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這是場光 影的邂逅
  大廳裏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接待桌子,後麵站著穿著筆挺西服的工作人員,接待所有的來賓,並安排簽名和拍照。隨著賓客越來越多場麵有些亂,不過還算是秩序井然。一對對拍完照,然後寒暄著進入花廳。記者不失時機地穿梭在當中采訪一些有報道價值的新聞和人物。閃光燈此起彼伏,整個大廳亮如白晝。

  整個場麵人聲雜遝,語笑喧闐。莊有生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到一塊巨大的橫幅麵前簽名,上麵幾乎已經簽滿了名字,各種字體,各種寫法,看起來好像一副古怪的畫卷。簽完名他正和一些別的畫家客套言笑時,琴女士已經魚兒般消失在了人群中。

  正說著話,忽然看見門口進來了一大簇擁的人群,當中眾星捧月著的就是林漠田,穿著錦緞的棉襖,帶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雖然表麵上很客氣溫和,但是在如今畫界的地位和威望讓他不自然就透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勢。這氣勢力壓全場,一下子就成為所有媒體記者和人群的矚目焦點。≈1t;i>≈1t;/i>

  攢動混亂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打扮不俗的蝴蝶也身處其間。穿著身白色的短大衣,毛茸茸的領子,不知道是仿製品,還是真的動物皮毛,下麵是黑色的西褲,一樣挽著烏黑的髻,看上去幹淨利落,麵容白淨清純,一概不施脂粉。兩道淺淺的眉毛,怎麽看讓人多了份愛惜的情懷。

  她目光四處掃視著,不經意就撞見了莊有生那冰冷但又是如此隨意的目光,她像是被電擊了一下,停頓了下,然後快轉移離開。她和自己一樣,在人群中顯得並不太合群,關鍵是裏麵都沒有什麽熟人,自己純粹就是個局外人。

  莊有生一向不太喜歡這種聚會的場麵,越是在人群中他就越是會覺得自己好像孤立無援一般的孤獨。內心講,他知道自己不太善於與人相處,更不會玩耍什麽社交手段,在美國是如此,回到中國亦是如此。≈1t;i>≈1t;/i>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不能像別的畫家那樣包裝自己,吹捧自己,成為大紅大紫的名人,是自己的性格決定了這一切。他的那種孤僻當年連妻子都不能忍受,因為他可以獨自在畫室中呆上整日整夜,長久不同妻子說話,甚至他為創作一幅畫作會很長一段時間不同妻子生活。

  妻子說他就像個苦修者。隻要有藝術,就可以不需要一切。藝術難道就是你的整個生命?

  是啊,藝術的確是他生命的全部,在他最艱難痛苦的階段,靈魂深處那一點藝術的火焰燃燒著他整個生命。是他這架戰車能夠繼續前衝的所有動力。

  但是從她失望和憂鬱的眼神中可以知道她內心正在經曆一個什麽樣的變化。

  後來他知道,妻子不過也是個平凡的女人,雖然當初新婚時,他一直堅定地認為妻子定是個奇女子,會和他一樣狂熱地追求藝術生命。≈1t;i>≈1t;/i>

  但是顯然不是,她隻需要普普通通的愛,和關注。需要一個健康的家庭生活,需要自己的孩子。這是妻子是人生,但不是他的。

  他倒是習慣在畫宅中一個人獨處,反而覺得內心平靜,思想豐富。

  此時此刻,在紛擾的人群中,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好在他初到中國,也沒有太多人認識他,他雙手插在褲袋裏,完全一個閑人般四處瞅瞅看看。偶爾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一杯香檳,拿著手裏。

  在這裏他認識的人並不多,而且基本都是同行,俗話說自古文人相輕。在他高傲的眼裏,那些油頭粉麵,時髦鮮亮,或者故作異類的都不是什麽真正的畫家。他回國前,曾關注過一段時間國內畫家的風潮,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別以為隨意的塗塗抹抹就叫藝術,那是胡扯。他從小就苦練自己,對於水墨畫的明暗光影,人物畫的神韻情思都能夠淋漓盡致的表現,更重要的是,他的畫作人物已經嵌入了自己的靈魂,有時常常會因為畫一個人的失意悲慘,而忍不住痛哭流淚。好像那個人就是他自己。≈1t;i>≈1t;/i>

  而那些如今獨領風騷的畫家,不過是對藝術的一種褻瀆和辱沒。他從心裏瞅不起,所以略略握手言談了幾句,就已經覺得口舌幹燥,口笨舌木,興趣索然,心生厭惡。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離此處。

  看來看去,他就不由自主會去關注蝴蝶。

  她在林漠田的身後尾隨著,在人群中觀察她,可以看出她也是一副不太自然的表現,連笑容都有些僵硬。他不由暗自好笑。

  在武夷山時,他收到了蝴蝶過來的郵件,那晚他看了看,本來是不當回事但看完之後,他不由很是驚詫,內心隱約感到一陣莫名的激動。蝴蝶的文章不知道為何,畢竟打動了他。她淡淡的筆墨,卻不露鋒芒地滲透進了他的靈魂深處,好像一縷肆意的風,悄悄吹開了那道陰沉的門。≈1t;i>≈1t;/i>

  他沒想到她居然就窺探到了他的門後世界。

  她避重就輕地沒有太多談他的藝術,因為這幾乎所有媒體文章都已經談過了,她寫的是他這個人,一個擁有複雜內心世界的獨孤畫家,他對藝術的呼喚,不,是他對生命的呼喊,那麽絕望,又那麽有力量,好像一個墜入懸崖許久的求生者,每天期盼的朝陽讓他知道在黑夜裏不會去放棄。

  那夜他不由失眠。因為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看似入世未深的年輕姑娘卻能如此看透他的生命,這不得不讓他驚歎。她對他的理解,或者說從某種層度都越了他自己。她從一個他者的角度闡釋了他。他的生命因此被剝離地體無完膚。

  他也不明白,她漂亮美麗的頭腦裏,居然還能擁有這樣複雜深邃的思想。

  所以再次見到她,他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他也想了解這個年輕女子,不然那樣似乎不公平。好似她穿著繁瑣的正裝卻看著他脫得赤條條。

  林漠田看到莊有生很是高興,很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來了,剛才我還在找你哪,哈哈。簽名了嗎?”

  莊有生不由自主也加入了林漠田簇擁的人群,邊走邊說“簽了,我來的比較早。”

  “我今天來晚了些,我女兒一直在和我煩,她把我新買的手機又搶去了。”說著他哈哈大笑。莊有生微微一笑。

  蝴蝶在一邊婉兒笑了笑,說道“你好,莊先生。”

  莊有生也微笑道“你好。何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