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失望的年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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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捐款資助孤寡老人的數額大,影響大,而且預期的時間將是很長,鎮委書記竭力要求許半夏出來接受媒體采訪,說這是宣傳本鎮精神文明的一個很好的例子。可許半夏有自知之明,她所作所為不過是為海塗贖罪。再說太監的事才剛發生在眼前,她還有何底氣吹捧自己?

  最後推不過,把具體執行的胡工推了出去,說這事都是胡工促成。當然私下不得不與胡工交流了一下她的難處,說是太監剛死,背後議論太多,又怕被槍打出頭鳥。胡工是經曆過大國有企業內部鉤心鬥角的老人,怎麽會不理解許半夏的顧慮,再說胡工本身就有一股俠氣,看許半夏為難,她當然拔刀相助。胡工說話是很注意分寸的人,在媒體麵前說得滴水不漏,很碰不出火花,搞得采訪的人興致缺缺。但看在鎮委書記分上,還是把文章發出來了。於是這個慈善活動成了許半夏全公司員工的集體行為。但明眼人怎會不知道,集體哪裏拿得出那麽多錢來?而且還是細水長流?這麽做也就堵一下無知又長舌者的嘴而已。

  不過這個集體慈善比之常見的個人老板出幾個錢意義更大,鎮委書記反而非常認可。

  車子終於在趙壘來到前修好。原本以為隻是配幾塊玻璃、做一下表麵鈑金和刷一層漆,那麽簡單的事不會超過三天,沒想到用了一周有餘。大年三十,大街上麵清清涼涼,各人都是回家團圓的時候,許半夏到空蕩蕩的家裏轉了一下,準備開著修好的車去機場接趙壘。可憐這兩個人,都是嘴上狂喊著早點結束,早點休息,卻都是工作到最後一刻才肯罷手。

  漂染回到熟悉的環境,非常興奮,獨自滿屋子地溜達。許半夏則跑進臥室,打開衣櫥,對著滿滿的衣服,左挑右選總覺得不合適。打開所有電燈對著鏡子看看,發現這幾天下來,她一張從來都是白裏透紅的臉現在顯得灰白瘦削,所有黑白灰的衣服全都不襯臉色。更別說瘦了那麽多,沒一件合身衣服。最後不得不挑出一件土黃的毛衣,外麵罩一件長黑大衣算數。但願春節七天休息下來,可以恢複原貌。

  看看手機,距離趙壘上飛機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不知道趙壘有沒有去了機場,有沒有與她一樣坐立不安?許半夏摸摸包裏給趙壘的禮物,那塊在香港買的手表。又去廚房,將胡工特意給她包的餃子從塑料袋裏拎出來,一一碼在一塊幹淨的布上麵。這還是胡工吩咐的。許半夏微笑著心想,晚上趙壘來的時候,她親手煮餃子給他吃。雖然知道他不會稀罕,就像她一樣,趙壘的口味偏海鮮。但是,這是她的心意,不是?

  偏偏手指滿是白粉的時候,有人來電,打的是手機。許半夏稍稍洗了下手,打開黑包,包上還是留下粉白手印。但是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機上的顯示是帥哥。許半夏很是歡快地直接說話:“帥哥,已經去機場了嗎?太早了點吧。”嘴裏揶揄,心中其實歡喜,原來趙壘與她一樣心急。

  趙壘卻道:“妞,對不起,我不能去你那裏了。剛剛北京大中國區給我電話,說是總部有要人過來,指名要我過去。”

  許半夏一個跟頭從雲端裏掉下,什麽,等了那麽多天,他不來了?“明天是春節,你確定嗎?總部要人這個時候過來?促狹了點吧。”許半夏心中有了不好的聯想。

  趙壘道:“我想可能與我上次會議時候提出與大中國區總裁相左意見有關。那次會後,我把自己在會議上的發言補充一下,全文發到總部副總裁的信箱裏,也算是會議紀要吧。我沒有多加會議之外就其他事的考慮和意見,算不得背後施黑手,正大光明得很。坐高位的人如果做出來的手段類似宵小,類似‘文革’中的背靠背的話,那種人是不能服眾的。我才不屑於那麽做。有可能這次春節期間總部要人過來,是對我的發言的反應,但我不知道是好是壞。很想請你一起過去,可我還不知道去了北京是什麽遭遇,或者後麵還有什麽安排。原諒我,等我明天與總部要人接觸了,再給你電話行嗎?”

  許半夏的情緒一下被打入冷宮。可是她能拒絕嗎?她極其沮喪,但還是強打精神道:“你不用懷疑,總部的反應一定是良好。否則沒必要派要人親自過來,又指名讓你過去。我想你提出相左意見肯定得罪總裁,如果不是要人指名,你沒有機會麵見總部欽差。而如果總部反應不良的話,冷擱著你的意見,你們大中國區總裁的反彈就能夠你喝一壺。不過我還是等你明天的電話吧。唉。”

  趙壘心中覺得很對不起許半夏,但是又是躊躇滿誌,對於北京之行充滿希冀。“妞,我也是這麽想的,真好,總是能與你心有靈犀。不過我們大中國區總裁沒你料想的那麽沉得住氣,這幾天就沒放過我,已經秋後算賬。手指一伸,連我管轄公司的年度計劃他都要求我重做。我陽奉陰違改了幾個字,當天晚上就發給他。我真是火大了,有問題當時開會時候就可以說,沒必要事後用手中權力打擊報複。打量別人就沒做過管理?這等下三濫手段還不入我法眼。我看他這回春節見麵了怎麽報複。”

  趙壘一向話少,除非是闡述一件事,這麽滔滔不絕的時候還真是少見。不用親眼目睹,許半夏也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飛揚神采。是,他現在一定非常興奮,機會在他麵前招手。許半夏不開心,等了那麽多天,最近又遇到那麽多不順心的事,她滿心想著第一時間與趙壘麵對麵溝通,尤其是說說太監的事,可是不行了。明天……明天誰知道是什麽結局呢。她有點敷衍地道:“你這些內容前幾天沒在電話中如實匯報。”

  趙壘則是笑道:“怕你笑我意氣用事,這麽大的事,我怎麽就不能關住嘴不說,卻非要與大中國區總裁對著幹。人家好歹也是總部多年放出來的欽差,在總部根基深著呢。我一個新進胡說八道不是討打?”

  許半夏還是不由噓道:“省省吧,你這人做事如果不是思慮再三,怎麽可能出手?真衝動的話,最多也就是悶聲不響走掉。是不是有什麽考慮吧?”

  趙壘聽了大笑,道:“妞,怎麽都逃不過你的猜測。沒錯,我這半年多來,對總公司的企業文化感覺良好,但對大中國區的經營理念卻是很不感冒。好好一家跨國公司,如今給個老華裔管得跟我原來做的家族企業似的,連帶地,大中國區的發展理念也非常陳舊滑稽。我這回在會議上的發言雖然是有點衝口而出的意思,但後來就是故意了。我想不外是兩個結果,要麽魚死網破,這種人手下做著也沒意思,大不了籌建結束被他難看掉;要麽因此提醒總部,大中國區其實還可以那樣做的,那樣做是可以做得更好的,最理想結局是把大中國區總裁換了。不過我不看好後者,畢竟一個根深葉茂的人在大企業裏不是那麽容易撼動的。妞,明春我失業的話,你得給我安排好位置了。”

  許半夏幹脆又是一聲“噓”:“去,別說得那麽危機深重的,我看你竭力爭取的是後者才是,你才不會消極等待前者的結局。這不,總部要人不是來了嗎?你的爭取已經有結果。帥哥,我看好你,明天你給我的新年禮物一定是你的大好消息。”

  趙壘笑得有點誌得意滿,但還好沒忘記許半夏:“我今天去爭取一把。妞,你今晚去哪裏吃飯?我是注定在飛機上了,你呢?一定要找人一起吃飯。”

  許半夏以滿不在乎的口氣道:“放心,我找了三個小兄弟。再不行就去外婆家混一頓。倒是你可憐得很,偌大一個帥哥,還得接受空姐們施舍年夜飯。”

  趙壘溫柔地道:“妞,你最近一直很忙,有點疲於奔命。今天別玩得太晚,還是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或者,我被總部要人放出來,我們直接去東北滑雪如何?很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不過我在想,如果,嗯,有點可能的如果,我被總部賞識去了大中國區工作的話,以後在北京,我們反而有更多見麵機會。”

  許半夏抬起頭想了一想,道:“既然總部來人很可能是賞識你的計劃,極有可能實施計劃的人就順水推舟認定你了。我覺得你去北京的可能性很大。那樣可能反而更好。你別一直對不起對不起的,我吃不消。我們來日方長。”

  趙壘有點謹慎地道:“還有一種可能,這種超大型跨國公司的內部人事調度有些方麵其實也與我們的大型國企差不多,論資排輩得厲害,不像你那裏用人那麽靈活。不排除可能是有些不明白的事找我再說個清楚。不過這樣一來,你看著,大中國區總裁更要視我為眼中釘了。”

  許半夏輕輕道:“我不擔心會出現這種結局,管理層不會沒有考慮。你去北京的機票買了嗎?出發上路了沒有?”

  趙壘道:“接到大中國區電話的時候已經讓秘書訂了機票。我得先與你說一聲。時間……出發時間差不多了,反正一樣的旅行箱。我走了,妞,其實我很希望你獨自去我父母家。”

  許半夏有點勉強地提起嘴角笑笑,似乎趙壘就在麵前,她笑給他看。對於她而言,家庭觀念幾乎沒有,雖然明知趙壘希望她去見他的父母是什麽意思,其中含義不言而喻,但是她眼中隻有趙壘,如果趙壘不在身邊,她才不會去斑衣娛不相幹的親。但她隻是笑道:“去吧,免得路上趕得太急。你父母那兒我等著你一起去,你知道我膽子是最小的。”

  趙壘聽著大笑,許半夏膽子小?他的膽子都自問沒有許半夏大。對於許半夏的體貼,他很感舒服,已經有點習慣有事找她一起商量,發現總能獲得共鳴。此去北京,很可能將是他事業的轉折點,他不否認當時在會議上提出反對意見時候抱有破釜沉舟,成王敗寇的想法,這點許半夏也看出。他已經對大工廠管理熟能生巧,他需要一個跨越,跨上一個新的平台,而不僅僅是一個台階。與許半夏一席談,更讓他心中有底,信心倍增。

  許半夏放下電話則是傻站了很久,她傾注了多少心血來等待今天,卻最終撲了一個空。她雖然在電話裏嘻嘻哈哈說邀請三位小兄弟吃年夜飯,可她自己心裏知道,什麽小兄弟啊,不過是漂染三兄弟而已。她能去哪裏?外婆家是舅舅的天下,她進去插什麽樁?

  明天趙壘會給什麽結果?那不是她能掌控的東西。趙壘從來都不屬於她能掌控,隻有他前陣落魄的時候,而那時她反而不喜歡了。她或許就喜歡那麽飛揚驕傲的趙壘,喜歡他掌握大局的鎮定與氣魄,喜歡看著他像一隻雄鷹搏擊藍天。不,她不能也不會去阻攔趙壘,她很清楚趙壘與她一樣,機會出現眼前的時候,他會竭力爭取。她即使隻是通過話筒,都能嗅得出那絲屬於趙壘的機會,趙壘自己豈能不知?豈能放過?

  或許,他們兩個都是鷹,兩隻翱翔天際的鷹。他們會在搏擊長空的時候彼此呼喚應和,道聲珍重。但永遠不會像大雁一般,牽手並進。隻因為他們是鷹,天性注定。趙壘也深知她,所以都沒要求她跟去北京,在賓館無聊等待,而是等他確切消息後再定。或許他也認為,他們的交集可以短暫,但必須是全心全意,必須是光華璀璨。

  許半夏為這個認知所鼓舞,帶上漂染不遠萬裏去工廠接了另外兩個漂染回家過年。漂染兄弟仨難得團聚在這等豪華府邸,歡奔亂跳。許半夏煮了一大鍋餃子與它們分享。居然難得隻隻都是完整。然後搏鬥著替小兄弟們洗了澡,筋疲力盡,但也熱鬧。一人仨狗,居然也能激發出親情,一種單純的親情。此後,隻要許半夏沒有出差,漂染它們的喂養不再假手他人,全由許半夏自己一手料理。於是,許半夏不會做菜,倒是煮得一手好狗食。

  不得不承認高躍進是個聰明人。這人也是上無父母,養個女兒像是野貓,並不怎麽將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他又不肯再入圍城,受那婚姻約束,春節這個闔家團圓的大日子裏,他的身份也是頗為尷尬。雖然有蜂擁前來參拜的親戚,可是那又有什麽意思,所以高躍進昨天已經打包去了地中海。許半夏一點不懷疑,這家夥在享受地中海陽光的同時,絕對不會錯過異國美女。這大概是高躍進多年智慧與實踐的結晶。

  但許半夏心說,這一陣累到虛脫,若是要她乘十幾個小時飛機去遊玩,那是敬謝不敏的。而讓她在床上睡個十幾小時,那是輕而易舉的。可惜天不遂人願,大年初一一大早,漂染兄弟仨哭著喊著要飯吃。喊就喊了,它們還恬不知恥地向那隻賊溜溜的加菲貓學習,三枚龐大身軀輪流在許半夏被子上麵踩踏碾壓,害得許半夏不得不睜開一隻眼睛,稀裏糊塗為它們調配一袋狗糧,然後才得繼續睡覺。

  初一不外是到處拜年,但是許半夏出門時候,將原來封好的紅包數出一半。她本來替趙壘考慮,怕他不懂習俗,所以多封了一半紅包方便他見親戚的時候可以分發,現在他人都沒來,她還湊什麽熱鬧。幸好她一直沒太把親戚放在心上,男友上門的事她隻想搞個突然襲擊,混過初一就行。否則這會兒趙壘沒來,她還真難向親戚交代呢。

  可她心裏還是鬱悶,下意識地等著趙壘的電話,時不時將手機取出來看看有沒有信號。因為今年她大發,眾外婆係親戚都是問題連連,許半夏沒勁搭理,蔫頭耷腦地一個勁說累。沒想到的是,吃飯吃到一半,絕跡外婆家無數年的父親上門,不用說,專程來找許半夏的。身邊還帶著許半夏的同父異母弟弟。他們還能是為什麽來?還不是因為許半夏一直扣著不還的一百萬。

  許半夏看見門口的是他們兩個,坐在位置上沒有起身,道:“你們下樓等著我,這兒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在座都知道許半夏與父親不親,但是難得見他們當麵交鋒。他們都一致無聲無息地看著門口尷尬的兩人,連外婆都不說一聲。一直等做父親的怏怏下去,外婆才對許半夏道:“都那麽多年了,對他客氣一點吧。”

  許半夏緩緩起身,又夾了一塊醉雞肉扔進嘴裏,才冷冷地道:“他今天來是想問我要錢,我下去一會兒。”

  外婆在許半夏身後道:“這個做爹的對半夏她媽挺好,對半夏怎麽這麽糟,兩個人沒緣分就是沒緣分。現在看我們半夏有錢了,他還真好意思來要錢,真是不要臉。”大家都誤會許半夏嘴裏的要錢是什麽意思,本來還有點同情,此刻也不客氣了,都說天下倒還真不多見這麽不要臉的父親,按說他們家小日子也是過得很不錯的。

  許半夏本來就有誤導的意思,但也沒耐心躲在門外偷聽反應,這等小兒科的虛晃一槍,她還能不知道結果?下樓見父親弟弟一起等在樓下,父親白麵金絲邊眼鏡,長得文雅氣派,弟弟剛有幾根胡須,顯然是寶貝得很,悉數蓄在嘴唇上麵。兩個人看上去都是體麵人。許半夏走過去淡淡地道:“什麽事?難得你們主動找我。”

  做父親不大敢直視女兒的眼睛,小小心心地道:“半夏,聽說你最近生意做得很好,我那一百萬可以還我了吧?”

  許半夏冷冷地道:“還行,你沒將黃世仁學得十足十,總算比黃世仁晚一天來問我要錢。”說完一頓,看著父親的白臉一下火紅,紅到耳邊,這才又道,“說吧,你要錢去什麽用。”

  做父親的像是個小學生回答老師問題,低著頭紅著臉喃喃地道:“你弟弟眼看著要考大學了,需要不少錢。我們也準備換一處房子。”

  許半夏依然冷冷地道:“考大學要錢嗎?我從高中開始書費學費生活費都是自己掙,我不知道讀大學原來還得家裏出錢啊。弟弟既然出去讀書,你們還換什麽房子,原來住的還不夠?我當初剛畢業時候住堆場,你們怎麽沒留張床給我?理由不成立。回吧。”

  做父親的啞口無聲,反而是弟弟看不下去,大聲道:“姐姐,你既然在借據上麵說好還錢,為什麽言而無信?你答應我用那筆錢買電腦,你也是一樣言而無信,我原來還以為你是個好漢呢。”

  許半夏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實在不應該跟著你父親來,大人們的陰暗麵你怎能看得懂。你知道為什麽你爹今天一定帶上你嗎?你知道為什麽你爹不敢直視我嗎?凡事都有前因後果。我為你好,一直沒有向你透露內情,可是你家無良爹娘反而逼著你來了解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果然都不是東西。放心吧,你的電腦與大學學雜費我都記著,不會少你。你這個學期還得好好用功,電腦不急。如果你現在有獨立思維,不妨好好考慮一下你這個家庭的某些不正常。但我一定會在你大學畢業,工作一年之後,詳細告訴你實情。相信那時你心智成熟,會有自己的判斷。我就這些話,你們回去吧。”說完,許半夏便不管不顧自己上去,將父子兩個丟在冷風裏。

  許半夏的話引得她弟弟思考,他也覺得反常。但是他又不相信自己的父母會是姐姐口中的無良爹娘。是以一徑愣愣看著父親,他也覺得父親在姐姐麵前很抬不起頭來,與平時對他時候的自如完全不同。等到姐姐在樓梯口消失,才聽他父親幹咳一聲,道:“回去吧,你姐姐一向逆反心理很重。凡事順著她點,她媽死得早。”

  弟弟一聽,又覺得父親挺委曲求全的,心中很想衝上去抓了姐姐下來了解清楚,可是已經被父親拖著離開。小小年紀,一時想得腦子發脹。但畢竟是父母多年養育,他在心裏很快便偏向了父母,至於這個逆反的姐姐,看她以後怎麽做。不過有一件事不出所料,兩人回家後,媽媽將姐姐與爸爸夾雜不清地罵了一下午。

  許半夏才不會管她父親兄弟想什麽,也懶得管舅係親戚指責她父親,今天她沒精打采得很。吃完飯便與外婆告辭了出去,先去探望一下小陳的父母,送去一個大紅包。然後去幾位東北來的工程師家裏,有小孩的家裏也是每個孩子一個紅包。出來時候已經四點多,先回家喂了嗷嗷等食的漂染兄弟,才去阿騎家混飯。

  野貓看見許半夏,先是一聲大叫:“咦,你不是有特殊安排嗎?趙總人呢?”

  許半夏笑嘻嘻地坐下,道:“吹了,這下可以做小野貓的奶奶了。”

  童驍騎一臉不信地看著許半夏,野貓卻遞了一張報紙給她,哈哈笑道:“我們小野貓的奶奶已經有人做去了,你慢了一步。到底怎麽回事?沒見你多傷心啊。”

  許半夏簡短地答了句:“他總部來人,去了北京。”一邊接了報紙翻看。上麵居然有一條高躍進與一個有點名氣的明星的八卦,兩人在北京上飛機去度假時候中了記者埋伏。許半夏再沒興致,這時候也忍不住笑出來:“我還以為你爹走出國門玩向世界了呢,沒出息,大好機會不把握。做的時候又不需要他說話溝通。”

  童驍騎聽了跟著大笑:“胖子,你這話給野貓爹聽見得氣得吐血。他什麽時候打電話過來,我們傳達給他吧。”

  高辛夷也是笑道:“胖子,你在趙總麵前會不會這麽說?”

  許半夏笑道:“我們認識那麽多日子,我是什麽人他早知道,我調戲鴨子他都見過。唉,他怎麽還不來電話呢?都吃晚飯時間了啊。”

  童驍騎覺得今天的許半夏反常,心中有點擔心,不由想起當年她拍案而起對付太監的情形。當年,她本來也是不動聲色,忍無可忍時候才一怒出手。高辛夷不知,還是笑道:“胖子,說實在的,還是我爹最適合你。有你管著我爹,我不知多幸福。最好你管住他不讓他亂交女朋友。”

  許半夏笑道:“野貓你不了解你爹,你爹酒色財氣,缺一不可。你管他別的都可以,唯獨這四點碰也不能碰。不信,你看看你不屈不撓跟他鬧出走,他改了沒有?”

  高辛夷眼珠子一轉,覺得有理,正要說話,許半夏久等不至的電話總算打來。“妞,等急了吧。我們談了一整天,吵得很激烈,大中國區總裁很生氣。等會兒準備吃飯,我趕緊給你電話說一下。”趙壘的話音有點激動,語速很快。可見今天會議言談之激烈。

  許半夏看看阿騎夫婦,走去陽台接聽:“總部要人過來不是最後拍板?他們還準備聽取意見嗎?那你有點危險了。”

  趙壘道:“是啊,要人是總部分管常務的副總裁,估計他過來會做最後拍板。亞太總裁也來,看來很重視。他們反正都春節不休息,苦了我們。晚上還要繼續,他們說他們的時間有限。”

  許半夏想了想,道:“也是,換我也會這幾天快馬加鞭設定總方針,完了春節後上班正好煥然一新實施新方案。帥哥,我看你今天一定是有啥說啥了,一點沒含蓄一下。情緒很激動的樣子。”

  趙壘聽著有點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還算是可以的,我們大中國區老板下午衝我拍桌子了。今天沒召集太多中國區的高層,沒馬屁精捧他,他的意見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所以他很煩。我唯一頭痛的是,我畢竟不是負責全局的人,了解的隻是我掌管的這一塊。但是今天的討論是逐條逐條地定案,有些東西我不算最清楚,被大中國區老板噎死的機會比較多。我今天想不激動也難。”

  “啊,這樣。不過你們總部要人應該清楚,這是客觀原因造成的局限,你作為一個諸侯王,能夠指點大中國區方案,已經很了不起了。畢竟不在其位不謀其職。”與趙壘說上幾句話,許半夏今天懸了一天的心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腦袋清晰無比。

  趙壘笑道:“我想他一定清楚。而且我已經看出,會議桌上的風向不利大中國區老板。本來,他們親自過來抓緊時間敲定方案,又把我這個反對意見者招去,不會無的放矢。看得出大中國區老板的沮喪。妞,很想你過來,如果我筋疲力盡又精神緊繃地回到客房能這麽與你說幾句,睡覺都可以踏實很多。我很在意這次的機會,所以全力以赴,精神……很緊張。”

  許半夏一聽差點跳起來,開心地道:“好啊,我也想參與你這個重大曆史性時刻,你等著,開著機,先去吃飯,我到機場轉轉看還有沒有去北京的票。”

  趙壘顯然很開心。許半夏更開心,放下電話便了解航班,知道晚上有一班起飛去北京的,大喜,叫阿騎開車帶她去家裏,拎了早整出來的行李箱直奔機場,買了一張唯一的商務艙的票,飛奔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