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越良澤問她:“跑這來幹什麽?”

  “睡不著。”鈴蘿抿唇說,“想見你。”

  越良澤為她擦臉的動作頓住,垂眸看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隻是想見你。”鈴蘿重複道,“因為睡不著。”

  她看起來並無惡意,也沒有雜念。

  越良澤卻被她說得狼狽,心有雜念的反倒是他,因而無法被那雙眼注視而略微垂首。

  他說:“睡不著不是理由,你可以有很多事情做,為什麽一定要來見我?”

  鈴蘿被他問得微微睜大眼,帶著點好奇和驕縱:“我為什麽不能來見你?你娶妻還是訂了婚約?”

  越良澤:“……”

  行,有點道理。

  他沒說話,鈴蘿卻追問道:“又或是與別的女人私定終生還是心裏有人?”

  越良澤麵不改色道:“都沒有。”

  鈴蘿哦了聲,問:“心上人也沒有?”

  越良澤:“沒有。”

  鈴蘿看著他不說話了。

  再來一次,越良澤還會喜歡她嗎?

  過去是能被改變的。

  比如楚異。

  她切斷了楚異與薑妙的聯係,斷了兩人的緣分,如今師兄仍舊在天極好好待著沒去北庭月宮。

  楚異不再迷戀天上月,越良澤也可以不再喜歡入魔的她。

  那就不會被趕出聖劍宗回不去,也不用守天照山戰四方禁獸而死。

  看起來像是她害死了越良澤似的。

  到最後還是她的錯?

  鈴蘿蹙眉,有瞬間的憋屈。

  她看著越良澤,無比認真道:“你若是不準我來見你,我以後就——”

  “沒有不準。”越良澤打斷她,“你想隨時都能來見我。”

  他找了幹爽的帕子來給她擦頭發。

  鈴蘿坐在床邊,下巴擱在窗沿上看外邊夜雨,雨聲嘩啦啦的響,太大了,便抬手劃了一圈音障在窗前。

  越良澤站在身側幫她擦頭發。

  鈴蘿久違地問起:“那十四封信你都寫了什麽?”

  越良澤不動聲色道:“一些節日安康的話。”

  “是嗎?”鈴蘿歪頭去看他,滿眼狐疑,“你連宋圓圓他們缺個茶杯都送,就隻給我寫節日安康?”

  “也給你寄了。”越良澤說,“你想吃的糕餅,一些你可能喜歡適合女孩子佩戴的小玩意。”

  越說心情越複雜。

  想想那些信都被雲守息看去,知曉他寫了什麽,越良澤頓感胃疼。

  鈴蘿看回窗外夜雨,心說得想個辦法把這些找回來。

  不過以雲守息的性格,多半是不會留著的。

  總之回去以後找找看。

  夜雨蒙蒙,不讓用咒律,越良澤便耐心地給她擦著頭發。

  鈴蘿恍惚記起天照山的夜雨。

  那日的雨比今時要小得多,她靠坐在窗欄邊,借著燈火靜靜地看著在庭院中忙著搬花收拾東西的男人。

  雖淋著雨,他卻不慌不忙,分辨了哪些物品不能淋雨後就收起來,也沒用咒律幫忙。

  鈴蘿問他:“怎麽不用咒律收得快些?”

  越良澤說:“凡事都靠咒律會很無趣。”

  鈴蘿又看向他造了一半的院子,忍不住想笑:“你真是把這當自己家了,裝修起來一點也不客氣。”

  “天照山有足夠的材料,差什麽我也能去買回來。”越良澤說著,補了句,“我自己花錢買。”

  鈴蘿哼道:“說得好像我沒錢似的,你出去報我的名字,誰敢收你半分銀幣?”

  越良澤看了她一眼:“你的確沒有。”

  “……”鈴蘿咬牙,“那你哪來的錢?”

  “這些年存的。”越良澤說,“以前幫過一些大戶人家除妖魔,會給不少東西。我有兩個師哥,因為長期不出宗門,錢多得沒地方花,就給了我。”

  鈴蘿:“……”

  我的師兄們為什麽沒有這樣的覺悟?

  越良澤又道:“我還有個師侄,這輩子都隻做賺錢一件事。它開了許多店鋪,我幫它擺平鬧事的人,它給我算工錢。”

  鈴蘿說:“不就是錢嗎?這有什麽難的,你若是不夠我現在就去……”

  越良澤:“夠了,你想買什麽就跟我說,我給你買回來。”

  “我什麽都不缺。”鈴蘿單手支著下巴,側首看他,“倒是你在這呆的太久,該不會忘記自己是來除魔的仙門修者,整天在那搗鼓房屋建造不說,我也沒怎麽看著你,你想走很容易,卻偏要賴在這。”

  越良澤剛撐開傘,聞言轉身看她,雨水劃過尖瘦的下巴,他說:“鈴蘿,你就沒想過我為什麽不走嗎?”

  鈴蘿故意嘲笑道:“丹水真君莫不是覬覦我的美色不願走?”

  越良澤聽著一愣,隨後也跟著笑,有點寵溺,輕搖著頭。

  “在南江城你已經丟過我一次,我不想再被你丟下第二次。”他將手中油紙傘放倒,為花遮雨,自己暴露在冰冷雨幕中,淡聲說,“無論你怎麽趕我,我都不會走。”

  鈴蘿不屑道:“不走,你瘋了?”

  越良澤瞥眼看她,這一眼帶著幾分睥睨與霸道,不同於他平日沉靜的模樣,讓鈴蘿愣然。

  “不想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他說,“你就當從今以後隻有我能陪著你。”

  越良澤看著她的目光卻無聲說著: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鈴蘿當時不以為意,甚至聽得漫不經心,她的重點都在打打殺殺的事上,而越良澤說的這番話卻被無意識地記在心裏,事到如今還能清楚記得當時的每一幕。

  現在回想起來,她給越良澤的時間太少了。

  隻是默認習慣他的存在,卻沒有去深思。

  更不會想到情愛這方麵去。

  盡管如此,越良澤在她的世界也是特殊的存在。

  即使隔著音障也能聽見細小的雨聲,劈裏啪啦落在房屋瓦片或是院棚上,越良澤幫她把頭發擦好,問:“冷不冷?”

  鈴蘿搖頭。

  “那餓不餓?”越良澤道,“之前你說我沒給你做紅糖餅所以不開心——”

  “那是我瞎說的。”鈴蘿看向窗外眨著眼,“也不餓,但你要做的話我可以吃。”

  越良澤靜了片刻,靠窗站著的他起身道:“那我去做。”

  鈴蘿不由歪頭看他。

  她說:“現在暴雨,又是夜半。”

  越良澤開了門:“不礙事。”

  鈴蘿望著他出門的背影微怔。

  如今她認真去想這事後,便覺得越良澤對她很是縱容。

  要什麽給什麽。

  越良澤的屋子對著廚房,鈴蘿就趴在窗邊,她隔著雨幕見廚房亮起燈火,一個人影映在窗上。

  她撤了音障,滿耳暴雨劈裏啪啦。

  因為雲守息和其他原因,鈴蘿覺得情愛是最沒用最不需要的東西。

  大師兄為了情愛放棄尊嚴驕傲任人踐踏。

  師父為了情愛不擇手段,從謫仙變成魔鬼。

  錦苑愛慕陳師兄而虐殺玉芝。

  阿娘因為一個男人滿門被滅。

  就連越良澤也因為他所愛的而死。

  鈴蘿蹙眉。

  周圍的人一直都在影響著她對情愛的偏見與認知。

  因此她殺了雲守息後,重點一直在複仇,殺意瘋漲,每日鈴蘿讓自己睜開眼的動力就是殺了心中怨恨之人。

  入魔後,她也隻為了與天道一戰,沒有心思去想什麽愛不愛。

  這對那時的她來說是沒意義的事。

  鈴蘿走在自我毀滅的路上,誰也攔不住她,她也不想停下。

  越良澤深知這一點,也曾試圖挽留過,但鈴蘿沒給他機會,於是他隻能做到陪著鈴蘿,不讓她一個人走這條路。

  如今鈴蘿願意停下來等等他,多給越良澤一些時間。

  她知道的太晚,而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太短。

  隻是那怨恨無法平息。

  鈴蘿垂著眼,眸光晦暗。

  夜色雨幕中的燈光與人影顯得格外溫暖。

  鈴蘿想起自己曾毫不留情地嘲諷越良澤輸給琮秀,逼他吃烤包子,拿他練美人尖,打傷過他,說要利用他引怪慈來,嘲諷聖劍宗不救他——現在全都是不忍直視的回憶,還莫名羞恥,忍不住扶額閉眼。

  起了夜風,將雨往窗裏吹來,雨絲飄飄灑灑落在鈴蘿臉上,冰冰涼涼的,之前擦幹的頭發又染上濕意。

  鈴蘿卻迎著夜風不躲不避,神色認真地看著對麵燈火下的人影。

  良久,她才低聲說:“對不起。”

  如果你重來一次還喜歡我——

  那就教教我,教我該怎麽正確的去喜歡一個人。

  雨聲暴烈,把她的聲音淹沒。

  對麵廚房,麵餅已烙至金黃,越良澤給她切了塊,端著盤子回去。

  到走廊就看見窗邊發上濕漉漉的鈴蘿,越良澤無言,有些哭笑不得:“風吹雨進來怎麽不關窗?”

  “不想關。”鈴蘿眨著眼看他,“劍修體魄最強,淋點雨算什麽。”

  越良澤見她不關,便站在窗外擋著雨,把盤子遞過去。

  鈴蘿將盤子放在窗上,聞著香甜熱乎的味道竟有了點餓意。

  她啃著紅糖餅同越良澤聊著天。

  兩人彼此說著分開這些年在外曆練遇見的事。

  一個講在人跡罕見處的奇聞怪誕,一個講在繁華都城中的綺麗怪事。

  雨聲逐漸小去,變得淅淅瀝瀝,可窗邊兩人卻一說一聽十分投入,竟是都沒有察覺這變化。

  鈴蘿咬著最後一塊紅糖餅問:“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吃完了哦。”

  靠窗的越良澤歪頭看她:“你已經咬了。”

  鈴蘿:“我就咬了一小口,你要吃我就分給你這麽大一塊。”

  她動手要把剩下沒咬到的紅糖餅撕開,越良澤阻止她:“我不吃。”

  鈴蘿看著他笑,眼尾上揚著,嗓音軟軟糯糯的說:“餅是你做的,我就是咬一口,就一小口,你都往這餅看了好幾眼,想吃就說想吃。”

  越良澤聽著,側過身來看她。

  鈴蘿嗷嗚嗷嗚地吃著餅,神色無辜地迎著他的打量,無聲表示我已經問了你吃不吃。

  越良澤看著她吃完,眼裏掠過笑意。

  鈴蘿說:“你一直看著我,我還以為你要來搶。”

  越良澤垂眸別過臉去。

  他是想搶的。

  就剛才,想俯身湊近搶她到唇邊的最後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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