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兼不容發的一瞬間,唐悠然點下了‘是’,可係統竟然又提醒她,您的身體六十秒後到賬。

  唐悠然眼前一黑,六十秒後那個人早就摔死了。

  她迅速起身,左手將前胸露出尖尖角的匕首猛的後推,右手自背後將它拔出,兩道血泉自心口噴出。

  唐悠然卻顧不得那麽多,她就像是個沒有知覺的怪物,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猛的發力,斜斜向天上飛去,去接住那道熟悉的身影。

  唐悠然的身體,在接觸到那人的一瞬間,就被強大的下衝力,給撞的倒飛回去,砸落地麵,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她的腿骨折了,身上的骨頭也斷了好幾根。但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隻是腦子還有些發怔。

  真的是他,她聞到了那獨屬於他的淡淡鬱金香氣息。

  幸好,那人在自己阻了一阻後,緩衝了下落的衝勁,落到不遠處的草地上,看那草地的情形,想必不會重傷。

  唐悠然來不及查看他的情況,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六十秒,終於在再次暈過去之前來臨,換了視角。

  唐悠然現在已經是那個一身萬花朔雪套,風雅若名士、美的不似人間女子的氣質花‘悠然見南山’了。

  唐悠然先為那人把脈看診,見除身中劇毒昏迷不醒外,再無其他傷口,才稍稍放下心來。

  萬花的心法可以解毒。她的包裹中也有辟邪散。

  唐悠然給他解了毒,將人抱起,放置到鋪了虎皮的草地上。看著那張盛世美顏,唐悠然像是看到了曾經幼稚的自己。

  在現代時,她除了沉迷小說遊戲,還喜歡追星。這張俊臉是她唯一追過的明星,他所演繹的楚留香,曾經是她的夢中情人,她心心念念想聽到那句‘在下楚留香’。

  穿越後被無良係統綁定,它要她殺的第一個人,就是她心中最柔軟,最珍惜,一直追逐著,迷戀著的偶像。

  唐悠然沉默的看著他那張俊臉,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無論是自己追的星,還是楚留香本人,都是自己青春年少時幻想中的一個夢。

  他們有自己的人格,有自己的意願,她與他接觸得越多,越知道他的難能可貴。

  她不敢將自己的心事說出來,也不願意將自己的一生,托付給一個多情的花花公子。她一直認為,他們之間,友情未滿,更不談戀情了。

  唐悠然悠悠歎了口氣,將自己之前占據的那具屍體,抱到河水邊,清洗幹淨,給她穿上一身幹淨漂亮的萬花套裝。

  她在山穀中,四處尋覓大樹的影子。可這個地方,兩麵都是高不可攀的懸崖峭壁,在重重山影之下,哪裏有可以用來做棺材的大樹。或許是陽光的問題,這山穀下的樹木就沒有筆直生長的,且他們太矮、太細。

  唐悠然翻遍背包,將往日裏做任務和抄書用的木頭都拿出來,一塊塊拚結起來,給自己造了個不倫不類的‘棺材’。

  唐悠然正在用濃黑的墨水給棺材上色,她做得很認真,很仔細,她已在心中發誓,要為死去的女孩報滅族之仇。

  這不僅是女孩原身的仇,也是她自己的仇。兩次被同一個人刺穿心髒,這樣的切膚之痛,她不能不報。如果不是突然出現的劍三係統,她已經死了。

  唐悠然做得很專注,那雙星辰般的美目中,幽深而沉靜,時而有淚花閃現,淚水一滴滴落到棺材上。

  她的心情很不好,情緒也有些失控,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落下。

  或許是看到了熟悉又喜歡的人。忍不住為自己委屈,唐悠然吸了吸鼻子,盡量控製情緒,不要想太多,那不是她可以趴在懷中撒嬌痛哭的親人。

  唐悠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發現,被他救下的人已經醒了。他正專注的看著她,目光隨著她的動作而移動,他已看了許久。

  在楚留香眼中,眼前的女子,比他曾經遇到過的所有女人都要美,比石觀音還要美,比秋靈素還要有氣質。

  她身上那濃鬱的幾乎化不開的哀愁,給她的絕世容顏,又增添了些許神秘的色彩。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

  楚留香微微皺起了眉,隻是這女子給他的感覺,總有那麽幾分似曾相識。這樣一張芙蓉麵,如果他曾見過,哪怕隻是一眼,他也不會忘記,究竟是哪裏熟悉呢?

  是氣質麽,不像?

  應該是那種獨成一個世界的孤獨,那種像是隔離在整個世界外的淡漠與疏離?

  楚留香不確定了,他認識的所有人中,隻有那個人給過他這樣的感覺。可那個人已經死了。

  見那姑娘就要扶棺痛哭,楚留香終於忍不住,將人從自己的世界中喊醒。

  “姑娘,是你救了在下麽。”

  唐悠然下意識想說‘楚大哥,你醒了。’

  她抬頭,那雙還含著淚珠的眼睛帶著幾分驚喜。她的雙眸清亮透徹到了極點,那種濃鬱的憂傷,在一眨眼間,像是雲開月明,散了個幹淨,那樣的眸子美得讓人窒息。

  楚留香幾乎要迷失在這雙澄澈的雙眸中,他自然也看清了那一閃而過的驚喜。他不禁捫心自問,難道這位姑娘認識自己?

  可就在此時,唐悠然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很淡,淡的像是一陣清風,且毫無情緒:“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她。”

  楚留香怔怔望著女孩,雖早就知道女人的心思向來多變,卻也被她這前後不一的態度給驚著了。

  他摸了摸鼻子,順著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兒還躺著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已經沒了呼吸,她死了。

  楚留香的麵色很不好,救自己的人死了。是在救自己的時候出了意外麽?

  他揉了揉鼻子,苦笑著上前,接過了唐悠然手裏的活計:“我來吧,她救了我,我總該為她做些什麽。”

  看著手中的上好的毛筆、端硯、徽墨,還有這些世間難尋的鐵木,以及那鋪在草地上的完整虎皮。

  楚留香詫異到了極點,之前已經觀察過這處山崖,哪裏來的鐵木?還有手上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筆墨硯台。

  唐悠然沒看到楚留香神色中一閃而過的訝異,默默退到一邊,她此時的心有點亂。

  楚留香雖不是木匠,卻比唐悠然的水平要高明了許多,那個四不像的大木頭盒子,經他的手,很快就像模像樣起來。

  他做好這口棺材,歎了口氣:“是在下連累了姑娘與令妹,姑娘要打要殺,全憑處置,楚某再不敢言一個不字。”

  唐悠然微微低垂著頭,她雖不想讓楚留香承自己的情,卻更不想讓他誤會,有人是因救他而死。

  “你不必內疚,她不是我妹妹,也不是因救你而死。”

  楚留香明顯不信,他苦笑一聲:“姑娘不必為了在下……”

  唐悠然知他的脾氣,此時怕是說什麽,他也不會信。隻得將他帶到屍體旁,將女孩扶起,又將她背後的衣服劃開,給他看了那道刺穿整個心髒的傷口。

  楚留香隻看了一眼,就轉過頭去,他不忍再看。

  唐悠然重複道:“她不是因救你而死。”

  楚留香的神色為之一肅,可看這姑娘的神情,想必其中另有隱情,楚留香閉上了嘴。

  唐悠然:“我救了她一命,帶著她逃跑,逃到了此處山崖上方,賊人追的緊迫,我們不願意被賊人擄去。可麵對萬丈懸崖,又有些膽怯,是她推了我一把,我掉下懸崖,掉進了河水中,大難不死,卻心懷怨懟。

  我本以為,是她恩將仇報。卻看到她也從天而降掉進河中,我見她遲遲不曾浮出水麵,才下水將她救了上來,也是在那時,我才發現,一把匕首已經穿透了她的心髒。

  她應該是發現賊人的動作,為我擋下了這一道致命的傷,我縱有再高明的醫術,也救不活她。我後悔不已,暗暗痛罵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卻聽她說‘快救人’。

  我抬頭時就見天上又有人直直墜落,隻是那下墜的方向,並非是河流,而是那塊凸起的山石。我奮力而上,接住了你,卻被重力擊到一旁,你落到了她的身上。

  我知她傷重必死,已是無法挽回,卻又擔心你也被那把匕首傷到要害。

  等我將你扶到一旁,卻發現,你身上無半點傷痕,而她定然是在我起身的那一瞬間就拔出了匕首。她是個心善的好姑娘。”

  唐悠然如是說,盡管誇的是自己,她麵上的表情還是那般淡淡的。

  其實,唐悠然寧願自己說的都是真的。她最怕的就是背叛,那已經成了她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她想要這樣一個願意為自己而死的姐妹,哪怕這一切都是自己編的。

  唐悠然像是陷入了回憶,緩緩閉上了眼。

  楚留香在腦海中,將唐悠然說的話過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麽異常。可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位姑娘說的未必全是真的。

  這人語氣看似平淡,像是在敘說剛剛發生的一切,那一切都是她親眼所見。可她放空的雙眸中,還是讓他感到了一絲悲哀,還有一些他無法琢磨,也弄不懂的情緒。

  這與其是在敘說往事,不如說是在編故事,編一個連自己也要騙過去的故事。

  楚留香對這位姑娘越來越好奇了。

  唐悠然忽然睜開雙眼,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楚留香,敢問兩位恩人的芳名。”

  唐悠然:“你叫我忘憂吧。她叫唐...”

  話到此時,唐悠然忽然停了下來,到了此時,她才突然發現,那小姑娘的真實的姓名竟也是唐悠然,她與自己同名同姓。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逃難,不曾去回憶這個被自己占了身體的人的過往,也沒有那個時間去回想,原來她也叫唐悠然。

  怪不得,上一世,自己救下她,她得知自己的名字時,會那般的驚訝。後來,她說她叫‘唐小然’。

  她當時並沒有太在意她的驚訝,隻因為兩人的名字中竟有兩個字是相同的。

  前世的她,到底都錯過了些什麽?自己還真是個自以為是的混蛋。

  唐悠然的表情變來變去,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艱難開口道:“她叫唐悠然。”她不能讓小姑娘死後,還用一個假名。

  楚留香一直在觀察唐悠然的神色,他想從這位神秘的女子身上,看出些什麽,可他還是被這個名字給驚的失了顏色。

  楚留香瞳孔緊縮,神情驟變:“你是說她叫唐悠然。”

  會是自己想的那樣麽?這怎麽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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