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7 再見麵
  “停車!”尹真兒忽地開口。

  司機卻沒理會她,而是從後視鏡看程墨的意思,程墨眉目皺了一下,“隨她。”

  “吱——”車子這才在路邊停了下來。

  深夜時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和車輛,他們走的這條路又偏,連路燈都沒有,但尹真兒還是毅然決然地下了車。

  程墨緊跟著她下來,沉聲開口:“你不相信我?”

  尹真兒轉臉看著他,昏暗中,隻能看見一個輪廓,這個輪廓竟分外地像一個人,她心中沉了沉,“程墨,蘇田田和衛冉她們早就回楓城了,你為什麽還會出現在這裏?”

  程墨靜了一瞬,“我也回去了,隻是放不下你,抽空就會來晉城看你。”

  尹真兒不自覺雙手緊握,指尖緊緊掐著掌心才不讓自己顫抖,“你隻是楓大的學生,為什麽能躲多戰宇的防線見到我?”

  如果真如程墨所說,戰宇是故意讓她滯留在晉城,外人怎麽可能輕易見到她?

  尤其還是一個男人。

  程墨平靜地注視著渾身緊繃的尹真兒,抬手想要握住她的雙肩,尹真兒猛地後退避開他的碰觸,“你到底是誰?”

  他剛剛在車裏抽煙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文雅的程墨,倒像……邪氣陰冷的唐奇!

  這個認知,莫名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讓她渾身不寒而栗。

  “我是程墨。”相比較尹真兒的激動,程墨語調平靜,“這裏沒有車子會載你,跟我上車,我會送你回家。”

  懷疑的種子一旦產生,就沒辦法直視眼前的程墨。

  尹真兒搖頭,轉身就跑,可她還沒跑多遠,後頸猛然一痛,眼前頓時一黑,身體軟綿綿地倒下。

  程墨一把打橫抱起她,把她放進車裏,“開車。”

  ……

  尹真兒醒來時還在原來的車裏,頭頂的天窗半開,車裏隻有她一個人。

  頭下枕著抱枕,身上蓋著一條毛毯,她茫然地坐起身,車外熟悉的景致映入眼簾,她竟在溪山別墅大門外的馬路上。

  外麵人很多,有媽媽領著孩子匆匆地走,顯然是早上。

  她回到楓城了,而且還在自家小區的門口。

  呆了片刻,她立即推門下車,筆直地朝小區裏走去,進去時,一輛車子擋住了她,物業沒看見她,她長驅直入,來到自家院門口。

  這麽早,秦芊芊修的涼亭裏赫然有人在。

  是個高挑的長發女人,懷裏竟抱著個小嬰兒,麵色和善溫柔,嘴裏輕聲地哼著搖籃曲。

  原本半敞開的門裏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手裏拿著奶瓶和一杯牛奶,筆直地朝涼亭走去。

  牛奶是給女人的,而奶瓶是給小嬰兒的。

  女人先把嬰兒給男人抱,自己端起牛奶一口飲盡,喝完後隨手把杯子擱在麵前的大理石圓桌上,眉目含笑地看著男人抱孩子。

  尹真兒站在灌木叢後看著,腦袋裏嗡嗡直響。

  抱孩子的男人不是別人,是她老公戰宇!

  那個鐵血冷硬的男人,此時此刻抱著孩子,雖動作生疏僵硬,但看得出他在努力適應。

  所以,他把她留在晉城,就是為了和別的女人生孩子?

  不,不會的。

  不可能的。

  他明明說過此生非她不可,怎麽可能會跟別的女人生孩子。

  他是她的丈夫,共度一生的伴侶,她不應該連問一下都沒有就判他死刑。

  對,她應該上前去問問。

  可是,她的雙腿像灌了鉛,她嚐試著抬起,竟不聽使喚。

  她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雙目直勾勾地盯著涼亭的方向。

  那個女人看起來二十七八的樣子,很美,很知性,戰宇看她的眼神,透著溫和。

  女人又把孩子抱回了自己懷裏,戰宇沒有立刻離開,站在邊上垂目看著,看孩子,也看女人,他甚至還笑了一下。

  “啊,少夫人?”孫怡出來倒垃圾,冷不丁看到垃圾桶後方的灌木叢裏,好像有個人影,她一出聲,那人影受到驚嚇一般,掉頭就跑。

  尹真兒跑的飛快,跑的耳旁的風呼呼地響著,眼淚不自覺地流出來,太多太快,漂浮到空氣中。

  她半年多沒理發了,頭發長得更長,海藻一般在空中飛揚。

  她半夜逃跑,穿的是睡衣,腳上連鞋子都沒有,狂奔著,十分狼狽。

  “姐姐——”她從後門跑出去時,一道猶疑的聲音在喊她,她頓住,扶著麵前的一棵路燈柱,邊喘氣邊回頭。

  是秦芊芊。

  她穿著米白色的風衣,脖子裏圍著絲巾,整個人看起來光鮮靚麗,看起來生活過得不錯,但看見尹真兒的瞬間,眉目間湧出憂慮和憤慨。

  “姐姐,這半年多你去哪兒了?我怎麽都找不到你。”

  她走過來,哭著抱住了狼狽的尹真兒,哽咽了一下,吞吞吐吐地沉吟,尹真兒看著她,聲音沙啞,“你說。”

  秦芊芊咬了咬唇,“姐姐突然離開沒多久,姐夫就帶著一個叫楚錦瑟的女人回來了,而且這個女人還懷了姐夫的孩子,孫怡姐每天變著花樣伺候她吃喝,後來她月份漸大,有一次不小心滑倒,就跟姐夫說我故意把洗手液放在地板上害她,姐夫一氣之下就把我趕了出來……”

  之前,腦袋裏嗡嗡的,隻是有這個猜想。

  現在親耳聽到秦芊芊的話,隻覺得周圍一切瞬間失去了色彩和聲音,她呆然地站立著,像是一根木樁。

  秦芊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姐,你這大半年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麽打你電話總是不接?”

  尹真兒頭痛欲裂。

  她哪兒也沒去。

  她隻是突然生了一場怪異的病,後來就被隔離,隔離,再隔離,他們每個人都對她說她的病具有傳染性,要識大體,要乖,不能傳染給無辜的人。

  她照做了。

  她忍著無聊,孤單,思念,照做了。

  可是,現在卻赫然發現,事實不是這樣的。

  事實是,戰宇有意囚禁她,不讓外界聯係她,她也沒想過聯係外界。

  而她傻乎乎地毫無所覺,還每天抱著座機等他的電話,就像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妃子,苦兮兮地等待皇帝的垂憐。

  “我……我……”好傻。

  她喉嚨咕噥著,胸腔裏都是苦水,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