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死士
  高歡等人,走了這麽遠的路,都已經饑腸轆轆。

  上菜之後,狼吞虎咽起來,高歡甚至還要借著酒興,去調戲此間的老板娘。

  突然,他感到一陣發昏,高歡自忖酒量不錯,心中徒然生出一股警覺來。

  他轉身一看,弟兄們已經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他娘的,被”

  話音未落,高歡也倒地不起,眼睛將要閉住的時候,他看見一個賊禿,笑吟吟地靠了上來。

  疤瘌和尚在他身上一搜,扔出幾個牌子,笑道:“果然是朝廷鷹犬,把他們丟到海裏算了。”

  “萬萬不可!”陳福情急之下,跳出來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陳福平日裏從不在這種時候發言。

  他撓了撓頭,急中生智,說道:“就怕他們已經把這裏的情報發出去了,不如等他們醒了,審問出來,我們才放心繼續在此開店。”

  這兒是秦英蓮他們開的一個小客棧,和桐花村外的那個一樣,就是一個情報站。

  暫時隻有疤瘌和尚,和那個佝僂老頭還要秦英蓮陳福四個人在。

  秦英蓮滿是不屑地看了一眼高歡,道:“和尚,你們審一審他,有情況隨時回去匯報。”

  她轉過臉來,對陳福笑道:“阿福,我們走吧。”

  陳福憨笑道:“這兒就和尚他們兩個,人太少了,我還是留下幫他們一下吧。”

  “隨便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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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涼古道,一望無垠。

  因位於黃河以西,祁連山以北,合黎山以南,為兩山夾峙,故名河西走廊。

  涼州兵馬從這裏出發,便可以直抵中原,西域商隊的絲綢之路,也必經此地。

  如今這地方,叫做金雞峽,道路狹窄,大軍擺起一字長蛇陣,緩緩通過。

  幾個驍騎,踏過一片落葉叢生的土地,並沒有作過多的停留。

  馬蹄聲遠去之後,落葉下,泥土中,一個人口吐鮮血。

  至死他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與此同時,還有無數的人,藏身在此。

  為了聖教大計,就算是死,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什麽好怕的。

  宗教的力量,是最可怕的,因為它控製的,不是一地一城,而是人的思想。

  人一旦被洗腦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往往可以爆發出十倍於自身極限的潛力。

  十來天的潛伏,避過了一次次的驍騎,這在一般人看來,是很難完成的事,但是對狂熱的教徒來說,自有一股信仰之力讓他咬牙堅持下來。

  夜色漸涼,一輪又紅又圓的太陽,慢慢下山。

  落日的餘暉,以可見的速度消失,底下的長龍已經開始準備火把。

  嶽鵬看著天色將暗,便問道:“大人,是不是大軍停住,在此歇息一晚。”

  張正元點了點頭,說道:“我去請示一下夫人。”

  他剛到李靈越的馬車前,突然周圍殺聲大作,一群人墜著繩索,從兩側的山上殺了下來。

  他們人多勢眾,但是完全沒有章法,送死一般地衝向那些凶惡的軍漢。

  張正元馬上發現了他們的目的,沉聲道:“他們要拖延時間,對夫人不利!保護夫人!”

  果然,最精銳的一群人,從中間直奔馬車而來。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殺李靈越,隻要西涼將軍府的女兒死了,聯姻也就成了無稽之談。

  這些人蓬頭垢麵,衣衫襤褸,不知道在這兒藏了多久了,為首一人就像一柄飛出的銀槍,奔跑帶起的晚風拂動他胸前長髯,目中泛著無窮的殺氣。

  張正元死死盯著馬車,厲聲道:“快去保護夫人!”

  可惜這地方實在太擁擠了,根本衝不過去,而且還有無數送死的炮灰擋在路上。

  “他們早就勘測好了地形,專門在此伏殺夫人!”嶽鵬挺著長槍,戳死了幾個教徒,這些人武力不高,而且沒有盔甲,一戳就死。

  但是死去的屍體,也成了攔路的障礙,讓嶽鵬怒氣翻湧,狂喊著不停挑刺。

  中間的精銳,同樣是不著片甲,他們隻追求極致的速度,每個人都如同箭矢一樣,目標明確,就是要殺李靈越。

  馬車前的守衛也不算少,都是西涼兵,隻見頭前就是一員中年參將,來人二話不說,劈胸就是一槍。

  這員將領隨著李威征戰多年,這次就是讓他去京城享福養老的,倉惶舉刀相迎,那人一路疾奔,手中大槍居然還能抖出一個槍花,一個金雞亂點頭,“砰砰砰”就是三槍,上刺咽喉紮兩肩。

  西涼老將一刀磕開了頭一槍,又一側身躲過了第二槍,這第三槍是說什麽都躲不過去了,大槍透肩而過,痛得他慘呼一聲。

  百戰老將,最後時節握住槍杆,不甘的怒吼道:“保護二小姐!”

  說完之後,又一個長槍刺到,老將終於仰麵倒下馬去。

  刺客們心中大喜,馬車就在眼前,自己這些人雖然會全部死掉,但是完成了聖教的大事,死的心甘情願,甚至有些欣喜。

  張正元在遠處,看的心膽駭裂,但是卻無可奈何。

  這些人不要命的戰術,一定是事先深思熟慮的,沒有人會用這種打法,因為除了白蓮教,很少有這麽多完全不要命的瘋子,供他們驅使。

  終於,有一個人已經到了馬車旁,他雙眼冒著光,掀開車簾。

  迎接他的,不是想象中一個滿臉懼色,哭哭啼啼的弱女子。

  李靈越伸手,揪住來人的頭發,電光火石之間拽入車中,一拳打在他的後腦勺上,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呼,這個精銳教匪就此殞命。

  丫鬟知畫大叫一聲,已經嚇得暈死過去,李靈越掀開簾子,站在馬車之外。

  她扯下披風,猛的一緊自己腰帶,讓一束纖腰看起來更加的驚心動魄,一頭黑色秀發,就在寒風中飄飄揚揚。

  另一個老將,爆喝一聲,將一柄長槍丟了過來。

  “二小姐,接住。”

  李靈越握住西涼特有的白杆長槍,睥睨四方,砍斷了馬車的韁繩,躍身上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

  “那便是李靈越,殺了她!”

  所有人放棄了自己的纏鬥的對手,即使被人戳上一刀,也怪叫著朝李靈越殺來。

  最後一絲的餘暉,照耀著這片血染的戰場,擠不進去戰場的所有人,都看向這裏,緊張萬分。

  這方寸之地的戰鬥,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甚至連正在交手的地方,也停下來駐足觀看。

  隻要李靈越死了,這些死士刺客就成功了,他們根本沒想著或者回去。

  隻要李靈越死了,這綿延幾裏的將士,就是徹底敗了,即使殺光了賊人,也無可挽回。

  張正元突然大喝一聲,“放箭!”

  高處的士兵頓時醒悟過來,分分丟下手中的武器,用弓箭射擊外圍的賊人。

  一眾教徒全不躲避,紛紛挺身迎接箭雨,護住那些精銳死士。

  饒是西涼士卒身經百戰,也沒見過這麽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的,隻能一邊罵一邊射箭。

  前方傳來一片慘呼哀叫聲,一群教徒站在箭雨前,以血肉之軀為同夥阻擋,然後沉重地仆倒在地上,緊接著後邊擁出更多的人,箭雨繼續傾瀉,那些教徒衣衫襤褸,既未著甲,也未執盾,就以血肉之軀迎著箭雨撲上前來,然後再度撲倒。

  最重要的戰場上,李靈越騎著馬,死死盯上了那個刺死身邊老將的教匪。

  他應該是這支死士的領袖,周圍的人都在為他創造條件,李靈越眼一橫,嬌叱一聲幹脆殺了過來。

  手中持槍的壯年死士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好張狂的小娘皮!合該你死在俺的手中。”

  “耿叔縱橫沙場這麽多年,臨老死在你這個醃臢小人手裏,我要了你的命!”李靈越鳳眼含威,粉麵含煞。人仗馬力,挺槍刺來,這一下沒有任何花招,勢大力沉。

  壯年漢子沒有畏懼,叫了一聲“來得好!”

  兩個人用的一樣的兵器,壯年漢子的長槍如同毒蛇一般,出招迅速。反而是李靈越,招式樸素,但是每一下都是威猛剛強,壯漢漸漸感到虎口麻痛,有些握不緊手裏的長槍了。

  李靈越一記橫掃之後,突然在馬上站起身來,大叱一聲,白杆長槍從天空中聚力揮下。

  壯漢趕忙挺搶阻擋,砰的一聲,槍杆折斷,這一下生生砸在了他的腦袋上,壯漢臉色變得黑紫,最終冒出一股黑血,眼中透露出一絲不敢置信的絕望,緩緩倒下。

  西涼將士本來護著她免遭暗箭,此事一起歡呼起來,張正元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若非二小姐悍勇,你我釀成大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