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嚐試
  第二天一早,蘭亭安排的人就過來了。

  姓餘,是個大學裏的教授,大概五十歲左右,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倒不像是搞藝術的,挺板正的樣子。

  她跟徐煙自我介紹,薄一心在旁邊陪著。

  不多會兒,餘教授跟徐煙在畫室裏,聯係繪畫的技巧,薄一心走到了外邊來。

  蘭亭的車從正門那邊開進來,停在了庭院裏。

  他從車上下來,首先往二樓陽台的位置看了過去,然後視線下移,才落到了薄一心的身上。

  薄一心走過去:“怎麽來了?不放心?”

  蘭亭道:“事情忙完,過來看看。”

  “不像是這麽簡單吧。”

  蘭亭便將眼皮往上抬,視線在薄一心的臉龐上轉了一圈,眉目變得深邃起來:“你知道什麽?”

  薄一心就反問:“你覺得我應該知道些什麽?”

  他嗤笑了一聲,抬手在鼻尖上捏了捏,道:“我怎麽覺得,你好像跟之前我認識的那個薄大小姐不一樣了?”

  “我一直都是這樣,隻能說,你根本就沒有認識過我。”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裏走。

  薄一心道:“餘教授在,徐小煙暫時不會出來。”

  便走到吧台邊上給蘭亭倒了一杯酒。

  蘭亭擺了擺手:“喝杯茶吧,開車不能喝酒。”

  薄一心笑了笑,也沒有在這件事上跟他多費口舌,給他倒了一杯茶,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端起酒杯,貼在嘴唇邊沾了一沾,然後說道:“說說看吧,畫廊找得怎麽樣了?”

  “急什麽?”

  他手指在茶杯邊緣上來回撫了撫:“餘教授不是還沒有從樓上下來?”

  “餘教授是不是從樓上下來,甚至是,餘教授會不會收下徐煙這個學生,跟我們將要做的事都沒有什麽大的關係,從她走進門的這一秒開始,她就已經默認了徐煙將會是她的關門弟子。”

  薄一心說道:“你還在猶豫?”

  她就笑了:“鬱南行不會給你時間猶豫的。”

  她說著,又喝了一口酒:“我也不瞞你,就算薄氏已經被翟安文給收購了,薄家倒了,秦顏也死了,可是,我也不是一點兒打聽的能耐也沒有,既然我主動跟你提起來合作,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幫我。”

  蘭亭哼哼笑了兩聲:“僅僅是因為你對鬱南行的不滿?”

  “要說你想對付的人是徐楠,我還能更相信你一點兒。”

  “你為什麽不以為我是為了將徐讓找出來,替我爸報仇,而認為我是為了針對鬱南行?”薄一心失笑,“怎麽想,我的根本目的也該是針對徐家父子更多一點兒,不過最終,會令鬱南行給那兩位陪葬而已。”

  她眼皮低下去,手指捏著酒杯晃動了一下:“那也沒有辦法,不論做什麽事,都會有可能傷及無辜的,不是嗎?”

  蘭亭眯著眼睛,盯著她看,像是想要參透她的內心究竟在想什麽。

  就在薄一心將要開口的時候,樓上傳來腳步聲。

  蘭亭跟薄一心兩人都十分的有默契的暫停了交談,往來人的方向看過去。

  瞧見蘭亭也在,徐煙顯然是有點兒驚訝的,她很客氣的喊了一聲“蘭先生”,隨後,就是餘教授過來,跟蘭亭打招呼,跟蘭亭說起徐煙的繪畫情況。

  “徐小姐的繪畫功底不錯,我看她的情況,倒不怎麽好意思要收她這個學生,她的水平,就算是跟我相比,隻怕也是隻有勝出,沒有欠缺的。”

  “餘教授謬讚了。”

  薄一心笑道:“所以說,不管是不是記得,人的本能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就像是你對畫畫的直覺與天賦,還有咱倆的友情。”

  徐煙看薄一心臉頰有點兒紅紅的,又看到吧台邊上放著的,有一道口紅印子的酒杯,就知道薄一心是喝酒了。

  “怎麽大早上的就喝起酒來了?有高興的事情嗎?”

  薄一心就道:“你要拜入餘教授的門下了,這難道不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嗎?”

  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往徐煙的胳膊上搭,將腦袋枕到了徐煙的肩膀上:“你知道餘教授在美術界的地位嗎?徐小煙,你要走好運了!”

  餘教授連連謙虛著說不敢當。

  蘭亭掃了薄一心一眼,道:“我送送餘教授。”

  便將餘教授領著往外走去,把空間留給了薄一心跟徐煙兩個人。

  徐煙伸手在薄一心的額頭上貼了一下,蹙眉道:“你喝了多少酒?怎麽都說起醉話來了?”

  薄一心忽然伸出兩條胳膊來,將徐煙一把給圈住了,她借著自己喝了一點兒酒,說著醉話:“我有時候真羨慕你,有時候又可憐你,真是複雜的心情。”

  徐煙以為她是說兩人父輩之間的事情,雖然不記得,但凡想到,徐煙的心裏也是不好受的。

  便將手半撐著薄一心晃來晃去的身體道:“好了,你上樓去洗個澡,休息一會兒吧。”

  薄一心在她耳朵邊“唔”了一聲,又醉裏醉氣的交代道:“我和蘭亭說好了,要給你開個畫廊,你別說不同意啊,一會兒他跟你說起,你就說你想要的。”

  她說:“蘭亭還是擔心你的安全,這個男人,是真的在乎你,徐小煙,你要珍惜了。”

  徐煙應了一聲,叫了人過來,將薄一心暫且送到樓上去了。

  薄一心被傭人攙扶著進了房門,關上門,她臉上那點兒醉醺醺的模樣全都收了起來。

  打開水喉,冰冷的水有點兒刺骨,她掬起一捧水來,往臉上胡亂的潑了兩下。

  看著鏡子裏,一臉都是水珠的女人,薄一心覺得很陌生。

  她根本就沒有喝醉,剛才為什麽借著喝了酒,跟徐煙裝醉,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隻是,蘭亭突然有了退縮的意向,令她感到了不安起來。她故意跟徐煙交代,要讓徐煙主動在蘭亭麵前提到畫廊,首先應允,叫蘭亭沒有退路可走。

  對,她是故意的,她是有意引導徐煙的。

  走到這一步,究竟這裏邊有沒有她的私心,薄一心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薄一心大早上的就喝酒,徐煙覺得有點兒奇怪,瞧見吧台上除了一杯酒,還有一杯茶,這應該是蘭亭的。

  她覺得奇怪,看到蘭亭回來,也就問出口了:“一心怎麽了?”

  蘭亭應了一聲,轉過臉來看她:“怎麽了?她說什麽了?”

  徐煙搖了搖頭,自己覺得自己無厘頭,也許,單純的隻是一個想喝酒,一個卻想喝茶吧,這裏邊會有什麽內因呢?

  徐煙想著,再度徑自搖了搖頭,將這件事給揭了過去,問道餘教授:“她怎麽說的?我覺得自己很普通,但是聽她的意思,是認可似的。”

  蘭亭道:“她在業內的聲望,到如今的地步,也沒有必要去聽誰的,再給誰一個機會,更何況,我也不過是一個異邦人,對她,可談不上能給什麽幫助,所以,她認同你,應該是你的確入了她的眼。”

  蘭亭沉了沉,看著徐煙問道:“你呢?怎麽想的?”

  徐煙咬了咬嘴唇。

  她說要學畫畫,本來就隻是一個借口,不管餘教授是不是認可她,她既答應了薄一心,就要去做。

  便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

  她說:“畫廊,我可以去看看嗎?早點兒運作起來,也能早點兒.....”

  她沒有說下去,隻是對著蘭亭微微的笑了一笑。

  蘭亭將這看做了決定。

  他原還有些猶豫,擔心事情開展開來,會對徐煙有什麽不利,但是,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蘭亭深吸了一口氣:“好,我明天就讓人來帶你去畫廊瞧瞧。”

  那本就隻是一個用來釣魚的地方,不必要挑選什麽地段,這個那個的禁忌之類。

  談到這裏,雖然彼此都沒有深入的往下說,但也算是屬於彼此心知肚明,不過,一個隻知道是要用自己來引徐讓出現,幫薄一心抓住害死了她父親的凶手,而另外一個......

  隻知道,自己是要用這個女人來除掉他不管是感情,還是事業上,最大的一個威脅。

  彼此的心情都可算得上是沉重。

  兩人在吧台邊上站了一會兒,可能隻是幾分鍾的時間,但是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個長久的、凝滯的,時間的流逝,兩人覺得手腳都在發沉。

  為打破這種沉悶,蘭亭故作輕鬆的提了口氣,然後看向徐煙,道:“這件事決定的匆忙,我本來想讓人給你買點兒繪畫要用的東西過來,又擔心你不喜歡,也擔心不合適。”

  “所以,就暫且把這件事放了一放,想著,等餘教授過來之後,確定了再說。”

  蘭亭問:“既然現在訂下來了,不如我們今天下午就去看看繪畫用的那些工具,幫你挑一些?”

  徐煙想說,她對這方麵也不是很熟悉。

  蘭亭又道:“你既對繪畫這方麵的記憶這樣深刻,也許在挑選的過程中,能想起來一點兒什麽也說不定。”

  徐煙之前並沒有特別想要想起來什麽的時候,她隻要一思考,一回憶,腦袋就會疼得厲害,以至於後來再也不敢輕易的去會想什麽。

  但是今天,她並沒有。

  在拿著畫筆,對著畫板,餘教授讓她隨意發揮的時候,她非但一點兒都沒有那種被錐刺鼓錘的痛,十分的平靜,甚至於有幾分享受和沉浸在其中。

  也許,蘭亭說的是對的,她去挑選繪畫用具的話,能試著想起一點兒什麽,而不必像之前那樣,一旦稍稍去回憶,就十分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