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花好月圓
  難得過了幾天清淨日子,身邊有李慕喬的陪伴,簡直不要太好了,花屠卻獨自坐在湖邊悶悶不樂。

  竇春秋剛和淩遲從軍隊裏回來。淩遲看到花屠的背影,一瞬有些茫然無措,他跟竇春秋道了個別,忙掉頭就走。竇春秋望著淩遲的背影,不覺歎了口氣,這個他也很喜歡的不錯的年輕人,總是這麽多兒女情長的煩惱,還是過了那個年紀好,不會再有相思纏繞。

  “小丫頭,有心事?”竇春秋坐在了花屠的身邊。

  “竇前輩……我想問您兩個人,您知不知道慕喬父親那天提到的兩個人,花仙客和屠涼?”

  “你是說二十多年前江湖上那對出了名的俠侶麽?你怎麽突然對二十多年前的事感興趣?”

  “隻是……覺得他們能為別人犧牲到那個程度,真的……絕無僅有了……”花屠弱弱道。

  “的確是,他們當初都是了不起的人,千人傳頌,萬人敬仰。隻是可惜了……”

  “可惜什麽?他們都死了麽?”

  “那倒沒有。”竇春秋歎了一口氣道,“後來沒有人見過他們,但也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屍體,所以,他們應該還活著,隻是徹底銷聲匿跡了。說起來,那時候我並不在莊老爺,不,尚將軍身邊,也未身處動蕩江湖,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那花仙客是秋藏閣中的風雲人物,江湖上有名的風流才子,武功高強,無所不通,屠涼是華陽洞的洞主,亦是絕代佳人,人中之鳳。當年屠涼衝破重重阻礙,最終和花仙客雙宿雙棲,一時傳為佳話。秋藏閣和華陽洞最初的崛起都少不了李慕的扶持,花仙客和屠涼也都對李慕很忠心,誓死不叛,即便是當時那兩派為了自保與他們劃清界限,華陽洞還有人趁機奪了屠涼的華陽洞洞主之位。”二十年前的事,大多也不是親身經曆,不過因著曾在江湖上掀起不小風浪,所以竇春秋大多都還記得。“哦,對,說起來,當時拚死保護李慕他們的,還有兩個人。”

  “還有兩個?”

  “不錯,還有秋藏閣的一個不甚出名的後生,據說是花仙客的師弟,名字……好像也是姓花,名字叫什麽來著,花……花臨風,以及他的娘子,名字好像是一種花的名字,是月季還是牡丹,還是薔薇?這個倒記不清了。”

  “那他們兩個也死了麽?”

  “那兩個,因為名聲不如花仙客夫婦,倒真是沒有半點消息。或許,他們就算是死了,也沒人知道吧。”竇春秋歎道,“人生如夢,一場風花雪月,一場俠骨柔腸,最終都不過一抔塵土,隨風而去。”

  花屠的思緒已隨著竇春秋的回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江湖,她喜歡花仙客和屠涼的熱血和壯烈,若真如趙無因所說他們是他的父母,那自己的父母那般傳奇,也是令人非常振奮的事情。

  花屠又想起了自己的養父和養母,庸庸碌碌,普普通通,除了武功不弱,一點都和江湖沾不上邊,但她還是十分感激他們,畢竟如果不是她們從懸崖下救起了自己,她便不會長大成人,更不會遇到李慕喬,也更不會有如此波瀾壯闊,驚心動魄的人生。

  她感覺自己這一輩子仿佛就是為了李慕喬而生,畢竟從還是嬰孩的時候,他們的命運就已經緊緊得連在了一起。從小,李慕喬便承了她的恩情,或者,他是注定要來報答她這份恩情的,緣此,他便能在芸芸眾生中,輾轉來回千百遭,也會和她再次相遇。

  “不知不覺說了這麽多啊,別這麽憂慮了,小丫頭,你原本不是常常都開心得很麽?還像往常一樣就好了。”竇春秋站起了聲,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突然問了一句,“你跟那個少俠淩遲?”

  “朋友,”花屠愣了一下道,“隻是普通朋友。”

  “當年屠涼衝破重重阻礙,最終和花仙客雙宿雙棲,一時傳為佳話。”已經好幾日,竇春秋的話都繞在花屠耳邊,騷動著她的神經。

  花屠覺得,自己老大不小了,如果在家裏,或許都已經被逼著嫁人,兒女成群了吧。她這樣想著,終於忍不住,覺得應該為自己做些什麽了。雖然她覺得一般女子都是封建而矜持的,但她花屠豈非一般的女子?所以她推開了李慕喬的門,在已經月上柳梢之時。

  讓花屠吃驚的是,房間裏煙霧繚繞,熱氣烘人,空氣中還隱隱彌漫著一種讓人凝神靜氣的檀香。房間一側的屏風上,掛著幾件單薄純淨的衣衫。

  “誰?”屏風後的水池裏傳來李慕喬警覺的聲音。

  花屠的臉一瞬從頭皮紅到了耳朵根,沒想到挑了個這麽巧的時機,她倉皇扭過身去,卻也沒舍得立刻離開。她強自鎮定道,“哦,我來得不是時候,不過,我有話要和你說!”

  屏風後的李慕喬忍不住笑出聲來,“誰說你來的不是時候,你來的,不正是時候麽。有什麽要問的,可以到我眼前問啊。”屏風後有點點滴滴的水聲,花屠假裝出了一絲絲慍氣,嘟囔道,“胡說什麽呢,我哪裏知道你正在泡澡,既然你不方便,我就走了。”

  “等等。”李慕喬急忙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來了。”

  “哦。”花屠嘟囔了一句,也就真的不走了,坐在屏風前的凳子上麵托著腮等著,腦子裏想的都是在花陵的那兩夜,他們都是和衣而臥,彼此擁抱著,卻保持著斯文知廉恥的距離。那時夜靜得她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李慕喬熟睡時,手都沒有離開過她,而他醒著的時候,隻縮在床的邊緣,不敢睜眼看她的眼睛。

  花屠正想得出神,突然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隻大老鼠,花屠嚇得立刻尖叫起來,花容失色,女孩子,多少還是懼怕那種黑不溜秋腦袋尖尖尾巴長長的東西。那老鼠在花屠麵前似是找不到出路,吱吱亂竄。

  花屠嚇得一瞬慌了手腳,四處躲閃,尖叫連連,撞倒了屏風,踢倒了椅子,踩亂了衣服,還慌不擇路腳下一滑跌入了水池裏,七歪八斜地掙紮著,還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水。

  花屠太慌亂了,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李慕喬的反應。李慕喬在屏風被撞倒的時候吃了一驚,半截身子已經出了水,臉上一陣羞紅,好在花屠並沒有注意到他,他立刻坐了回去,濺起了一陣水花,他看著花屠因為一隻老鼠上躥下跳的樣子,突然覺得很好笑,幹脆就抱著膀子淡定地坐在水裏,直到花屠掉進了水裏,他慌忙把她像一隻落湯雞一樣拎了起來。

  花屠的頭發和衣服都已經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咳了好幾口水才睜開了眼睛,長睫毛上都沾著亮亮的水珠。李慕喬看得有些呆了,他其實很少真正注意過花屠的美貌,他隻覺得她生得好看,但未曾發覺她不僅耐看,而且偶爾也會讓人感覺到驚豔,雖算不得傾城傾國,傾他也確實是夠了。

  花屠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衣服已經緊貼著身上,勾勒出熟女該有的身形,而李慕喬暴露在水上的半身也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瘦弱,反而有一種緊實強壯的感覺,她立刻羞紅了臉蹲進水裏,隻露出一個頭在水上,還把雙手遮在了眼睛上,“男女……授受不親,你……你快把衣服穿上。”

  “衣服都給你踩爛了,還穿什麽。”李慕喬索性也蹲了下來,笑著檢查花屠捂著眼睛的手有沒有露出縫隙。“怎麽,我洗澡水那麽好喝麽?舍不得起來了?!”

  見花屠沒有反應,李慕喬突然說道,“哎呀,老鼠,老鼠鑽到水裏麵來了!”說著還玩笑地用手在花屠身上戳了兩下,也不知道戳在了什麽位置上,反正是軟軟的。

  “啊?!救命!”花屠嚇得大叫,也顧不上許多,忙鑽進了李慕喬的懷裏,環著他的脖子,抱的緊緊的,恨不得長在他的身上。

  李慕喬這下子徹底亂了心智,一顆心在胸膛裏跳個不停,房間裏依然彌漫著氤氳的水汽,他感受著來自花屠的觸感,溫暖,柔軟,仿佛還帶著一股子莫名的香甜。他心動了,前所未有的心動,他也衝動了,從未有過的衝動。

  他緊緊攬住花屠,“你知道麽?事不過三,不要辜負了這樣的你我。今晚,你就徹徹底底是我的了!”

  花屠愣了一下,卻沒有說話,隻是把李慕喬抱得更緊,緊到自己都沒辦法呼吸。她腦海中突然閃過很多片段,閃過了她背著頭破血流的他跑過幾條街的畫麵,閃過她和他在夕陽斜映的城門下擁吻的片段,閃過李慕喬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片段,然後她的腦海裏就突然煞風景地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臉,莫玉痕的臉。花屠不想再往下想,因為想到那個女人,她會覺得心痛,她不願意在他麵前表現得軟弱,所以她什麽也沒說,隻是就這麽抱著她,閉上了眼睛。

  那一晚,花好月圓,魚水承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