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槐青
  馮小七還沒跑出多遠,就聽見馮易殊追了上來。

  “小七,小七……馮婉!你給我站住!”馮易殊嗬道,“你再跑我真抓你了啊。”

  馮小七沒的法子——馮易殊束妖繩的本事她是親眼見識過的。

  於是馮小七隻好站定,然後表情尷尬地轉過身。

  “五哥,你怎麽跟過來了呀。”

  “娘讓我跟過來看看你又搞什麽幺蛾子,肚子疼還跑這麽快?三年前你是怎麽從山上摔下去的,忘啦?”

  馮小七哼哼唧唧地低下頭,“沒忘……”

  馮易殊走到妹妹身邊,若有所思地繞著馮小七轉了一圈,“我發現你每次聽見殷大人來了就跑,幹嘛,人家殷大人青年才俊……還能把你吃了?”

  “不是,那什麽……我麽……就是尷尬。”

  “你尷尬什麽……”馮易殊說到一半,突然頓悟,壓低了聲音,“哦……你不會喜歡人家吧?”

  “呸!”馮小七立刻啐了一口,“我要是看上他了,天打五雷轟。”

  馮易殊打了一下馮小七的腦袋,“別亂發毒誓,都夏至了不怕雷公真的劈了你啊。你喜歡上了也不奇怪,我要是女孩子我也喜歡殷大人——不過人家心裏隻有阿姐一個,你就別想了。”

  馮小七百口莫辯,“我真沒想……”

  “行了,下午是不是沒事兒,”馮易殊笑道,“你先回屋歇會兒,等吃了午飯,五哥帶你去騎馬!”

  ……

  一個人回屋的路上,馮小七可能歎了有幾十口氣。

  穿越到這裏已經有了三年,雖然馮小七對馮府乃至整個大周的古代生活都已經頗為熟稔,但長久以來,她一直都有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這身體的原主深深地迷戀著那位司天台的殷大人,以至於一旦聽著這個名字,心跳就會慢一拍,見了麵更是麵紅耳赤,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平心而論,殷時韞確實是個古今少見的美男子,看一眼賺一眼。

  但是,這種樂趣隻在不動聲色時才有,要是一見對方就自動犯花癡,那就隻是單純在犯蠢而已,毫無樂趣可言。

  馮小七實在沒辦法控製身體本能的反應,隻能像避瘟神一樣,遠遠避開這個殷時韞。

  “幹嘛又唉聲歎氣的?”一個聲音忽然從天上傳來。

  馮小七嚇了一跳,等覺察過來不由得捂住了心口,“槐青!你又嚇我!”

  槐青像隻蝙蝠一樣倒掛在附近的樹枝上,他蓬鬆而柔軟的銀色短發也垂落半空。

  “是你太容易被嚇到了好吧?”

  馮小七哼了一聲,“……你先給我下來,這麽和你說話我脖子疼。”

  “為什麽要我下來。”槐青聳肩,“你上來啊。”

  “你下來!”

  “你上來。”

  “你再不下來,”馮小七咬牙跺腳,“我現在就一把火,去把你住的那棵大槐樹給燒了!”

  槐青表情僵了一下,“……你和馮嫣還真是親姐妹啊。”

  “你說什麽?”

  槐青輕哼一聲,翻身跳落在馮小七的身旁,“我說,每次殷時韞一來,你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你還說你不喜歡他?”

  “呸,”馮小七不得不把五哥的話搬出來重複一遍,“殷時韞傾心我阿姐,而且我爹我娘都認準了他將來做阿姐的第二任丈夫,我喜歡個屁。”

  “這有什麽,喜歡的話就去搶啊。”槐青挑眉,“我幫你?”

  “嘖嘖嘖,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輪得到我和你這個妖怪搞事?”

  馮小七兩手抱懷,語重心長道,“喜歡一個人呢,應該先考慮怎麽才能讓他幸福,不是搶來就完事兒了的。我阿姐溫柔又心善,還那麽好看,殷時韞之後要真能娶到我阿姐,那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

  槐青挑眉,艱難地想了想,馮嫣溫柔麽?

  “以後你別跟我提這事兒啦,”馮小七擺了擺手,“再說小姑娘們十四五歲的喜歡都不作數的,現在再怎麽喜歡,過兩年就都不喜歡了。”

  “哈?”槐青歪著頭,“聽不懂。”

  馮小七歎了口氣,在附近草地上坐了下來,“反正人類的事情,都很麻煩的。”

  “我也不用懂,但你少和馮嫣呆在一起是真的。”槐青褪去笑意,認真開口,“尤其不要像上次那樣,一個人和她待在一塊兒。”

  “為什麽?”

  “你別管,為你好。”

  ……

  “嫣兒怎麽沒有和你一道回來……?”李氏往馮遠道的身後又望了望,“她是先回屋了嗎?”

  馮遠道麵露尷尬,“一會兒再說吧。”

  “何必一會兒再說,這裏也沒有外人。”李氏看了看殷時韞,“嫣兒的安危,殷大人也在意的。”

  殷時韞衣袖中的手輕輕攥住了,他看向馮父,低聲道,“伯父不用與我見外,嫣兒的安危我確實是在意的。”

  馮遠道歎了口氣,“嫣兒……還在國公府呢。”

  “你怎麽沒把她接回來?”李氏顰眉,“魏行貞還敢扣人啦?反了天了他!”

  “不是,嫣兒呢……已經和魏行貞喝過合巹酒,也起過山海誓了。”馮遠道磨磨蹭蹭地開口,“那我想嘛,既然禮數已成,嫣兒現在就是魏行貞的妻,咱們也沒理由強行拆散他倆,非要把嫣兒帶回來嘛,是不是……”

  “已經喝了合巹酒?”李氏怔住了,“沒有主婚人沒有喜娘,他們怎麽喝的酒,怎麽起的誓?”

  “哎呀,兩個人以茶代酒,那茶還是嫣兒自己煮的。”馮遠道小聲道,“我驗過了,兩人的後頸處都已經有了山海誓的烙痕,這個作不得假……是真的已經成婚了。”

  “以茶代酒……”一旁殷時韞微微沉眸,似乎帶著幾分笑意,“這樣不羈的做法,確實像她的風格。”

  “這個魏行貞,是給嫣兒灌了什麽湯,”李氏皺起了眉,“怎麽什麽都依著他。”

  馮遠道看向殷時韞,“殷大人還是先說說你的事情吧,您這遠道而來,想必有要務在身。”

  “這裏沒有外人,伯父伯母喚我時韞便好。”殷時韞拱手答道,“這一年來,因為‘洛都無影’的事情,司天台一直暗潮洶湧,這一點伯父在朝中可能感覺得不太明顯——”

  “明白,都明白了,”馮遠道抬手,“就今早薛太尉他們跪宮門那個架勢,太可怕了。”

  “你也瘦了啊,時韞。”李氏有些心疼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聽五郎說,你這一個多月都在翻查資料,有什麽收獲麽?”

  殷時韞搖了搖頭,“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想到來問問阿嫣有沒有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