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不幸與救贖
  “莚,其實還有一個兩全的辦法的。”

  厲蒼莚緩緩抬頭看他。

  “放了她,放她自由,你以後不再參與她的生活,或許這樣她弟弟的死給她帶來的傷痛,隨著時間,會好一……”

  “不可能。”厲蒼莚打斷他的話,看他,眼中偏執極深,“她是我的,這輩子她隻能待在我的身邊,就算死,她也隻能死在我懷裏!”

  “……”梁少深聽得心顫,試圖勸說,“莚,一個女人而已,你放了她,還擔心找不到更聽話的?”

  “對……”他收回視線,再次垂下眼簾,神情落寞,“真的隻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已。”

  在他的行事原則裏,任何東西都是可以商量的,都是可以放手交易的,隻要給自己帶來無限的利益,他都可以不折手段。

  但俞輕染不同。

  他不會放手,哪怕他們真的回不到過去,真的……就這樣過一輩子。

  他都沒想過要放了她。

  遇見他,是她的不幸。

  遇見她,是他的救贖。

  俞輕染吊了幾個小時的營養針,第二天精神勉強好了一些。

  但目前還是吃不下東西,還是需要依靠營養針維持著身體的供給。

  對於眼睛的治療,她不再掙紮抗拒,看似乖乖聽醫生的話,接受治療,但也因此,她的臉上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情緒。

  不管是開心、難過、悲傷、再也找不到了。

  仿佛一個晚上,她失去了人類最基本的喜怒哀樂,也難以再感受到那些喜怒哀樂的情緒。

  她每天都安靜地坐在床上,有時候坐在地上,後背靠著床邊,手裏一直拿著一個風口琴,一直看著,一直摸著。

  整個人像是與世隔絕,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回憶以前跟弟弟的種種。

  不再有人打擾,也不會讓人來打擾。

  她手裏的風口琴,寸步不離,白天拿著,晚上睡覺時也拿著,像是唯一的想念,有關小謹的想念,一直陪著她度過很多個日夜。

  看她的情況隨著時間,不僅沒有變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厲蒼莚聽了梁少深的話,高薪聘請了一位資深心理醫生過來。

  心理醫生到來的時候,厲蒼莚在公司處理急事,由張姨接待。

  對方溫笑著跟張姨打招呼:“您好,我叫溫喬,俞小姐的心理醫生。”

  “原來是您,快進來吧。”張姨趕忙把溫喬請進來,“俞小姐的情況,還要多虧您了。”

  溫喬手裏提著一個灰色辦公包,裏麵都是她治療的病人資料。對於俞輕染的情況,溫喬在來之前,已經對這個病人有了大致的了解。

  自然也知道她因為心理的緣故,對吃飯產生心理性的排斥,吃不下飯,一吃一點點就會吐。

  經過溫喬之手的病人有很多,各種各樣狀況的都有,但俞輕染的狀況遠比她在資料上看到後想象的還要嚴重。

  一走到門口,看到房間裏背對著大門,正坐在地上纖瘦的背影,溫喬還是不由震驚了一下。

  好瘦。

  這個女人太瘦了,已經到了皮包骨的程度。

  僅僅一個背影,都已經給她帶來了不少的震撼。

  溫喬抬步走了進去。

  她本以為,以她高跟鞋踩地的動靜,她應該聽到有人進來才是,可她像是屏蔽了外界的聲音一樣,溫喬已經走到她身後,她還是沒有任何感知。

  更沒有轉身。依然微低垂著頭,手裏緊緊拽著一個別致的風口琴。

  溫喬是心理醫生,隻一眼,就已經確定,她手中拿著的東西,肯定是她最珍視的東西。

  溫喬放下手中的包,半蹲下身,輕輕地喚了她一聲:“俞小姐?”

  溫喬連續喚了她幾聲,俞輕染才有了一絲絲反應。

  她訥訥地轉頭,雙眼纏著白紗布,看不清她的眼睛,但溫喬能感覺到,她正看自己。

  帶著詢問。

  溫喬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溫喬,你就是俞輕染吧?”

  “你是……”俞輕染聲音沙啞,像是聲帶壞掉了一樣,嚴重低啞,“誰?”

  雖然她聲音很沙啞,有些難於分辨她話語中的意思,但溫喬麵對過不少病人,她的話,她還是能聽得懂意思的。

  “我是您的心理醫生溫喬。”

  “我……”她再次艱難出聲,“沒病。”

  溫喬笑了笑,對於她這樣的回答沒有意外。因為在她接觸過的病人裏,百分之百的人第一句話都說自己沒病。

  確實,在很多外人眼裏看來,抑鬱症不是病,隻是一種矯情的表現。

  然而實際不然,抑鬱症就是一種疾病。

  隻是症狀是心理創傷而已。

  生理和心理的傷,都是需要治療的傷口。

  “俞小姐不必有壓力,你可以把我當做你的樹洞,

  你傾訴的對象,或者說……可以談心的朋友。”

  溫喬看了看她,她瘦到極致,衣服穿在身上,都鬆鬆垮垮的,露出她過於暴瘦後顯現出的那一排排胸骨,皮膚白如玉,就連那張精致好看的小臉,也已經瘦到脫相,比一隻手掌還要小,那白色的紗布纏繞在雙眼上,都顯得寬大的過分。

  她低下頭,不再說話。手一直摸著風口琴。

  溫喬視線落在她那個風口琴上,笑道:“俞小姐會風口琴?”

  她搖搖頭:“不會,但小謹會。”

  小謹?

  “他是你的……”

  “我的弟弟。”她頓了頓,似是回想起了美好的回憶,她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小謹很厲害,他會風口琴,會吉他,會很多很多的樂器,不過他最擅長的還是鋼琴,我們還約定……約定明年去參加音斯蘭國際鋼琴比賽的。”

  說著她聲音開始哽咽:“可他再也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了。”

  寥寥幾句,溫喬就已經確定,她心理創傷,正是她的弟弟。

  厲蒼莚提供給她的資料其實很少,所以要想治療她,必須要了解根源。

  但看她情緒不是很好,溫喬也沒有再追問,而是轉移了話題,開始跟她聊其他她感興趣的東西。

  兩人就這麽坐在地毯上,聊了兩個多小時。

  到中午時分,張姨上來,說道:“俞小姐,眼睛該換藥了哦。”

  俞輕染的眼睛,每天都需要更換紗布。而每當張姨過來喊她時,她才會呆呆隻站起身,重新回到床上。

  而張姨則根據李醫生叮囑的注意事項,親手給她換藥。

  溫喬站在一旁,簡單地看了張姨操作了一遍後,便主動提議:“張姨,讓我給俞小姐上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