭的庭院卻沒了。

  鈴蘿有點惱,她坐在屋簷下看山色。

  小靈魔們在竹屋上下來回跳著。

  歲霧跟她說:“快叫丹水真君來這搭房子呀!”

  鈴蘿懨懨道:“他肯定生氣了。”

  歲霧大驚:“為什麽?丹水真君竟然敢對你生氣了嗎?那他也太有長進了吧!”

  鈴蘿:“……”

  她按著劍柄陰森森道:“你有沒有點腦子?”

  歲霧委屈:“劍本來就沒腦子的。”

  鈴蘿氣得又把它屏蔽。

  她一個人在屋簷下氣鼓鼓,也不知道氣什麽,躺倒在地後,天色轉眼變得陰沉,沒多久便傳來轟隆隆的雷鳴聲。

  傾盆大雨突然而至。

  這大雨一下就是三五天。

  鈴蘿在竹屋外就這麽呆了三天。

  她把自己這一生重頭到尾回憶了一遍,認認真真,不放過任何細節。

  許多曾經沒有在意,又或是以為不重要的細節,如今都變得難以切齒的沉重。

  鈴蘿抬手遮眼。

  前世大師兄楚異因月宮變故重傷,沒參與後來那些事,有子修師兄看著他養傷,最後一麵見大師兄是什麽時候?

  鈴蘿有些想不起來。

  二師兄於休因為師父的死與她決裂。

  二師兄自小最聽雲守息的話,一切都以師父為標準,師父要他死也不會猶豫,所以很難接受師妹殺了自己敬愛的師父事實。

  雖然與鈴蘿決裂,卻也沒有跟她正麵起衝突,討伐鈴蘿時也沒出麵參與。

  至於雲守息,鈴蘿彎著嘴角冷笑。

  她確定這人死透了,不存在假死詐屍。

  鈴蘿沒解釋過她為什麽殺雲守息,因為覺得惡心,被雲守息以那樣的目的針對做出這些事讓她覺得惡心,若是再讓他人談論此事,讓整個修界知曉,更加惡心。

  蜃樓裏有雲守息藏起來的一幅畫,畫上的女人跟她有□□分像。

  若是有人故意引導雲守息注意到她,那這個人一定是在她入內門前就見過這幅畫。

  能出入青石坊進蜃樓見到這幅畫的人不多。

  必須有實力,又是雲守息信任之人。

  大掌門穆橫天,他不會樂意看見雲守息為女人瘋狂。

  二掌門青櫻不提也罷。

  至於其他長老也難說。

  鈴蘿在想這一世該怎麽處理雲守息時短暫的睡了會。

  夢外苦業花灼燒著她的肌膚。

  夢裏有東島天極滿山的棠花,還有在棠花下抱著酒壇的少年。

  越良澤抱著酒壇出外門下山去碼頭幫忙卸貨,剛巧遇上今年新來的外門弟子們。

  這些人還沒換上門服,來自各大洲地,一個個嘰嘰喳喳的,半是激動半是興奮。

  越良澤沒理,跟工人們一起專心卸貨,抱著箱子來來回回,新來的外門弟子們討論聲不時落入他耳裏。

  將貨物箱放下,起身擦了擦汗,不經意地瞥見走在人群最後的一抹藍色身影。

  風撩著她的衣裙和發,少女微仰著頭打量眼前仙山,不似旁人的興奮激動,眼中是濃濃的沉鬱。

  這驚鴻一瞥讓越良澤無意間記住此人。

  因為那幾位品行不良的師兄,越良澤在外門天天打雜幹活,別人入夜休息時,他還得趕夜活,幫忙巡邏等等。

  越良澤無所謂打罵羞辱,因為他覺得沒意思。

  這個人間很沒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活著要做什麽才好。

  越良澤麻木地去夜裏巡邏,卻發現有人在山間竹林裏練劍。

  少女刻苦勤奮,白天上完習堂,晚上也不睡覺繼續修行。

  真是上進。

  越良澤沒多看,轉身走了,不打擾。

  沒幾天,他在書閣打掃,發現又是這人,半夜不睡偷摸進書閣翻閱,抱著一大堆古籍在角落裏借著月光看。

  少女不敢點燈,怕被別人發現。

  越良澤默不作聲地離去,沒驚擾她。

  偶爾路過齋堂,他發現這女孩獨來獨往,有人招呼也不理,私下聽見不少人嘲諷她心比天高。

  他總能在竹林與書閣遇見少女,因為少女不要命的勤奮修行。

  越良澤沒有打擾,不會在少女餓的時候遞上食物,也不會在少女缺光亮的時候遞上燭火,因為少女選擇這麽做就表明她不想被人發現。

  但他會看少女練劍一晚上,也會在書閣等她看完走後來不及歸納的書本放好。

  被發現有人夜闖書閣後主動背鍋,沒有讓人查到少女身上。

  可莫名的,他被少女感染,開始拿起劍在庭院中修行,翻閱過的古籍從以前一眼掠過到現在認真看完。

  在竹林練劍的少女偶爾累後,會坐在石階邊將撿來的石頭一塊一塊地疊上去,每疊一塊就低聲念著一個名字。

  是那些屠戮離宮、傷害玉芝的人。

  後來這些人都死在她的劍下。

  他們沒有一次對話和任何眼神接觸,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沉默著度過許多個日夜。

  越良澤目睹少女勤奮修行,武試筆試雙甲,入內門,被叄息真君收為親傳徒弟。

  從此她再也沒去過竹林與書閣。

  越良澤還是會去。

  他在竹林練劍,在書閣看書,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修行追隨某個目標的想法。

  並為此付出行動。

  直到他離開天極,也沒有跟少女說過一次話,見過一次麵。

  這段記憶如夏夜螢火,短暫,卻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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