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番外 又是千年
  “好,同學們往這邊走,這一展廳的主題為‘千年國度’,展廳正中央的就是我們這一次燕陽世博會展出的青銅火正劍。”

  走在隊伍前麵的年輕男人戴著耳麥,招呼身後烏泱泱的一群人往展廳正中央的玻璃展櫃走。

  男人轉過身站到玻璃展櫃的另一側,垂眸打量著展櫃中拚接完整的青銅劍,扶了扶鼻梁上架著的一副細框平光鏡,展櫃裏的白色燈光在他的鏡片上閃爍了一下,他一抬頭,從白光中露出鏡片後的一雙朗星般天生帶著笑意的眸子,眼尾無意地挑起一個小勾子似的弧度:“這算是我國的鎮國之寶,據說在前朝華胥也就是東玟帝時期就碎了,我們現在看到的是修複過的——它在破碎之後銷聲匿跡了一千年,直到華胥複國,東氏王朝的第五位皇帝,女皇東擇淵在位時期才又被太子給從南洋帶回來——這位太子就是玄正帝,也是正史中記載的最後一位入玉的黑靈……”

  話及此處,人群中的一個小姑娘突然舉手,開玩笑道:“老師!那你也姓東,你是不是也是黑靈啊!”

  東若雲被突如其來地打斷,倒也一點不尷尬,行雲流水地調侃了回去:“我要是黑靈,就不在這給你們講課了。”

  大家跟著樂了起來,東若雲看著差不多,抬了抬手,眾人也就都自然而然地收斂了。

  他是燕陽大學文史係新聘用的講師,也上研究生的課,知識麵相當廣,課上很能講,課下也很能浪,來燕大沒兩年就和全係的學生打成了一片,考勤記錄良好,講課的時候和學生也相當有默契。

  “好,現在我們繼續啊,”東若雲笑著說道,“其實黑靈不黑靈的,也都是古華胥時期的傳說了,到底存不存在如今都無從考證,從五百年前東氏王朝徹底覆滅到現在咱們這民主社會,全國有一千多萬人姓東,就算真的有黑靈,也跟混在沙漠中的一粒沙子一樣。”

  他說著說著,不經意在人群中掃了一眼,發現學生中有一個人的目光格外戳人——那個學生幾乎站在隊伍的最後頭,但因為個子太高了,還是露出了個剃著板寸的腦門。

  東若雲衝他眨了下眼,隨後十分自然地把眼神移開:“大家知道這柄火正劍是怎麽被發掘的嗎?”

  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心滿意足地收獲了一大片期待的眼神後,清了清嗓子,開始裝逼:“我們之前說過,玄正帝的帝陵有被盜竊過的痕跡,但是按照文獻清點陪葬品之後,卻並沒有發現遺失的文物——除了玄正帝本人的屍骨不見了。當時我們考古隊進行搶救性發掘的時候就給出過假定,可能火正劍壓根兒就沒有被當作陪葬品——那它去哪了呢?”

  “後來,燕陽市郊的一個農民翻菜地的時候翻出了一隻年代古早的銅箱子,打開之後發現了這柄破碎的火正劍,不過中間嵌玉的槽是空的。我們去現場實地勘察,對照著古華胥華京城的規劃圖一看,那個農民家的菜園子正是當年玄正帝做太子時的東宮後院,當時那是口井——玄正帝把火正劍藏在井底了。”

  身旁的一個小夥子眼睛泛光地問道:“老師,您是說您當年也是那支考古隊的嗎?!”

  這位仁兄顯然沒把注意力放在重點上,東若雲直白地說道:“這不重要,要是沒點考古經驗我怎麽進得了燕大?”

  又一個小姑娘問道:“老師,玄正帝的屍骨真的不見了嗎?”

  東若雲:“我們當時下地之後,主墓室裏的棺槨確實是空的——其實我們當時也很不能理解,從古至今基本上所有的帝王墓都被盜墓賊光顧過,隻有玄正帝的陵寢是除了屍骨什麽都沒丟的,而且根據盜洞跡象,他的墓至少被盜過兩次以上。”

  “怎麽會這樣?”

  “還有人是衝著屍體去的?”

  “可能這個盜墓賊有什麽……怪癖?”

  “不會是玄正帝的小迷妹吧?”

  ……

  東若雲清了清嗓子打斷了他們越來越離譜的想象力:“玄正帝基本上算是華胥複國後東氏王朝最傳奇的幾位皇帝之一,他剛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到東海去了,從小沒有嬌生慣養過,所以有種尋常天家貴胄所沒有狠勁,二十歲不到就獨自領兵南征北伐去了,還與北昭王一同抵禦海上外敵,有勇有謀,除了字寫的不好看沒能留下什麽墨寶以外,從外交到治國到征戰,基本上沒什麽是他搞不定的——可惜他一輩子沒納妃立後,也沒有自己的子嗣,五十歲不到就退位了,繼位的是他的外甥,之後他隱居東海,直到八十七歲才與世長辭。”

  東若雲一邊說著,一邊注意到站在最後排的那個大高個一直看著他,雖說專心聽老師講課是對的,可他總覺得那眼神不是“求知若渴的眼神”,有些過於強烈了。

  “好,接下來是自由觀展時間,半個小時後還在這裏集合。”

  學生們紛紛散去,有幾個姑娘圍著他嘰嘰喳喳地問了一通,被他盡數回答之後,實在是找不著什麽其他好問的,也戀戀不舍地各自看展去了。

  他坐在展廳牆邊的椅子上,靠著椅背鬆了口氣,他從上午九點講到現在,喉嚨幹得冒火,想出去找自動販賣機腿腳卻都跟灌了鉛一樣。

  不遠處的火正劍安靜地躺在展櫃裏,人群熙熙攘攘地湧來湧去,劍上難以修複的裂痕像是某種怪異的花紋,和斑駁的青色鏽痕交疊在一起,空空的鑲嵌槽黑洞洞的。

  東若雲透過人群看著它,有些出神。

  就在這時,一片巨大的陰影籠了過來,一瓶礦泉水遞到了他眼前,包裝紙上是知名演員江寧的代言照。

  東若雲一抬頭,發現那大高個學生就站在他麵前:“老師,喝點潤潤嗓子。”

  “……謝謝。”東若雲接過來,衝他笑笑,“有心了。”

  那學生長得很明朗,眼睛裏卻總帶著股與年紀不相符的沉暗,他在東若雲身旁坐下,由衷地說道:“您講得很好。”

  東若雲不知怎麽,他一向和學生很玩得來,可每次這個人一靠近,他就有些不自在:“謝謝,對了,我記你叫顧……顧懷?”

  “對,”顧懷眼角一彎,“承蒙您記得我。”

  東若雲擰開瓶蓋喝了一小口,頓覺仿佛一股清泉澆在被太陽烤熟了的沙地上:“這話說的……我記得你以前說你是當兵的,怎麽想到要讀燕大的研究生?”

  顧懷說道:“我自己有家安保公司,接過很多文物的單子,所以也想著多學點這方麵的沒壞處。”

  顧懷年紀比東若雲還要輕一些,但從舉止到處事,都有種超越年齡的成熟,而且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人,就能獨自承辦起一家安保公司,還能混得風生水起。

  “是,知識就是力量嘛,你的公司好像是叫黑盾?”

  “嗯,以前跟你們燕大的老師也有過合作。”顧懷說著,轉過頭來盯著他,“老師,你好像對古華胥時期的文物很感興趣。”

  東若雲:“……嗯,算是吧,我本科寫過相關論文。”

  “我也很喜歡那一段曆史,”顧懷,“老師你午飯有時間嗎?”

  東若雲想了想:“我中午約了幾個學生在旁邊的餐廳開團……你玩遊戲嗎?我們五黑排位,四缺一打野。”

  顧懷:“……”

  東若雲嘿嘿一笑:“算了,你也不像打遊戲的人。”

  顧懷認真地思忖了一陣:“……其實我可以學。”

  “不用不用,”東若雲連忙擺手,生怕誤人子弟,“不會就別學了,荒廢青春……要約飯的話我今天晚上有空。”

  “好,”顧懷不給他反悔的餘地,“我有個朋友,是搞收藏的,自己有個小的私人博物館,收了很多古華胥時期的小物件,裏頭還有家很不錯的中餐廳,老師要是肯賞臉……”

  東若雲對“蹭飯”這件事向來來者不拒:“好的好的,多謝多謝。”

  顧懷從襯衫領口裏提溜出一塊黑漆漆的玉:“老師,你幫我看看這塊玉什麽年頭的。”

  這玉是一隻磬的形狀,東若雲隻瞟了一眼,目光就粘上去了:“……你哪裏弄到的?”

  顧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來話長。”

  東若雲摘下裝逼用的平光鏡,眼睛裏像是安了磁鐵:“我……我能摸摸嗎?”

  顧懷幹脆把墨玉磬摘下來遞給他:“請便。”

  東若雲小心翼翼地捧過來,目光恨不得要把玉磬上的每條縫都摳一遍,隨後又拿起來對著光看了看:“這……這起碼得有好幾百年了……好東西是好東西……可這古玉不能戴身上的。”

  顧懷:“這塊不一樣。”

  東若雲疑惑地看向他。

  顧懷:“老師你喜歡嗎?”

  東若雲不明白他什麽意思:“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顧懷:“那我送給你吧。”

  東若雲:“!!!”

  說著,不給東若雲反映的時間,顧懷起身就要往外走:“老師,我先翹課了,晚飯見。”

  東若雲連忙站起來:“哎別,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

  他沒追出去多遠,顧懷就不知怎麽消失在了擁擠的人群中。

  【作者有話說:評論區小可愛給的腦洞,就想出了這個,還和我的新文串場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