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節 初會郭公 再遇老叟(上)
  他們自然是不知曉其中緣故的,說起來陸玩的心事也從未對他們講過,即便是身在琅琊的陸曄,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走至遊廊一帶,陸玩不自覺抬頭仰望夜空,點點繁星,甚是奪目,不知她可有安睡。

  小院子裏,臥房內還亮著燈,雨輕伏案畫了幾張圖紙,甜甜一一拿起細看,笑問道“你說這個叫做滑滑梯,那這張紙上畫的又是什麽?”

  “肯定是蹺蹺板了。”順風記憶力特別好,之前雨輕給她提過蹺蹺板,她清楚的記得。

  “也是孩童遊戲用具?”甜甜不禁問道。

  雨輕點點頭,解釋道“明日就找工匠去做,過些日子回裴家,可以把各房的小孩聚到一起玩,就算是送給他們的小禮物。”

  “他們肯定會喜歡的。”順風目光篤定,托著下巴,思考一會,然後嘻嘻笑道“到時候我也坐上去試一試,感受一下其中樂趣。”

  甜甜扭頭笑道“我也想玩這個滑滑梯。”

  “當然可以,隻是現在技術有限,不然建一個大型遊樂園,大家都可以去玩,那樣才熱鬧。”

  雨輕腦海間想起迪士尼樂園,裏麵經典的旋轉木馬,不知在這個晉代能否做的出來。不過如今努力與裴家各房的人搞好關係,才是最重要的,畢竟以後可是要朝夕共處的。

  到了次日天明,古掌櫃匆匆趕來,告知了雨輕有關郭公的動向,原來郭公就住在城郊五裏一處莊園裏,雨輕當即帶上順風和文澈,直奔這位風水學者的莊園。

  那座莊園掩映在一大片蒼鬆翠柏之中,遠遠望去,修建的很是氣派,牛車駛至大門前,在遞上爺爺的名帖後,門房倒是知趣的請他們進入園中。

  走進園中,入目皆是雕梁畫棟,錯落有致的樓台亭閣,蜿蜒的走廊,周圍還種著一些奇花異草,想來郭公也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郭公的徒弟正是郭璞,他作為建平太守郭瑗之子,自少博學多識,又隨河東郭公學習卜筮,並授予他《青囊中書》九卷,由此他通曉五行、天文、卜筮之術。

  可惜他有個門人叫趙載,將《青囊中書》偷了去,還未來得及閱讀,就被火燒掉了,這當然也是後話。

  目前來說,郭璞年紀應該才至弱冠,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若是能與他們師徒拉近關係,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園中並無什麽仆婢,隻有兩名打掃庭院的青衣小童,甚是安靜。管事的人領雨輕直接進入偏廳,然後躬身說道“請稍坐片刻,我去回稟主人。”

  雨輕微微點頭,當管事的人走至門口,又轉身提醒道“主人喜靜,小郎君莫要隨意走動。”

  見他走後,順風貼耳低語道“雨輕,你不覺得這裏太過安靜了,偌大的院子裏空蕩蕩的,隻怕到了夜裏就是陰森森的了。”

  雨輕含笑不語,術士本就與平常人不同,保持神秘,也算是他們的生活作風。

  那管事穿過前院,走至後麵一間靜室內,隻見一老者正著上身,披散著頭發,口銜寶劍正在設祭。旁邊還站立著一名年輕男子,目不轉睛的看著老者做法。

  “主人。”管事輕聲道。

  那年輕男子劍眉微蹙,袍袖一拂,走至門口,斂容低聲道“連規矩都忘了,這個月的月錢不用領了。”

  “主人教訓的是。”管事頷首道“裴家小郎君過來拜訪。”

  “裴家?”他口中喃喃道“我不過才剛來洛陽,就有人登門拜訪,真是怪哉。”

  這時,那老者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身子微顫,年輕男子馬上過去攙扶,關切的問道“師父,可又是感覺頭暈?”

  “景純(郭璞字),你去把那丹藥拿來。”老者長舒一口氣,由郭璞扶著走至桌前,然後緩緩坐下。

  郭璞走到櫃前,從裏麵取出一錦盒,然後打開拈起一顆丹藥,又走回來,恭敬的把丹藥交給老者。

  待老者把衣冠穿戴好,服過丹藥,盤坐那裏,微微闔目,調理了氣息,郭璞又端來一杯茶,輕聲說道“師父,我看就對那人說您在閉關清修,概不見客——”

  “那裴家跟你也算是同郡人,人家既然來登門拜訪,我們總是要見上一見的,若是俗客,簡單幾句送他離去便是。”

  這老者正是郭璞的師父郭公,出身寒門庶族,頗嚐人情冷暖,對世情認識深刻,貧寒出身的人在如今根本沒有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寒門與世族之間永遠存在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階級鴻溝。

  郭公客居於河東,精通卜筮之術,有些剛愎自用,僅收了郭璞這一個關門弟子,對外麵的紛紛擾擾大都視而不見。

  他這次來洛陽,主要是為了治自己的眼疾,近來視線模糊,看不清東西讓他很是煩悶。

  “師父,我已經派人去打聽了,聽說張老太醫醫術很高,想必能幫您治好眼疾。”郭璞躬身稟道。

  郭公緩緩起身,郭璞趕忙上前來攙扶,不想他擺擺手,笑道“景純,你還真把我當成老瞎子了。”說著緩步走出門去。

  郭璞仍舊跟在他身後,他們二人很快來到偏廳,當郭璞發現來客原來隻是個小小少年郎時,不免投去不屑的目光。

  “晚輩見過郭公。”雨輕一眼就猜出這位老者必是郭璞的師父了。

  “你小小年紀來訪老朽作甚?難道也想要問卜吉凶?”郭公嗬嗬笑問。

  雨輕道“正是,我心中有一困惑。”

  “但講無妨。”郭公淡淡說道。

  “五行之間存在著相生相克的規律,五行相生,即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而在五行相克中,水克火,但我最近發現水也能生火——”

  “真是一派胡言,水怎能生出火來?”郭璞一臉蔑視道。

  郭公大笑“少年人,君子可要慎言,信口開河可不好。”

  雨輕自信的說道“我當然不會隨口亂說,眼見為實,不妨請郭公前往一觀,到時自見分曉。”

  “你口氣倒是不小,老朽若不去豈不是懼怕了你?”郭公雪白眉毛微微抖動,輕拍了一下桌麵。

  “明日午時,請到洛陽城南胭脂鋪子後麵的院中觀看。”雨輕起身,淡笑說道。

  郭公點頭答應,不過郭璞有些不信,認為這少年就是存心誆騙於他們,此人定還有其它的目的。

  雨輕施禮告辭後,便和順風疾步離開了這莊園,在回去的路上,順風忍不住問道“雨輕,水怎能生出火來呢?萬一到時候失敗了,在他們師徒二人麵前可是要顏麵掃地的。”

  “我不會失敗的。”雨輕淡定的說道“一些根深蒂固的學說被瞬間推翻,自然會引起他們的好奇心,到時候與他們結交也會變得容易許多。”

  “哦。”順風點頭,似乎明白一些,又似乎不太明白,但看到雨輕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不再擔心了。

  待回到小院中,雨輕便交待文澈去辦一件事,相信一夜的功夫足夠完成了。

  第二天午時,郭璞帶著他的師父果然準時趕來,院中幾名小婢好奇的站在一邊,看著文澈將一塊扁圓形的冰擱到一張桌上,冰上還鋪著薄薄一層艾草,刺眼的陽光正好照在上麵。

  “想用冰塊生火,還真是異想天開。”郭璞在旁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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