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玩鬧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這三日裏鈴蘿都盯著楚異,去哪幾乎都跟著,隔絕一切可能讓楚異去岐山的機會。

  甚至連子修師兄談起岐山那邊的美食美景時都會強行轉移話題。

  周圍敏感的人多少察覺到不對勁。

  就連雲守息也問鈴蘿:“這幾天怎麽總愛纏著你大師兄?”

  鈴蘿盯著飯桌對麵的楚異說:“怕他出去玩不帶我。”

  楚異:“……”

  就這?

  你以為師父會信?

  雲守息信了,至少表麵信了,然後晚上帶著兩個徒弟一起出去玩。

  晚上回來時遇上準備離開月宮的風天耀一行人。

  那天在晚宴的爭吵後兩人就沒再見過,此時遇見又礙於雲守息在,風天耀低頭打招呼。

  雲守息溫聲問:“風少主查完白骨魔一事了嗎?”

  風天耀臉色不太好看,卻還是恭敬回答:“按照宮主所說,月宮上上下下都已經自查過,沒找到是誰在順義鎮下的月咒。”

  雲守息道:“與你父親說了嗎?”

  風天耀點著頭:“我爹知道後,說既然已經徹查過,那就不要再多糾纏。”

  雲守息笑道:“謹慎些總是沒錯,現在就要走了?”

  風天耀應聲答著:“是。”

  目光卻看向後邊的鈴蘿,從一開始她的目光就沒在南山雪河幾人身上。

  作為長輩的雲守息叮囑道:“回去的路上小心。”

  眼前雲守息帶著兩位徒弟朝月宮山門進去,大少爺還是沒忍住,轉身朝三人喊道:“等等!鈴、鈴蘿,我有幾句話想與你單獨說說。”

  雲守息跟楚異都驚訝地回首看去,隻見這平日裏速來高傲的大少爺像是鼓足了勇氣般才喊出這話。

  鈴蘿卻沒停下,一步一個台階往上走:“我今天玩累了,不想跟你談。”

  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

  風天耀微微睜大眼,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還是這般不留情麵!

  他心裏百般複雜,又羞又惱,若不是礙於雲守息在場,怕是當即就要撩起衣袖霸氣十足地硬把人攔下。

  可雲守息在場,楚異也在,玉滄也拚命給他使眼色。

  風天耀額角狠狠抽著,氣得眼睛都紅了些。

  他是風雲鴻唯一的兒子,是大仙門南山雪河的少主,身份尊貴,打小被所有人寵著長大,但他並非普通紈絝子弟般隻會吃喝玩樂,也不像崔火烏那樣品行不佳,因此哪怕他有大少爺脾氣,周圍人也都會慣著順著。

  真正的天之驕子,被萬千寵愛。

  這樣的大少爺在劍道上也有著自己的驕傲。

  風天耀雙拳緊握著,咬牙切齒道:“你站住!聽我說完!”

  夜裏風聲颯颯,山門前的掛燈墜著淡藍色風鈴的尾羽,發出清脆的聲響,山下的花海也隨風起舞,走在上方的鈴蘿還能聞到夜風帶來的馥鬱花香。

  她腳步不停。

  風天耀看著月色下漸行漸遠的背影,決定破罐子破摔,大聲道:“鈴蘿!我總有天會打敗你的!”

  大風起,揚起少年的發。

  那雙眼中倒映著女子的背影,滿是堅決。

  “輸給你我很不甘心!我從未以神術劍意輸過,你是第一個!”

  “但我會繼續努力,努力修煉,努力變強,到時候我會再次找你挑戰!”

  “我絕對會贏過你的!”

  風天耀說到最後又恢複平日裏的自信,他抬起的手握拳放在胸膛,是約定的姿勢,那張幹淨俊朗的臉上沒了憋屈與羞惱,而是堂堂正正。

  玉滄揚首一巴掌拍在額頭,南山雪河的幾人皆是滿臉不忍直視地轉過頭去。

  真是有自信的宣言啊。

  鈴蘿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她站在高處,神色睥睨,風揚著她的衣裙和發,漂亮的黑眸望向下邊的風天耀。

  她眼神輕蔑。

  可少年的眼裏卻充滿倔強與不服輸,以及未被殘忍抹去的驕傲。

  鈴蘿透過這雙眼看見未來。

  他朝自己憤怒地呐喊質問,或是跪地哭喊崩潰,躺倒在血色與火海中的天之驕子脆弱的不堪一擊。

  都是如冬夜大雪般讓人心寒的畫麵,卻也有幾幅快速閃過、如夏季繁盛山景般充滿活力又耀眼的畫麵。

  那是少年提著劍從山上下來大喊著說我是來救你的啊,夜雪裏他站在屋外認真說我是從你這裏學會的,是你教會我——

  山門前的風鈴響起。

  能輕易將她拉回過去的,除了越良澤,就是風天耀。

  鈴蘿隻輕蔑地看他一眼便走了。

  這態度成功讓風天耀呆滯片刻後,渾身上下如火燒般的燥意直往腦門衝,一股氣憋在心口悶的疼。

  大少爺炸了:“站住!你回來!你這什麽態度——”

  玉滄上前抓著人往後退走,一邊使眼色讓旁邊的師弟捂著大少爺的嘴別讓他再丟人,他跟雲守息打哈哈揮手告別,甚至用了疾風術,一溜煙就離去老遠。

  雲守息搖頭笑了笑,去追鈴蘿。

  楚異朝前邊的鈴蘿喊:“走那麽快幹什麽?還怕那大少爺衝回來跟你再打一架?”

  鈴蘿這才停下腳步等他倆。

  楚異眯著眼看她:“就你剛才那態度,他非得記恨一輩子。”

  “隨他恨,再學一輩子他也贏不了我。”鈴蘿冷笑。

  雲守息溫聲道:“怎麽對風天耀態度這麽差?”

  鈴蘿說:“他看不起女人,我就看不起他。”

  雲守息輕挑了下眉,楚異納悶道:“你這是從哪聽說的?”

  “這還用聽說嗎?瞧他之前在太初一口一個是女的沒意思,跟女人打沒意思。”鈴蘿扭頭看他倆,“從修煉上他就看不起女孩子。”

  楚異也還記得這事,此時聽後便覺得是風天耀自作自受。

  當時喊得歡,事後卻被女孩子錘的劍都拿不起。

  雲守息說:“若是因為此事,想必他今後會有所改變。”

  風天耀這事算是個小插曲,鈴蘿也並未往心裏去。

  那些記憶深刻的事已經過去一遍,對她來說,其實很多事都在重生前結束,僅有那麽一兩件事是她無論重生多少次都不會原諒的。

  雲守息打算再過兩日就回天極去,但鈴蘿知道他回不了。

  今夜她在房裏等著靈鳥那邊的薑妙,聽聽看她今天又想起什麽。

  另一邊的越良澤卻在等她的玉聽傳文。

  今日鈴蘿都與師門在一起,再加上這幾天她都在盯著楚異,身邊人都看出來了。

  越良澤本來不覺得有什麽,但夜深人靜時那點點酸意又非要來找不自在,剛巧宋圓圓拿著衣盒來找他。

  “小阿爹,你那天在衣樓買了衣服的啊?”宋圓圓將東西交給他,有些疑惑地問,“當時不是說不買嗎?”

  那天他們在北庭城最大的衣樓玩,聽說常霏付錢,兩個師兄們就都無所顧忌,當時他讓越良澤也選,結果越良澤搖著頭沒說話,走時也沒有拿東西。

  結果他今天回來時,月宮的人說衣樓送了東西來,盒子上的客牌寫了越良澤的名字。

  常霏收到巨額賬單時在玉聽裏把宋圓圓罵了個狗血淋頭,問他幹了什麽這麽敗家!

  宋圓圓淡定把楚異鈴蘿和越良澤幾人搬出來。

  常霏:那沒事了。

  此時宋圓圓瞅了眼衣盒裏,看見的是漂亮的淡藍色紗裙,一看就是給女孩子的。

  他驚訝地睜大眼問:“小阿爹,你這給誰買的?”

  越良澤將紗裙檢查一番,確定沒問題後才說:“給別人。”

  “女的?”宋圓圓瞬間警惕起來,“誰?哪門哪派?我見過嗎?你喜歡人家?”

  越良澤:“……”

  他麵不改色地折疊裙子放回衣盒,因為沒收到鈴蘿的傳文消息,他有點彷徨,遲疑片刻,跟自己的便宜兒子說道:“喜歡,她也喜歡我。”

  宋圓圓沒想到他跳過前幾個問題直接答最後一個,還如此肯定,頓時驚呆了。

  “什麽時候開始的?!”

  “前兩天。”越良澤垂著眉眼折衣服,“但她最近沒怎麽理我——”

  宋圓圓捂著胸口:“前兩天?月宮的人?!”

  腦子裏瞬間閃過所有他認識的月宮女子,最後發現可惡,他根本就不認識月宮的女孩子!

  於是他悄悄拿出玉聽,在天極四人小組裏傳文問:“我父危,速救!快想想你們有認識的月宮女弟子嗎?還認識小阿爹的!”

  常霏問他幹嘛,徐慎報了幾個名字後問他怎麽了。

  隻有鈴蘿看著這條傳文眯著眼神色高深莫測。

  宋圓圓一邊聽越良澤說一邊給小夥伴們複述:

  “欲擒故縱!剛答應就不理會!”

  “撩完翻臉!一看就不是認真的!”

  “小阿爹完全就是純情小子根本敵不過這經驗豐富的小妖女啊!”

  經驗豐富的小妖女看著傳文冷冷地笑了聲。

  常霏:不能讓師兄這麽墮落下去!鈴蘿快去勸勸他!要是就這樣被騙財騙色怎麽辦!

  徐慎也道:師兄最聽你的話,阿娘你快救救他。

  鈴蘿:“……”

  她輕哼聲,發了條傳文:“你讓他過來,就現在,我保證讓他不會再去想那個小妖女。”

  宋圓圓很相信她,於是打斷越良澤的碎碎念,擠眉弄眼道:“小阿爹,鈴蘿剛跟我發傳文說有急事找你,要你過去一趟。”

  在越良澤略顯驚訝地看過來時還補充道:“她說就現在。”

  “那我過去看看。”越良澤拿著衣盒起身。

  宋圓圓喊道:“哎衣服就放下吧。”

  越良澤頭也沒回地說:“我給她買的。”

  宋圓圓:“……”

  你再說一遍?

  誰給誰買的?!

  夜空中傳來一陣雷鳴,劈裏啪啦,刺眼的雷芒閃爍,宋圓圓覺得這道突然而至的雷就劈在他的頭上。

  他顫抖地拿起玉聽又看了看鈴蘿的話。

  小阿爹剛才說的那小妖女也喜歡他啊?

  這突然的驚雷引來許多人的注意。

  鈴蘿站在門前朝夜空看去,猙獰又刺眼的光線在雲層後閃爍著,悶雷陣陣,似憤怒的猛獸在蓄勢待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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