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阿福覺得自家小師叔實在是太善良了。

  他不能讓如此善良的小師叔被肆意敲詐。

  於是阿福又回屋用畫皮靈,喚出大狸貓偷溜出去,準備找鈴蘿嚇嚇她。

  越良澤瞥見了偷跑出去的大狸貓,卻沒阻攔。

  按照鈴蘿的脾氣,到時候該會拎著大狸貓找上門來。

  越良澤把手擦幹,轉身去拿食材。

  鈴蘿回去後,玉聽嗡嗡嗡地響,她這才拿出一看,都是宋圓圓跟常霏發的傳文。

  “我小阿爹!!!”

  “越師兄!我看見他了!”

  “你倆怎麽打起來了!?”

  “我小阿爹怎麽這麽厲害!他那把劍叫什麽名字有什麽來曆!”

  “……”

  鈴蘿麵無表情地關掉玉聽。

  他們進不來西海太初,當時忙著幫常霏掩蓋,也沒能出聲招呼越良澤,隻能瘋狂給鈴蘿發傳文探消息。

  在鈴蘿把玩著玉聽沉思時,窗外忽現一個巨大的影子將燈火遮掩,落下大片黑暗,濃稠的讓人窒息,頃刻間掠奪了人的視線。

  那窗外的黑影張嘴,露出駭人的獠牙,猙獰又血腥。

  風聲呼嘯,那黑影說:“你——哎呀!”

  飛出去的櫻喜劃破窗戶直擊黑影腦門,將它擊飛摔出老遠。

  又一次撞到牆上去的大狸貓噫嗚嗚噫地哭著。

  鈴蘿開門出去,掐訣拈了一個小陣法把它禁錮在地上趴著起不來。

  “哎——你你你!”大狸貓慌不擇亂,想散形溜走,卻發現被陣法禁錮著無法散形,他的神靈意識都被困在了這。

  眼見鈴蘿過來,大狸貓秒慫,喊道:“小師叔救命啊!!!”

  鈴蘿抬手,收回櫻喜,好整以暇地看著趴在腳邊的大狸貓:“再叫啊。”

  我看你小師叔來不來。

  大狸貓哭道:“你把我神靈放回去,我這就叫我小師叔來!”

  “多大了,還什麽事都找別人來救。”鈴蘿彎腰掐著它的後頸拎起來,“我要是狠心點,就直接碎了你的神靈,讓你灰飛煙滅,隻剩下一具空殼肉身。”

  大狸貓:“……”

  被嚇哭了。

  聽這嚎啕哭聲,鈴蘿嫌棄道:“閉嘴。”

  大狸貓:“哇!”

  鈴蘿拿著櫻喜挑起它下巴,大狸貓以為她真要動手,立馬收聲。

  “你、你不要衝動,其實我,我是來跟你和談的!”大狸貓哽咽道,“我小師叔可以作證!”

  “是嗎?”鈴蘿皮笑肉不笑道,“那我真是要去問問你小師叔,到底是想和談還是要殺人滅口。”

  “帶路。”

  鈴蘿掐著大狸貓,看它爪子指的方向眯了下眼。

  太初內庭,聖劍宗的待遇果然不一樣。

  聖劍宗在十二大仙門之外,卻擔當修真界仙首。

  雖遊離仙門外,卻讓人無法忽視。

  有仙首令在,哪家仙門出事,聖劍宗甚至能介入調查,發號施令,若有不從,便可從仙門除名。

  據傳,若是被仙首令除名,這一世便絕無修道得成飛升的可能。

  由高高在上的修者,隕落成一個毫無靈力的普通人。

  聖劍宗的特殊,讓其它仙門十分忌憚。

  沒有人跟聖劍宗的關係很好,也不會有人想跟它的關係很差。

  十二大仙門甚至有著保持數百年的默契:

  誰都不允許與聖劍宗有私交。

  聖劍宗也有門規:不得與十二大仙門之人過於親近。

  這也是越良澤寄信時從未說過自己入了哪門哪派又在哪修行。

  閉關出來後,師哥們得知他寫信的是東島天極弟子,便委婉提示,若非需要聖劍宗到場或收到邀約,便不能主動前往。

  他能用聖劍宗的信靈鳥寄了一年的信,已是怪慈仙首對他睜一隻眼閉一眼。

  越良澤閉關出來後偶爾會想:鈴蘿不回信,是不是因為看出那是聖劍宗的信靈鳥,知道這些規矩,為了避嫌這才一個字都不回的。

  自己冒然寄了那麽多信去,要是被有心人揣測她跟聖劍宗有私交,日子肯定不好過。

  倒是他為了自己的一點小心思害了鈴蘿。

  越良澤為此事想過許許多多。

  他正凝神切著菜,忽聽破空聲響起,打開的窗戶飛進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在被人摔到他臉上時抬手接住。

  “小師叔!”大狸貓終於忍不住開始哭了,“她欺貓太甚!”

  越良澤想,它這一整天都在哭。

  鈴蘿站在窗外庭院中,月色皎潔,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看著他,眼尾上挑,是熟悉的驕縱與傲慢。

  “堂堂聖劍宗弟子,讓你賠把劍而已,卻叫一隻畫皮靈來殺人滅口,要不要臉?”

  越良澤微怔。

  她知道?

  “我是去談和的,才不是殺人滅口!”大狸貓嚎道,“你莫要再血口噴貓!”

  鈴蘿輕哼聲,“談和要在我窗外裝神弄鬼?”

  “你那麽大一個人,我這麽小一隻貓,把影子變大點再跟你談怎麽了!”大狸貓有了靠山,氣勢也變足了,“我還沒說你以大欺小呢!”

  鈴蘿:“來來來,你說。”

  大狸貓正要張口,卻被越良澤捏碎了身上的陣法,讓它散形回了本體。

  越良澤道:“師侄頑劣,定當好好管教。”

  鈴蘿站在原地沒動,不緊不慢道:“它把我窗戶也打壞了。”

  “太初夜裏那麽冷,我窗戶關不上,晚上冷風直往裏邊灌。我明天還要參加大會武鬥,既沒了劍,又得受一夜寒風,你說這怎麽辦?”

  越良澤默然。

  幾年不見,她越來越會說了。

  “一並賠你。”越良澤道。

  “你錢很多嗎?”鈴蘿卻納悶了,“還是在深山裏待久了,半點為人處世都不懂,窗戶壞了你不會去修好嗎?”

  越良澤:“……”

  “稍等。”越良澤說,“等晚膳做好便去。”

  “做的什麽?”鈴蘿瞅了眼他身後,已經聞到了些可口的香味。

  “青椒炒肉,蛋花湯,再炒一份菩提玉齋。”越良澤洗著手道,“還能做一份照燒雞腿飯,你要吃嗎?”

  這主動邀請深得鈴蘿心。

  她漫步走去,嘴上卻道:“聖劍宗的邀請誰敢拒絕。”

  越良澤垂眸,靜默片刻。

  他轉身繼續切青椒,低聲說:“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鈴蘿:“?”

  她剛走到窗邊,聽了這話一臉狐疑。

  什麽意思?

  剛還問她吃不吃現在就反悔了?

  “你道什麽歉?”鈴蘿問。

  越良澤說:“寄信的事是我沒考慮好,若是你因收了聖劍宗的信而被他人猜忌,我在此道歉。”

  他覺得應該把這事說清楚,否則一輩子都會為此困惑不解。

  那太難受了。

  鈴蘿聽得稀裏糊塗。

  她在窗前站著默了會。

  此時隻有越良澤切菜的聲音,沉而悶。

  好一會後,鈴蘿才道:“你說我收了聖劍宗的信?”

  越良澤目光沉靜,未見波瀾,他手上動作不停,話裏也不見半分埋怨:“離開天極的第二年,我給你寄了十四封信。”

  鈴蘿:“……”

  她抬眼朝越良澤看去,有些怔愣。

  “你再說一遍。”鈴蘿道,“寄了多少?”

  越良澤重複道:“十四封。”

  我可是一封也沒收到啊。

  鈴蘿聽懵了。

  “你不是寄給宋圓圓他們的嗎?”鈴蘿問。

  越良澤說:“我給他們寄了七封,除了最後一封沒收到回信,其他時候都收到了。”

  “隻有我給你的十四封,你一封沒回。”

  鈴蘿被這番話驚到了。

  十四封,一封沒回!

  光是聽著都讓她想要譴責!

  換做是她,第二封不回就扔筆不寫了。

  這男人怎麽一直堅持到十四封的?

  鈴蘿在心裏瘋狂吐槽,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等等!這寄信不回的人是我啊!

  “十二仙門的人不可與聖劍宗親近,我亦不能與之有私交,早些時候不知深重,寄了這麽多信讓你困擾,實屬不對。”

  越良澤還在道歉。

  鈴蘿張了張嘴,黑瞳倒映著他的側臉,是她記憶裏的模樣,卻又讓她有幾分陌生感。

  “你是寄到了青石坊嗎?”

  “嗯。”

  鈴蘿聽後眯了下眼。

  青石坊,信靈鳥。

  一封未見。

  雲守息。

  鈴蘿眼裏掠過怒色。

  不用深想就知道能不動聲色攔下信靈鳥十四封信的人是誰。

  鈴蘿氣道:“那隻信靈鳥在哪?”

  越良澤這才偏頭看過來,有些不解,卻還是答道:“死了。”

  “活該!”鈴蘿沒好氣道,“那年我可是一封信也沒收到!”

  這下輪到越良澤懵住了。

  短暫的驚訝過後,他蹙眉道:“一封也沒有收到?”

  “沒有!我要是收到了會不回你嗎?”鈴蘿指著他道,“你說!我會不回你嗎!”

  麵對鈴蘿生氣地質問,越良澤怔住,握刀的指尖不自覺地輕抽了下。

  他真的以為——

  “那蠢貨送信失誤,我一封沒收到!下次別再給我寄信了,想說什麽想送什麽親自到我跟前來!”鈴蘿氣得不行,完全忘記自己重生的事,露出了入魔後對各種規矩的藐視,“不可與聖劍宗親近,不能與十二仙門有私交,他們的規矩關我什麽事?我想跟誰親近就跟誰親近!”

  “我跟你不僅有私交還——”

  在對上越良澤那沉靜的眼時,鈴蘿頓住了,到嘴邊的話飛速吞回了肚子裏。

  越良澤說:“還什麽?”

  還問?你也太不識趣了!

  鈴蘿怒上心頭,便惡劣道:“還跟你牽過手親過怎麽了!”

  越良澤:“……”

  一直在屋裏偷聽的大狸貓:“?!”

  它害羞得捂住了臉,卻沒捂住耳朵。

  越良澤眨了下眼,這瞬間心跳快了一分,以為被自己忘記的那一幕卻在聽見相關的詞句時一下就想起來了。

  冰冷的寒潭,水下月光粼粼,還有少女散開在他指尖柔軟的發。

  實則一個小小的細節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鈴蘿見他避開目光,便又恢複了傲慢,頜首道:“別多想,那是水下幫你渡氣,我沒有半點雜念。”

  末了又補充:“你也不準有!”

  越良澤握在刀柄上的手鬆開,鎮靜地避開這個話題,說:“既然一封信也沒收到,那你為何知道我是聖劍宗弟子?”

  鈴蘿:“……”

  越良澤以為她是因為聖劍宗傳信的事被人猜忌疏遠,可鈴蘿一封信都沒收到,那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可她又是怎麽知道聖劍宗一事的?

  鈴蘿麵不改色道:“信靈鳥寄信給宋圓圓時,我恰巧看見,對那鳥上心,回去問了師父,這才知道的。”

  是麽?

  越良澤壓下心中疑慮沒問。

  “既然他們都收到了,說明信靈鳥沒送錯,可你為何一封也……”

  他話未說完,就聽鈴蘿道:“這事我會查,你不要管。”

  越良澤側目看去。

  鈴蘿瞪他:“我真沒收到!”

  “知道了。”越良澤又看會案板。

  他剛說謊了。

  那隻信靈鳥沒死。

  當年他隻在意鈴蘿是否有回信,沒想其他,現在看來,應該找信靈鳥好好問。

  鈴蘿說:“你要是不相信——”

  “我信。”越良澤說,“若真的收到了,你不會不回我。”

  他也是今天才敢確定的。

  鈴蘿輕哼聲。

  大狸貓不合時宜地出來道:“小師叔……我師尊剛傳言,二掌教正要過來,要是讓他看見這位……”

  它看著鈴蘿,很懵的不知道該稱呼什麽。

  越良澤聽後,跟鈴蘿說:“你先回去,我這邊忙完了再去給你修窗。”

  鈴蘿瞥他:“你跟我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需要避嫌嗎?”

  大狸貓心說難道沒有嗎?!

  越良澤平靜道:“有,所以不能讓太初的人發現。”

  這倒是把鈴蘿給說臉紅了。

  她感覺臉頰微燙,神情似惱,抬手指著越良澤凶道:“你、你不要亂說話!還有,記得把吃的也送過來!”

  越良澤應聲。

  鈴蘿氣呼呼地走了。

  她回到西院時,楚異也在。

  楚異正站在院裏觀察她破洞的窗戶。

  “跟誰打起來了?”楚異問。

  鈴蘿卻道:“師兄,從哪年開始,靈虎就經常出現在青石坊?”

  “三年前,你問這事幹什麽?”楚異看她,“靈虎常現,說明師父修為又大漲。”

  她也記得是三年前。

  楚異也這麽說,那就是沒記錯。

  鈴蘿漫步進屋,回想那年靈虎常巡山——可她也記起來了,上輩子也是這樣啊。

  那一年靈虎突然經常出現在青石坊,她也以為是雲守息在修煉。

  可現在卻有幾分細思極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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