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不止楊思徵這邊,另一邊,也有人在說起來今日的事情。

  “給主子道喜了!”一中年男子喜形於色,“主子若是娶了平安侯府的嫡長女,定能如虎添翼,早日成事。”

  平安侯府的嫡長女嗎?林紹璟眼前頓時浮現出來一個眼中含淚,委屈嬌弱的姑娘。

  這姑娘,著實可憐了一些。

  屋內燈光昏暗,林紹璟坐在燈影下,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停頓了數息後,方開口:“不急。勞煩齊大人先去查一查今日究竟是何人所為,目的又是什麽?”

  見主子這般反應,齊少源忙斂了斂激動的心神,應下:“是,屬下記下了。”

  “嗯。”

  第6章 決定

  沒過兩天,平安侯就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果然跟自家女兒料的不差,這件事情是七皇子所為,林紹鈺參與其中。隻是,那經手的下人不知被人藏到了哪裏去,以平安侯的實力,一時之間竟也沒能找到。

  不過,即便如此,也沒關係。

  那七皇子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宮女生的罷了。論出身沒出身,論才能沒才能。

  明著來求娶他女兒不成,竟然還敢暗地裏使壞。若是不給他點兒教訓,世人就隻當他們平安侯府是個好欺負的!

  因為林紹璟也在查謝謙煦,所以,平安侯的人的動作被他們發現了。

  “主子,平安侯那邊似乎抓到了一些七皇子的把柄。那咱們這邊還要繼續查嗎?”

  暗衛想,那七皇子如今一點兒都不起眼,估摸著皇上都沒正眼瞧過這個兒子,平安侯那邊稍微一對付,估計這位皇子就要完,根本用不著他們出手。

  而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紹璟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吩咐屬下:“繼續查,不要停。”

  那七皇子的確很不起眼,在皇宮中的地位甚至還不如他在將軍府的地位。這將軍府中,他至少還有林將軍護著,那七皇子出身低微,卻是沒人護著。

  隻是,那七皇子既然能悄悄做出來那日的事情,恐怕不是個簡單的,絕不能掉以輕心。

  “是,主子。”

  **********

  沒過兩日,楊槿琪就聽說謝謙煦偷了十皇子的長命鎖,拿出宮去換了錢。這事兒被值夜的小太監發現了,告去了皇上那裏。

  皇上當眾訓斥了謝謙煦,罰抄《兄弟》百遍,一個月內不許踏出寢宮一步。

  楊槿琪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顯得頗為鎮定。

  在把事情告知她父親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了父親會對付謝謙煦。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

  就算謝謙煦前世稱帝了又如何?

  前世稱帝,不代表今生還能稱帝!

  前世,冷宮日子難熬。死了,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且,謝謙煦死在了她的前麵。這對她來說,大仇得報,在世間也沒什麽牽掛了。

  死之前,她想得清楚明了。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這般過去了。

  驟然醒來的那一瞬間,她也是如此想的。笑看謝謙煦登基,笑看謝謙煦被人從皇位上扯下來。

  然而,當她這兩日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謝謙煦是個什麽樣的東西,旁人不知,但她卻是知之甚深。

  別看他外表看起來溫潤如玉,非常謙和,但以往卻沒少做讓人不齒的事情。不過是他平日裏偽裝得好,眾人沒發現罷了。即便是發現了,也沒人覺得是他。

  直到他登基後,這些才慢慢地顯露出來。

  皇上臨終前曾交待謝謙煦,讓他善待兄弟,善待朝臣。

  然而,謝謙煦登基不過三個月,就把朝中的異己全部鏟除。甚至把一個三朝元老也給殺了。隻因為這位老大人曾向皇上遞過一個折子,言明謝謙煦的身份太低,不堪為儲君,應選身份更高貴的皇子繼承皇位。

  這位老大人並未涉及黨爭,本身也不支持任何皇子。僅僅是表明了自己的觀點,就被謝謙煦如此對待。

  至於那些曾旗幟鮮明地支持過別的皇子的大臣們,下場更是淒慘。

  老皇上臨終前的遺言早就被他拋之腦後。

  用了一年的時間把所有的異己都鏟除後,謝謙煦又幹了一些讓大家瞠目結舌的事情。比如,把先皇用過的東西全部丟掉,用國庫的錢給自己做了更加昂貴的物什。再比如,花了幾十萬兩白銀修建別宮。

  這些白銀頂得過大雲國半年的賦稅了。

  就這樣一個東西,也配稱帝?

  當時,楊槿琪隻恨自己沒有早一些發現謝謙煦的本性,一直被他蒙騙。

  其實,那時爹爹爹爹一直對謝謙煦不滿意。也曾提醒過她,那謝謙煦並不一定是個好歸宿。隻是,因著將軍府的事情,她一直被他抓著把柄。

  而不僅是她,她爹爹也不想她嫁給將軍府的“無能”庶子。

  所以,在兩害之間,取了較輕的那一個。

  如今,她既然重生了,說她為了自己心中的仇恨也好,說她為了百姓也罷,她都不可能讓那樣一個男人登上帝位。或早或晚,她總有機會把他摁下去。

  今日這件事情雖然不大,但足以落入有心人的耳中。一件事情或許難以改變大家對一個人的看法,但若是兩件事情,三件事情,越來越多的事情呢?

  如果能在謝謙煦起來之前,把他的種種惡行全都揭露出來的話,說不定他早早地就跟帝位無緣了,也就不會有那三年……

  “姑娘,喝藥吧。”紫硯端著藥走了過來,打斷了楊槿琪的思緒。

  楊槿琪吸了吸鼻子,微微蹙了蹙眉,軟軟糯糯地道:“不喝不行嗎?”

  聲音裏有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嬌氣。這湯藥的味道著實重了一些。一聞到藥的味道,就想到那幾年在冷宮中的日子。那時,她也常常喝藥。

  紫硯卻沒顧楊槿琪的不同意,繼續勸慰:“姑娘,還是喝了吧。您這幾日夜夜做噩夢,定是被那日的事情驚著了。奴婢雖然不知道您當日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您喝些藥,也能睡得踏實一些。”

  綠墨先是看了一眼紫硯,又覷了一眼楊槿琪的臉色,笑著說:“良藥苦口,夫人也是為了姑娘好。”

  見楊槿琪看過來了,又轉而道:“不過,奴婢倒是覺得您好多了,已經用了兩日藥,您昨夜也沒驚醒,少喝一次估摸著也沒什麽大礙。”

  楊槿琪抿了抿唇。

  紫硯和綠墨自小就陪在她身邊,雖是奴仆,但卻更像是朋友一般。她們知道她最多的小秘密。有些甚至母親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們倆也全都知道。

  雖然都是她的丫鬟,感情都很好,但她心裏還是能分出個親疏的。從前,相較於一板一眼的紫硯,她更喜歡的是順著她,仿若跟她心靈相通的綠墨。

  直到她被謝謙煦打入冷宮。

  她最喜歡的綠墨寧願選擇了教坊司,也沒有入冷宮陪著她。而平日裏看起來不怎麽順著她的紫硯,卻默默地陪在了她的身邊,直到死。

  想到綠墨離開她身邊時說的那句“姑娘,奴婢也沒辦法”,楊槿琪垂眸,吸了吸鼻子,端過來了紫硯手中的藥碗,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下去。

  藥再苦,也不會比冷宮的生活更苦了。

  剛喝完,就看到紫硯遞過來一顆酸甜的梅子。往日,這件事情都是綠墨在做。可今日,許是被她大口喝藥的動作嚇到了,又許是沒料到她會把藥喝進去,綠墨並未來得及做些什麽。

  吃了一顆梅子之後,楊槿琪感慨:“唔,總算活過來了。”

  紫硯見自家姑娘如此配合,臉上也露出來滿意的笑容。

  這時,綠墨終於反應過來了,笑著說:“姑娘今日可真聽話,夫人知道了想必也非常高興。”

  “嗯,就如你們所說,母親也是為了我好。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辜負母親的好意。”

  綠墨疑惑地看了一眼楊槿琪。也不知為何,自從那日從將軍府回來之後,她就覺得自家姑娘跟從前不太一樣了。也不知那日究竟發生了何事,姑娘怎麽突然就變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姑娘從那日起,就不怎麽喜歡親近她了,似乎更加喜歡紫硯一些。姑娘之前明明更喜歡親近她的,有什麽話都跟她說,可這幾日卻是說得少了。若是以往,剛剛那種情況下,姑娘鐵定不會喝藥了。可姑娘今日抱怨歸抱怨,還是把藥喝了下去。

  姑娘聽話,對他們這些下人來說是好事。隻是,她總覺得有些不得勁兒。

  回顧了將軍府壽宴前後幾日的事情,沒發覺自己哪裏惹到了姑娘。想來想去,想不通,便隻能放在一邊了。

  總歸,以後更加盡心地伺候姑娘就是了。

  楊槿琪自是發現在發呆的綠墨了,綠墨在想什麽,她多少能猜到一些。正如綠墨前世所言,她有自己的不得已。

  她並不怪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跟著她去冷宮許是最差的選擇,畢竟她跟紫硯最後都死了。

  隻是,不怪歸不怪,經曆了前世的事情後,往後卻是難以像從前那般親近了。

  楊妡進去之後,先是毫不避諱地打量了一下楊槿琪的臉,隨後,一臉關切地說:“姐姐,您這是怎麽了?生病了嗎?這幾日您不去女學了不說,剛剛妹妹還看到你院子裏的小丫鬟端著藥碗出去了。要是早知道姐姐病了,妹妹一早就過來看您了。”

  “多謝二妹妹關心,不過是夜裏做了些噩夢,身子並無大礙。”

  楊妡卻仍舊不放心,說:“姐姐臉色這般難看,妹妹又如何能放心呢?不如妹妹今晚陪著姐姐吧。”

  “不必,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領了。”

  楊妡拿起來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淚:“嗯,隻盼著姐姐的病能早日好過來。”

  楊槿琪覺得自己快要裝不下去了。謝謙煦登基前,往昔的十幾年,她的妹妹一直都是如此。柔柔弱弱,悲天憫人。她姨娘在世時還好,沒這麽柔弱。可自從她姨娘去世了,她就是這般了。

  她雖然不太喜歡庶妹柔弱的性子,常常忍不住說她幾句。但因著她沒做過什麽礙眼的事情,所以,她真的把她當成妹妹來對待,待她極好。

  直到謝謙煦登基。她這個一直在人前可憐兮兮的妹妹,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個包袱,裏麵裝了他父親謀逆的折子和證據,大義滅親,成功成為了謝謙煦的貴妃。

  爾後,她又在冷宮中聽說,因為一個丫鬟不小心把水灑在了她的繡鞋上,便被她活活打死了。

  那時,她才明白,她這個妹妹,藏得極深。

  且,跟謝謙煦配極了。

  都是狼心狗肺道貌岸然凶殘無度的東西。

  第7章 提醒

  “姐姐今日已經大好了,隻是母親擔心我,才多用了幾副藥。”楊槿琪看著指甲上點上的花瓣樣式,淡淡地說。

  “嗯,姐姐好了便好。”說完這句,兩個人沉默下來了。

  楊槿琪突然想起來一事,前世這個時候,她這個妹妹也來探望過她。她當時正在為將軍府中發生的事情感覺到鬱悶,非常生氣。見人就吧啦吧啦的說起來謝謙煦的不是,說起對林紹璟的不屑。總歸,這兩個男人在她眼中是差與更差的區別。

  到了後來,她這些話原封不動的從謝謙煦的口中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