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世外桃源綠竹巷
  嶽靈珊道:

  “爹爹,上次我跟二師哥去過福州,隻可惜扮了個醜丫頭,不想在外麵多走動,甚麽也沒見到。這回既然說玩,那就得玩個痛快,走得越遠越好,別要走出幾百裏路,又回家了……”

  嶽夫人搖搖頭,說道:

  “你這說的輕巧,但咱們這好幾十人,哪有這許多盤纏,莫不成華山派變了丐幫,一路乞食而去?”

  眾人皆笑,嶽不群微笑道:

  “咱們沒幾天便入河北境內,咱們再慢慢遊山玩水,聽說霸州有個龍泉寺,自來便多武林高手,咱們便走一遭,如能結交到幾位說得來的朋友,也就不虛此行了。”

  眾弟子聽得師父答應去出去遊玩,其實也不在乎去哪,隻要不是華山,便無不興高采烈……

  至於嶽不群是去龍泉寺還是去向老佛,便隻有他知道了!

  卻說吳翟帶著曲非煙,卻與華山眾人不同,取道南下,漸行漸遠,不多日便已到了洛陽……

  曲非煙問道:

  “銀賊,你帶我去哪兒?”

  吳翟道:

  “帶你去見個人。”

  曲非煙搖搖頭,說道:

  “我才不想見什麽人,咱們還是去嵩山派,殺幾條小狗好玩些!”

  吳翟搖搖頭,說道:

  “你不是左冷禪的對手,去了不是送死?”

  曲非煙愕然道:

  “那不是還有你麽?”

  吳翟哼了一聲,找了一個賣酒的小哥,丟個他一錠銀子,說要去找城東綠竹巷一位喚作“綠竹翁”的老篾匠。

  那人歡歡喜喜的應了,便在前麵帶路。

  曲非煙又問:

  “這老篾匠是誰啊,咱們這大老遠巴巴的跑來找他?”

  那人回道:

  “那綠竹翁是個篾匠,會編竹籃,打篾席。而且他彈得好琴,吹得好簫,又會畫竹,很多人出錢來買他的畫兒,這幾年來總有人大老遠的來尋他畫畫呢……”

  曲非煙瞥了吳翟一眼,心想:

  “這銀賊找個畫家幹嘛?”

  又聽那人絮絮叨叨的說:

  “我可提醒你們,這老人家脾氣古怪得緊,別人有事求他,倘若他不願過問的,便是上門磕頭,也休想他理睬,但如他要插手,便推也推不開,你們要是求他辦事,卻未必能成!”

  曲非煙道:

  “這人倒是有些脾氣!”

  眼見吳翟坐在馬上,任由那人拽著馬韁前行,他自己閉目養神,也沒有說話的意思,曲非煙便耐下性子,同赴東城。

  經過幾條小街,來到一條窄窄的巷子之中,巷子盡頭,好大一片綠竹叢,迎風搖曳,雅致天然。

  三人剛踏進巷子,便聽得琴韻“叮咚”,有人正在撫琴,小巷中一片清涼寧靜,和外麵的洛陽城宛然是兩個世界。

  曲非煙低聲道:

  “這位綠竹翁好會享清福啊!”

  便在此時,錚的一聲,一根琴弦忽爾斷絕,琴聲也便止歇,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貴客枉顧蝸居,不知有何見教。”

  那人躬身答道:

  “竹翁,這裏有兩個外地人,特意來尋你的……”

  綠竹翁道:

  “貴客所為何事?”

  吳翟朗聲道:

  “竹翁,我這裏有一本曲譜,名為《笑傲江湖》,此曲之奇,千古所未有,特來請你鑒定!”

  綠竹翁道:

  “有琴譜簫譜要我鑒定?嘿嘿,可太瞧得起老篾匠啦。”

  吳翟從懷中取出曲譜,遞給曲非煙,低聲道:

  “非非,這竹林中便是你爺爺所盼的傳人,咱們總算是給這千古絕唱尋了個家,拿去交給他吧!”

  曲非煙懵懵懂懂,接過曲譜,走入了綠竹叢中。

  隻聽綠竹翁道:

  “好,你放下罷!”

  曲非煙又退了出來,接著隻聽得琴聲響起,幽雅動聽,隻得片刻功夫,便已辨出這正是當日爺爺所奏的曲子。

  人亡曲在,不禁淒然。

  彈不多久,突然間琴音高了上去,越響越高,聲音尖銳之極,“錚”的一聲響,斷了一根琴弦,再高了幾個音,“錚”的一聲,琴弦又斷了一根。

  綠竹翁“咦”的一聲,道:

  “這琴譜好生古怪,令人難以明白。”

  曲非煙看向吳翟,眼中猶帶著淚花,吳翟捉住她的小手,低聲寬慰道:

  “非非,你爺爺知道有人彈奏此曲,想必也極歡喜……”

  隻聽綠竹翁道:

  “我試試這簫譜。”

  跟著簫聲便從綠竹叢中傳了出來,初時悠揚動聽,情致纏綿,但後來簫聲愈轉愈低,幾不可聞,再吹得幾個音,簫聲便即啞了,波的十分難聽。

  綠竹翁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這樣的低音如何能吹奏出來,莫非這撰曲之人卻在故弄玄虛,跟人開玩笑?”

  曲非煙聞言大怒,正要發作,忽聽得綠竹翁叫道:

  “姑姑,怎麽你出來了?”

  曲非煙覺得奇怪,便按下怒火,心想:

  “一個八十老翁居然還有姑姑,這位老婆婆怕沒一百多歲?”

  隻聽得一個女子低低應了一聲。

  綠竹翁道:

  “姑姑請看,這部琴譜可有些古怪。”

  那女子又嗯了一聲,琴音響起,調了調弘,停了一會,似是在將斷了的琴弦換去,又調了調弦,便奏了起來。

  初時所奏和綠竹翁相同,到後來越轉越高,那琴韻竟然履險如夷,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便轉了上去,這一曲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溫柔雅致。

  曲非煙聽來,但覺這位婆婆所奏,和爺爺所奏的曲調雖同,意趣卻大有差別,這婆婆所奏的曲調平和中正,令人聽著隻覺音樂之美,卻無爺爺所奏熱血如沸的激奮。

  奏了良久,琴韻漸緩,似乎樂音在不住遠去,倒像奏琴之人走出了數十丈之遙,又走到數裏之外,細微幾不可再聞。

  琴音似止未止之際,卻有一二下極低極細的簫聲在琴音旁響了起來,回旋婉轉,簫聲漸響,恰似吹簫人一麵吹,一麵慢慢走近,簫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

  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豔,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一片淒涼肅殺之象,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於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