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心結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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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委書記見開會還早,直接就到了縣委書記的辦公室匯報工作。他在這裏可以直進直出。縣委書記一見麵就問:“我叫你辦的事還沒消息?你不是一向快手?”

  鎮委書記笑道:“我不是要等結果全出來了再來匯報嗎。我先與外圍一些知情的同誌談了話,知道許半夏這個人隻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沒有什麽大奸大惡。今天找她本人談話,看樣子是個懂事的人,見麵也沒有喊冤,跟我擺事實講道理,有話說話。總體而言,這個人做生意應該是比較規範的,一般企業沒事是不會自己找麻煩找人審計的,她卻是直接拿了審計報告來給我看。我剛剛來之前去稅務局轉了一下,主要是想把許半夏跟我說的事從稅務局那裏對一下號,看來她沒胡說。”接著便把許半夏飯局中說的那些經曆與縣委書記說了一遍。

  縣委書記聽了後,笑道:“多大年紀了?看來還是個能人嘛。去年既然做得那麽好,利稅是多少?”

  鎮委書記道:“書記一問就問到點子上了,我去稅務局了解時候調了她公司的記錄出來,去年她可以說是我們鎮第一納稅大戶了。書記,如果沒什麽大事,我想衝您求個情,我們鎮財政還要指著她呢。”

  縣委書記笑道:“我還不是為你?你剛下去,我隻怕這種財主不把你這個年輕的鎮委書記放眼裏。你上去先給她一頓殺威棒,然後再給她點好處,以後她見你就服服帖帖了。我這兒沒什麽,求我的是以前的老上級,現在也就是政協裏麵混退休的,隻是他的一些私人恩怨,沒什麽要緊。我隻是看著他提供的這個材料有用,讓你用一下。”

  鎮委書記感激不已,忙道:“今天就見效了,許半夏主動提出給一個村送溫暖。不過這人一直挺爽氣,以前虧得都當車子了,春節還出錢請村民看戲,是個可以發掘的人。我不知怎麽謝謝書記。”

  縣委書記點頭,道:“我知道你的能力,這事放手交給你,知道你一定能辦好。對許半夏,你回去以後還是要以扶持為主。你那個鎮跟其他鎮相比,總體上經濟相對要落後一點,做得好,成績很容易看出來。類似許半夏這種企業,拿出去好看,用起來實用,看起來潛力還很可發掘,每年對你的GDP貢獻就不是個小數目。你以後多扶持,讓他們的企業更上台階,有什麽優惠政策需要出手的,找我來批。最好讓她帶動你們鎮的經濟,形成一個產業帶。你一定要給我長臉,拿出政績來。”

  鎮委書記聽著這麽貼心的話,激動得沒話可說,隻是看著縣委書記眼圈發紅,隻差一點說出“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書記”這類的話了。兩人都沒有再去提什麽廢油汙染海灘的事,那本來就隻是手段。政經大局才是最要緊。

  許半夏哪裏知道自己的事在別人談笑間做了棋子,心裏還隻是翻來覆去地想著副鎮長的話,很是不能理解,究竟哪裏得罪了縣委書記,會不會伍建設的倒黴事也落到她頭上了。這會兒,什麽修姨失蹤太監潛回之類的事都不去想了,那些相比之下,都是吃飽了沒事幹的小事。

  叫來曹櫻和胡工交代了資助貧困老人事項,說是公司占了人家村裏的海塗,斷了村裏的一半財路,所以得有所表示,從今開始,包下村裏孤寡老人的生活,每月給錢出力。她心神不屬地也沒怎麽理會胡工開心的表情,更不會去內疚地深想自己本意乃是毀了人家海塗總得有所表示,找今天給鎮委書記表態的借口趁機順勢推舟地做出來。當務之急更需占用她的思考。等她們出去就關上門,拉掉電話,關上手機,一個人細細地推沙盤。究竟是誰說動縣委書記對她發難?看今天情況,鎮委書記的問話完全是空穴來風,看來他們手頭沒有掌握著證據,所以自己此刻如果動作過於頻繁,可能反而會招致懷疑。本來第一念頭就想去搬出高躍進這個救兵的,隻是這一下不是等於在告訴縣委書記,她心虛嗎?許半夏非常相信,汙油事件他們是不會掌握到什麽的,但他們既然會利用這件事,說明他們中有人對她許半夏品性非常了解。這才是最可怕的。想到她和趙壘因為了解伍建設,所以伍建設被他們設局差點掐死,不由不寒而栗。在縣委書記麵前進言想要掐死她的是哪個對頭,她必須將之揪出來。也由此可見,人真不能行差踏錯。

  如今的她家大業大,別的不用,隻要封賬查她個幾天,她就會翹辮子,因為她現在的活路都在資金飛快流轉上。如果是個熟知她的人下手搞她,而且正捏準她這處七寸的話,她就慘了。會是誰呢?關鍵問題是,熟知她的生意圈內的人,誰能搬動縣委書記?許半夏把高躍進也算了進去,現在與童驍騎分了家,不排除他無所顧忌,想進一步霸占她這塊好地肥他女婿的可能。伍建設那是最大可能,她現在為配合蘇總,徹底不讓鑫盛翻身,已經開始對伍建設的供貨要求陽奉陰違,再說她向省鋼投錢的事行內早就傳開,伍建設不會不聯想到她與省鋼聯手打壓他的可能。裘畢正也有可能,他這個人路數粗,但他現在有一些錢壓在她手裏,可能他得有所忌憚。而馮遇就不大可能,馮太太與她現在一周算一次賬,關係好得很。再說馮家還有大筆的錢在她手裏,這才是關鍵。其他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沒有那麽深的交往,對她也不是很知根知底,應該不會做出什麽來。

  這世界,哪裏都不可能是鐵板一塊。隻要大致確定幕後黑手的範圍,從這幾個人入手,目標明確,範圍便可縮小許多。許半夏便飛車出去直奔縣府,找熟悉的原常務副縣長、現在的縣長了解情況。早就聽聞他與縣委書記有矛盾,隻是沒有激化而已。

  與縣長關門談了半個小時出來,許半夏出來時滿臉冷笑。縣長分析得很對,能支使縣委書記的,不可能是商界的這幾個人,而政界的人許半夏幾乎沒有得罪,最後許半夏想到了趙壘前女友的父親。把他的名字一說,立刻得到肯定。

  趙壘前女友的父親怎麽可能知道她的灘塗汙染之事,他還能從哪裏知道此事?目標當然直指同在政協的裘畢正這個傻帽。記得在裘畢正兒子的結婚儀式上見過那人。

  要換了以前的脾氣,許半夏早飛車過去找裘畢正,一拳頭揍上他的鼻子。但現在她“溫和”了很多,隻是以年終算賬為名,約裘畢正出來喝茶。裘畢正正沒事做,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好不容易有大旱逢甘露一般的應酬,早飛車來了。他還是派頭十足,可許半夏看著隻是覺得好笑。

  不等裘畢正坐下,許半夏便開門見山地道:“裘總,你現在公司開不起來,伍建設又管不了你,暫時又沒下家收你的公司,你說,你現在沒有別的收入,何苦為難放在我這兒吃利息的兩百萬?你為什麽這麽想不明白?”

  裘畢正嚇了一跳,道:“小許,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對我有什麽誤會,我可以解釋。不要說得那麽嚴重。”要換作以前,裘畢正早對罵回去,可現在硬不起來,許半夏是他衣食父母。

  許半夏冷笑道:“裘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機會我是給你了,你自己不說,到時也不要怨我。”說完便起身離開。

  裘畢正驚出一身冷汗,忙跳起來一把拉住許半夏,非常誠懇地道:“小許,你有話不要說半邊,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了的。你想想,我現在救命錢都放在你那裏,我能對你怎麽樣?我燒香念佛保佑你長命百歲興旺發達都來不及呢。”

  許半夏聽他這話說得也是在理,確實,他再傻帽也不至於傻帽到那地步,他說得出這話來,說明他很有認識。難道是自己推測錯誤了?便又坐下,取出從縣長那裏拿來的趙壘前女友父親的名片,拿給裘畢正看:“這人你最近接觸了沒有?你在他麵前怎麽說我了?”

  裘畢正一看,忙道:“這人我剛與他吃過飯,小許你怎麽知道了?我沒與他說什麽啊,當時伍建設也在場的,不信你問他。還是伍建設要求我引見他的。你也知道,伍建設這家夥現在賴著半年承包費就是不給我,說他這後半年郭啟東進去後又沒用過我的工廠。我懶得跟他打官司,想跟他好好溝通,即使拿回一點也好,所以隻好比較順著他啦。他說有事要找這位領導,我當然隻有幫忙嘛。我真的沒有說什麽,隻是吃了一頓飯。”

  許半夏看著裘畢正,不由想起當初趙壘想從伍建設手裏拿回錢時候的狼狽,心裏軟了一下,轉了口氣道:“然後呢?”

  裘畢正見許半夏口氣緩和,舒了口氣,忙道:“後來聽說他們挺要好的,我去伍建設廠裏的時候見過領導一次。”

  許半夏這下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信息了。她靠在椅背上閉目沉思,如果隻是裘畢正出手,她還不怎麽擔心,而如今是伍建設與趙壘前女友的父親聯手,這兩人……那就沒有個底了。她懶得再與裘畢正周旋,淡淡地道:“裘總,這兒我可以記賬。我先走一步。”便拎起包離開。

  看來伍建設還是最終有所覺悟了,他要是從趙壘前女友的父親口中知道了她與趙壘的關係,那麽他會把鑫盛的賬也算到她許半夏頭上來,因為他即使恨趙壘,也是鞭長莫及。這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那就隻有深仇大恨可以形容了。伍建設這個人什麽都做得出,對他,許半夏早有準備,但沒想到他會棋高一著,聯合上趙壘前女友的父親。這說明,伍建設很快就會借力打上她許半夏的七寸。怎麽辦?

  許半夏坐在車裏徹底無力,根本沒心思去發動汽車,隻是直著眼睛發傻。雖然她現在實力強大,但民不與官鬥,縣委書記要是來一招強的,她雖然以後可以來個什麽行政訴訟,可那時她的損失早就造成,還有何挽回餘地?無論如何,必須預作防備。

  很想和趙壘商量,可是事關他前女友,會不會讓他很尷尬?如果他為了她而不得不找上前女友,那會不會因此割地賠款,許以什麽好處給前女友?許半夏不會不知道那會是什麽好處,她當然不會答應。許半夏不得不有所顧忌。

  左思右想沒有解決辦法,許半夏蔫蔫地開車回自己公司去。想來想去,還是隻能找高躍進幫忙,此人在市內呼風喚雨。“高胖,我岀事了,被縣委書記瞄上了。”

  高躍進奇道:“縣委書記沒事找你什麽麻煩?吃飽了撐的?”

  許半夏歎起氣來:“不止是縣委書記一個人,還有市政協的領導。我去年已經吃足政府的苦頭,要不是野貓問你借錢贖我出來,我春節還得在裏麵過,今年年前我怎麽還是那麽倒黴啊。”

  高躍進奇道:“你怎麽得罪人家了?什麽大事兒,你有沒有犯法?這樣吧,你過來跟我說說。順便我們討論個辦法,讓阿騎警惕起來,別以為醫院裏住著不會出事,還有……”

  許半夏現在沒心思去管修姨失蹤這等瑣碎小事,不由衝著電話大叫道:“我煩死啦,我煩死啦,你不要再煩我啦,我腦袋快爆炸啦。”一陣子大叫下來,頓時覺得有點兒痛快,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很快就恢複“煩死啦”狀態。最近公事私事麻煩不斷,她心裏又是懷著鬼胎,早就疲累到極限。

  倒是把高躍進嚇了一跳,把手機好好拿開一尺距離才避免了魔音穿耳,但他隨即失笑,難得看見許半夏狂叫失態,今天還是第一次。不由心想,終究還是個小姑娘,換他就不會那麽叫出來。不過也可見她現在是真有難處了。等許半夏叫囂結束,這才盡量克製笑意,盡量裝出狼外婆的溫和:“胖子,有事情過來,我幫你解決,沒什麽大不了。快點,我請你吃飯。”

  許半夏現在無計可施,隻有抓住高躍進這根稻草當槍使,雖然知道高躍進肯定要她幫忙想辦法解決修姨失蹤這等風聲鶴唳的麻煩事。一路在想,伍建設是不是知道了她和趙壘的關係,所以認為鑫盛是她和趙壘聯手設套讓他鑽進去了?他當然不會認為是他自己決策失誤導致,即使承認了,也得遷怒。那麽,即使他現在不爆發,或者是還沒意識到她在其中的作用,等她與蘇總聯手吃下鑫盛的時候,他怎麽也得爆發了。所以看來還得想辦法打落水狗才好,一勞永逸。太監那兒就是因為沒有痛打落水狗,才導致現在總提心吊膽他會做出什麽來。千年防賊的滋味不好受。

  這種火燒屁股的當兒,老蘇卻來電找許半夏。

  老蘇自從許半夏跟他說了與趙壘的關係後,很是鬱悶了幾天,但他是個爽朗的人,並不因此就對許半夏不理不睬,這次弟弟寒假過來找工作,他想到了許半夏,“胖子,我弟弟今年過來找工作,他已經有幾家意向單位,我想請你幫我拿個主意,我弟弟主意大,我的意見他怎麽也不肯聽。”

  許半夏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你弟弟?這樣吧,你到我家小區對麵的那家四星級賓館等我,我跟人談個話,很快就過去,一起吃飯,邊吃邊談。”

  老蘇同意,隻是沒想到會那麽順利。許半夏則是看到自己又成功裝一次好人,拍方向盤慶祝一下。沒想到到了高躍進公司,卻見高躍進被要事霸占了去,遠遠看著許半夏遞過很歉意的眼色,許半夏隻得作罷。天雨偏逢屋漏,許半夏決定以後春節前都冬眠不出,她似乎與春節犯衝。

  到達賓館的時候,正好看見老蘇帶著一個大男孩進賓館的門。停好車跟進去,見他們兩個人就那麽老老實實站在大堂等,也沒想到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一下。見到許半夏,老蘇先大步迎過來:“胖子,這是我弟弟,比我還高呢。”說的時候看著小蘇,眼神中都是驕傲。

  許半夏看著笑道:“看著你那麽高大的弟弟,我都不好意思叫他小蘇。走,上去二樓,我們邊吃邊說。”許半夏雖然心事重重,可應付一下老蘇還是不成問題。

  不想小蘇在後麵跟著,冷不丁地說了句:“許小姐,你並不胖啊,怎麽我哥叫你胖子?”

  許半夏回頭笑道:“沒辦法,我遇見你哥哥時候正為減肥早跑,胖子的稱呼是那時落下的。現在發現要減肥其實很容易,把自己忙得七孔冒煙,想胖都不能了。”想了想,又含笑補充一句,“你還挺會說話的,勤工儉學在做什麽?”

  小蘇靦腆地道:“給人編程序。”

  許半夏想到自己讀書時候程序還是什麽C語言之類的東西,真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坐下點菜,許半夏很客氣地把菜單交給小蘇,讓他找自己喜歡的點。她自己就跟老蘇說話:“老蘇,看看我氣色,沒病吧?”

  老蘇早就留意了,見問,才道:“但也不好,睡眠不足的樣子。”

  許半夏道:“那也沒辦法,昨晚野貓生孩子,阿騎的孩子,一直折騰到今早三點,我隻睡了一上午就工作了。”說話之間,錯眼見伍建設走進一個包廂。還看見他衝著她這一桌看了一眼。不知他那包廂裏有誰,許半夏很想知道,所以把椅子移了下,正好對著那間包廂門。可這一來,就變成與老蘇很親近了。老蘇不知所措,隻得悄悄移開去一點。可饒是如此,還是變成了他與許半夏親親秘密坐一起,而小蘇一個人坐在圓桌另一端的局麵。

  老蘇猶豫了一下,才慢騰騰地問:“你男朋友,他最近不在?”

  許半夏微微一笑,道:“他現在另一個城市工作。”忽然感覺到與老蘇的距離太接近,隻得稍微把椅子又拖回一點,“老蘇,你有沒有破格升主任醫師?”

  老蘇笑道:“據說在討論了,醫院叫我好好幹。”

  許半夏笑道:“這種話是誘餌,你不用太相信他們。小蘇,別客氣,找喜歡的點。”

  小蘇點了個大名鼎鼎的東坡肉,然後就把菜單交給許半夏,笑道:“這不是川菜館,我都不知道怎麽點。”

  許半夏看看老蘇,笑道:“老蘇,還是我來吧?”老蘇點頭,他本就不擅長點菜這種事。許半夏也不看菜單,劈裏啪啦點了幾個,還要說下去,忽然聽小蘇道:“許小姐,夠多了,已經三百二十三塊了。”

  許半夏一聽吃驚,忍不住問:“你這麽看幾眼就把菜單上的價格都記下來了?”

  老蘇得意地道:“我弟弟一向對數字有天才,過目不忘,圓周率可以背到我想象不出的數字。”

  許半夏揮揮手讓小姐上菜,對老蘇道:“你們兩兄弟都是天才,老蘇你也不錯。那小蘇你不覺得放棄深造很可惜嗎?”

  老蘇也道:“是啊,弟弟,你再考慮考慮,你讀研究生的時候有工資,我還可以資助你,你再賺點外快,應該可以過得很好了。”

  小蘇斷然道:“不,我要賺錢,我不要小富即安,更不能再拿你的資助。哥,你今年也三十一了,你的錢還是存下來,你應該好好找個對象結婚。”許半夏聽著有理,再說這是他們蘇家的事,自己不便插嘴。她兩眼轉來轉去地旁觀,卻一點沒放過對麵那間包廂裏麵的動靜。

  老蘇卻不打算放過許半夏,他本來就想搬許半夏這個救兵的:“胖子,你幫我說說,我在這兒過得是不是還算可以的?我弟弟是不是有點好高騖遠了?凡事都一步一步來,心急不得的。”

  許半夏看著老蘇笑道:“老蘇,你拿這話來問我,不是問錯人了嗎?我比你弟弟還走遠了一步,高中開始就賺錢了呀。你弟弟目標明確,又有行動來證明,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說實話,什麽都是出路,未必隻考研一條。退一步說,你弟弟有賺錢欲望,還是讓他出來闖一下的好,如果他撞牆了,回去考研也不遲,那時候不是更安心讀書了嗎?老蘇,我理解你弟弟的心情,我當初也是不肯讀大學的。”

  小蘇這下開心了,他賺錢的迫切心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跟許半夏比起來,那真是差很多了。許半夏認準了賺錢,那是牛拉不回的。即使進了大學,也可以身在曹營心在漢。而小蘇總是還顧忌著親人的感受。不過這也是環境決定,許半夏當年如果有溫暖的家庭,充足的零用,隻怕賊心也不會那麽盛。不過小蘇沒說話,隻是笑眯眯地看著老蘇,很狡猾的樣子。也是,人民內部矛盾,隻有老蘇這個老好人才會拿到她麵前來展示。

  菜上來,蘇家兩兄弟都是好胃口的人,許半夏也不差,兩兄弟最先有點顧忌似的,但見許半夏一點不客氣,兩人也就放開了。賓館菜蔬的容量哪裏經得住這三個人的洗禮,幾乎是上一盤清一盤。老蘇百忙當中給許半夏一張字條,上麵寫著幾個單位的名稱:“胖子,幫我看看,這幾個單位好不好?”

  許半夏看了下,問:“要穩定還是要錢?為什麽不就地在北京找工作?”隨即自己就笑嘻嘻接上一句,“廢話,這還用問嗎?老蘇肯定是穩定壓倒一切,小蘇肯定是錢不嫌多。來這兒工作小蘇想替老蘇出頭。”

  小蘇再也客氣不起來,大笑出聲,老蘇則是有點氣憤,都被許半夏猜中,但許半夏太不給麵子。小蘇笑後對許半夏道:“許小姐,我哥說你做得很大,我可以跟你做嗎?”

  許半夏挺喜歡小蘇的,他那數字記憶力和對錢赤裸裸的追求,都與她許半夏差不多。不過這種才出來的社會新鮮人不知天高地厚,訓練起來費事得很,許半夏不想強人所難,免得到時與老蘇連朋友都做不成。所以隻是笑嘻嘻地道:“這樣吧,最近幾天你反正是寒假,每天跟著我上班,看著喜歡的話,你跟著我做,不喜歡的話,我不會阻你前途。這張單子上麵的單位都不是可以掙錢的地方,你有空還是再找找。”

  正說著,伍建設那個包廂裏走出一個人來,許半夏不認識。不過趁此機會,她撥個電話給伍建設:“伍總,看見你在請客啊,要不要我進來敬一杯酒?”幹脆自己找上去,如果伍建設此刻有鬼,一定不敢讓許半夏與那一屋的人見麵。

  伍建設一聽,道:“哎呀,胖子你也在啊,幹脆我來敬酒吧,現在哪裏敢勞駕你許大總經理大駕啊。”邊說,邊就走了出來。許半夏看著心裏冷笑,看來伍建設今天請的人是不想給她許半夏看見了。

  等他過來,許半夏起身相迎,她反正小輩當慣了,此刻也不會與伍建設爭什麽大哥大姐的。

  伍建設見麵就道:“胖子,上回跟你說的給我押貨做的事,你怎麽一點不再提起?春節前也就算了,我準備早早把工人放掉,回家休息。你春節後準備怎麽安排我的貨?我的生產計劃都給你有一個月了。”

  許半夏直截了當地道:“伍總你背後給我下絆子,搞得我這幾天雞飛狗跳,你那件事恕我心有餘而力不足。”

  伍建設沒想到許半夏會這麽說,不由愣了一下,卻隨即一拍桌子道:“許半夏你愛做不做,老子不少你這點貨色。你跟趙壘給我下的圈套,總有一天我會叫你一五一十吐出來。”

  許半夏也一點不客氣,一拍桌子回過去:“誰給你下圈套你找誰去,你給我下的圈套我也一筆不漏會問你要還。你不少我這點貨色,我更不稀罕你這點生意。以前別人下手我看戲,今天開始我自己動手。不過非不得已,我許半夏懶得動用拳頭,伍總你好自為之,請回。”

  伍建設哪裏受過那麽大的氣,一下兩隻眼珠子都凸了出來,一抓袖子道:“好啊,許半夏你想動手是不是?老實說我早就想揍你。滾出來,要打就打,老子今天給你點顏色看看。”

  許半夏一拍桌子,道:“老蘇,你看著我的包,我一會兒就回來。什麽玩意兒,想跟我打架,也不打聽打聽我以前是混什麽的。走!當初我先看上鑫盛,硬是被你搶了去,我也沒說什麽,你自己把鑫盛整死,倒是賴上我了?我他媽這下非要爭口氣把爛鑫盛吃下來玩給你看。我許半夏就是比你強。”一邊說,一邊摘下手表手機交給老蘇,準備大打出手。

  伍建設這才忽然想到,媽呀,這個許半夏以前是混什麽的,他怎麽敢與這人單打獨鬥,人家連男朋友都敢閹,跟她打架能占得了什麽便宜?而且這一動手,本來貼的偽善麵具還不都撕了?以後要是許半夏指揮著小流氓每天找他空門,他還怎麽過日子?

  老蘇知道許半夏打架水平一流,雖然擔心,但也沒有插嘴,聽許半夏叫他管住包,他就下意識地拿過許半夏的包放自己懷裏。小蘇則是嚇了一跳,見哥哥不出頭,還以為是一向好脾氣,他可是坐不住了,伍建設那樣子那麽凶,他怕許半夏不是對手。忙起身道:“男人打女人算什麽好漢,有種跟我打。”這時幾個餐廳男服務員也走了過來。

  伍建設見此忙就坡下驢,大聲道:“你們人多算什麽好漢,想車輪大戰嗎?來啊。許半夏,我今天好男不跟女鬥,放你一馬,你走著瞧。”

  許半夏冷笑道:“少來,你不是我對手。伍建設我奉勸你,你衝別人怎麽樣我不管,你再敢衝我下暗手,你摸摸你頭頸上有幾顆腦袋!”

  伍建設嚷道:“走著瞧,許半夏你走著瞧。”但氣勢已經大不如前,可還是大刀闊斧地回去自己包廂。

  許半夏“哼”了一聲,才坐下,身後高躍進走進來,笑嘻嘻地道:“許胖子,很牛啊,幸虧趙帥哥沒看著,否則還有誰敢娶你?”

  許半夏回頭一看,隻得又站起來,沒好氣地道:“就是這個伍建設,害得我今天很狼狽,居然請出我們縣委書記來搞我。要是在外麵遇見,我非好好揍他一頓不可。你吃了沒?”

  高躍進看著滿桌隻有一隻見底的汁水淋漓的空盤子,不由奇道:“你們才開始吃?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快吃完了。”

  許半夏道:“錯,我們把菜都吃完了,等著你來結賬。”

  小蘇比較活絡,見此立刻道:“許小姐,你們是不是有事要談?要不我和我哥回避?”

  許半夏這才欣賞起小蘇來,會做人是能做事的前提,難得他不像他哥哥。她也很幹脆地直說:“老蘇,小蘇,我也不留你們,我與高總確實有很要緊的事要說。小蘇,明天早上我到你哥哥住處接你,就這麽定,可以嗎?”

  小蘇道:“許小姐,你給我一個地址,我自己找上去就行。”

  許半夏想了一想,道:“也行,你就問你哥哥要,到了我公司就來找我。”邊說,邊起身把他們兄弟倆送到餐廳門口,“老蘇,今天很抱歉,我事情很多,這頓飯吃得不痛快,改天我安排好時間,專門補請你們兄弟。”

  老蘇連許半夏累得麵無人色的時候都見過,所以很能理解,笑道:“胖子,你跟我客氣什麽,你要不是當我們是朋友,怎麽可能見縫插針安排時間出來跟我們吃飯?謝謝你。你回去吧,人家還在等著你。你也要注意勞逸結合。”

  等許半夏一回頭,小蘇立刻非常好奇地連珠炮似的提出很多問題,他對許半夏充滿好奇,也充滿好感。

  許半夏回去桌邊的時候,見高躍進身邊站著個人。高躍進坐著,那人站著,所以顯得很突兀,不協調得很。高躍進也沒有因那人是站著而去仰頭適應他,反而是那人因為高躍進坐著,而彎腰屈就。所以一看即知,兩者之間地位差距較大。看見許半夏過來,那人忙又匆匆說幾句,然後點頭哈腰地離開,走前還不忘與許半夏也打個招呼。

  許半夏疑惑地看著那人背影,道:“這個人我好像認識,但是他有必要對你如此低三下四嗎?或者是我認錯?”

  高躍進看上去有點煩惱,起身道:“胖子,去我家吧,這兒沒包廂吃飯,到處都是認識的人,煩。”自顧自地走出幾步,看許半夏沒走,又回來道,“怎麽不走?”

  許半夏笑道:“我即使不付錢,也得簽單吧?你要不先下去等我,我立刻就下去。”

  高躍進沒走,站在桌子旁邊非等許半夏簽了單,才一起出去,走到門口,見左右沒人,才道:“你沒認錯那人,自從他拿了我的錢後,他一直就那腔調。說起來,比那些拿了錢還要在我麵前充長官的人要有良心得多了。”說話時候,高躍進對著光可鑒人的電梯門,得意地一笑,笑還未到嘴角,電梯叮咚一響,到站,光可鑒人的電梯門輕快彈開。所以許半夏沒有來得及看到高躍進費了點心機的表演,高躍進頗為泄氣。

  高躍進上的是他保鏢開的車,許半夏在後麵跟上。忽然想到,今天一天都沒接到趙壘的電話。忍不住撥了一個過去,沒想到是關機。這是個很大的例外。趙壘這人一向做事細致,如果他要非正常關機的話,一般都是提前會給個通知的,免得許半夏想歪。今天這是怎麽了?

  凡事都有個主次,考慮問題也都有個主次,可趙壘的電話沒開機,搞得許半夏百上加斤,沒了考慮任何問題的興致,腦袋一片空白,即使連趙壘為什麽不開機都沒去考慮。隻是機械性地跟著前麵的車子,屢屢出現險情。終於在到別墅大門時候,人家前車一個拐彎進去,許半夏則是“呼”一下開過了頭。過頭後還想了想怎麽前麵的車沒了,這才又在心中隱隱冒出一個印象,好像前麵的車轉彎了。停路邊需好好想了想,這才回頭進去別墅。

  高躍進看著低頭進門的許半夏,心裏奇怪,一會兒不見,這人情緒怎麽就似乎進了低穀,本來是想在賓館看她愁眉苦臉的,結果沒欣賞到,反而這會兒多雲轉陰。心說這小青年就是小青年,情緒化這麽厲害。他徑自吩咐保姆煮吃的,許半夏則是坐下喝保姆端來的茶,很不意外地被燙了一下,茶杯落地。隨著杯子在厚厚的地毯上打了個滾,畫出一塊地圖,她的腦子這才有點清醒過來,抬起頭來,見高躍進與保姆都看著她。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嘲地道:“我今天心事很重。”

  高躍進奇道:“真那麽要緊?”

  許半夏唧唧哼哼地回了一句:“我現在看見你像是看見救命稻草,而且是割下來遭了幾場雨、有點黴答答軟皮皮的稻草。你還沒吃飯吧,拿酒來,我們邊喝邊談,我最近麻煩事兒忒多。”

  高躍進起身輾轉過去敲了許半夏一個後腦勺,取來一瓶芝華士和一盒冰塊,給許半夏倒了一點。許半夏投桃報李,給高躍進夾了一塊冰。

  這一回,許半夏有點實心實意地道:“高胖,謝謝你把時間給我。你今天本來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高躍進奇道:“咦,胖子你說人話?那看來真是遇到嚴重問題了。說吧,我幫你忙,你幫辛夷阿騎。”他也夾了一塊冰給許半夏,揶揄道,“先消消火氣,今晚的時間夠你說個清楚。”

  許半夏候著保姆放下冷菜離去,才道:“與阿騎說了我擔心沒把太監拍死,太監可能會在此時攻擊我們的軟肋,我沒提起修姨,要阿騎派人留意產房。我看他不是很重視。所以如果你擔心修姨,你還是自己悄悄在野貓產房附近布置你的保鏢。”

  高躍進皺眉:“這傻大膽,我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兒女婿。恐怕我再派保鏢過去還得被他們趕回來。不說了,胖子說你的事。”

  許半夏卻中邪了似的感慨道:“當年你我也是傻大膽,否則你不會有野貓那樣的女兒,我不會有臭味相投的兄弟阿騎。隻不過我們現在經驗積累,膽大心細了,他們還沒變。比如說你,修姨笨就笨在傻大膽,不知道再大的恩情也經不起一再折騰,居然以為恩情可以挑戰血濃於水的父女親情,尤其是在野貓懷孕時候。哪知你狠勁一點沒變。”

  高躍進一拍桌子打斷許半夏,冷笑道:“許胖子你別自作聰明,這回分析錯誤。你說,你們傻大膽造出的太監會不會真的找上辛夷?”

  “太監沒那麽神通廣大,是我最近有點風聲鶴唳,看什麽都危險。”許半夏被高躍進拍醒,忙岔開高躍進想說又忌諱說的修姨話題 ,“好吧,說我的事。我們縣委書記不是找我麻煩嗎?我後來調查了,原來是市政協一個退下來的領導找上的他。我不怕商業競爭,但我真擔心被不明不白地拿審查調查之類的政府行為搞垮。有說縣官不如現管,現在縣官現管都齊,我感覺很不妙。”

  高躍進一針見血:“再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做賊心虛,海塗的汙染是不是你們三兄弟做的?否則你慌什麽,你一向膽大心細。”

  許半夏斷然否認:“與我們三兄弟無關。但高胖子你不會不知道,被官府裏的有心人盯上是什麽後果,我擔心的是這個,我還沒你現在這樣雄厚的社會實力。”

  高躍進奇道:“政協那個領導跟你究竟有什麽過節?許半夏你以前還不至於能耐到得罪稍微高層的領導吧?說說是誰,我看看能不能幫到你。”

  許半夏聞言有絲為難,猶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是趙壘前女友的父親。最關鍵的是,他現在與我的生意對手勾搭上了,就是剛剛在酒店裏與我衝突的那個,所以很了解了我的底細。所以才會打蛇打七寸,我哪兒痛他們往哪兒打。”

  高躍進“哈”地笑出聲來,一臉嘲弄,一隻手旋轉著杯子,看著許半夏笑道:“你自找的。不過那個政協的領導也夠惡心,這種兒女事情也值得他大張旗鼓地做,太閑了,讓人看不起。胖子,你不用太擔心,縣委書記能坐到今天的位置,絕不會是無聊的人,他要是知道政協那人的用心,以後即使那人再有很好的整你的借口,縣委書記也未必會幫他,爭風吃醋的事傳出去影響太差。何況即使是老領導,可是進了政協養老的人還能有什麽能量?縣委書記即使幫忙,也不會太用力,人都是勢利眼。縣委書記還得考慮他自己縣的財政收入呢。胖子你隻要好好幹自己的,老實繳稅就是。”

  許半夏見高躍進沒怎麽嘲笑她,心裏倒是覺得自己以前一直嘲笑他有點不厚道了。而高躍進的話她自己也考慮到過,更是已經與縣長有了一點溝通,而且已經得到明確支持,所以沒覺得他高躍進有什麽高明處。不過再次得到高躍進的確認,心中更加有底。她憂心的還有其他。趙壘至此還沒有回電。想到這個,許半夏有點坐不住,起身走到落地大窗前,驚訝地發現,外麵居然下雨了。許半夏雖然一向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可此刻看著雨滴打在玻璃上,暈開一層一層的漣漪,竟然似是看不夠似的,傻傻地對著。

  高躍進見許半夏這樣,越發好奇,也沒離桌,隻是揚聲道:“胖子,不會連這點小事都想不開吧,那我以前還真是高看了你。這事很簡單,想方設法側麵讓縣委書記了解事實,千萬不要與縣委書記翻臉。你那個對手你該怎麽打壓就怎麽打壓,打壓不了就拉攏,反正就那麽回事,有什麽可以愁眉苦臉的?”

  許半夏歎道:“怎會不知道怎麽做,可是我不知怎麽解釋我與政協那個領導交惡的原因。說那個政協領導無中生有吧,別人怎會相信?可要說真有那麽回事的話,如果以後與趙壘有個萬一,我的臉將往哪兒擱?主要是我自己不看好,所以我不知道怎麽跟別人說。”許半夏發現她現在的情緒完全被趙壘左右了。

  高躍進聞言差點把嘴裏的酒嗆出來,這是許半夏這個蠻婆說得出來的話嗎?要不是看著她說,如果是別人傳達的話,他鐵定不信。一個這麽堅強霸道的人,遇見趙壘了,還是露出女人家的本性,知道患得患失了。不知道她以前對太監是怎樣的,估計當時是青春期的衝動,要換作趙壘有什麽對不起許半夏舉動的話,看那樣子,許半夏似乎隻會自怨自憐,而不會有什麽揚眉劍出鞘的舉動的。還真是看不出,原來還一直以為趙壘可憐,被許半夏欺壓。“胖子,那麽說,你今天膩膩歪歪搞了半天,都隻是因為趙大帥哥?”

  許半夏點頭,一邊走回餐桌,舉起酒杯,又放下,道:“縣委書記那裏的事,我找了縣長後,心裏基本有了底,該怎麽做就怎麽做,沒什麽大不了。再說剛才你也說了道理,可見大家一般都是那麽想的,基本不會出錯。隻有……唉,算了,不說了。”

  高躍進好笑地看著許半夏,心裏真是暢快,原來這家夥也有這麽一天。“胖子,你跟帥哥之間的關係是一廂情願?我早跟你說過了嘛,這種太出色的帥哥不要惹,你抓不住他的。這下你瞧,被動了吧?”

  許半夏點頭,“可是已經惹上了,甩不脫了。好了,高胖,你沒事的話,我走了,我得好好補覺。”

  高躍進笑道:“慢著,你這笨女人,我的事還沒完。你得幫我說服阿騎加強安保。”

  許半夏起身,想了想,才道:“高胖,我今天腦子有點亂,想不出什麽東西來,等我睡一覺回頭再跟你討論吧。”

  高躍進說實話是很有點幸災樂禍的,很想好好挖苦許半夏幾句,可是見許半夏沒有招架的意思,覺得沒勁了,隻得起身送別,看著許半夏蔫頭耷腦地出去。但幸災樂禍之餘,心中又有點堵。他對這個胖子算是很不錯了,麵子裏子都給,雖然有利用,但幫她的也很多,而且從不太計較她的冒犯,原以為是胖子個性如此。可今天看了她對趙壘的態度才知,他高躍進在許胖子心裏根本沒什麽。這讓他覺得很鬱悶。又想到他對修姐仁至義盡,可修姐居然如此算計於他。他對女兒高辛夷更是二十四孝,女兒現在嫁了人眼裏隻有阿騎。如此看來,他似乎很沒女人緣。他忍不住給小費打了個電話讓她立刻過來,在得到欣然允諾後,高躍進終於找回一點自尊。但很是賊心不死地想,怎麽搞一下許胖子才好。總得讓她對他言聽計從一回。

  許半夏沒有去海邊工廠宿舍,鑽進自己窩裏草草睡覺。才躺下,蒙矓間,手機響。本來她一向是關著手機睡覺的,可今天若有所待,所以開機。看見屏上顯示的帥哥兩個字,許半夏的心差點跳到嗓子眼,人則是一蹦出了被窩。天可憐見,趙壘終於來電了,這下可以放心了。可臨了還是把擔心之類的話縮回嘴裏不說,隻是簡單地問一句:“你很忙?”

  趙壘在電話那頭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這才嗓音沙啞地道:“妞,我快累昏了。總公司除了老板以外的頭都來了,研討明年大中國區的發展計劃。本來我隻是一方諸侯,旁聽為未來的執行做準備就是,可我聽著就是難受,提了自己的見解出來,所以原定下午結束的會議一直持續到現在。相信嗎?諸葛亮當年舌戰群儒的場景也不過如此。”

  許半夏一顆心才真正歸位,原來是在開重要會議呢,怪不得不能開機。聽趙壘的聲音,還真是用嗓過度的樣子,許半夏心疼,想盡早結束電話讓他休息,可又不舍得放下電話,鬼差神使地又道:“是不是大中國區負責人不認同你的觀點?可要是總部負責人也不認同的話,舌戰也進行不下去了,說明你並不是單打獨鬥啊。”遙想趙壘舌戰群儒的風采,一定不遜當初杭州會議時候的光彩。很是神往。

  趙壘聞言笑了,什麽都瞞不過許半夏:“是,本來我也就是隨口說說的,但才說出來,就被分管銷售的副總裁抓住,要我出去單獨考慮半小時再回來,讓說得具體一點係統一點。這一下我騎虎難下,隻有絞盡腦汁想出一個大致完整的方案出來。回來會議室一說,被批太冒進。妞,這下我得罪大中國區總裁是得罪定了,很可能他在懷疑我想取而代之,以後可能會給我小鞋穿了。所以這叫禍從口出。”

  許半夏聽了疑惑地問:“可是你語氣裏嘻嘻哈哈的,似乎滿不在乎的樣子,是不是很有信心你的意見被采納?不過我相信你的方案,你這人一向保守,連你的意見都會被批作冒進的話,基本上原本的計劃就是很不可取的了。做市場的怎麽可以沒有一點冒險精神。”

  趙壘聽了笑道:“妞,相比於你,我是絕對的保守。但是相對於我們這個大企業來說,我算是激進的,大企業一般就是按部就班做事,很少激情。我滿不在乎的原因是,現在大中國區的人還不至於會把我怎麽樣,我管理的公司還處於千頭萬緒的籌建階段,沒人可以替代我。至於以後,以前最困難的時候我都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麽可以怕的。所以我不會再把這個位置看得太重,更不會再坐等著被動挨打。”

  許半夏的腦子轉了半天,道:“那麽說,你還是有可能有風險的?”許半夏心裏擔心,趙壘要是失去現在這個位置的話,會不會再次嚴重挫傷他的自尊。

  趙壘把自己扔到床上,微笑道:“很可能是他們接受了我的意見,但否認了我這個人,這是最壞結果。但要否認我這個人不是太容易,起碼得等到籌建結束。來日方長。妞,你那裏有什麽事?”

  許半夏猶豫了下,道:“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與你說,牽涉到你前女友的父親,非常無聊。”

  趙壘奇道:“怎麽回事?”

  許半夏道:“可能是伍建設告訴了他們一點捕風捉影的消息,又不知在後麵說了一些什麽攛掇的話,讓她父親撕破臉皮幫女兒爭風吃醋,我懷疑他政協的工作太閑了,閑得失去常態。他竟然拜托以前的老部下,我們這兒的縣委書記對我不利。第一波已經被我擋了回去,但是我懷疑還會有第二波第三波。”許半夏點到為止,說得太多,趙壘臉上須不好看。

  趙壘怎會不知道許半夏的壓抑?知道許半夏做事是個大開大合,甚至有點不擇手段的人,哪裏肯受這等委屈,還不是為了顧全他的感受?否則,隻怕前女友父親眼看著就得身敗名裂。他想了一會兒,道:“妞,這事我要是插手的話,隻會給你添更多麻煩,你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我跟你的關係,我這回春節到你那裏去幹脆明確了,我們光明正大,沒什麽可以遮遮掩掩。至於因此有可能帶來的後果,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商量著對付就是。沒什麽大不了。”

  許半夏聽了呆住,趙壘知道公開後的結果嗎?他應該很清楚。那麽說,他是不計較她背後又是審計又是公證那件事了?“對了,你還是不插手最好,我最怕你自告奮勇說你去做他們思想工作,然後像苦情戲裏做的那樣,為了我在那邊忍氣吞聲割地賠款。”說完,猶豫了一下,又接著道,“你不在意我公證我的財產?”許半夏橫下心來了,今天的運氣要壞也已經壞到底了,幹脆把窗戶紙捅破了,趙壘要殺要剮看著辦吧,大家說清楚,省得她總是提心吊膽,做人不自在。

  趙壘沒想到許半夏會直截了當地提出來,但又一想,這才是許半夏的潑辣風格,說出來,不藏著,或許對大家都有好處。但他先直言道歉:“妞,對不起,我不該私自打聽你公司的財務狀況,原因是我感覺出你現在自有資金應該比較緊張,想先問問清楚,再把自己的積蓄提出來春節時候帶過去給你先用著。不過你的財務經理嘴巴很堅實,我沒套出什麽,這是可喜的事。你公證財產的事,我說實話,知道的時候心裏很不舒服,但回頭一想,我們都不是少年男女,理智地安排自己的財產是很必然的事。我也實話實說,我心裏還有疙瘩,回頭春節見麵時候你得加倍對我好,知道嗎?”

  許半夏聽完,分明地聽見自己嘴裏“噓”地吹出一聲長氣,整個人頓時癱軟下來,放心了。就怕趙壘爛在肚子裏什麽都不說,他這麽說出來,雖說他心裏有疙瘩,許半夏卻是相信,兩人之間不會有事。但是又想到趙壘打聽她財務狀況的目的是為支援她的資金,心裏很是慚愧,怎麽自己的私心就這麽重呢?她軟軟地趴在床上好久,才又道:“我放心了,趙壘,你不知道,我這兩天為此都快發瘋了,偏最近事情又層出不窮。所以我死馬當活馬醫了,說出來跟你做個了斷,好就好,不好我也認了。還好。你春節早點過來吧,無論如何,能早來一天是一天。”說著,不知不覺覺得眼角濕潤,咦,怎麽又不爭氣了?

  趙壘聽許半夏如此說來,心中的疙瘩也就稍稍消解:“傻瓜,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一個小誤會就會釀成大風波,你太不放心我。妞,我不能在你身邊幫你做什麽,好在你一直都是堅強能幹的人,你自己做的也一向很好。我這兒隻要時間允許,會第一時間飛到你身邊的。”

  放下電話,許半夏心裏豁然開朗,忍不住跳出被窩伸展了一下手腳,拳打腳踢一番,滿心都是思路。忍不住地想半夜辦公,吵醒所有人,可最後還是有點良心,沒做出手,終於開心地睡去。明天一定神清氣爽,一掃北京回來後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