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交鋒
  陶陶跟著人進了客房。

  門被嚴實的關了起來。

  走在她前麵的女人轉過身來,那雙平靜冷疏的眼睛看過來,陶陶後背不受控製的挺了挺。

  臉上卻還是惶恐的神色。

  “姑姑,你說,他們會相信嗎?要是.....”

  “不信會留你下來?”

  “可是,那個鬱先生看著,似乎不大好應付。”

  輕輕的一聲笑溢了出來。

  著黑衣的女人半轉過身來,在陶陶麵前坐了下來:“他不會讓你去墮胎,有我在,你這個孩子,必然能安穩的生下來。”

  陶陶低著頭,乖乖的道了一聲“謝”。

  女人道:“你先休息。”

  她開門要出去。

  陶陶擔心道:“您小心,別叫那位鬱太太撞見了。”

  女人沒說話,將門關上,走了出去。

  向乾跟鬱南行在書房裏,向乾拿出了幾張已經十分老舊的照片。

  “這是我在國外的時候,無意中得到的,古董店的老板今年已要七十,照片是他收下的一副油畫相框內的。”

  照片上的兩個人勾肩搭背並排站著,對著鏡頭半側頭,臉上的笑容都似複刻的一般。

  “我和煙兒從小一塊兒長大,小時候不少往徐家去,可我也看不出來,這兩個人之中,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徐伯伯。”

  照片上的兩個人,真是徐讓和倪光。

  這兩個人竟是認識的。

  而照片底下的簽名,則是孟鶴慶父親的。

  拍照的人,是孟鶴慶的父親。

  “我找過姨夫了,照片是他拍的,但他並不清楚倪光跟徐伯伯的關係,他那天是跟著自己父親一塊兒去參加的皇室酒會,路過被喊下幫了個忙,問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來。”

  鬱南行將照片丟到了桌上:“孟鶴慶的失蹤,跟倪光有什麽關係?”

  向乾一笑:“不過是個借口。”

  鬱南行臉色沉下來,向乾道:“我不想看到煙兒難堪,你要處理誰,該避著她。”

  “我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

  向乾一聳肩:“的確,我這條腿不就是鬱先生最佳的警示?”

  他自諷著:“當我多管閑事了,不過鬱先生,我再多嘴一句,事事不能看表麵,稍微仁慈一點,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他說完,推門出去。

  鬱南行視線落在那幾張照片上,眸色暗沉了下來。

  他從書房裏出來,看到走廊那邊過來的女人,鬱南行冷哼了一聲。

  她倒是遊刃有餘的樣子。

  他快步過去。

  女人沒有離開,很冷靜的等在走廊上。

  到鬱南行走到她麵前,她眼皮低垂著,喊了一聲“鬱先生”。

  一副完全聽不出來,原先是什麽模樣的嗓音。

  鬱南行道:“嗓子怎麽回事?”

  站在他麵前的女人,手蜷縮在袖子裏,卷起,縮了起來。

  她被肖瀟割斷咽喉,剖腹拿走孩子,差點死在手術台上那一次,他也曾這樣問,嗓子怎麽回事。

  嗬,可也不過是問問而已,就像是路過時見到一個要飯的摔到了,丟下一枚無關緊要的硬幣,聊慰那少得可憐的同情心。

  她垂著眼皮,臉藏在麵紗之後,道:“意外。”

  鬱南行點了點頭,看起來很平和,沒有剛才在客廳裏時,對麵她跟陶陶時的疾言厲色。

  他下巴微抬,示意她跟他去書房。

  女人沒有拒絕,跟著他過去了。

  她太冷靜,冷靜得好像所有人的每一步,都在她的預料之內。

  鬱南行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感覺,他竟被激得幾乎發狂。

  在寬大辦公桌後坐了下來,單手支在椅子的一側扶手上,男人眼皮微微壓著,視線的光便被按壓出一種難以言說的震懾感來。

  他不說話,周遭的空氣也在慢慢冷肅下來,氣壓下降,令人呼吸變得有些不大順暢起來。

  好一會兒,他說:“坐。”

  女人還是那副垂頭耷臉的模樣,在他麵前的椅子上坐下來,眼皮低垂著,目光並不落在他的身上。

  鬱南行修長的指節在椅子扶手上敲了兩下,咚咚,像是敲打在人的脊梁骨上一樣。

  他說:“你們想要什麽?”

  並不迂回轉折。

  也是,在他眼裏,她和陶陶就是兩個因為意外而想要挾持了來狠狠敲他一筆的下作人物。女人藏在麵紗後頭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她抬起了頭。

  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鬱南行在椅子扶手上敲打著的指尖停了下來,他瞳孔微縮了一下,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雙眼睛,似曾相識。

  “我侄女陶陶,是個黃花閨女,剛從鄉下過來,在您之前,連男人的手都沒碰過。”

  鬱南行才從女人雙眼裏抓到的一絲熟悉感不容深思,就被她的話衝得蕩然無存。

  他眼色冷了下來,嗓音也冷了下來:“你想讓我娶她?”

  女人道:“鬱先生這樣的人,當然不會娶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

  她沙啞得令人聽得有些口幹舌燥的嗓音停了停,緩慢的說道:“可是,我們鄉下有規矩,女人第一胎是不能打的,我們沒有別的要求,讓我侄女在這兒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

  等事情了結了,我會帶她走。”

  鬱南行聽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你要把孩子留給我?”

  女人道:“鬱先生家大業大,不過多一張嘴吃飯,應該不會舍不得吧?”

  “我的孩子,除了我太太,不會有別的女人。”

  女人看著他的眼珠兒定了一下,像是有幾分意外,可是很快,她笑:“聽說鬱先生以前也不是沒有別的女人,現在的鬱太太也不是沒有別的男人,何必這樣計較?都是您的血脈,

  要是您擔心我們會接著孩子殺個回馬槍,我可以拿我的性命跟您擔保,事情結束之後,你絕不會再看到我們。”

  鬱南行薄唇往上勾出很淺的一點弧度。

  他臉上的神色已經算不上是冷淡了,更有了幾分嗜殺的威嚇:“要是我不答應呢?”

  女人像是一點都不意外他的這個回答。

  她看似在沉吟。

  可是鬱南行睇著那微垂的眼睫,無一絲顫抖,便知道,他的所有反應,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場談話,看似是他在主導,可是,她就像是率先得到了劇本,不過是順著劇本在走,他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她料想之中的。

  從一開始的慍怒、火冒三丈,到現在的猜測,好奇,生了探究的意思,鬱南行倒沒有那樣惱火了,他耐下性子來,倒想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要是鬱先生一定要逼我們姑侄兩個,”她像是在斟酌,說得很慢,但是每一個字都異常清晰,但這一種破釜沉舟的絕對毅力,說,“我們本就是貝戔命一條,出了這樣的事,

  在我們鄉下,是隻能一條繩子吊死的,三個人上路也好,不會太寂寞。”

  她用死來威脅他。

  當然,絕不可能是悄無聲息的去死。

  鬱南行笑了,那眼生裏的危光被一層一層的冷暗遮住。

  按在扶手上的手一下握成了拳:“看來,我還真是無可奈何了。”

  他說時,搖著頭。

  但那樣子,卻沒有點被強迫之後的惱怒模樣,反而像是在順水推舟。

  他說:“去吧。

  女人起身,將要從書房裏出去。

  “站住。”

  他忽然又把人喊住。

  女人便停在那裏。

  鬱南行繞過去,站到了她的麵前,他抬手,往她的臉伸了過去。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十分警惕的抬眼看過來。

  鬱南行捏住了她的下巴,眯著眼睛,盯著她:“你的侄女叫陶陶,我已經知道了,不知道你叫什麽?”

  女人眼裏的光一下子收攏了起來,又變得像是一潭死水,半點漣漪都沒有。

  她直勾勾的看到他的眼睛裏去,沒有情緒波動:“陶陶喊我姑姑,鬱先生既是我侄女肚子裏孩子的父親,那我托大,承您一聲姑姑,也沒什麽說不過去。”

  他雖看不到她的相貌,她的這雙眼睛沉默得像是飽經了滄桑,可鬱南行直覺,這是一個年輕女人,甚至不會比他大的年輕女人。

  他嗤了一聲:“想當我的長輩?你恐怕不夠格。”

  他鬆開了她,從口袋裏抽出一條手帕來,擦了擦指尖:“既你不肯說,那便算了,不過尋個稱呼,還不至於把人難住了。”

  他越過她,推開門出去。

  那條手帕被他丟在了她身旁垃圾桶的桶邊上,書房並不光亮,垃圾桶處在暗處,那條月白色的手帕便顯得有些過分的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