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帶惡人杜嘲風
  第二日晨間,馮嫣醒得很早。

  當她和魏行貞一道去後院,像往常一樣照顧那裏的花花草草時,兩人都發現,今日馮府的暗哨似乎比前幾日稍微少了一些,且排布的位置相較之前有了比較大的調整。

  魏行貞抽空陪馮嫣在馮家的庭院裏走了一遭,馮嫣的表情也隨之慢慢凝重起來。

  ——想來,杜嘲風的計謀也許就在今日。

  在這幾天的時間裏,馮嫣幾次與小七碰麵,有時是她去小七的院子,有時是小七來看她,每一次,馮嫣都要叮嚀一遍,“不要出門”。

  小七雖然莽撞,但在馮嫣一次次頗有深意的提點中,也確實意識到了什麽。昨天夜裏兩人坐在一起喝茶,小七端著杯子問,“阿姐,你一直讓我這幾天不要出門,是不是最近會發生什麽?”

  這個反應讓馮嫣感到非常欣慰。

  “我不能說。”馮嫣答道。

  小七想了想,“……難道你向誰立誓了嗎?”

  馮嫣心中喜悅溢於言表,但麵上也隻能再次搖頭,強掩著感慨,“也……不能說。”

  “那我明白了!”那時小七放下了杯子,“阿姐你放心好了,不要說是這幾天,這半個月裏就是大羅神仙來請我,我也不會出門的。”

  想起昨晚的小七,馮嫣稍稍鬆了口氣。

  希望今天不管發生了什麽,她都能記得昨晚的這番談話。

  折返回屋的路上,馮嫣望見許多仆人提著新鮮的肉菜往後廚走,仆人們見到她和魏行貞,都停下來行禮。

  “……家裏今天又有客人了?”

  “回大小姐的話,老爺太太昨天就吩咐了,說今晚梅先生來家裏做客,要設宴款待。”

  馮嫣點頭,歎了一聲——是了,今晚梅先生還要來。

  等到仆人們離去了,魏行貞與馮嫣也再次向他們的小院走去。

  路上,魏行貞看了馮嫣一眼,“阿嫣剛才為什麽要歎息?”

  “我就是想到如此多事之秋,到處都危機四伏的……”馮嫣望著庭院裏漸漸蕭瑟的秋景,低聲道,“不要把人家梅先生也牽連進我們的麻煩裏才好。”

  ……

  “杜天師!”

  在曲廊邊閑坐的小七遠遠地看見杜嘲風的身影,不由得起身喊了一聲。

  遠處杜嘲風果然停了腳步,回過頭來,“小七啊。”

  小七蹦蹦跳跳地跑去了杜嘲風的身邊,“哎,我發現最近你怎麽老來我們家呀……是出什麽事了嗎?”

  杜嘲風剛要回答,就看見小七兩隻腫起來的眼睛,“謔,七小姐這是被誰欺負了,怎麽哭得眼睛都腫了?”

  小七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眼睛,她伸手擋在眼睛上頭,“誰……誰說是哭的了,我是不小心被毒蟲蜇了……”

  “那可危險了,要不要我替你瞧瞧傷勢?”

  “不不不,不用了。”小七連連擺手。

  ——我是被單戀這條大毒蟲給蜇了,天師你看不好的。

  她正想接著問杜嘲風為什麽要來,突然瞥見他手中握著個什麽東西,怪眼熟的。

  “誒,這不是紀然的腰牌嗎?”小七怔了一下,她伸手去拿,杜嘲風也不推脫,直接就給她了,“怎麽會在天師這裏?”

  “他……”杜嘲風望著腰牌,有些欲言又止,“最近遇上了些麻煩。”

  小七怔了怔,“什麽……麻煩?”

  杜嘲風並不回答,隻是搖頭道,“算了,你別問了,事情不大。”

  眼見杜天師轉身就走,小七反而追了上去,“杜天師,你別說話說一半啊,雖然我和紀大人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好歹也有過命的交情——你就和我講講嘛,他到底怎麽了?我保證不和任何人說!”

  “當真?”

  小七認真點頭,“當真!”

  杜嘲風歎了一聲,“也是陰差陽錯不走運,你和紀然落水那一晚,他原本後半夜應該去城東交接一批從長安押解來的要犯,結果出了那樣的岔子……那晚雨勢又大,幾個犯人裏應外合,差點就逃走了。雖然現在人都捉回來了,但紀然還要降職收監,聽候發落。”

  “……降職我懂,收監是什麽意思?”小七顰眉,“那晚殉靈人來襲,是誰都想不到的意外啊,就算他因此耽誤了什麽工作,也不至於就要把他關起來候審?”

  “他說不清那晚自己去了哪裏,當然就要關起來了。”

  “為什麽說不清?”小七睜大了眼睛,“他那晚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啊。”

  杜嘲風搖了搖頭,“他答應了你姐姐,為了你的名聲,不能將這件事公諸於眾。現在案子還在初審階段,卷宗都是公開可查的,等到三審結束,他作為前少卿還有一次密奏為自己辯解的機會,等那個時候,他就可以自證清白了。”

  小七若有所思,“密奏……是指大部分人都不會知道的意思?”

  “對,到時紀然的辯解會直接上達天聽,陛下會赦免他的。”

  “這樣的清白有什麽意義?”小七皺起了眉頭,“就算到時候皇上讓他官複原職,可他的同僚根本就不會知道其中原委,說不定還會誤以為他用了什麽不可告人的手段保住了自己的烏紗帽呢——啊,杜天師!”

  “……幹什麽?”

  “你帶我去一趟大理寺吧,”小七抓住了杜嘲風的衣袖,“是哪位大人在審理紀然的案子?我去和他當麵澄清那晚的事情!”

  “胡鬧!”杜嘲風甩開小七的手,“這幾天事情已經夠多了,你是忘了當初殉靈人是怎麽對付的你,還是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外麵都風平浪靜了?紀然在大理寺不會有事的——你就待在府上,哪裏都不要去。”

  小七也有些著急起來,“怎麽不會!您不是看著紀然長起來的嗎,他這個人心高氣傲的,又把前途看得那麽重,哪裏忍得了這種冤屈……”

  “那也再等上十天半個月,他熬得住。”

  “天師——”

  “不要再提了,”杜嘲風沉下了臉,“七小姐,希望你搞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不要總是這樣意氣用事,紀然已經作出了他的選擇,就不用你在這裏瞎操心了。”

  “這怎麽是瞎操心……”

  小七還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望著眼前杜嘲風冷漠而堅決的表情,她忽然又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這樣的天師,冷酷得讓人陌生。

  小七咬著牙,捏緊了拳頭,一股怒氣衝上了心頭。

  “我真是……我真是,看錯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