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白狐站在窗前朝裏看著。

  女人全身赤/裸,正顫顫巍巍地撐著雙壁從地下起身,隔著紗質帷幔隱約可見身上血跡與不堪入目的傷痕。

  她背對著鈴蘿的視線,因此不知左白真君此時是何表情,可受了如此屈辱,大多數人都是絕望憤怒的。

  “少夫人。”侍女們給她披上衣服將人從地上扶起來,“這、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去叫大夫?”

  另一名侍女急道:“快去快去!”

  “可少爺剛才並未……”

  “你也不看看少夫人都什麽樣了!”

  左白真君攏著衣服,輕聲說:“不必去請大夫,幫我打點熱水,讓我沐浴就好。”

  這聲音跟她本人一樣溫柔。

  侍女忙道:“是,我這就去。”

  琴鳶氣道:“這趙家怎麽敢如此對待左白真君!怎麽說她也是……”

  說到最後又覺得不對。

  左白真君的修為境界怎麽可能被一個凡人傷成這樣?

  “左白真君是誰?”

  薑俊還不是很了解當下的情況。

  琴鳶給他解釋這是一個如何厲害的人物時,鈴蘿回來跳到越良澤的肩上說:“她大概是被廢了靈脈,腕上有被抽取靈脈留下的傷痕。”

  修者無論強弱,根基都在靈脈,靈脈被廢,就是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哪怕你腦子裏裝著再多的術法咒律萬象,也用不出來。

  “怎麽可能?”琴鳶震驚道,“誰能廢她的靈脈?她不是南山雪河的劍修嗎?怎麽厲害的存在南山雪河總不該……”

  視若無睹吧?

  “成親那會還有南山雪河送來的禮盒。”薑俊說,“我看見下人接待的,送禮的是個跟世子差不多大的男人,穿著雪河的門服,氣質挺特別。”

  “那意思就是……南山雪河是知道的?”琴鳶不敢相信。

  “雪河肯定是不管她了才淪落至此。”薑俊看著甘卯離去的方向皺眉,他們不再是成親那會能自由走動,而是被禁製困在了左白真君附近。

  “剛聽完你們說的,我也想起一些事來。幾十年前雪河有位非常厲害的女劍修,厲害到世人都傳下任掌門會破例傳位給她,可後來這位女劍修忽然就沒了消息。有人說她與魔勾結,也有說她自甘墮落放棄修道,還有說她夫妻和睦膝下兒女成雙隱退不再過問世事。”

  “夫妻和睦?”慕須京譏笑道。

  薑俊看了他一眼,“那是別人說的。”

  看著侍女們抬著熱水進屋,琴鳶還在鬱悶不解:“雪河怎麽會不管她?”

  薑俊說:“很簡單,像雪河這樣的大宗門,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拋棄自家弟子,更別提還是這般厲害的劍修,想想她被廢的靈脈和雪河的態度,這靈脈多半是被自家宗門廢的。大仙門內部爭鬥一點都不少,說不定這位左白真君站錯了隊。”

  慕須京:“你也是大仙門的人。”

  薑俊覺得他在針對自己,於是靜默兩秒後,挑眉看過去問:“你娘親怎麽不在這?”

  慕須京:“……”

  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在場的其他人都知道慕須京的娘親是何許人,這對繼母繼子的關係總是被其他人議論紛紛。

  慕須京冷冷地說了句:“她管不著我。”

  “是嗎?你娘管不著,我這個當舅舅的更是管不了了。”薑俊笑道。

  他看著慕須京微笑說著,表情卻藏著暗諷:“倒是你為什麽連月咒之術都不會,就這樣以後還怎麽當月宮掌門?”

  慕須京:“我不會,你會了才奇怪。”

  薑俊嗬了聲,卻不再懟他。

  鈴蘿知道白骨魔來順義鎮要找的是左白真君的屍骨,也知道她曾嫁過人過得不好,但也都是聽說的,從未親眼見過。

  如今瞧見左白真君身上那些傷,才知旁人的描述全然不及事實的半分。

  白左真君在屋內洗浴時,守在門外的兩個侍女皆是一臉複雜。

  “不說是仙門有名的真君嗎?怎麽卻被少爺弄成這個樣子?”

  “噓,你小聲些,真君手上的傷我以前見過……少夫人她怕是,沒了靈力,是個廢人了。”

  “什、什麽?”

  “不然像她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嫁給少爺?”

  “這可真是……哎,我本來以為,遇上少夫人,還想等用心服侍好了,請她用法術幫我弟弟治病,卻沒想到她竟成了廢人,一點機會都沒了。”

  “……”

  左白真君許久才從裏屋出來,她穿戴好,素麵去了前堂見趙父趙母。

  早膳桌上,趙母笑嗬嗬地邀請她在身旁坐下。

  趙郎不悅道:“怎麽不塗抹點胭脂就出來了?你看看你那張臉,嘖,素麵朝天的像什麽話,你們修者就隻會學些亂七八糟的劍術,不會打扮自己?”

  左白真君沉默著沒說話。

  她的眼一白一黑,乍一看其實有點嚇人,趙郎抬首一看她的臉,道:“晦氣,不吃了!”

  “混賬!哪有你這麽說的!”趙父怒而拍桌,“回來坐好!”

  趙郎卻一點都沒被嚇倒,“爹,你看她,新婚剛過,起來一句話都不跟我說,也不叫我一聲夫君,她才混賬!我看啊,人家就是覺得咱們配不上她,端著修者的架子,看不起咱們,不然怎麽一聲夫君也不叫啊?”

  “這也太不要臉了!”琴鳶忍無可忍,要上前揍他,被薑俊拉住。

  甘卯之前還在哭,這會氣得破口大罵:操!你他娘盯著本世子的臉說這些混賬話我真的要吐了!俊俊不要攔她讓她過來打死這混賬家夥!

  父子倆吵起來,趙母起身勸架:“不要吵了,這像什麽話啊,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啊。”

  趙母身體不好,起來勸了沒兩句就頭暈,一手扶著額角,趙父忙扶著她,怒道:“你這逆子!看看你把你娘氣成什麽樣了!”

  趙郎扯了扯嘴角,指著左白道:“是她氣得好好!你看我們在這吵她就在什麽都不說!指不定心裏笑話!爹我跟你說,這人就是高高在上的修者當慣了,看不起咱們凡人,平時裏——”

  話沒說完,就聽左白細聲道:“夫君。”

  趙郎先是一愣,接著咧嘴笑得不能自已,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再叫啊?”他說。

  左白抿了抿唇,看了眼快暈過去的趙母,低聲道:“夫君,過來坐下用膳吧。”

  “好,好,夫人都這麽說了,我當然得吃。”趙郎回來坐下,神色譏諷地看著她,“不如夫人親自喂我吃吧。”

  左白神色如常,她將所有情緒都藏起來,隻露出溫柔的一麵,端著碗一勺一勺地喂他。

  甘卯暴怒:這是我的臉!我的身體!你丟的是我甘王府的麵子!你死了,等本世子出去就把你祖墳骨灰都揚了!

  趙家娶了位女道君,這事全順義鎮的人都知道。

  這位女道君是位非常厲害的劍修,出自大仙門,人們對她的往事津津樂道,第二日就來了許多人想要一睹真君風采,或是帶了信禮來有求於人。

  趙父讓下人去攔著不讓進,趙郎卻開了門讓他們全都進來,並揚言道:“我娘子可是有名的道君,天下沒有什麽難題是她解不了的,且心善,看不得世人遭難,你們盡管去求她,無論什麽她都會答應你們。”

  虔誠且有所圖的人們來到左白居住的院裏,侍女慌慌忙忙地跑來告知她緣由。

  左白沉默,隨後親自出麵,當著眾人的麵伸出手腕,告知腕上傷痕原因:“我靈脈已廢,如今隻是一個體弱的普通人,讓諸位失望,很是抱歉。”

  眾人表情十分精彩。

  一開始不少人還羨慕嫉妒恨趙家娶了一位道君,第二日就得知這道君是個廢人,背地裏眾人對此感到十分好笑,酒飯之間常以此取樂。

  “我以前見過的道君,哪一個不是英姿颯爽嬌美俊俏,偏偏趙家娶得那位,跟以前見過的道君們比起來,簡直不堪入目呐。”

  “別說長得難看,還是個瞎子呢!”

  “哎,本來就長得不好看,又瞎了一隻眼,以前好歹風光厲害,如今卻成了個廢人,唏噓得很哦。”

  “修者怎麽了?沒了靈脈還不是跟我們一個樣,誰比誰高貴啊!”

  左白足不出戶,基本就在趙家庭院待著。她身上有傷,養好都得十天半個月,然而多半都等不到好就又被趙郎淩辱,傷痕總是新舊交加。

  身體上的淩虐不夠,趙郎還會故意將外界如何談論左白的話告知她。

  琴鳶看得都要氣瘋了,薑俊再次把她攔下,說:“這人做得太過,不像是單純的性情殘暴,更像是跟左白真君有仇。”

  “有仇?什麽仇?殺他全家碎他筋骨將其挫骨揚灰都不為過!”琴鳶氣道。

  薑俊訕笑,你一個小姑娘還挺狠。

  琴鳶左右看了看幾位同伴,問:“怎麽就我反應這麽大?難道你們看了都不覺得生氣嗎!?”

  白狐又被越良澤按在懷裏,隻能舉個爪子說:“我很生氣。”

  越良澤發誓,他隻是為了避免被生氣的狐狸咬所以才按住了她。

  薑俊說:“雖然我也很不爽,但生氣沒用,仔細想想後來這些人都死了,你就消消氣吧。”

  被強行剝去靈脈,活下來的身體也虛弱無比,左白雖然有所反抗,但那點力氣實在不夠看。

  這夜趙郎喝了酒,外邊下著雨,夜色的雨幕與燈火交加,襯得這庭院格外淒涼。

  左白披著外袍坐在屋簷下聽雨。

  趙郎一身酒氣,手裏拿著把匕首,走到左白身後說:“今兒是玉蝶的忌日,我本來是該與她成親的,你卻說她是妖,讓我爹娘趕走了她。”

  琴鳶聽到這頓住。

  “她膽子很小,特別怕人,平時與人說話都磕磕絆絆,隻能躲我後邊默默地看,明明那麽乖巧,也從未害過人,你卻非要殺她。”

  左白細聲說:“她殺了人。”

  “你閉嘴!”趙郎抓過她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隻有一隻黑亮的眼瞳正倒映著男人猙獰的臉,“我不管她殺沒殺,反正我已經看透了你們這些修者!是妖是魔又怎麽樣?她從未害過我!從未傷害過我!”

  左白說:“從未傷害過你,所以傷害別人就可以嗎?”

  “玉蝶她沒有殺人!”趙郎怒聲道,“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她,一點點機會都不給,直接殺了她!”

  左白被他掐著脖子,呼吸艱難,抱在懷中的香爐滾落到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

  “今日是她的忌日,我總該給她帶點祭品去。”趙郎說中,舉起了手中的匕首,冷笑道,“你這隻瞎了的眼睛,就賠給她吧。”

  左白伸出一手去擋,卻被揮開,琴鳶跟甘卯都在喊住手,趙郎卻手起刀落,將那白色的眼珠挖出。

  夜雨漸大,倒在地板上的女人顫顫巍巍地起身,卻走不安穩,從石階上滾落倒在庭院中,夜雨落了滿身,衝刷著她身上的血汙。

  左白神色茫然,緩緩伸手遮住自己的被挖的左眼,灰蒙蒙的眼中倒映著沉鬱的天空。

  “我殺妖除魔救人,哪裏錯了?”

  有著無上劍道修為的左白真君,竟生了心魔。

  心魔左白站在雨夜中垂首看她,神色冷漠,手中長劍是從十五歲就一路陪伴她,漫漫十年,卻被她無情拋棄,劍鳴聲聲,滿是不甘。

  “你沒做錯。”心魔說,“你每個人都想救,但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你救。”

  不!

  每一個都值得!

  左白對魔厭惡,自己生了心魔,比趙郎對她的折辱更難以接受。

  她努力想要湮滅心魔的存在,這事卻被魔界所知,一開始隻是三兩隻靈魔站在窗上嘲笑她,漸漸地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

  來的魔階級也越來越高。

  世人將她遺忘時,魔界卻將她的事跡傳遍。

  “左白,當年你以方天劍術殺我同胞時不挺威風的嗎?怎麽如今卻連把劍都拿不起?”魔君帶著一眾靈魔立於虛空中,神色睥睨,居高臨下地看著左白被趙郎欺辱,“可憐,實在是可憐。”

  對於這麽一個廢人,魔君連欺壓的心思都沒有。

  左白仍舊在壓製心魔。

  第一年,趙郎摘她一隻眼,第二年,趙郎斬她一根手指。

  第三年,順義鎮常有怪事,大家都說是妖魔作祟。

  趙母病重,久不見好轉。

  順義鎮的確來了幾隻小妖,夜裏嚇了人,被添油加醋地描述,形容成了凶戾嗜血的大妖,人人自危,家裏養的雞被下山來的猛禽叼走也說是妖魔做的。

  說法眾多,隨著那幾隻小妖越發肆無忌憚後,人們逐漸認為這是以前被左白殺害的妖魔來報複。

  “她殺了那麽多妖怪,如今成了廢人,那些妖怪肯定是要找她報仇的啊!”

  “晦氣!都怪她嫁到了這來,害得我們也跟著倒黴!”

  “老子今晚就去趙家找那婆娘賠我丟的幾隻雞!”

  “還有我!我家的羊突然就病倒了,肯定也是她的錯!”

  人們跑去趙家鬧,趙父氣得不行,趙郎隻冷眼看著,甚至言:“你們想要什麽說法?殺了解恨?”

  人們倒是被他直白的言論嚇倒,忙道:“哪有這麽嚴重,就是要她叫那些妖怪冤有頭債有主,要報仇也該找她,別拿我們撒氣啊。”

  趙郎不屑,罵一幫慫貨。

  趙郎的態度引得鎮民們都很不服氣,當夜,一小孩夜裏撞鬼,被嚇死了。

  這家人哭得肝腸寸斷,孩子父親提著刀來趙家,一路衝進左白的庭院喊:“我要殺了這女人為我兒報仇!都是你招惹來的禍害!都是你害的!”

  侍女嚇得退走,沒人護她,左白站在原地沒動,她身子越來越弱,想跑也跑不過的。

  於是她被踹倒在地,長刀砍在她臉上,肩膀,屋裏血流成河。

  侍女們尖叫著跑走大喊殺人了,快去救救少夫人。

  可等趙父帶著人過去時,卻發現那提刀行凶的男人死在庭院裏,而渾身是血的左白卻站在門口,手中是那男人帶來的刀。

  趙父被嚇暈過去。

  一時間左白瘋了,左白被妖魔附身等等言論傳遍整個鎮子,一天之間喪子失夫的女人更是難以接受,於家中自盡。

  這似乎點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他們圍堵著趙家,要交出被妖魔附身的左白,要殺了她除魔。

  趙郎開了門,將被綁了的左白推出去給他們:“要殺要剮隨你們,別在這瞎鬧吵著我娘養病。”

  被推出去的左白渾身是血,麵容被血色遮掩,看不真切。

  她似乎艱難地張了張嘴,卻被人舉著石頭重重地砸在頭上。

  女人哭喊道:“就是你殺了我二哥,又害得我二嫂自盡,你才是妖魔,是惡鬼!去死!”

  眾人對她群起攻之,拳打腳踢,或是拿了棍棒刀劍敲打。

  世人愚昧,也許這不是錯,可因此作出瘋狂的事,便是大錯。

  左白看見的不是人們厭惡的嘴臉,而是站在人群後,緩緩擴大的黑霧,從黑霧中走出的人影提著長劍。

  “不……不要……”她艱難地出聲,試圖阻止,卻被一個七歲男孩扔來的石頭砸中,再也醒不過來。

  左白真君嫁進趙家三年,第一次出門。

  天色暗沉,有白雪從虛空中落下,女人已經死了,瘋狂的人們卻不知,仍在繼續暴行。

  於是黑影劃出手中長劍,將人們的首級一一斬下。尖叫四起,人們不知所措地慌亂逃竄。

  左白死了,她再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心魔。

  她的心魔將順義鎮化為人間煉獄。

  心魔手持長劍立於虛空之上,周身黑霧圍繞,她掐訣燃起大火,對下邊跪地求饒的人們視而不見,聲色冷漠道:“來,該你們了。”

  烈火焚燒到趙郎身上時,甘卯終於被放出來了。

  他看見眼前因為痛苦而五官扭曲的男人,氣得上去補了兩腳:“你他媽簡直畜生不如!給老子死!現在立刻馬上!”

  “世子!”薑俊過去把他拉走。

  琴鳶捂著臉靠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噫嗚嗚噫地拉著慕須京的衣袖擦眼淚。

  越良澤目光沉靜地看著上方的心魔,輕聲道:“難怪雪河掌門也隻能鎮壓順義鎮的惡鬼,沒法消除,原來守在這裏的是左白的心魔。”

  他們出來後,鈴蘿便撤了畫皮靈,眨眼看向倒在趙家門前渾身是血的女人。

  火海中,一個黑影現形,彎腰動作溫柔虔誠地將死去的左白抱起。

  慕須京與越良澤同時拔劍指向來人,哭得正傷心的琴鳶被嚇了一跳,鈴蘿將她護在身後,看向終於出現的白骨魔。

  “我的師尊,死在趙家門前幾十年,卻連一個為她收屍的人都沒有。”白骨魔柔聲說著,當他抱起左白時,肉身風化,染血的以下隻剩一具白骨。

  “師尊?”薑俊跟世子都愣住,“她是你師尊?”

  白骨魔被黑鬥篷遮著容貌,看不清臉,隻聽他笑道:“我師尊哪裏都好,就是太善良。死後也不願自己的心魔傷人,因此在這鎮上留了方天劍術,我若是想進來帶她屍首出去,必須避開這劍意才行。”

  “於是借了你的鎮仙玉擋劍意,丹水真君,想必是不介意的吧?”

  越良澤問:“鎮仙玉呢?”

  白骨魔不答,而是上了虛空,與心魔並肩,大笑道:“這些人都活該,再受罪幾十年也不夠,百年,千年,萬年,上萬年!我要他們永無安寧轉生之日!”

  烈火不住降落,世子被燙得嗷嗷叫,薑俊拉著他,跟上邊的白骨魔道:“隨你想怎麽樣,我們跟此事無關,你先把我們放出去!”

  “走那邊。”鈴蘿指著亮著幽幽藍光的方向,“那是出口,趁這心魔還沒再次發功,現在趕緊走。”

  薑俊拉著世子就跑。

  他對上邊的師徒虐戀完全不感興趣,倒是甘卯邊跑邊問:“為什麽他師尊嫁趙家的時候這徒弟沒來?第一年沒來,第二年也沒來,第三年還沒來!整整幾十年才來給他師尊收屍,這個逆徒!”

  薑俊聽得哭笑不得,“現在是在意這個的時候嗎?你被綁走郡主擔心死了!我可是拿項上人頭擔保必須救你回去的!”

  甘卯忙道:“對對對,趕緊回家去見阿姐!回去叫麒麟衛來把這趙家的祖墳都給老子拆了!”

  薑俊:“……”

  慕須京拉著哭兮兮地琴鳶走了,鈴蘿問越良澤,“你怎麽還不走?”

  越良澤看向司命塔的方向:“鎮仙玉在那。”

  鈴蘿不緊不慢地說:“司命塔裏記錄的一切就是支撐心魔的存在,因為白骨魔用鎮仙玉作掩護進司命塔,司命塔一直在被方天劍意攻擊,如今它全靠鎮仙玉撐著運行。你若是拔劍走了,司命塔毀,心魔散,順義鎮的人也就解放,不再受苦。”

  越良澤聽著,眉頭微蹙,似在猶豫。

  虛空上,白骨魔看著左白心魔,目光溫柔,話裏卻滿是自責:“師尊,對不起,我來的太晚了。”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心魔的臉:“不過你放心,我們總有再見的一天,相信我師尊,很快的。那些把你害成這樣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會廢了他們的靈脈,將他們帶到你麵前懺悔,然後一起關在這鬼鎮。”

  心魔麵無表情,它隻在意下方的怨魂們,看都沒看白骨魔一眼。

  白骨魔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抱著左白的屍首離去。

  烈火與白雪紛紛。

  越良澤欲要往前走時,被鈴蘿拉著手往出口的方向走。

  “不要去。”鈴蘿說,“你不是不要鎮仙玉嗎?就讓它留在這,反正也沒人打得過左白的心魔,也拔不出鎮仙玉,把它留在這反而是安全的。”

  越良澤低頭看向被抓的手腕,沉默一會後,說:“這次可不是畫皮靈。”

  “那又怎麽樣?”鈴蘿頭也沒回地說,“我反悔了,別說以後,我現在想碰就碰,不願意你就拔劍。”

  越良澤:“……”

  還真是理直氣壯。

  他無聲笑了下,任由鈴蘿帶著自己走了。

  越良澤離去前看了眼虛空上方的心魔。

  不是所有怨氣都必須被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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