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把燙著了的尾巴豎得高高的,好讓風吹涼些。

  小小被豆豆逗笑,洗幹淨頭發,擦得半幹睡回床上。

  豆豆還翹著尾巴尖,小小替它吹了兩口,它這才“嘶嘶”著把尾巴卷起來。

  聞人羽帶了銀針來替小小逼毒,謝玄領他進去,屋內水氣氤氳,小小頭發半濕著躺在枕上,臉色素白,發似烏木。

  聞人羽趕緊垂下眼眸,不敢多看,取出銀針,對準穴位,輕撚針尾,一紮一彈,銀針震動,小小蹙起眉頭。

  她膚色白得透明,冰雪也似,脈下一點黑意隱隱現現,待將毒血逼至指尖,聞人羽取出銀刀:“桑姑娘,且忍一忍。”

  割破指尖,擠出毒血

  謝玄心疼不已,摸摸她的頭:“師兄立時就替你買糖蝴蝶去。”

  小小乖巧點頭,飛快將手臂縮回被中,她知道醫者父母心,師父替人瞧病,便不拘男女,隻問病症,可別人碰她,她總有些別扭。

  紮針割指,難免肌膚相碰,聞人羽原來是思無邪,沐浴之時被小小看見,也不覺得什麽。

  此時思有邪,明明輕觸即放,也須得默念一段清心咒。

  謝玄送他出門去,聞人羽走到院門邊問:“謝兄,山穴之中那個符膽,可是你畫的?”

  謝玄一時想不起來什麽山穴,待想起來點點頭:“不錯,是我畫的,怎麽?”

  他到此時也沒覺得這多麽了不起,看聞人羽鄭重其事,問道:“怎麽?”

  聞人羽搖一搖頭:“無事,謝兄的道術叫人佩服。”轉身出門,走到廊下,想起師父書房中那付偈語。

  “一點靈光即是符,世人枉費墨和朱。”

  原來這天下,除了師尊紫微真人之外,還有人能畫先天符。

  作者有話要說:老道:說賠我就賠,賠一送一

  小小:等一隻糖福蝶

  第56章 糖蝴蝶(捉)

  逼毒之後,小小很快乏累,她眯眼躺在軟枕中,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謝玄取出黃符,疊成紙鶴,讓紙鶴守門,去市集給小小置辦衣裳鞋襪。

  還未出驛站的門,就見院中貴人的侍女捧著白瑪瑙碟子,中間擺了幾個玲瓏小粽,用彩色絲繩紮起,送到聞人羽的院中。

  謝玄一算日子,明兒便是五月初五,端陽節了。

  他嘴角一彎,笑了起來,他們小時候是很愛過端陽節的。

  還不到端陽日,師父便會去鎮上買來彩繩彩線,編成長命縷,供在老君像前,持受香火,等到端陽那一日,一早就把他們倆叫到院裏。

  用雄黃調酒,在他們額上畫個“王”字,再給兩個小徒弟係上長命縷,三人一道分食粽子。

  謝玄會帶著小小去河邊,撈小魚蝦米,帶回去給師父拌韭葉,做五毒菜,還會炒鹽酥蠶豆,師父叫它雄黃豆。

  師父的甜粽子也裹得極好,裏頭要擱甜棗蜜豆,有一回還用江米蘸蔗漿給他們吃。

  村中小兒若是來經過,師父總會笑眯眯的給他們兩個。

  如今師父不在,小小受傷,他更要替小小結一個長命縷,係在手臂上。

  謝玄剛到池州時以為池州已是富庶,到了商州一看,才知道天外有天,商州有船舶碼頭,水上商道四通八達,門樓鋪子盡皆奢華,連街上行人的衣著打扮也講究得多。

  將要端陽節,街上的鋪子人家都懸起艾草,小販擔著擔子賣各色粽子,甜的鹹的

  謝玄先去了成衣鋪子,給小小挑了兩身衣裳,一身淡雪青,一身青竹色,想到小小的鞋子又舊又破,不能再穿了,又到鞋鋪給她買鞋。

  看了才知道原來女孩的鞋還有這許多式樣,光是緞麵繡花就有各種花色,各種圖案,謝玄站在鞋鋪前一隻一隻細看。

  他生得英俊,站在那兒買女鞋,女客過來都掩嘴而笑。

  謝玄渾然不覺,隻不知道小小喜歡什麽樣子的,她還從沒穿過花鞋子。

  夥計一看謝玄挑了這個看那個,他站在那兒,麵嫩的姑娘媳婦都不敢過來,趕緊招呼他:“客倌要買多大尺寸的?”

  這可把謝玄問住了,他還不知道尺寸。

  隨手拿了隻鞋子在手裏,在手掌中比一比,告訴夥計道:“要這麽大的。兩雙,一雙淺紫,一雙竹青。”

  夥計笑了:“那您要什麽花色的?”

  謝玄拿不準是挑個花的還是繡的葉的,穿在小小腳上,沒甚差別,全都好看。

  旁邊一位女客笑了:“雪青的那雙繡花,竹青的那雙繡果,可不就有花有果了,取個好意頭。”

  女客和夥計都以為謝玄是來替小媳婦買鞋子的,大男人挑得這樣細,可見小夫妻恩愛得很,這才替他出主意。

  謝玄笑了:“多謝。”

  夥計把兩雙鞋子細包起來,說道:“客倌,隔壁絨花鋪子買絨花送粽香囊,您帶著我家的東西去,多送您一隻。”

  謝玄本就要買香包彩繩,挑了一團五彩線繩,又買了酒、肉和甜鹹粽子,大包小包的拎著東西走到了糖畫攤子上。

  過節的時候小兒手裏都有閑錢,一隻糖畫一枚錢,攤前小兒排了長隊,嘰嘰喳喳等著賣糖畫的給自己畫糖人。

  草紮垛子上插著形形色色的五毒,蠍子蜈蚣盤在竹簽上,是端陽節裏賣得最好的圖像。

  謝玄人高馬大,站在孩子堆裏,輪到他時,他摸出個鋼板來:“我要一隻糖蝴蝶。”

  賣糖畫的拿小勺一勾芽糖,往爐裏添了一把柴:“好類。”勺子吶下就勾出一隻蝴蝶來,粘在竹簽上遞給謝玄。

  謝玄怕蝴蝶曬化了,急步回到驛站,把糖蝴蝶插到小小的床頭。

  小小還睡著,被子蓋到下巴,神色安謐,睡得極香甜。

  他把衣裳鞋子放在小小床頭,捧著兩壇子雄黃酒到隔壁的小院找老道士。

  老道士架著腿兒,坐在涼亭的欄杆上,手邊已經倒了五六隻酒壇子,正與大胡子兩個人劃拳吃酒。

  他是道門中人,卻跟聞人羽朱長文幾個說不到一塊,隻有大胡子合他心意,拉來一起喝酒吃肉。

  肥雞鴨子拆得七零八落,涼亭地上吐了一地的雞骨頭。

  大胡子自忖酒量出眾,這會兒喝得滿麵赤紅,抱著酒壇道:“道長說的那個猴兒酒,當真如此甘美?”

  老道士也有五分醉意了,搖著腦袋:“那是自然,我等那猴兒許多日子,好不容易它才把酒釀成了,被我一口氣喝了個盡,一群猴子追著我跑,胡子都差點被揪掉。”

  大胡子滿心欽佩,心生向往:“若能嚐上一口,揪了頭發胡子也值了。”

  謝玄默默無言,把酒壇送到二人手上,老道眼前一花,拍著謝玄的胳膊:“好徒兒,知道孝敬師父。”咕咚咕咚把酒吃盡了。

  謝玄還留了一壇,待明日一早,給小小點額用。

  回到屋中小小已經醒了,她睜眼就見床邊停著一隻蜜色糖蝴蝶,眼角一彎,等看到兩身新衣,愈加歡喜。

  挑了竹青色的那一件,坐在鏡前梳頭,將一頭烏發散在腦後,係上絲帶,想了想又從小荷包裏出取那對紅珠子耳墜。

  衣裳鞋子都正合適,急急開門要去找師兄。

  一拉開門就見到門前站著聞人羽,聞人羽捧著一隻食盒,目光在小小臉上微轉,見她耳中紅珠輕晃,低下目光:“桑姑娘,明日就是端陽節,我送些粽子來給你…和謝兄。”

  食盒裏盛著一碟小粽子,每隻粽子紮得隻有龍眼那麽大,五六隻疊在一起,做得小巧精致。

  小小伸手接過,看向聞人羽的腿:“多謝你了,你的腿怎麽樣了?”

  聞人羽微微一笑:“桑姑娘手確是很穩,除了創處一點未破,上了藥已經好得多了。”

  小小點點頭,捧著粽子想送進屋中去,聞人羽突然叫住她:“桑姑娘。”

  小小回身望向他,聞人羽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些什麽,一共隻有兩句,都已經說完了,可難得與她同處,還想再多說兩句。

  “怎麽?還有何事?”

  她雙瞳霧色,似含著水氣,將聞人羽看在原地,他怔了片刻才道:“謝兄與桑姑娘的道門緝書,我已經叫人撤下了,之前是我們多有得罪。”

  其實雙方有錯,聞人羽這麽說完,小小又點點頭:“那多謝你了。”

  一句說完,又要回身,聞人羽再沒旁的話能說,急著又加一句:“桑姑娘,明日城中有賽龍舟看。”

  小小眼睛一下亮了,她還是小時候跟著師父師兄看過一回賽龍舟,說是賽舟也不過是幾條小船在

  塘裏劃個來回。

  師父喝多了雄黃酒,告訴他們京城的賽舟才熱鬧,河道又長又寬,龍舟就雕出龍頭的樣子,船頭船尾都有鼓手擊鼓,河道兩邊觀者如潮。

  “那船是雕龍頭的嗎?”

  聞人羽不知道,他沒瞧過商州的龍船是怎麽樣的,可小小難得有興致與他說話,他頭回覺得自己笨口拙舌,想了想還是老實說道:“我也不知,隻聽驛站小吏說很是熱鬧。”

  小小點點頭:“那我跟師兄明天去看賽龍舟。”

  聞人羽剛想說一同去,院門外傳有個聲音喚他:“聞人羽!”

  一個火色衣裙的姑娘從院門外進來,連跑帶跳的走到聞人羽身前,胳膊攀上他的手臂,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小小:“你是誰?”

  聞人羽臉色微紅,掙脫出來,退後一步,行禮道:“郡主。”

  紅衣女孩眉頭一蹙,嘴巴一噘:“讓你不要叫我郡主。”說完還盯著小小,“你是誰呀?”

  目光盯著小小的臉,看她膚光如雪,眉長口小,一身淡青色的布衣裙,除兩耳紅珠之外,通身無飾,但神色澹靜,清麗非常。

  紅衣女孩將小小從上到下掃過一眼,待見到她手中的食盒,立時惱了:“這是我好容易裹了送給你的,你怎麽送給別人!”

  看向小小的目光隱隱帶著敵意。

  聞人羽一時語塞:“我不知道這是郡主親手裹的,對不住。”

  小小看那女孩目中有淚,受了極大委屈的模樣,將食盒遞給她:“給你。”

  她喜歡吃肉的,師兄買回來的那些,一隻隻包得拳頭那麽大,裏頭塞上大肉,肉汁煮進粽米中,咬上一口才好吃呢。

  紅衣女孩目光似火,一把將食盒推開,食盒打落在地上,裏頭的瑪瑙碟摔了個粉碎,五六隻小粽滾在地上,絲繩沾了灰。

  聞人羽低眉斂聲,對著紅衣女孩行禮:“給郡主賠罪,這是我一人的不是,還請郡主莫要遷怒。”

  紅衣姑娘大眼含淚,她從小到大,哪曾包過粽子,為了裹幾隻好看的粽子,包了一堆,好不容易才挑出這五六隻來,竟被他輕易送人。

  又羞又惱,瞪向小小。

  就在此時,謝玄回來了,他進門就見這情狀,大皺眉頭,幾步走到小小跟前,把小小拉到身後,問她:“怎麽了?”

  小小搖搖頭,她也不知道這郡主為何突然發這麽大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