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 1.2
  參加完婚禮, 溫文耀和老同學們一起打了會兒牌, 白陽羽倒是乖乖回去了學校實驗室。

  一直到晚飯前,溫文耀開車去學校接白陽羽。

  他直接把車開到了實驗樓下麵, 給白陽羽打電話。

  白陽羽接到電話匆忙從樓上下來, 在幾位師姐目光注視下上了溫文耀的車。

  溫文耀一邊打方向盤一邊說:“都看著你呢, 很受歡迎啊。”

  白陽羽說:“她們明明在看您。”

  溫文耀聞言隻是笑了笑。

  他開車載著白陽羽去了白家。

  車子停在別墅前麵,見到宋文然正站在花台前麵用軟水管給草澆水。

  宋文然的黑頭發長出來了, 上麵一截是淺灰色, 下麵一截是深黑。他去找隔壁的Andy,問他該怎麽把頭發給處理一下。

  Andy跟他說, 如果覺得黑頭發長出來了不好看, 就隻能繼續把下麵的頭發褪色再染。

  宋文然覺得自己掉進了染發的無底洞, 他於是一咬牙,讓Andy把他染過的頭發全部給剪了,留下短短一截毛寸。

  於是現在宋文然頂著能看到頭皮的寸頭,穿著背心和寬鬆的卡其長褲站在院子裏給草澆水, 後背和手臂肌肉微微鼓起, 後頸上沾著點點汗珠, 突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溫文耀下車,一手搭在車門上,看著宋文然背影沒挪動腳步。

  白陽羽繞到溫文耀身後,“老師,您看什麽?”

  溫文耀看也不看他,說:“我看我弟弟, 怎麽了?”

  還是宋文然聽到聲音,自己關了水轉回頭來,頓時露出個笑容,“大哥,你們來啦?”

  溫文耀瞬間便感覺這才是宋文然。

  他朝宋文然走過去,“你這是剛從監獄裏放出來吧?”

  宋文然抬起手摸了摸頭發,問他:“不錯吧?”

  溫文耀笑一聲,“還行。”

  宋文然自己也點點頭,“我也覺得這樣好一些。”

  文倩這時從裏麵跑出來,站在門口大聲喊道:“大哥!洋芋哥哥!”

  白崇就站在文倩身後,說:“快進來吧。”

  溫文耀摸摸文倩的頭,朝裏麵走去,向白崇點點頭道:“老師。”

  宋文然站在門外,打算等白陽羽進去之後自己再回去。

  結果白陽羽經過他身邊時,打量著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說不清是警告還是審視。

  宋文然一腦袋問號,不知道自己怎麽得罪了白陽羽。

  保姆阿姨準備好了一桌子菜。

  白崇習慣性地問溫文耀:“要喝點酒嗎?”

  溫文耀坐在白崇左側,說:“晚上回去要開車。”

  白崇對他說:“喝了酒就住這兒吧,樓上陽羽的房間還留著的。”

  溫文耀向來不好拒絕白崇,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倒是宋文然開口說道:“不要讓我哥喝太多。”

  白崇抬眼看他,“所以我可以隨便喝是不是?”

  宋文然連忙道:“您當然也不可以,大家都少喝一點。”

  溫文耀偷偷看了白崇一眼,突然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們的對話聽起來很正常,可是溫文耀就是從中聽出了一點點醋意還有一點點肉麻。

  現在已經是深秋了,白子期回去學校繼續住校讀書,文倩已經從幼兒園升進了小學,成為了一名小學生。

  宋文然在背心外麵加了一件外套,坐在白崇旁邊,雖然是寸頭,不過神情溫和,看起來絲毫不顯凶悍。

  溫文耀主動拿了酒瓶來倒酒,他問宋文然:“你泰拳館現在怎麽樣了?”

  宋文然說:“最近還不錯。”

  整個泰拳教室已經漸漸走上了正軌,宋文然又請了兩個教練,不過他的課程依然是所有教練裏麵最受歡迎的。很多年輕女孩子都是衝他去的,下了班還來報了泰拳的課程,從七點一直練到九點結束。每周二和周四晚上都是宋文然上課,周末宋文然休息的時候比較多,因為他要陪文倩。

  白崇接過溫文耀遞來的酒杯,說:“他沒有正經想做生意,就是自己想要打拳,辦了個班找人陪著自己玩。”

  宋文然否認道:“沒有的事,我很認真的。”

  白崇笑笑,對溫文耀說道:“你的投資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本。”

  溫文耀無所謂地說:“有老師您給他兜著,反正我不怕。”

  白崇聞言,暢快地笑了起來。

  白陽羽坐在一邊默默吃菜,一般來說隻要白崇沒有問題問他,在這些場合他都會盡量保持安靜。

  這頓飯吃到一半時,白崇放下筷子對溫文耀說:“其實今天叫你們回來吃飯,是你弟弟有話想要和你說,為了這件事情,他已經糾結了好幾天了。”

  溫文耀於是朝宋文然看去,他有些奇怪,有什麽話是宋文然不好對他開口,反而要白崇先來跟他說的。

  宋文然也跟著放下筷子,他歎一口氣,說:“媽媽病了,她下個星期要做一個手術,我想回去看看她。”

  溫文耀盯著麵前一盆水煮肉片看了會兒,說:“你去啊,應該的。”

  宋文然輕聲道:“哥,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

  溫文耀這一回沒有立刻回答他。

  白崇開口說道:“你不必急著回答他,稍微考慮一下吧。”

  溫文耀朝白崇點了點頭。

  宋文然就提了一句這件事情,沒有立刻得到溫文耀的答案便不再繼續問下去,而是幫著保姆阿姨去廚房把放涼了的雞湯又加熱了一下。

  溫文耀有點想要抽煙,下意識摸了一下口袋裏的煙盒才意識到環境不對,而且他今天的份額也已經用完了,答應白陽羽不會再抽。

  白陽羽突然伸出手,握住他手腕微微用力,隨後放開。

  白崇看宋文然不在,低聲對溫文耀說道:“你知道你弟弟這個人,有時候很理想主義,你們家裏的事情我聽他說了不少,對於你的事情你自己拿決定,不用怕傷到他。”

  溫文耀搖了搖頭,他說:“老師,如果您是我,您會去見一見那個所謂的媽媽嗎?”

  白崇說道:“要說老實話嗎?”

  溫文耀笑了一下,“當然了。”

  白崇對他說:“我會。不過不是你弟弟所期望的那樣一家人相親相愛互相原諒,而是去見過了,我自己也就放下了。”

  溫文耀沉默著,片刻後點點頭道:“我明白。”

  白陽羽突然對他說:“不想去就不去了吧,如果您想去我就陪您去。”

  溫文耀轉頭看他。

  白陽羽神情溫和,“真的。”

  溫文耀說:“我再想想。”

  那天晚上白陽羽和溫文耀都喝了點酒,最後在宋文然的堅持下,兩個人就直接去了樓上白陽羽原來住的房間休息。

  白陽羽心裏並不覺得這裏是他家,所以所謂的他的房間,也不過空蕩蕩一張床一個衣櫃加一張書桌,看起來像是一間客房,並沒有什麽生活的痕跡。

  不過打開衣櫃,裏麵還是掛了幾件白陽羽的衣服,他放假時候拿過來的,後來不想穿了也懶得帶走。

  溫文耀坐在床邊上,看白陽羽翻找出來一套睡衣,然後打算去衣服,他開口叫住了他:“白洋芋。”

  白陽羽已經走到了門口,停下腳步回頭朝他看過來,說:“老師,您可以不要叫我白洋芋嗎?”

  溫文耀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一直都叫他洋芋,從來沒有聽他有過意見,他說:“那要叫什麽?”

  白陽羽說:“您可以叫我洋芋、白陽羽,反正不要叫白洋芋。”

  溫文耀歪著腦袋,“為什麽?”

  白陽羽看他喝了酒,神態流露出幾分不符合年齡的天真來,頓時心裏癢癢的,也不急著去洗澡了,回到床邊把東西放下,站在他麵前低頭看著他說:“您不覺得白洋芋聽起來就是白白淨淨光光生生的一顆洋芋嗎?”

  溫文耀皺起眉頭,“那又怎麽了?”

  白陽羽說:“聽起來好像帶了點歧視,要不您叫我黑洋芋,我覺得我也不是那麽白嫩,而是又黑又粗的……”

  “滾!”溫文耀黑著臉抬起手指向門邊。

  白陽羽話還沒說完就被溫文耀趕出去了,他戀戀不舍地抓起睡衣朝外麵走,走到門口又說道:“我還以為您想看看我的黑洋芋呢。”

  溫文耀抓起床上的枕頭朝他臉上丟過去,“信不信我叫你爸來看你耍流氓?”

  白陽羽乖巧地說:“我不怕他。”他從來不怕白崇,他到現在就怕過兩個人,小時候怕他媽,現在怕溫文耀。

  溫文耀相信他是真不怕白崇,無奈地長長出一口氣,“快去洗澡吧。”

  洗完澡,兩個人在床上躺下來。想到這裏是白崇家裏,溫文耀便沒什麽興致,拍開了白陽羽的手,叫他早點睡覺。

  他自己翻了個身麵對著窗戶。即便隔著窗簾,還是能透進來外麵路燈的燈光。

  “老師,您睡不著嗎?”白陽羽不用看他的臉也知道他還醒著。

  溫文耀慢吞吞回答了一句:“我認床。”

  白陽羽說:“我陪您去看看她吧。”

  那個她,指的就是溫文耀和宋文然的親生母親。

  溫文耀安靜地側躺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看到了又說什麽呢?我小時候哭著去抓她叫她不要走,可她還是帶著我弟弟離開,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這麽多年,甚至電話都沒有給我打一個。”

  白陽羽伸手,動作溫和地揉一揉他的頭頂。

  溫文耀問白陽羽:“你覺得我該不該去?”

  白陽羽想了想,回答他道:“其實無所謂該不該。你們是當事人,您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感情是怎麽樣的,任何人都不應該用道德來綁架您,我隻希望您能開心。”

  溫文耀翻個身麵對他。

  白陽羽伸開雙臂,“我抱抱您好不好?”

  溫文耀把額頭抵在了他肩上。

  白陽羽用手輕輕拍他的後背。

  很多時候溫文耀都覺得,白陽羽才是那個真正內心強大的人,從小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卻從來不去埋怨和憎恨,健康積極地生活著。就這一點來說,他是遠遠比不上白陽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