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劇變2
  因為葉泉的精神狀態最近越來越差,常常會在坐在一個地方的時候,就無意識地睡著了,而蕭寒最近又總是很忙,從早上出去,到晚上很晚的時候才回來,所以,白天蕭寒不在,王傑和蕭葉就會去別墅照顧葉泉,如果兩個人實在太忙,蕭葉就把王傑要做的工作攬過來自己做或者找個人做,讓王傑去照顧葉泉。

  今天一天,葉泉坐在客廳沙發上,看的還是那本《斷舍離》,他看得很慢,因為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王傑覺得他的記憶力大概也不太好,因為好幾次都看見他看著看著就又看到前麵看過的頁數,那是他睡著的時候,書頁自己翻回去的。

  葉泉再一次睡著醒來後,已經下午三點了,外麵天氣不好,陰森森的,客廳裏的溫度也漸漸地有些涼了,雖然對於王傑來說,溫度隻是剛剛好,沒有清晨的時候那麽冷,也沒有中午的時候那麽熱。王傑勸葉泉回臥室去看書,說客廳裏太涼了,他坐在這裏容易感冒。

  葉泉沒說什麽,隻是神色呆滯地看著王傑笑了笑,起身回臥室的時候,他沒有把書一起帶上去,而是把書放在了茶幾上。

  王傑在客廳沙發上看著葉泉扶著樓梯的扶手,疲憊地拖著腳步一步一步地向上走,一直看著他走到臥室門前,臥室的門打開又關上,剛才孤立的、瘦長的人影消失在了她投遞在臥室門口的視線裏。她轉過身,深呼吸了一口氣,鼻子裏像有了要感冒的征兆,酸酸澀澀的,澀得她眼睛裏都忍不住籠罩了一層盈盈的水光,“斷”“舍”“離”三個字就映在她的眼底。她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不是想到什麽了,或許,什麽都沒有想吧。

  那是陽光很好的一個下午,天氣很燥熱,藍色的天空上一朵雲都沒有,別墅外麵的鳴蟬暴躁地叫個不停。王傑和蕭葉在手機上玩兒一款單機益智遊戲,很簡單的那種,不過玩兒來玩兒去,都隻有那麽幾個步驟,王傑雖然沒玩兒過幾關,但很快就玩兒膩了,拿著手機的手放在身體一側,向後一靠,靠在沙發靠背上,眼睛向上望著天花板上的紋路。

  蕭葉用手肘碰了碰她,說:“我還找到了一個,比剛才那個有意思,你玩兒不玩兒?”

  即使客廳裏的溫度比外麵低很多,但王傑還是覺得很熱,不想動,懶懶地說:“一會兒再玩兒。”

  蕭寒和葉泉就坐在他們倆對麵,王傑眼睛微微轉下來,看見蕭寒在看一個合作項目的合同,葉泉坐在他身邊,扭著頭看了他半天,忽然伸手去撥他的頭發,撥起的頭發下麵有四五根白頭發,而蕭寒不常笑的臉,和葉泉的臉對比起來,更顯得滄桑許多。葉泉故作驚訝地開玩笑說:“天哪,老蕭,以後要是有人說你是我爸就不好了。”

  蕭寒對著他微微地笑了笑:“這樣呢?”葉泉看著他,忍了沒幾秒,“噗嗤”笑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王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但是一醒來,夢裏的人,那些蟬鳴,無雲的天空,燥熱的感覺,都不見了。外麵的天氣更加陰沉,吹進來一股接一股涼颼颼的風,王傑猛地坐起來,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自己身上滑落下去,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外套。是蕭葉的。

  蕭葉從廚房裏走出來,靠在已經擺好晚餐的餐桌邊,在那邊看著王傑,感到奇怪地笑著問她:“怎麽了?你不吃晚飯啊?”

  王傑按了按還在悶悶發脹的額頭,把蕭葉的外套從自己腿上拿起來隨手疊了一下,放在了一邊的沙發上,邊朝餐桌那邊過去,邊問蕭葉:“爸呢?他不下來吃晚飯嗎?”

  蕭葉低垂下眼眸,看著身後側的那些菜,手指在餐桌邊輕輕敲著:“爸剛才說他頭暈,想去院子裏走走。”

  他剛說完,葉泉的聲音就在王傑的身後說:“小葉,你爸今天晚上什麽時候回來?”

  王傑轉身去看葉泉,蕭葉也抬起頭,遠遠地看著他說:“爸說他今晚大概要九點才能回來。”

  葉泉沒什麽異樣地“噢”了一聲,就從客廳繞過去,朝通往他和蕭寒的臥室那邊的樓梯走。他從客廳走到樓梯口那裏,一點兒異常也沒有,可就在他踏上第一級的台階的時候,他一直放在胃的位置的那隻手突然很用力地抓起來,扶在扶手上的另一隻手也支撐不住他,王傑和蕭葉在一個比一個更遠的地方,眼睜睜地看著他滿臉痛苦地從樓梯上緩緩蜷起了身體,抓著樓梯扶手的那隻手也無力地從上麵滑落了。

  蕭葉不知道為什麽已經到了那個時候,葉泉還能笑著對他說:“我沒事兒,你別著急,別著急。”可他的聲音都在發抖,似乎每個字都帶走了他一點又一點的生機。他原來以為,那個時候能抱得起來他十歲身體的葉泉,應該是很重的,可他完全忘了對55千克或者不足54千克的重量的估計,他直到因為著急抱起葉泉向外麵跑出去的時候,才真正意識到,葉泉太輕了,仿佛差一點他就要飄走了一樣。

  一路上,從家到公路,再到擁擠的公路,最後是醫院,蕭葉不記得自己多少次一遍又一遍地哽著聲音對葉泉說“爸,一會兒就到了,別睡,別睡”,多少次像發瘋似的摁響喇叭,瘋狂地打著方向盤,闖過了紅燈,在醫院裏,抱著已經昏過去的葉泉,在人群裏飛奔,說了多少句“讓開”。

  王傑趕到醫院的時候,蕭葉就垂著頭坐在急救室外的連椅上,漫漫的走廊裏,隻有他一個人,孤獨的燈光照著他弓著的脊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急救室的門還是沒有打開,門口的鮮紅色像血,但又不像血的顏色,持續地流淌著。王傑和蕭葉坐在一起,靜靜地屏住了呼吸等著,等了好久好久,當王傑望向那扇門的時候,仍然隻有“血”在流淌。王傑已經給蕭寒打過電話了,可蕭寒到現在還沒有來。

  蕭寒是在前一天晚上的九點二十二分到醫院的,而葉泉醒過來是在第二天早上的十一點十三分。那個時候,蕭寒剛好出去辦了一件事情,大概是公司裏的事情,因為他回來後,蕭葉就離開了。

  王傑站在蕭寒身後,看見他打開門後,站在門口,已經醒來的葉泉一看見他,就在床上翻過身背對著他,不說話,也不動了。蕭寒在他身後帶著開玩笑的語氣說:“你能不能少折騰折騰我?”

  葉泉一掀被子,坐了起來,生氣地說:“誰折騰誰啊?一來醫院就沒有好事,又把我弄到這個地方。”一躺下去,一把拉起來被子連臉都蒙上了。

  王傑剛想說點什麽,就被蕭寒擋了一下。她立在門外,看著蕭寒走過去,坐在葉泉的床邊,背對他坐著,過了一會兒,葉泉就起身從他背後去看他的臉:“怎麽了,生氣啦?哎好了好了,是我在折騰你總行了吧。那、大不了,等我出院以後,我跟你去晨跑。”

  蕭寒從床頭櫃上拿過來一碗清淡的小粥,用勺子慢慢攪拌著,轉身給葉泉喂了一口,說:“我向你保證,就在這裏住幾天,隻要檢查結果沒有問題,我們就回家,好嗎?”

  葉泉在醫院待了一周,他的精神越來越差,常常一睡就是一天,王傑和蕭葉忙完公司裏的事,趕過來看他的時候,他總是昏昏沉沉地睡著,有時候難得醒著,也總是強打起精神才能和他們說幾句話。王傑記得葉泉的精神最好的那次,他和他們其他三個人開了個玩笑,他說的是什麽,王傑不記得了,隻記得當時整個安靜的病房突然充滿了笑聲,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晚上,葉泉睡著以後,蕭葉和蕭寒去了外麵,王傑壓不住內心的那股衝動,走到病房門口,透過打開的病房門的一條縫隙,看見蕭葉和蕭寒站在走廊上的幕窗玻璃前,外麵盡是黑暗,無邊無際,隻能看到回廊裏的燈冷寂地映射在玻璃上的光影。

  蕭寒的手肘支撐在一個框架上,說:“你也看到了,現在的這種情況,我沒有時間再去顧忌別的事。”

  蕭葉側身站在他旁邊,說:“我知道,爸,我都知道。爸他現在,需要你來照顧,他需要你在他身邊。”

  以前維持著的平衡,仿佛一夕之間就被打破了,王傑已經好久都沒有回過家,連老媽打來的電話也總是錯過,下班稍微能早一點,就匆匆忙忙地趕去醫院。可葉泉的情況,越來越差了,沒有一絲絲讓人覺得可以僥幸的希望。

  她很多次都看見,蕭寒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睡著的葉泉發呆,愣愣的,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時候他給人的那種冰冷的感覺,隻有呆滯。她要在他視線裏站很久,他才會突然地看見她,然後簡單地問她“有沒有吃過晚飯”。

  蕭葉忙著麗時的事情,海薇這邊他已經忙不過來了,而林滄海這兩年又基本上都在家裏養病,公司裏的一些重大事項的決策,因為一些原因在某些環節一拖再拖,正常運轉出現了問題,王傑就像被上麵的一隻手拖拽著越過她根本跨不過去的障礙,用不足夠的經驗,來對付那些幾乎可以說是刁鑽的問題。

  雖然以前蕭葉做的時候教過她,她自己也學過不少東西,但對於目前她所麵對的格局來說,簡直杯水車薪。王傑隻能把休息的時間一再減少,但即使她不眠不休,也不可能把蕭葉在十幾年裏累積下來的處事經驗,在短短幾天就學會。

  王傑想過,也和林滄海說過,她處理不了這些事情,希望他可以讓公司裏的老人出麵處理。但林滄海堅持讓她來操控公司大局。他那天坐在公園的湖邊垂釣,背對著王傑慢悠悠地說:“年輕人不要遇難就退,你的能力遠比你自己看到的要大得多,你隻是,需要時間,磨礪。我看過,你之前幫蕭葉做的那些東西,你對公司未來發展的那些想法,都很好,如果付諸實際呢?你自己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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