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既然來了,陸橫也不打算就那麽走。

  他站在窗前, 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

  蘇綿綿看看手裏的螺絲刀, 再看看陸橫那兩邊剃光的鬢角, 心虛的趕緊把手裏的螺絲刀給扔了。

  這種奇怪的刀真是不好用……

  外麵很熱鬧, 陸橫想起王長穀說起的那幅陸嘉淵送的美人圖,下意識一蹙眉,轉身朝蘇綿綿抬了抬下顎,“走。”

  蘇綿綿正蹲在地上, 勤勤懇懇收拾陸橫剃下來的碎發, 裝進小荷包裏。

  小荷包也是她自己做的。

  蘇綿綿手藝不算太好, 但做這些小東西還算可以。

  小荷包小小巧巧一隻, 巴掌那麽大,素淡的顏色帶著清淺的香氣。

  陸橫順手把小荷包搶了,放進自己口袋。

  “上交了。”

  “哎?”

  少年一瞪眼,蘇綿綿立刻慫了。

  陸橫抬手,裝模作樣的撚了撚指尖,然後湊到鼻下輕嗅。

  果然是一股奶香味。

  這小東西之前都是藏在哪裏的?

  ……

  陸嘉淵住在陸宅。

  陸橫去的時候, 陸宅裏隻有幾個老傭人。

  好幾年沒回來了, 陸橫看著這座大別墅, 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自己呆著。”陸橫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罐可樂, “噗嗤”一聲打開後塞到蘇綿綿手裏。

  蘇綿綿抱著懷裏的熊寶寶, 乖巧點頭。

  陸橫心癢癢的看著小東西這副懵懂的小模樣,最終還是抽身自己一個人進了別墅。

  陸橫原本以為陸嘉淵還在王長穀那裏做迎賓狗,沒想到一進別墅就看到了他跟唐南笙。

  “小橫?你怎麽回來了?”陸嘉淵略顯驚訝。

  他的視線落到陸橫腦袋上, “換發型了?”

  陸橫這才想起來自己腦袋上還頂著那個胭脂色的粉紅小發圈。

  “老子樂意。”他叼著煙,目光往唐南笙身上一瞥,嗤笑一聲。

  唐南笙又驚又怕,卻還是忍不住朝陸橫看過去。

  換了發型的陸橫又野又痞,歪頭插兜看過來的時候那雙漆黑眸子陰沉冰冷。

  唐南笙忍不住紅了臉。

  陸橫轉頭看向陸嘉淵,“有事找你,去你書房談。”

  陸嘉淵紳士的讓唐南笙在客廳裏等他,然後帶著陸橫去了他的書房。

  陸橫大剌剌靠在書房門口,先是不著痕跡的往裏逡巡一圈,然後將視線落到窗簾後麵。

  “小橫,你想通要回來了嗎?”

  陸橫抬腳走進來,也不坐,就抱著胳膊站在那裏。

  “沒有喝的嗎?”

  “我讓阿姨給你……”

  “你去。”少年仰著下顎,姿態肆意而高傲,微微挑起的眉梢顯出一股難掩的凶狠戾氣。

  他一臉嘲弄道:“老子就愛喝你倒的水。”

  陸嘉淵臉上笑意微斂,他站起來,轉身走出書房。

  陸橫走到窗簾後,撥開。

  果然看到了那幅美人圖。

  嗬,藏得這麽嚴實。

  陸嘉淵端著水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陸橫站在那幅美人圖前,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

  “小橫,你要幹什麽?”

  陸橫轉身,打火機飄忽的火焰緩慢燃燒,印出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他語氣緩慢而悠閑道:“掛在你這裏,弄髒了。不如燒了幹淨。”

  “住手!”陸嘉淵疾步奔過去,卻還是比不過陸橫的速度。

  少年一手揚起那幅美人圖點燃,然後直接就朝窗戶扔了出去。

  陸嘉淵趴在窗戶口,隻抓到一點燙手的灰燼。

  他甩著自己被燙紅的指尖,瞪向陸橫,“你在幹什麽!”

  “陸嘉淵,老子以前就跟你說過,老子的東西你別碰。”陸橫根本就不懼陸嘉淵,在他一臉怒色的表情下還囂張的往前走了兩步,直接抵到人前。

  少年壓低眉眼,戾氣橫生,“就算是想,都別想。”

  “嗬。陸橫,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陸嘉淵已經冷靜下來,他抬手推了推眼鏡。

  “一幅周朝古畫,我明碼標價買回來的,怎麽就變成你的東西了?”

  “陸家的東西,都是我的。現在隻是我沒興趣要。才讓你這隻鳩,占了鵲巢。”

  “誰是鳩,誰是鵲,現在談,還為時過早吧?”陸嘉淵也露出了鋒利的爪牙。

  陸橫笑了,“你就在陸家做你的狗吧。”

  少年轉身離去,那副肆意張狂的樣子,是陸嘉淵每次都會看到的。

  陸嘉淵走到窗戶口,看到下麵被燒毀了一半的古畫,被仆人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走下去,看到還坐在客廳裏的唐南笙。

  沒關係,一幅畫而已,人都已經找到了。

  陸嘉淵自從得到那幅美人圖,就像是中了蠱一樣,開始有意識的尋找這樣身形線條的美人。

  他總是覺得,這個世界上,就該存在著那麽一個人。

  憑借陸嘉淵的家世地位,他身邊的女人自然不少。

  但他都不滿意。

  而當他看到那天在北中跳舞的女孩時,終於知道,自己找到了。

  “哥,南笙。”陸嘉美從外麵進來,親親熱熱地挽住唐南笙的胳膊,“南笙,你是練跳舞的,形體那麽好,你幫我看看我的形體唄。”

  “好啊。”唐南笙跟陸嘉美進了房間。

  陸嘉美一關上門,臉上的笑立刻就收斂了。

  唐南笙尚無察覺,還在想要跟她打好關係,“嘉美,其實我覺得你……”

  “唐南笙,我剛才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房間裏陷入詭異的沉默。

  唐南笙麵色緊繃。

  陸嘉美笑了,“別緊張啊,我隻是跟你分享一個好消息罷了。”

  說著,陸嘉美用手機滑出一個帖子。

  上麵是北中成人禮那天驚豔全場的開場舞照片。

  “聽說這個人,叫蘇綿綿?”

  唐南笙麵色煞白的往後退去。

  陸嘉美笑道:“雖然我跟你有不同的目的,但我們本質都是相同的。”

  “放心吧,我不僅不會揭穿你,還會幫你。”

  唐南笙呐呐張嘴,“為什麽?”

  陸嘉美放下手裏的手機,靠在門上。

  明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眼神卻格外成熟。

  “可能是因為,可憐你吧。”

  窮其一生,都在追尋自己碰不到的東西,真是可憐的下等臭蟲。

  ……

  蘇綿綿看到陸橫的時候,少年拋著手裏的打火機,眉眼舒展,腦袋上的小揪揪都在歡樂的跳動。

  陸橫坐上車,從褲兜裏掏出一個東西,扔給她。

  “看看。”

  蘇綿綿猶豫的看一眼那東西被掏出來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用兩根手指捏著展開。

  是剛才在王長穀家看到的美人圖。

  “老子用那幅假的,換了真的。”

  陸橫剛剛一臉囂張得意的說完,那邊李大鵬就是一陣連環call。

  陸橫當然知道李大鵬找他幹什麽。

  王長穀痛失美人圖,現在可能跪在屋子裏哭吧。

  嗬,坑他。

  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幅,是不是跟你家裏頭的一模一樣?”陸橫側身,單手撐在車窗上,五指張開,在車窗上印出一個清晰掌印。

  霸道又凶狠。

  蘇綿綿被他禁錮在胳膊和副駕駛中間,那雙水霧霧的大眼睛心虛的往旁邊瞥。

  “我家裏,沒有這種東西。”

  現在的蘇綿綿總算反應過來她這張嘴真是滿滿的漏洞。

  呸呸呸,她說話怎麽都不過腦子的呢?

  “現在有了。”

  難得的,男人居然沒有多為難她。

  把畫往她手裏一塞,就啟動了超跑。

  “回家了。”

  聽到這三個字,蘇綿綿就莫名覺得安心。

  她抱著那幅美人圖,悄悄的偷看陸橫。

  陽光正好,少年剃了頭發以後,露出了整張臉型。

  明明是個俊美無儔的少年,偏偏一身子的戾氣。就連眉宇都沾染上了那股子凶狠。

  尤其是皺眉看人時,凶巴巴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揮拳揍人。

  這張臉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連少年耳後那顆朱砂痣都一模一樣。

  蘇綿綿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摸,卻被少年躲了過去。

  “開車呢,別鬧。”

  蘇綿綿蜷縮起手指,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手持長劍,立在血泊之中的男人。

  他轉頭冷笑,半邊臉浸在濃稠的鮮血裏,聲音快意而張揚,“殺人呢,別鬧。”

  喜怒無常,陰狠凶殘。

  整個朝堂都對這位瘋子暴君噤若寒蟬。他所做的事,罄竹難書。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將她寵溺入骨。

  這種瘋狂偏執的寵愛,讓蘇綿綿成為了眾矢之的。

  一條被迫放進了大海中的池塘小魚,終歸是會沒命的。

  她不僅適應不了大海裏複雜的環境,更加適應不了那些凶惡的海中殺手。

  被吞噬入腹,是遲早的事。

  ……

  那幅美人圖被陸橫掛在了他的臥室裏。

  蘇綿綿站在陸橫臥室門口,看著那幅圖,想著嬤嬤的話。

  冥冥之中,時間千百輪回,總有定數。

  陸橫轉身,看到站在臥室門口的蘇綿綿,他撫著下顎,聲音低緩,“聽說晚上會下雨,睡覺的時候把窗戶關好。”

  “嗯。”蘇綿綿應了,回去自己房間。

  陸橫站在美人圖前,看了很久。

  他從床頭翻出一本王長穀那裏騙來的野史,翻到夾著書簽的地方。

  上麵有一段標紅:“出嫁之時,誤食紅蛋,卒。”

  “嗬。”男人嗤笑一聲。

  若是真的,這周朝的蘇綿綿還真是傻的可憐,吃個蛋都能把自己給噎死。

  那個娶她的男人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陸橫笑完,放下野史,去廚房拿了一個生雞蛋。

  他站在背光處,身形纖瘦頎長,臉上笑意漸斂,整個人站在那裏,緊繃的就像是一張拉滿的弓。

  雞蛋呀……

  蘇綿綿正睡得香,突然感覺有東西在臉上爬。

  她迷迷糊糊的抬手拍開,剛剛安靜了一會子,那東西又爬了上來。

  “我做了個夢。”

  耳畔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

  蘇綿綿一個機靈,立刻清醒。

  穿著睡衣的少年站在蘇綿綿床邊,歪著腦袋,手裏握著一個雞蛋。

  皎白月色下,他的臉就像是被渡了一層凝霜。

  陰冷冷的看不清表情。

  “哢嚓”一聲,一個生雞蛋硬生生的被他給捏碎了。

  粘稠的雞蛋液順著少年的手掌往下滑,滴在了蘇綿綿臉上。

  她下意識抿了抿唇,嚐到一股膻腥味。

  “我夢到,你被一顆雞蛋噎死了。”少年的眼神冷冽而清醒,帶著深沉的探究。

  蘇綿綿用力裹住自己的小被子,瑟瑟發抖。

  這,這是什麽情況?

  “你說,這個夢是什麽意思呢?”

  蘇綿綿小心翼翼道:“讓,讓我們愛護蛋蛋……”

  少年俯身,沾著蛋液的粘稠手掌撐在床頭,“錯了,是讓我愛護你。”

  “蘇綿綿,老子給你一個機會,三天。三天之內,你不把事情給老子說清楚,老子就讓你看不到大後天的太陽。”

  “如果,如果是陰天呢?”

  “那就讓你看不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