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伯家鼠災
  “我鷹王一世……

  貫山北麵山脊,仲杳牽著紫蘿落地,巨鷹變作男子落在一旁,語氣不爽的嘀咕:“竟還有讓人族踩在背上的一天。

  紫蘿老氣橫秋的道:“世事難料啊,或許這就是妖生。

  仲杳笑撫小腦袋,這丫頭真是活學活用啊。

  有鷹王當座駕,不必再跑幾十裏山路,一刻鍾左右就到了伯家莊前。

  “我就是紫蘿大人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搬,倒無所謂。

  沒想到鷹王也是活學活用……

  “不過仲鄉主你那讓妖族開渠的想法,還少點東西啊。

  鷹王說起了仲杳的計劃:“那些獸妖,大半都擅長掘土打洞,每隻妖怪分個一兩裏地,沒日沒夜的埋頭幹,十來天時間完工應該沒問題。

  “但拿什麽押著他們沒日沒夜的埋頭幹呢?我這個妖王也隻是個名號,加上塗糊那幫家夥,也隻說得動一些妖怪,還不能保證他們全心全意。

  “你要知道,挖了這條長渠,把灰河引到山中深穀,等於把貫山妖族能活動的地盤橫著斬了一刀,很不方便,更不安全。

  “也不是說不能接受,隻要有足夠的……價碼。就像紫蘿大人說的,萬物皆有價,隻要價碼夠了,別說這點事情,那些妖怪能把自己都賣了。仲鄉主你不也一樣嗎,為了請下土地,把自家宗族散了,把祖祠都拆了,那土地公就是價碼啊。

  鷹王把自己說給紫蘿的“萬物皆有價歪曲成這樣,讓仲杳暗暗歎氣,不過說到的價碼的確也讓他頭痛。挖水渠這事,妖族不是幹不了,而是願不願意幹。

  至於這價碼該是什麽,仲杳也想過。如果能給妖族安定的棲身之地,能讓人妖之誓如鐵律般不可動搖,應該也沒多少妖族還想念貫山深處的深山老林。那裏鄰近魔魘,隨時都會碰到殘留魘氣。而在貫山之外,妖族又完全沒有立足之地。

  誓穀其實就是奔著這個目的搞起來的,不過即便是塗糊那幫家夥主導的善妖,也隻是把那裏當做暫時的庇護所,還沒認真想過在那過長久日子。

  還有季林山的山神,現在接受了妖族的血祭,算是偏向妖族的山神。可最終季林山還是要開放的,妖族血祭終究有隱憂,人族香火還得接受。對妖族而言,並不是長久的靠山。

  自己還能給出什麽東西,讓妖族能生出定居誓穀,安生過日子的想法,乃至有強烈的意願呢?

  想到昨夜讀了通宵的《摩夷小真經》,再想到自己的根土,仲杳忽然心頭一動。

  “如果我願意教貫山妖族修行,大家願不願意沒日沒夜,埋頭苦幹呢?

  仲杳這話讓鷹王和紫蘿同時瞪大了眼睛,後者是點著嘴唇犯嘀咕,前者則是覺得異常好笑。

  “仲鄉主是人族,人族的修行法門,妖族哪能用得?

  仲杳看了看紫蘿,心說這就是個試驗品。

  他篤定的道:“我雖然是人族,但我能溝通天地,請下神靈,區區妖族修行之法,又有什麽難的?

  現在還不會,但不妨礙他畫餅。實在不行,以後一隻妖怪送一顆靈種,讓大家慢慢排隊唄。

  鷹王轉著眼珠說:“若是能有些實證,而且沒有潛藏什麽禍害,那倒是能讓妖族動起來,就連我都有些心動。

  仲杳笑道:“那我準備一下,明天去誓穀和大家說清楚。

  說到這目光轉向前方,今天還得解決伯家的問題。

  伯家莊著落在一處石山上,三麵都是數十丈高的山崖,隻南麵是和緩山脊。伯家人花費了數百年,在山體上鑿出若幹空洞,將石山變作石堡,比仲家堡更堅固和險峻,當然也更局促。

  離得還遠,就能隱約聽到叮叮當當的打鐵聲,這正是伯家人的主業。

  不過最初伯家立足貫山時,主業並不是挖礦打鐵,他們在山下的穀地裏耕種,在山上的密林中打獵采藥,然後走上百裏山路,渡過灰河,跟周邊住民交易,完全自給自足。

  奈何貫山妖怪肆虐,伯家人付出了無數人命的代價後,不得不從穀地搬到石山上,優先自保,然後發現了鐵礦,這才開始挖礦打鐵。

  等到人口滋生,實在養不起了,才從伯家中陸續分出仲家、叔家和季家,向貫山各處發展。但這三家並不認為自己是伯家的分支,而是外於伯家,是伯家之上那位祖宗的分支,這其中的淵源糾葛就無人能知了。

  紫蘿忽然嚷嚷:“咦,伯家人練劍的法子好奇怪哦,打地鼠嗎?

  就在石山一側,大片黑灰正如潮水倒卷,向石山上麵蔓延。凸出山體的露台,以及鏤空的望窗裏,依稀能見道道焰芒劈斬,卻隻在黑潮中攪起片片血紅浪花,並未遏製黑潮的勢頭。

  魔魘!?

  仲杳驚了,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魔魘?

  “是……魘鼠!

  鷹王眼力超卓,看得份外清楚:“有誰在驅趕魘鼠衝擊伯家莊,怕不是穆鐵牙那家夥!

  石山頂端焰芒大作,仿若火山噴發的橘黃劍氣貼著山壁擊下,幾乎將黑潮一掃而空。那一刻無數細小尖叫匯聚,刺得耳膜生痛。

  應該是伯洪虎出手了,還是用本命靈劍發出的一招,一劍斬殺了不知幾千上萬的魘鼠。

  然而黑潮生生不息,這一波掃盡,又一波湧上。再看到望窗之內有綽約劍芒躍動,這些被魘氣浸染的老鼠,顯然已經湧入了伯家莊內部。

  “我們得幫一把……

  仲杳略略思忖就有了計劃,招呼鷹王和紫蘿按計行事。

  石山頂端,偌大平台上,無數散發著黑氣的老鼠聚做幾股,朝著台上若幹人瘋狂衝擊。

  伯洪虎、伯明翰等人都在,手中長劍劍芒噴吐,每一劍都將數十上百老鼠焚作焦黑肉塊,可老鼠源源不絕,實在太多,即便是伯洪虎一劍掃清方圓數丈的老鼠,也有些手忙腳亂。

  誰都不敢無視這些帶著魘氣的老鼠,萬一被衝到身上咬中一口,後果實在難料。

  “早知該多練術法,而不是隻注重劍招。

  伯洪虎都生出無力的感慨,覺得劍宗不如氣宗了。

  “小心——!

  這一晃神,原本清掃出大片空地又衝出幾股老鼠,其中一股避開他的劍芒,瞬間湧到一個紅衣少女身邊,而那少女已經氣力不濟,滿頭大汗。

  “明月——!

  不遠處伯明翰也呲目大呼,長劍劍芒翻湧,卻不敢出手。

  一抹紫影忽然自天而降,分出股股細絲,圍著少女身邊一轉,似乎帶著無形雷電,劈劈啪啪炸出一圈血水黑煙,將少女護得嚴嚴實實。

  伯洪虎、伯明翰還有其他伯家人趁機劍芒齊卷,將這股老鼠盡數攪碎。

  紫影落下,卻是個黑發紫裙,俏麗異常的小姑娘。手中吐出無數紫絲,散則如蛛絲織網,合則成柔韌長鞭,牢牢守住一路,讓眾人輕鬆了不少。

  “呃……好惡心……

  小姑娘抖著那像是本命寶物的紫絲,小臉皺成一團。

  她招呼伯明翰:“傻大個,再守一下,仲杳正在找這幫家夥的老大。

  伯明翰驚喜交加:“是紫蘿妹妹!仲杳來了!

  伯洪虎在誓穀也見過紫蘿,臉上雖然還繃著,心頭卻鬆了口氣。

  眼角瞅到一隻巨鷹正在天空盤旋,他不爽的哼道:“我可沒求那小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