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唐未出門去,衛陽回頭不放心地喊一句:“開車小心啊!慢點!”

  風太大了。

  進了醫院,唐未吐了口氣,走了一段路,被風吹的感覺全身夾著寒氣。

  上樓去,找到病房,唐未在病房門口聽到明容寬在裏麵失控的叫:“你想要我怎麽樣?你不如拿把刀殺了我算了!”

  唐未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等會再進,房門卻突然開了,明容寬臉通紅,額頭鼓著青筋,眼角也發紅,看到她也沒有講話,邁大步子離開。

  唐未敲了下門,推門進屋。

  明楚的臉色很憔悴,因為長年瘦著,他很瘦,瘦到有一點脫相,眼眶深陷,他笑了一下:“你怎麽來了?又是他打電話煩你了?”

  “沒事,不放心,來看看你。”

  唐未搬了張椅子坐在病床前,也有一點生氣,她責備他:“這個時候了還吵架,醫生怎麽說的,讓你靜養。”

  “沒事,他不敢和我吵,怕我會死。”

  明楚笑一下,自嘲,他身體很虛弱,說話提不上勁,籲了一口氣跟唐未講“我從來沒跟你講過我家的事,突然間很想和你說說。”

  明楚咳了一聲,唐未倒了杯熱水在一旁冷著,把椅子挪近一點聽他講。

  “我爸我媽是大學同學,他們是白手起家。”

  “我媽一直幫他創業,懷著孕到處奔波見客戶,可能因為懷孕太辛苦,所以我生下來就心髒不好。”

  “我媽很愧疚,那個時候我爸的事業已經穩定,我媽把重心放在我身上,全心全意在家裏照顧我照顧家。”

  明楚停下來喘了幾口氣,一會兒,繼續講:“開始,挺好的,明容寬的事業如日中天,他很忙,很少回家,我媽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愛情,到我7歲那年,情人領著孩子挺著7個月大的孕肚找上門來。”

  外麵的風好大,雪糊了世界,明楚抬手,摸到了臉上溫熱的眼淚,不知不覺就流出來了,壓了太久了。

  “我媽幾乎快要瘋了,後來明容寬回來了,我一直記得他的嘴臉,他抱著私生子一臉的慈愛,轉頭卻對我媽冷漠地提離婚2個字。”

  “他說我有心髒病,他說我媽有心髒病的遺傳基因生不出健康的孩子,他不能讓明家絕後所以要離婚,我媽是一個特別要強的女人,她不可能去跪求一個背叛家庭的男人施舍愛情,後來他們打官司,離婚。”

  官司打了2年,因為是夫妻共同創業,涉及的財產很巨大,但是明容寬早就開始轉移資產。

  “最終,我媽妥協了,明容寬用我的撫養權作要挾,最終我們分到了很少的財產,但是,也足夠了。”

  明楚偏頭看唐未,笑一下,眼裏有淡淡的澀:“到這裏,其實也挺好的是嗎?我媽做一點小生意,我們有房有車過的很滿足,我因為有心髒病很自卑,我媽一直告訴我,男人出軌是品性不好,任何理由都是借口,明容寬出軌跟我沒有關係,後來我也信了,那麽多年我一直過的很開心,我缺失的父愛我媽一個人全部都填補給我了,那個時候,我的身體甚至好了很多。”

  唐未握住了明楚的手,明楚的指骨很細,像女孩子,摸著讓人心疼。

  明楚咳了一聲,那些過往,太沉重了,壓的他透不過氣來,“本來,真的很好,可能是明容寬作孽太多,報應來了,我22歲的時候,他的2個兒子1個女兒一起飆車出了車禍,3個人全都沒活下來。”

  於是明容寬想起了他這個殘次品的兒子,想接他回去,明容寬去學校找過他,去找過他媽衛華。

  “當時明容寬也沒太在乎,他覺得他還能生,他可能在外麵還包了很多人,可是他的老婆坐不住了。”

  明楚閉上眼睛,胸脯一起一伏,劇烈的像風浪——

  “那年,我媽媽做生意賺了點錢,我們去國外玩,就是那次,出了車禍,我媽沒能活下來,我——”

  明楚張了張嘴,聲音堵在喉嚨裏,他聲音啞了:“我的臉毀了,還傷到了心肺,其實是那個女人找人製造的車禍,她害了我媽,毀了我。”

  明楚抬手摸臉上的疤痕,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植皮的痛,他從小,衛華告訴他要寬容,要樂觀,可他還是學會了恨。

  因為那個女人懷孕了,查出是一個男孩,明容寬拿錢平了車禍的事,為了安撫那個女人明容寬讓他在國外的監獄裏蹲了7個月。

  他連傷都沒有好利索就被控告酒駕傷人進了監獄,他差一點死在了監獄裏。

  結果可笑的是,那個女人生出來的孩子血型不對,去做鑒定根本不是明容寬的孩子,是那個女人為了爭財產偷梁換柱跟別的男人懷的。

  明楚常常想,人真的會有報應的!

  那個女人現在還在監獄裏蹲著。

  明容寬不知道包養了多少女人,到處播種要傳宗接代,結果沒有一個懷孕的,後來他去醫院檢查,竟然查出來死精。

  明容寬想盡的辦法,做試管,一次一次的失敗。

  最終,他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他這個殘次品的兒子身上。

  明楚閉上眼睛,他有一點冷,被子很薄啊,他往下躺了躺。

  為了逼他回去明容寬弄垮了衛華的公司,他沒辦法,賣了房子還債,他去找工作,沒有人願意雇他,他要吃飯啊,他被逼的餓暈在馬路上。

  他掙紮過。

  最終,他還是回了明家。

  家裏四個保姆照顧他,就怕他會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女人進家門,年輕的,成熟的,無一例外都是外表漂亮眼神醜陋的。

  他不配合,明容寬開始強製。

  他很想死。

  他活的連賣的都不如。

  賣的還有錢拿,他算什麽?

  一身髒。

  他報警,明容寬拿出證明說他有精神病。

  他想逃,明容寬把他困在房子裏,保鏢全天守著。

  試管失敗。

  最終,他的心髒開始負荷不了,他在一次強製的□□中掙紮發作差一點死了。

  強製的試管,他也承受不起。

  他才開始解脫。

  後麵的一段,明楚沒有告訴唐未。

  他的故事,終結在回到明家之前。

  他希望他在唐未眼中,還是那個身體不好,卻幹幹淨淨的衛楚。

  “未未,你陪陪我好嗎?”

  明楚輕聲說,他有點冷,也很累,還有一點害怕,他害怕一個人,害怕到那邊會找不到衛華。

  唐未心酸,握著他的手輕輕點頭:“我陪著你,睡吧。”

  “他騙你的,別信。”

  明楚臉色疲憊,他真的很累:“除非你生了明家的孩子否則他不會給你5億的,這麽多年我手上也隻湖藍園的一套房子,還有一點錢,他一直很精明。”

  唐未笑一笑:“我知道,我傻啊我信,別說話了,睡一會兒好嗎?”

  明楚閉上眼睛,又睜開,他抬起手,他問:“我想摸一摸你的臉,行嗎?”

  唐未趴上前去,明楚輕輕地摸她的臉,很軟,很溫暖,他眼眶發酸,溫柔地笑一笑:“我太懦弱了,配不上你,也不給起你,還好,沒有托累你。”

  唐未閉上眼睛。

  明楚放下手——

  “未未,永遠別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給一個男人,用男人的良心去賭一生的幸福,會輸的很慘。”

  真累啊。

  明楚覺著呼吸有一點困難。

  他閉上眼睛,用力吸氣。

  唐未發現他不對勁急忙按下呼叫器。

  明容寬手上拎著哈密瓜推門進屋,明楚最愛吃這個,他看到明楚發病扔了手上的瓜急忙撲過來——

  “明楚!”

  “醫生!”

  明楚瞪大眼睛,眼膜充血一樣,拚命的吸氣!

  明容寬哭出來,他抖著手摸明楚的臉。

  “孩子……”

  “醫生——”

  明容寬扭過頭崩潰的大叫,唐未衝出去喊人!

  “滾!”

  明楚臉憋的發紫,拚命吸氣。

  明容寬張大嘴,哭聲全擠在胸腔裏出不來,他狠狠的抽自己的耳朵,哭著叫:“你要恨我到死嗎?我已經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孩子!”

  明楚脖子上的筋暴起!

  眼裏盡是血色!他拚盡所有的力氣叫的撕心裂肺——

  “死都不原諒!”

  明容寬嚎叫出來,他雙腿一曲,撲騰一聲重重地跪在病床前!

  “我知道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

  明容寬跪在地上拚命的捶床!哭到失聲!

  醫生帶著護士衝進來,立刻給明楚上氧氣罩,推去搶救!

  晚上,雪下的很大。

  衛陽拿著手機打電話給唐未,還是沒人接,這都幾點了,出什麽事了!

  衛陽心裏發急,他坐不住了,穿了外套出門去,車子剛開出門口他看到唐未的車停在路邊,她人站在樹下一動不動的。

  衛陽急忙下車。

  “怎麽了,打你電話不接?”

  衛陽過去問,唐未穿著羽絨服,臉色發白,肩膀頭上落著雪,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衛陽真想罵她,傻子麽!他急忙握住她的手,果然冰冷的,他握著哈了幾口把她的兩隻手塞到自己的口袋裏捂著。

  “怎麽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