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那夜,宋文青獨自一人坐在諾大的軒逸殿內獨飲,苦酒入喉,他竟濕了眼眶,隻不過那眼淚水卻遲遲未曾落下。

  喉頭忽而一陣腥甜,一口混著酒水的血‘噗’的一聲,猩紅侵入了大理石的地麵,宋文青仰天長嘯,握著酒壇的手盡也微微發抖,憋在眼眶裏的淚,卻怎地也落不下來。

  三葉將緋兒哄睡了,便急急忙忙趕到宋文青哪兒,見宋文青身邊放的幾壇酒,三葉便也急了,上去一把將宋文青手上抱著的酒打翻在地,宋文青隻是眼神空洞的直視著他,唇邊斂著溫和的笑意,若不是剛才看見其還將酒壇湊到唇邊,三葉怕會以為他死了。

  “宋文青…你怎麽現在就變成這樣了,為了那麽一個男人真值得?我已經認識的宋文青,應該是意氣風華,英氣…”

  宋文青冷冷的打斷道:“你以前認識的是宋子墨,不是宋文青,現在的宋文青不過是岑雲熵的王妃。”

  “王妃也好,玩物也罷,你還是你,放手吧!他不值得”三葉怒斥道。

  “值不值得由我說了算,你一個外人有資格插手我與他之間的事嗎?”

  這一次,宋文青的話音分外的冷,與唇角笑容格格不入的話音,仿若一根冰刺,狠狠的紮入心頭,透著股難以化去的寒意。

  料想曾經的公子,手拿銅鏡,笑溫和,性風流,就算如此,想嫁與宋文青的姑娘從宰相府能排到臨城郭最近的一個鎮子,就連遠在他處的三葉,也有所耳聞,想如今一灘爛泥一般坐在床榻邊,身上熏人的酒氣畢竟讓人窩火起來。

  ——何時自己立誓要一直跟隨下去的公子,變成了我最看不起的人,為了一個這番傷他的人,值得嗎?

  “…宋文青…他到底有什麽值得你如此?”三葉問道。

  宋文青笑了,不似那邊柔和,像是在自嘲他死心塌地的可憐,空洞的雙眸仍是死死的盯著三葉,終是歎了口氣。

  “他算計我的事,我都清楚,他前來與我糾纏不清,隻因為他恨我當日的童言無忌,害得他在先皇駕崩前都未有自己的封地。”

  “他要我在下麵,不過為了折辱我一番,卻料不到我會心疼他。

  “他與皇上策劃讓我入朝穿錦衣羅裙亦是為了羞辱我,我亦無所謂,雖說羞愧難當,但以笑掩過便是。”

  “他帶我去雲延山求子,不過就是想看我變得體弱,空有一身武功,卻折了身子骨,若是稍不留神,或許我可能會因為身子的緣故,走火入魔,瘋了顛了更好!”

  “可我樣樣都順著他,望他有一天會感動,忘了我兒時做的荒唐事,但是我錯了,一顆真心還真不容易融化一顆石頭心,我認栽了,他寵幸誰也罷!隻要偶爾來看看我便也足夠了!”

  三葉聽著宋文青半分醉半分醒,一件一件事扳著指頭的數,不知道該難過,還是該嘲諷,最後宋文青哭了,兩行清淚從眼眶落下,唇上的笑容卻仍強撐著。

  轉眼細瞧,那地上的猩紅是如此的顯眼,三葉握緊拳頭,看著麵前這頹靡的男子,心中暗道:那還是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公子嗎?

  岑雲熵啊!岑雲熵!果真是長了一張妖媚的臉,蛇蠍的心,若是誰犯了他,必定將其逼到絕路,眼前這個千穿百孔的身子,還有什麽能讓岑雲熵報複的。

  三葉走進其身邊,指腹輕輕掠過衣服上沾染的血痕。

  “明知道身子骨不如從前,還飲那麽多酒,你簡直就是找死!”

  宋文青歎了口氣道:“恩,日後不會飲酒了,我等他那天報複膩了,親手送我,說不定會記我一世!哈哈哈哈”

  “…你!宋文青你何時變得那麽…”三葉說不下去,揮袖離開。

  宋文青垂下雙眸,唇邊斂起笑意道:“賤是麽?兒時便如此,一見雲熵誤終生…從小這魂便被那小妖精給勾去了,他就是不還我,非得扣著,我都這樣了,他還是扣著,可是…我樂意…”

  ——若你真是妖精,那道好了,一會把我的陽氣吸食殆盡,總比心就這樣疼著好,可是我知道,你這人啊!最樂意看的便是我難受!

  在另一邊,岑雲熵坐在建章宮內遲遲未眠,身著白素裳,四周的大門都敞開著,冷風颯颯,讓他不免搓了搓手臂,卻不肯叫人將門關上,陳公公在一旁站著,看著自家主子那樣,怎麽著都不是滋味。

  這做壞人的也是他,到頭來難受的也是他,這岑雲熵到底在做些什麽,陳公公是著實弄不清楚。

  “我瞅著今日王後心裏肯定不是滋味,王爺若是心上真有王後,就跟王後認個錯,王後的性子,王爺不必奴才了解。”

  岑雲熵苦笑道:“我想讓其走,走的越快越好,待皇兄部署好兵馬,文青那裏有五千精兵的兵符,那時定會用上,文青自小便深的父皇寵愛,十四歲那年帶兵平定過一次邊境戰亂,可那時隻是以副將身份,極少人知曉,功勞便都在楊將軍身上。”

  “楊將軍現如今已辭官歸鄉,將三千楊家軍托付於文青,先帝又交予文青兩千精兵的兵符,雖然文青未曾與我說過,可皇兄知曉,現如今文青身子骨這般,又怎能帶兵打仗?”

  “這些是想必皇兄也與陳公公說過,我知道到時候林將軍是負責守城,文青必然要擊退亂黨,稍有不慎,日後便再不能相見。”

  岑雲熵說道,轉眼看了看玉枕,宋文青枕過的,那房內一件掛的顯眼的大氅,也亦是宋文青披過得,如此一想,岑雲熵唇邊不免掠起笑意,不覺得這一月多來未碰宋文青,有何難耐。

  “王爺若是王後不上陣,那麽皇上說過,便是您披甲上陣。”

  岑雲熵淡笑:“恩,以我這身板必定是下不了戰場的,我怎有本事上戰場,皇兄不過就是讓我知道,如果我放宋文青走,那麽我便會死,既然如此,我想讓宋文青恨我!”

  “王爺就不怕,因此失了家國天下!”

  “嗬嗬…這家國天下,除了宋文青,倒也未曾有一人讓我留戀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