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謝玄麵紅耳赤,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麽好,憋得耳尖發紅。

  被掩蓋的墳包中傳出一聲輕響,石土炸裂開來,一道黑氣直衝向天,謝玄猛然回神,剛要出手,豆豆“嗖”一下躥了過去。

  一口將那黑珠吞入腹中。

  謝玄趕忙用風托起它來,豆豆猛得打了個長嗝,腆著肚皮癱倒。

  小小急了:“這東西你也吃了,快吐出來!”

  這可是商王的殘魂,他雖活著沒幹過好事,可算起來也是師兄的祖輩,要是豆豆吃壞了肚子可怎麽辦。

  說著翻過它的肚子察看,豆豆又打了個嗝,吐出一團黑氣。

  這團黑氣,被月光星辰朗照,消散在天地間。

  豆豆緊緊閉著嘴巴,這麽補的東西,它絕不吐出來,用尾巴尖打打謝玄,點點商城,示意他一個時辰快要過去了。

  謝玄大喜之下,竟將這事忘了,他牽住小小:“不好,陰兵還在攻打商州城。”

  兩人禦風而去,遠遠就見謝玄在商州城上罩下的朱砂靈符,已經被陰兵攻破個口子,它們正想從符咒缺口處爬進商城。

  城中這番動靜,早就將百姓吵醒,大夥推開大門,就見城天上紅黃光芒,城外不斷傳入廝殺聲。

  壯漢男丁都往城樓上幫忙,想抵禦外敵,誰知爬上城樓一看,竟然是陰兵攻城。

  離得最近的那幾個斷頭鬼,伸出指爪,想將人的頭給掐下來,口中嗬嗬出聲:“給我頭。”

  李瀚海雖不通道術,但他頗通兵法,他帶領著商家散道,像練軍那樣發令牌,得令牌者便去城樓補位。

  這才知道,原來道士畫符並沒這麽容易,還得起壇念經作法,才能看一道靈符有沒有效用。

  李瀚海幹脆用民間辦法,家家取公雞來宰殺,將公雞血塗滿成牆,以補缺口。

  這一盆公雞血潑出去,衝在最前麵的一排陰兵,沾著便扭作一團,倒在土中化成一癱。

  這一盆一盆的公雞血潑出去,收效太微,李瀚海見此情形,幹脆讓弓箭手們用布沾雞血,連發羽箭。

  可這支陰兵竟也有統帥,令旗一舉,攻城兵退下,盾牌兵補位,雞血沾在盾牌上,激起一陣黑煙。

  那些盾牌當住了雞血箭,又往缺口處攻來。

  李瀚海眉頭一皺,他一書生,哪懂得這些異術,反是兵丁說道:“不然,童子尿黑狗血,都成。”

  這城上又是尿又是血,腥騷難聞,可竟然也抵禦住了一波攻擊。

  散道們又是念經又是作法,跳上城樓,也斬掉幾個,可陰兵半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衝著商州城猛攻。

  李瀚海時不時望一眼香爐,就見爐中香已經燃到盡頭,隻留一點,這靈符就快失效了。

  兵士奔到他眼前:“李大人,咱們還要不要再備黑狗血?”

  城中養雞的人家都將公雞獻出,可也抵擋不了多久,李瀚海道:“速速備來。”

  他雖然相信謝玄,可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若他晚上一步回來,讓陰兵破城而入,不知得死傷多少人。

  城中百姓紛紛走到街上,心中默默祝禱,就見城南缺口上紅光一黯,陰兵破城而入,馬蹄踏在屋頂上,見人便殺。

  李瀚海正在城頭舉劍與陰兵對戰,他那柄寶劍是祖上留下,氣正清華。

  與他一同與陰兵對戰的,除了道士,還有有壯漢,手上兩把殺豬刀,煞氣甚重,遇鬼便破。

  百姓驚惶失措,可又無處奔逃,正哀哭時,天邊一陣風卷來,卷起朱砂,補上靈符,陰兵惡鬼撞在罩上。

  謝玄補上符咒,小小淩空而起,掌含靈光,一掌拍去,眼前陰兵頃刻消散。

  就連豆豆都甩尾巴抽打了一個陰兵,看看無處安放,幹脆張嘴一口吃了,這一個晚上,它吃得可太飽了些。

  小小靈犀回歸,師父死後封神,謝玄精神大振,一刀斬去,在城前畫出深深一道溝渠,陰兵翻在溝內,被謝玄神符打散。

  那些散道綠林,見此情形,都怔住不動。

  上城樓上參戰的百姓,更是驚得目瞪可呆,聽見城中歡呼,又轉頭望去。

  就見小小一身衣袂飛揚,如手出電,根根銀針沾取朱砂,射向陰兵眉心,將入城來的幾隻殘鬼,收拾個幹淨。

  跟著飛到謝玄身邊,與他並肩而立,抵禦陰兵。

  “商王已死,你們不必再替他找身體了。”這些人中也有被征召的民人百姓,生前死後,都未能再回家鄉。

  謝玄闔目念經,超度亡魂,先是他一人聲音,跟著小小也念起經來。

  最後城樓上的散道一齊超度,那些陰兵本是青瑩色的,聽聞經法,怨念褪去,劍戟落地,化為點點瑩火,浮上天空。

  等到天邊破曉,紅日初生,餘下的散兵被太陽一照,化為灰燼。

  李瀚海鏖戰一夜,鬢發散亂,整頓衣襟,方才走到謝玄的麵前,離他幾步開外,便對他拜倒。

  謝玄退後一步:“李先生何須如此。”

  “李某生平隻跪天地群親師,謝兄弟救商州萬餘百姓一命,我該當此一跪。”

  城上散道,城下百姓,紛紛跪拜。

  謝玄與小小對望一眼,小小知他這一路做了好事,也未留姓名,如此場麵,他並不喜歡。

  對他微微一笑:“走罷。”

  百姓再抬頭時,城上再無謝玄與小小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看師父去咧

  第130章 團圓年

  謝玄離開商州,給李瀚海留下一封信,指點他陰兵來處,讓他安排散道到土墳外結陣作法,超度怨魂。

  墳中商王殘魂被豆豆吃了,黑衛也都被謝玄清理幹淨,這些道士隻要念念經,這片土地便能恢複生氣。

  李瀚海照做之後,這片密林果然有鳥獸來棲。

  自此之後,無論別州如何,隻要是商州城內,都不再拘捕散道,城中百姓還將荒廢的道觀重又打掃幹淨,給謝玄小小立像,供清水鮮果。

  朝廷還在通緝謝玄,可李瀚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此商州城內除了商將軍廟之外,又多了一座謝將軍廟。

  抵禦陰兵攻城的,自然是將軍。

  城中百姓,凡有想破穢解煞的,都到謝將軍廟中請一道謝將軍符。

  這張符便是謝玄畫在城池上空,守一方平安的,被散道們學來製成朱砂黃符,就在廟中寄賣,竟十分靈驗,由此香火鼎盛。

  謝玄帶著小小一路進京城去,偶爾歇在客棧,便聽說謝魔頭統領陰兵攻占商州,謝將軍大破陰兵。

  謝玄叫了一壺酒,幾個下酒小菜,興致一來,逗問一聲:“怎麽這兩個都姓謝?難不成是一個人?”

  食客見他年紀輕輕,瞥他一眼:“一個是魔頭,一個英雄,豈可相提並論!”

  另一個好心勸他道:“小兄弟在外可萬不能這麽說,辱沒了英雄,抬舉了魔頭。”

  謝玄放下酒盞,哈哈大笑。

  引得客棧中人紛紛側目,看這人年輕英俊,竟是個傻子。

  小小捧著熱騰騰的豆沙包,指尖被包子的熱氣熏得微紅,她微微一笑,掰開豆沙包,遞了半個給謝玄。

  謝玄好不容易收了笑聲,嚼著包子,越想越搖頭,既是英雄,又是魔頭。

  兩人想趕去京城跟師父一同過新年,吃了飯便離開客棧,一路都未停歇,趕在年關進了京城。

  城樓邊貼著海捕文書,謝玄與小小對視一眼,剛要念咒混淆,守城兵丁竟瞧也沒瞧,就這麽放他們進去。

  怎麽也想不到緝書上的犯人竟然還敢回京城來。

  北邊雖在開戰,可京城還是一樣繁華,又是新帝登基之後第一個新年,處處張燈結彩,倒比七星宴時還更熱鬧。

  謝玄小小在城中逛了逛,買了燒雞燒酒,拎著點心找到一間紙紮鋪。

  既想好了要給師父送頭犁地的牛,就得親手紮上一隻。

  那紙紮店的老板還記得謝玄小小,就是這對年輕人,半點也不知道忌諱,竟要紮上同他們二人一模一樣的紙人。

  老板本是不肯做的,誰知謝玄出了高價,又打保票出了事兒絕不來找他,他這才勉強紮了一對兒。

  老板後來才知謝玄小小是七星宴的狀元榜眼,還鬆了口氣,都拿下道門大比的魁首了,自然沒忌諱。

  誰知第二日便全城通緝,老板知道自己惹了事兒,把這店關了兩個月,才覺得躲過了風頭,誰知才重新開張幾個月。

  眼瞅著年節各家祭祖,能賺些元寶紙燭的錢,這活閻王又回來了。

  “老板,借你的後院一用。”謝玄說著扔了一袋銀子。

  錢袋“咚”一聲砸在櫃上。

  小夥計也識得謝玄和小小,再是神仙品貌也無用,他們小本生意,這雌雄瘟神一上門,又得再關門兩個月。

  小夥計趕緊將門給掩上了,看老板一口氣都提不上來,陪笑問道:“客官要打尖要住店都得往客棧去,咱們這兒是紮紙店。”

  “買的就是你的紙竹。”謝玄說完往後院去,就坐在院中井台上,讓小夥計把紙竹取來。

  “咱們紮完了紙立時就走。”小小說完,也蹲下身來,比著竹子和蠟紙,“得給師父紮隻壯些的牛。”

  謝玄手中無刀,可他手指一抬,竹子便劈成了竹條。

  小夥計眼前一花,竹條已經成型,紮出了牛身,他咽了口唾沫,看了眼老板,老板掂掂那袋銀子,假裝不知道後院裏有兩個通緝犯在紮紙牛。

  前邊照常作生意,小夥計還將墨汁顏料送到後院,就見一頭紙牛已經紮好了。

  哪有人紮這麽大的牛,他把墨汁放下,偷偷躲在門後,從門縫裏看這兩人要怎麽給牛上色。

  這精細的活自然是小小來,墨汁顏料混著天上落雪國,調得覺淡得宜,灑在牛背上,兩隻牛眼用兩點靈光點成。

  眼睛一點,紙牛便活了過來,眼睛濕漉漉的望著小小,拿頭蹭一蹭小小的手背。

  謝玄摸摸這隻大青牛,取了一根繩子串在牛鼻上:“走罷。”

  那牛便當真跟在他們身後走出店門。

  老板目瞪口呆,等青牛走出了店門,這才跟上去看了一眼,路上俱是辦年貨的行人,哪裏還有青牛的影子。

  土地廟在城內,擠在鬧市之中,淺淺兩間屋子,進門便是神台,土地像就端坐在神台上,看人來人往。

  廟中香火鼎盛,台前擺滿了貢品。

  謝玄端詳神台:“這塑得不像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