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這很對勁
  小七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也沒有再理會。

  這些大宅門裏的管家大都有一雙過目不忘的本事,“貴人”能忘事,但他們不能忘。

  一府的管家會記得她是誰,這再正常不過了——她不像馮嫣那樣深居簡出,在外頭見過的人多了,自然有許多人會認出她來。

  進了天醇瀛玉的廂房,小七坐了下來,她冷眼望著麵前的三千歲和槐青,“到底是什麽傳言,現在可以說了吧?”

  三千歲舉起爪子,“先點菜。”

  “想的美!”小七起身擋住了三千歲看牆上菜名的視線,“你先說!”

  “哎呀,一會兒邊吃邊說嘛。”三千歲跳到了桌子上,“我都三百多歲的人了,還會騙你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小七立刻挪了步子,牢牢擋在小狐狸麵前,“不行。”

  槐青坐在一旁笑,“我也奇怪呢,三千歲你真要是饞得不行,這玉燭樓的後廚擋得住你?為什麽非要把我們喊出來一趟?”

  “什麽話!”三千歲倏然轉身,衝著槐青皺起了鼻頭,“我是那種會去偷東西吃的妖麽?!”

  槐青笑哈哈地鬆肩。

  偌大的屋子沒有旁人,小七屏退了所有原本要站在這裏伺候的侍者——如此,三千歲才好堂而皇之地上桌。

  三人坐在一處,不一會兒店家在屏風後頭詢問菜肴,三千歲慢條斯理地報了一堆菜名,每一道菜都有長長長長的忌口,小七在一旁聽得嫌棄地皺起了眉頭,槐青則著實有些讚歎起來。

  “你們不會就是把我哄出來然後騙吃騙喝的吧。”小七咕噥道,“我下次長記性了。”

  “在家都關那麽久了,出來透透風也好啊。”槐青笑道,“不過我們沒有騙你,岱宗山這段時間確實不太平。”

  “嗯。”小七兩肘頂在桌上,她撐著臉看向槐青,示意自己在聽。

  “一是前段時間岱宗山上野靈異動,有人說可能是地下的靈河要上來了,當時岑家就有好幾人借探病為由,連夜逃出了洛陽,前往金陵——這事兒你還有印象麽?”

  “有一點。”小七點了點頭,“但陛下後來不是把他們全都抓回來嚴懲了嗎?而且這次冬祭,陛下還親自上山——”

  “我們這幾天就是聽到底下人在議論,說岑府往外逃可能不僅僅是因為野靈的事。”

  “那是因為……?”

  “應該是廚房那邊哪個婆婆家裏有人開了靈識?一直在桃花衛當差?他說前段時間有好些人出了事,好些新人靈力突然衰竭。也不知是怎麽了?就突然變回了普通人?被發現以後全都被辭退了。

  “這不算什麽,還有幾個人?更慘,好端端地執行任務?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半路從天上掉下來摔成了肉餅,屍體拉回來以後什麽問題都找不著——有桃花衛把這件事和之前新人修士靈力衰竭的事情聯係在一塊兒,就悄悄去驗了屍體的脊骨,切開一看?發現裏麵是黑的。”

  小七聽得怔住了?“……還有這樣的事?”

  “是啊,有人猜他們可能是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也有人猜可能是種怪病……”槐青答道,“但現在正是多事之秋,這些事要是傳出去了隻怕民心更亂?所以不讓說。”

  “難怪岑家人要跑……”小七終於有些明白過來,“這些事現在是誰在查啊?我好像從來沒聽五哥說起過……”

  槐青搖了搖頭,“那就不知道了?等五郎回來,你可以問問他。”

  “但問題是他們現在都不回來啊……”小七站起身在屋子裏踱步?“今早二哥三哥還往家裏寫信呢?說可能還要在山上待很久。”

  小七陷入了沉思。

  最近真的非常奇怪?包括前幾天的地震——她當時隻覺得周圍人對地震的關注就像日食月食一樣,人們賦予給它們的象征意義遠遠大於了這些自然現象自身,但現在想起來,恐怕那場地震也確實說明了什麽。

  比方說,那真的是地震嗎?

  “待在洛陽根本什麽都打聽不到。”小七皺起眉頭,“要是能上山去找阿姐就好了。”

  三千歲撓了撓脖子,“你還是別去了,你去了也幫不上忙。”

  小七深吸一口氣——確實。

  今天她能從馮家溜出來,還是靠著三千歲的本事,不然估計才踏出屋門,杜天師還留在馮家的幾個暗哨就要攔住她問去向了。

  “我回去問問六哥吧。”小七輕聲道,“他說不定能聽出什麽端倪。”

  一桌的佳肴端上來,槐青和三千歲在桌前大快朵頤,小七卻沒有什麽胃口。

  她一個人站在窗口,俯瞰著洛陽城的冬日正午。

  家家戶戶飄起嫋嫋白煙,被雪覆蓋的屋頂偶爾露出青灰色的瓦簷,高掛在街巷的紅色燈籠點綴其間,一派祥和景象。

  馬車和行人在玉燭樓下的街道緩緩行進,小七心裏忽然生出許多感歎。

  多好的洛陽。

  如果她此刻也是一個修士,那她想必也可以像幾個兄長還有阿姐一樣,抵禦在所有危險之前……

  而不是像現在,在山雨欲來的時刻,帶著兩個蹭吃蹭喝的妖怪坐在玉燭樓上無所事事。

  小七歎了一聲,突然沒有了看風景的心情。

  她正想關窗坐回原位,忽地一個人影闖進了她的眼簾——那是騎著馬的紀然。

  小七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細看。

  沒錯那就是紀然……他突然出現在前方的街角,一路朝著玉燭樓疾馳而來。

  小七整個人突然蹲下來,隻露出半個腦袋,牢牢盯著底下的人影。

  “嗯?怎麽了?”槐青在身後問道。

  “噓!”

  小七的視線追隨著紀然由遠及近。

  可能他就是正好路過?

  玉燭樓畢竟在繁華之地,去很多地方都是要經過這條路的……

  然而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她就看見紀然在玉燭樓下翻身下馬。

  門口小二接過了他馬匹的韁繩,而後紀然一步三個台階往上走,飛快地消失在一樓的正門。

  小七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他就是往玉燭樓來的啊!

  這已經是多少次了,好像這段時間但凡她出門,就一定會碰見紀然……

  不對勁,這非常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