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此奶酪非彼奶酪 翠雲峰倦鳥歸巢(二)
  雨輕也有些驚訝,停足卻撞上顧毗,轉身羞怯的朝他笑笑,然後讓開道,讓他先過。不想他彬彬有禮的躬身道“還是你先請吧。”雨輕見他如此禮讓,忍不住笑道“我家兄長都未如此讓過我,還是顧哥哥更謙和些。”

  陸玩瞪視著她,頗為不滿,又不能解釋,隻能悶聲繼續前行。

  蜿蜒的石路不平,山間的風吹得有些涼,紅葉翻飛,傅暢早已看到陸玩他們,便加快了腳步。直到賀曇回頭望見他,他才微笑著喊道“郗遐是不是已經超過你們了?”

  “嗯。”賀曇並不認識他,有些錯愕。待到顧毗轉身,耳邊聽到,“傅兄,真是不期而遇啊,你定是和郗遐一起來登山的吧?”

  賀曇詫然,原來他便是北地傅祗之子,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常跟郗遐在一起的不是傅暢便是荀邃了。

  “這是會稽賀循之子,賀弘之。”顧毗含笑介紹道。

  傅暢與他施禮,笑道“久聞賀兄最善撫琴,可惜無緣聆聽。”賀曇也寒暄幾句,便和他們繼續登山。

  “小雨?”傅暢笑著朝雨輕的方向望了望,攜著顧毗的手,又低聲道“陸玩何時又多了一個族弟?”

  陸玩無奈,雖然與傅暢隻見過幾次麵而已,但大抵知道其為人正直,有重名,如今不知如何解釋。

  傅暢也不點破,隻是悄悄走至雨輕身旁,笑問“雨弟,這衛家的梨子可甜啊?”

  雨輕還未吃梨子,便直接塞到他手裏,笑嗔道“給你,自己嚐嚐就知道了。”

  “多謝。”傅暢笑道。

  雨輕於是對著陸玩做了個鬼臉,然後快速拾階而上,心想早些登上峰頂才好。

  “想要超過我,沒那麽容易,”陸玩心道,然後扭頭對顧毗和賀曇道“我們山頂見嘍!”然後加快步子上山去了。

  “我看他們兄弟倆關係有些微妙呢,”顧毗嘴角微揚,笑道“像是鉚足幹勁比賽登山,不知到最後誰會贏呢。”

  傅暢回身望了望後麵,依稀可見有四個人正慢悠悠的走著,便朝山下喊道“你們還不快些趕上來,今日的最後一名可是要有懲罰的!”

  後麵的四人正是溫家兄弟,溫宏和溫瑋,還有祖渙和劉演。

  “好吧,咱們也得加快步伐了,我可不想當老末。”祖渙側臉看看劉演,開口笑道“始仁兄(劉演小字),今日比試一下腳力如何?”

  “正有此意。”劉演目光清明,撩起衣袍,因有些武功傍身,步伐輕盈,與祖渙並肩,時而超過他,時而被他趕超,溫家兄弟自知不如他們,走走停停,早已落在最後。

  秋天的陽光,溫暖而不耀眼,郗遐很快就登上山頂,一個頎長俊美的側影立在那裏,唇角微微上揚,直到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來,才不緊不慢的吐出幾個字來,“早知阿虎的腳力如此不濟,我就在半山腰看看紅葉了。”

  “獨自一人欣賞山景豈不無趣?”傅暢這時已然來到山頂,稍有些疲累,拭了拭額頭的汗珠,笑道“方才我看到阿虎了,他揚言要贏過我們,那氣勢不容小覷啊!”

  “他是有些進步了。”郗遐側身注視著他,玩笑道“隻是你倒是退步了。”

  傅暢含笑擺擺手,走上前來,眺望峰巒疊起,山間一片秋色,雄壯而樸素,風時而溫柔,時而呼嘯,過了半晌,沉聲道“聽聞近來洛陽令一直在著手調查你家被夜襲之事,也不知進展如何。”

  “自是無果。”郗遐苦笑搖了搖頭,道“他也就是做些樣子給我看而已。”

  “哈哈!”傅暢指了指他,笑問:“洛陽令真是難辦的很,若無法給你個交待,他豈能安枕?”

  郗遐忽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便好奇的回身瞧了瞧,不禁笑起來,調侃道“這不是雨弟嗎?真是不簡單啊,你竟然真的贏過陸玩了!”

  雨輕氣喘籲籲的,臉頰緋紅,鬢發有些亂,雙手撫著前襟,垂於後背的頭巾兩腳也被風吹起,略頓了頓,抬眸笑道:“你們都會武功,我自然不跟你們比了,不過比士瑤哥哥嘛,還是要強些的。”

  “你的口氣倒不小。”郗遐淡淡地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老君觀,笑道“我們先去那裏歇歇腳好了,這樣等著他們很是無聊啊。”

  “我才不用你等呢!”聲音略帶沙啞,似乎走的太急,喘氣明顯,循聲看去,卻見衛玠正倚著一棵樹,斜目望著郗遐。

  陸玩也緊跟著上來了,步履還算平穩,雙頰泛紅,神情失落,垂首不語。雨輕走上前去,發覺離他太近,便又往後退了幾步,笑道“你看,這應該有一尺遠了。”

  陸玩抬首,遲疑片刻,艱難擠出幾個字“我認輸。”

  “士瑤哥哥,”雨輕抿唇一笑,“你放心,我還是會告訴你答案的。”

  “真的?”陸玩緩慢的問了一句,“君無戲言?”

  “陸兄怕是累糊塗了,她豈是君子?”郗遐對陸玩輕笑道,然後徑自去老君觀了,傅暢走過來把那梨子還給她,微笑不語,慢慢走開。

  雨輕正覺有些渴了,便咬了一口,多汁又甜,這梨子確實不錯,看到陸玩和衛玠也朝老君觀走去,她便趕緊跟上去。

  翠雲峰上林子很多,樹木遮天蔽日,透過那一絲絲縫隙,照進來的陽光,格外的少,有種撥開雲霧見天晴的感覺,祖渙搖了搖那竹筒,才發現裏麵已經空空如也,便駐足往下望去,見劉演已經追上來,就喊道“始仁兄,我看前邊不遠處應該有山澗,我們去喝些水解解乏可好?”

  “也好。”劉演兩步並作一步,走上前來,跟著祖渙便去往旁邊的林子了。

  陽光像一縷縷金色的細沙,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灑落在山路上,斑駁的影子映在他們的臉頰,笑意濃濃,潺潺的流水聲伴著微風傳入他們耳中,他們腳步加快,不一會就看到一處幽靜的山澗,溪水順著彎彎曲曲的山穀流下來,時而急,時而緩,當溪水從高處流下來時,如小瀑布一般,飛濺起團團水霧,水竄岩石,搖鈴擊磐似的,聲聲作響。

  “始仁兄,你覺得陸玩這人如何?”祖渙蹲身用竹筒舀了一些水,喝了一口,看向他問。

  劉演直接雙手捧水喝了一大口,然後開口道“陸士瑤行書造詣頗高,不過如他堂兄一般倨傲。”

  “那個賀弘之我今日倒是第一次見,言語謹慎,很是謙和,不像陸士瑤,連正眼都沒瞧過我們,好生氣惱。”

  “吳郡陸氏在洛陽現有陸機、陸雲兄弟,他們自然有一番謀劃,無外乎重振陸氏一門,自東吳滅亡後,他們江南士族像陸、顧、張、賀等名門子弟皆來洛陽謀職,骨子裏充滿傲氣也是常有的。”

  祖渙笑著搖了搖頭,“我看陸玩的那個族弟就很好啊,剛才在爬山時還給我說了個有趣的事情。”

  劉演扭過臉來,聽他饒有興致的說著,“他說自己正在組建一支什麽足球隊,就是一種蹴鞠遊戲,什麽定位球、滾動球、反彈球和空中球,各種花式腳法聽得就津津有味,我都忍不住想要去看了。”

  “這果然新奇,”劉演皺眉想了想,雖不太理解這種足球運動,但對那個叫小雨的少年頗為好奇,有種說不上來的特別。尤其在他與傅暢對視而笑的瞬間,竟有些女兒之態,難道他真的是思緒混亂,他低首在溪邊洗了把臉,整個人清醒許多。

  祖渙又舀了一些水,擰上竹筒蓋子,然後起身,四處巡視一番,微微頓了頓“那邊好像有個山洞。”

  “嗯?”劉演也站起身,看他已經走過去,自己便也跟上去。

  山洞口被一些雜草覆蓋,祖渙伸手撥開,探頭往裏望,卻見一尊金光閃閃的神像,他懷疑自己眼花了,便使勁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洞裏確實有一尊巨大的神像。

  “你看,裏麵真有一尊神像。”祖渙驚道,一腳踏進山洞,劉演也看到了,不過他總覺的這裏陰森森的,有些古怪,猶豫之際便被祖渙拉了進來,他隻得小心的環視四周,樹藤纏繞山洞內壁,遠處的雕像散發著奇怪的金芒,祖渙欣喜,拉著劉演快步上前,突然腳下木板翻動,“啊”一聲二人一齊墜落下去。

  老君觀裏雨輕他們五人坐在殿內,衛玠跪坐在一個蒲團上,仰頭問“同體積的鹽水要比清水重?”

  雨輕含笑點點頭,右臉頰露出淺淺的梨渦,繼續解釋道“物體是否能在水中漂浮,取決於它的密度,當鹽水的密度大於雞蛋的密度時,雞蛋所受的浮力大於重力,雞蛋就會浮起來。”

  傅暢笑問“這又是你所謂的物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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