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琴音嫋嫋
  趙管家胸口的刀傷是廚房的普通樸刀砍的,傷口不深,隻是流血頗多,這才暈了。

  “我覺得……”崔筠似笑非笑,“他估計是被誰誤傷了。”

  “他剛剛說是有急事要稟報的。”

  “等他醒了,你問問就知道了,”趙管家的傷口處有辣椒、蔥薑、大蒜、動物油的味道,明顯就不是被專門製做的兵器所傷,“隻是……這是您屬下嗎?擱地上……總是讓人心寒的呀。”

  不擱地上難道還擱稼穡王妃的榻上嗎?自己都沒……要是趙管家真躺了,趙邕就不會用樸刀砍他了,砍的地方也不是胸口了。

  趙管家是被鴛鴦的狗毛蹭醒的,他初醒時神智還未複原,抬手就要打狗,鴛鴦兩腿一蹬,露出兩顆尖牙,咬了他一口。

  “等會再紮一針吧,以免得了狂犬病。”崔筠靠著牆邊站著,兩手撐在桌角邊,覺得眼前一幕非常有趣。

  “拜見花銀王妃。”趙管家翻身下跪,看見王爺也在屋內“拜見王爺。”

  崔筠故意沒回避,也沒有回避的道理,畢竟屋子是自己的。趙邕亦改了主意,沒讓她回避,而是讓趙管家從實招來。

  趙管家到稼穡王名下的典當行收銀子,恰好碰到一個圓滾滾、金晃晃的富人。之所以是圓滾滾,是那人生得胖得流油,之所以金晃晃,那人全身掛著金子。那富人不是別人,正是李球。

  在嵐寧城,李球也算是個人物,多半是由於曹家的關係。曹家自不必多說,三分子弟是官家,七分子弟是富商,尤其是家族長老之一的曹匯,可謂手眼通天,其女曹蓁蓁乃是當朝皇後。

  這個李球,是曹匯遠房表姐的丈夫的弟弟的情人的好姐妹的兒子。別看李球是曹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但正是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曹家還那麽扶持他,才成為了市井的談資。別說沒關係,就算曹家知道你是踩過他們家人的屎糞的,說不定也會飛黃騰達。

  李球是四年前從外地來京的,混得風生水起,他有兩個地方常去,一個是鬼樓,一個是曹家府邸。

  說回來,這趙管家遇著李球啊,本來沒打算怎麽著,不過是打了個照麵。可這李球興是喝了點酒,瘋瘋癲癲說道“曹家啊,要完了!我呀,也要完了!”

  他說得極輕,除了趙管家外,沒人聽見。李球也是怪,自說了那一句,就沒再說第二遍了。

  崔筠問了一句“難道你就不怕是他故意的?”

  “所以我就跟著他回了李宅。”

  趙管家在典當行外侯著,大白天的跟著在李球胖墩回了家,李球走大門,他翻牆。翻著翻著迷了路。

  在嵐寧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界,李家宅子竟然比稼穡王府還要大,讓人唏噓震驚。

  比起地盤的闊大,讓趙管家更加迷惑的是,李宅內處處處荒涼,無仆人、無生氣。初時的輝煌氣派被滿園的衰敗淒涼替代。

  一陣琴音傳來,吸引了趙管家的注意力。由於不懂琴音,趙管家就躲在暗處多琢磨了一會兒,這曲子急促俏皮,撫出來的是歡樂。

  “你是誰?”一女子怒目圓睜,血盆大口裏露出一顆尖銳的虎牙。

  再怎樣的凶猛發狠,也這擋不住旁人感慨女子的滿臉水靈,一根紅色棉麻腰帶束在身上顯得和她絲綢群衫有些違和。

  趙管家先是心下一愣,一個家廚,貌美如花不說,身上的錦繡綢緞,比……稼穡王妃還要……

  正想著、正驚著,那女子手中揚起的那把樸刀猛地朝趙管家飛來,隻聽見他胸骨震得一烈,那女子似乎沒見過這樣的場麵,慌忙擲刀而去。但又看她那步伐,輕盈敏捷,絲毫不亞於練武之人。

  “李球,琴音,女漢子……”

  趙邕似乎猜到了些什麽,崔筠道“李家的事兒好查,說不定能查出點什麽。”

  “我知道,”趙邕似乎不快,瞟了崔筠一眼,試探著說出了兩個名字,“方五穀,放雜糧。”

  “方五穀和我一起到嵐寧城來的,上次在……”

  趙邕讓他打住,這些事兒他都知道。他氣的,乃是發生在後麵一樁事。趙邕想起那個采草大盜,嘴角不住地往上揚起,心裏想著感謝那采草賊人,玷汙了方五穀那小白臉。

  “讓妾派人去會會這兄妹倆。”崔筠料定方五穀是個神奇人物,至於為什麽提到方雜糧,也不過是為了給趙管家……和趙邕主仆二人的一顆煙霧彈。

  畢竟要對得起趙管家胸口上挨的那一刀還有……還有不要招致某人誤會。

  當著王妃的麵說出這些事本就讓趙管家夠詫異的了,這回還讓王妃親自出馬,萬一王妃辦砸了,豈不把自家王爺給害了……女子不得幹政……這王妃不愧是麟國來的,可是……

  趙邕不僅欣然同意了,甚至還拍手叫好“好,好呀!那就拜托花銀王妃了。”

  當夜,某民間樂坊。

  “方先生!”

  “柳姑娘!”

  不問過往,一琴,一香,倆知音。

  除了鬼樓,琴師方五穀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樂坊。柳仙兒知道自方五穀被返回惠苑的采草大盜粟疆帶走後,他便好一陣不去鬼樓了,日日我在樂坊和李府。

  方五穀什麽也不問,把柳仙兒姑娘請至上座“新來琢磨一曲譜,請柳姑娘鑒一鑒。”

  柳仙兒步似拂塵,往黑木椅子上一坐,一手撐在太陽穴處,腕上的輕紗一寸一寸往下滑落。

  琴聲起,柳仙兒一根白糯的拇指肚搭在桌上,蜻蜓點水似的和著律。

  二人皆是陶醉。

  古來清雅的曲子本就鮮少傳承,像方五穀正在彈奏的春之晨露,夏之晚涼,秋之落葉,冬之霜花,更怕是越古人一分。

  至南國後,柳仙兒方認定自己唯一的天賦就是聽樂。麒國音樂和麟國音樂大不一樣,她更加歡喜的乃是前者。

  她知道策安長公主讓自己來尋方五穀的主要目的不是探消息,一個隻會沉浸在樂譜裏的琴師,能有多少秘密?

  長公主之恩,柳仙兒感激不盡。

  嫋嫋聲中,柳仙兒覺得自己仿佛度過了一季又一季,雙腿浸在雲端的卷雲裏,身子化作了風,四海飄去。

  “柳姑娘,如何?”方五穀滿眼火熱,破了長琴營造出的夢中仙境。

  “好曲。”

  ------題外話------

  五穀琴師的初戀喜湘沒有嫁給那個老頭,而是成婚之日斬斷了自己十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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