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何睡得著
  她一直住樓上,樓下是片靜謐的小花園,偶爾有人從花園石經上走過,也是輕悄細碎的。而此刻她房間的窗戶外正好是平台,房東女人在一個水泥砌的大水池邊洗床單,後山腰的雞窩裏有隻膽大而不甘心的母雞正咯咯叫著一路溜達到了平台這裏,她猜想離她窗戶也不遠了。有人從山下上來,替房東拿了些東西,兩人在路口說了一陣子話,然後那人踩著泥濘的腳步又下山去了。外麵一片風雨,分明能聽見山風刮過樹枝的聲響。

  蝴蝶勉強躺了半個多小時,期間她聽見潛水鳥在盥洗室裏洗澡的聲音,水流很響,這房子的隔音顯然不好。後來又聽見了電視機出的聲音,一陣子後就安靜了,她猜想,潛水鳥是睡著了。

  她坐了起來,換了身衣服,然後打開房門,外麵的大堂裏沒有人,房東已經收拾了桌椅,並且清理了地麵,然後回他們房間去了。她走到廊下,有把藤椅,就坐在那裏看下雨。過會兒,房東有事走出來,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那裏,問她要不要茶,她說好,房東就沏了杯綠茶給她。她忽然很想抽煙,卻偏偏沒有帶,就問房東“有沒有煙買?”≈1t;i>≈1t;/i>

  房東笑笑說“我這裏不買煙,不過我可以給你一支。”

  他從兜裏掏出包煙,抽了一支給蝴蝶,為她點燃了,並且自己也點了一支。房東看得出她並沒有聊天的,所以很快就走開了。

  煙是國產煙,有點衝,蝴蝶吸不慣,大多數煙僅僅在她口腔裏轉悠了一圈,就被吐了出去。顯然,她隻是喜歡這種手指夾著支煙,無所事事,任由神思遊動的狀態。

  早晨他們在車上時就已經有點毛毛細雨,此時,雨變得又大又急,對麵山坳裏顯得雲霧縹緲,如夢似幻,山頭已經看不見,隻是白茫茫一層又一層,影影綽綽。可能,對麵山裏住著的人看她這裏也同樣如此。人在水霧裏,人在詩話間。

  要說人怎麽樣才是享受,有錢,有時間,還需要有一定的閑情雅致。這世界上不懂得享受的人多的是,錢多也不見得能讓人快樂,有些時候偏偏會成為某種拖累。在蝴蝶和潛水鳥看來,老馬屬於那種會享受的人。≈1t;i>≈1t;/i>

  他如今基本不上班,動用了幾十萬炒股票,他老婆是國企高官,年收入是6位數,家裏他是老麽,一輩子來父母最疼愛的就是他,不僅給他帶孩子,連他們日常的吃穿都忙著掏腰包。一家三口住複式的房子,兩輛車,一年總要幾次全家開車出去旅遊。

  其實像老馬這樣的人並不算是這個城市的富有階層,因為藏龍臥虎大有人在,真的富人深藏在民間,他們的財富多得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了,問題是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如何積聚如此龐大的財富。他們別墅的客廳裏可以隨意掛陳逸飛的油畫,每一幅都是當年在拍賣行中炙手可熱的作品。他們讓這個城市的股市翻雲覆雨,他們偶爾會出現在電視的訪談節目裏,大多數時候他們神龍不見尾。

  據說深究起來,這個城市的富人可以分為兩種,有點類似18世紀的歐洲,貴族階層和新興暴戶。貴族通常瞅不起這些暴戶,但是暴戶雄厚的資產實力實在不容小覷,他們很快就能躋身貴族,因為如今的貴族並不需要幾輩人來打拚和墊底,老子是暴戶,兒子這輩開始就改頭換麵了,從小上的是私立學校,還未成年就到國外去了,幾年一混,一口標準美語,再加上燙金的外國大學的文憑,整個家族的磁場就生了轉變。≈1t;i>≈1t;/i>

  蝴蝶認識一個紡織業龍頭的董事長,他們屬於家族型企業,當年他和他兄弟兩個人開創了這家紡織廠,如今已成馬來西亞的上市公司,工廠遍布整個東南亞。他的小兒子國外留學回來,如今開始逐步執掌管理。蝴蝶和他交談過幾次,感覺就和普通年輕男子完全不一樣,那種謙虛,內斂和款款不露的風格,毫無疑問說明他們已經不是簡單的企業家。而這種風格的轉變才用了兩代人不到的時間。

  但是這種人不見得有時間享受,他們大多數人生在飛機上度過,他們的安全和保障全部交給了航空公司。

  在蝴蝶的圈子裏,老馬隨著年齡的增長,越變得會享受了。他喜歡喝酒,喜歡抽煙,喜歡和他們年輕人擠兌在一起,聽他們天南海北地胡侃,喜歡旅遊,到山清水秀的地方,繼續抽煙喝酒,品嚐野味,滋情山水。≈1t;i>≈1t;/i>

  她感覺老馬越活越年輕了,簡直連皺紋都快沒了。

  此刻,老馬正品嚐著兔肉,一邊吸著煙,笑眯眯看著他們兩個,偶爾咂口酒。天色黯淡下來,四野很靜,隱約有人語聲從山下飄上來,也顯得恍若兩世。知了鳴叫個不休,倒越顯得天地間祥和寧靜。今天晚上這裏隻有他們三個遊人,其餘兩房遊人都在下午時分開車離開了。房東為他們準備好了晚餐,吃完晚飯,也就空閑了下來,拉了個凳子,坐在不遠處,有一句沒一句搭話,老頭自顧抽著煙。

  潛水鳥正大口吃著菜,他喜歡這兔肉,啃著骨頭還問蝴蝶“你真的不吃?味道很好呀。”

  蝴蝶表現出一副嫌棄的樣子,說“我當然不吃,我屬兔。”

  老馬說“哦喲,倒是忘了無極屬兔的,其實嚐一塊沒有關係的。說來也巧,今天正好有山民抓了兔子來村裏賣。這是正宗的野兔,毛色是褐色的。”一邊說一邊笑,其實老馬吃的並不多,不過酒倒是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老馬能吃辣,喜歡喝酒,更喜歡火鍋,當年在一起上班時,隻要遇到周末就會拉人去吃火鍋,呼啦啦一夥人大家邊吃邊侃,人生好不痛快。≈1t;i>≈1t;/i>

  蝴蝶通常也是被拉的一個。不過她總是一副旁聽者的姿態,桌麵上那些人都是段子高手,一說上簡直停不下來。老馬每每都聽的喜笑顏開,好似忽然年輕了好多歲。口袋裏的鈔票飛也似往外蹦,不過他並不在乎。

  蝴蝶隻得說“你們對吃點,別浪費。”

  老馬也應和著說“小應啊,來,你多吃點。你們工作忙都沒空好好吃,不象我們,沒事人,天天在家搗鼓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