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戚炳靖仍然沉著臉色,緩步踱近床邊,挨著她坐下。

  卓少炎動了動,將頭枕上他的大腿,伸手虛虛地攬住他的腰,舒服地輕輕一歎,道:“又是誰惹你不快了?”

  他答不出來。用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的臉頰,戚炳靖黑著眉眼道:“少炎。為何縱著我發狂?平白叫自己吃苦。”

  她從軍多年,並非尋常柔弱女子,倘若真想將他抽醒,亦非難事。

  卓少炎瞧著他的神情,明白了。她抿唇輕笑,抬手將自己的薄衫揭開,又嗔道:“你不喜歡?”

  她紅腫的乳又露出在他眼前。

  戚炳靖的呼吸頃刻之間又變重了。他僵硬了幾瞬,略艱難地將藥自袖中取出,鎖住眉頭,一言不發,使著再輕不過的力道為她上藥。

  藥香清甜。腿間一物,隨著他手指撫過她的身子而熱熱勃發。

  戚炳靖臉色一下子變得更難看,索性一把將藥扔了,沉聲道:“我今夜去別處睡。”說罷,就要將她推開。

  可他的腰卻被她抱得緊緊的。

  “回府第二夜,你就要讓我獨守空房?若傳出去,像什麽話。”

  她的聲音輕輕的,又含了些許委屈。

  他立刻動不得了,低頭看,就見她笑顏如花,哪來絲毫委屈?麵對她故意的撩撥與捉弄,他一麵無奈無法,一麵又覺得這模樣的她令他更加心愛難抑,遂道:“你是在疼我,還是在收我的魂?”

  卓少炎撐著他的腿支起身子,兩手環住他的頸子,將下巴擱在他肩頭,於他耳邊道:“我喜歡。”

  “嗯?”他不甚明解。

  她親了一下他的耳廓,笑說:“你問我為何縱著你發狂?因為我喜歡。做喜歡之事,又哪裏能叫吃苦。”

  他的心又因她這話燙了數分。

  他十六歲從軍西境。十七歲初次見她。十九歲得知她的身份。二十歲同她沙場初戰。二十二歲終得她人、她心。

  她曾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將他的心占據了這麽些年,他本以為能得她人已是幸事,卻不想能得她心;既得她心,他更想不到她對他之愛意日益蓬增,她竟真如此前承諾那般,事事處處都在盡心疼他。

  叫他眼眶發熱。

  這世間從未有過一人,如她這般愛他,如她這般疼他。

  ……

  夜裏安置後,戚炳靖仍同前一夜一樣,自卓少炎身後將她擁在懷中,又小心地避開她身上紅腫未消的各處。

  暗色之中,二人將睡未睡。卓少炎忽而道了句:“當初在戎州城外,周懌說‘我們將軍好色’。”

  戚炳靖應了聲“嗯”。

  她淺笑,意有所指道:“你好色……從前美色今何在?”

  他聽她這語氣,便明白她這必定是知道了什麽,遂埋頭在她頸窩處,低聲道:“在我懷中。”

  從始至終,他好的隻有她。

  她臉一紅。不再揪問。

  就這麽靜了半晌。

  她又輕喃:“……下回,該換讓我盡興。”

  他怔了怔,而後忍不住啞聲笑了,答應道:“好。隨你盡興。”

  ……

  次日午後,和暢來給戚炳靖送文書。

  戚炳靖一見他,臉色就變得陰沉沉的。他問道:“昨日英王在府上讀書,讀的是什麽書?”

  和暢睹他神情,心中暗叫不好,卻仍強自正色道:“……自然是英王殿下平素喜歡讀的書。”

  戚炳靖冷厲的目光掃著他。

  和暢隻得實話實說:“……殿下挑撿著讀了約莫十餘本春宮冊子,俱是有名家批注的。”

  說罷,不待戚炳靖發怒,和暢又立刻道:“英王殿下要的,屬下豈敢不給?王爺萬莫遷怒無辜!”

  然而預想之中的怒火並未落在他身上。戚炳靖盯著他,沉聲道:“書樓中收了多少本春宮冊子,端屬你最清楚。英王日後若再問你要,你當如何回複?”

  和暢會意,畢恭畢敬地答:“屬下必回:殿下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保證取之不盡,閱之不竭。”

  戚炳靖抽出他送來的文書,一麵看,一麵道:“滾罷。”

  ……

  又五日,京中有旨傳來,詔宗室諸王入京赴正旦朝會。

  戚炳靖這回連問都沒問一句,便直接命人將卓少炎的行裝一並收拾妥當,帶她一道入京。

  二人情意正濃,莫說她不願同他分開一刻,他也根本想不出夜裏沒她在懷裏的滋味。

  而他此舉在入京後會掀起什麽樣的波瀾,鄂王府中謨臣皆能想得出,但卻沒人進勸。便連和暢,在親眼目睹過他二人日日情深之後,此番也懶得多費口舌。

  隻是在戚炳靖交代封地諸事時,和暢斟酌著問了一句:“王爺舊事,英王殿下知道多少?”

  此前尚在大平時,周懌問過一樣的話。

  眼下再聞和暢此言,戚炳靖的眼底暗了一暗,並沒回答。少頃,他道:“管好府中諸事,備好婚禮諸物。待正旦朝會罷,你們便該改口稱她為‘王妃殿下’了。”

  ……

  晉室在封諸王,戚炳靖一行是最晚抵達京城的。自昭德門入城後,一路直赴長寧大長公主府,下榻於斯。

  不多時,便有宮中來人傳話,請鄂王入禁內,留宿宮中。

  當時,戚炳靖正陪著戚炳瑜說話,聞言隻是淡淡回了句:“今日累了,明日我再入宮見陛下。”

  來人臉上堆著刻意討好的笑,半垂著頭道:“桓王、睿王比王爺回來得早,這些日子都奉詔住在宮裏。王爺久未見陛下了,陛下也頗念著王爺。還望王爺體諒陛下聖心,入宮陪陪陛下罷。”

  戚炳靖的語氣依舊淡淡的:“陛下過完年就該十五歲了,怎麽還是一副孩子心性。還要鬧著讓人陪?”

  來人聞言,略顯惴惴:“陛下不論多大年歲,在王爺麵前也終歸還是個孩子。”

  戚炳靖低哼了一聲,似是笑。沒再給人任何回應。

  來人進退都不是,隻得拿眼去望坐在一旁細細品茶的戚炳瑜。

  戚炳瑜餘光微動,笑著道:“你回去罷。就同陛下說,是我要留鄂王在府上說話,明日必把人送還入宮。”

  來人如得大赦,當即行禮告退。

  待人走了,戚炳瑜便收起臉上笑意。她看向戚炳靖,眉頭輕蹙:“你此番回京,何必要將少炎一道帶來?還嫌不夠亂?數月前炳哲於封地暴斃一事,京中到現在都沒個消停。炳昱、炳衡此番回京,必定要拿此事大做文章。你卻偏要逢此亂時,再添新亂!”

  戚炳靖站起身,道:“弟弟的事,便不多勞皇姊費心了。”

  他將涵著冷意的目光向她斜斜遞過去:“皇姊此番欲再選尚一事,亦未同弟弟相商過。皇姊是不是還要再同當年一樣?”

  戚炳瑜愣了下,道:“這又如何能一樣……”

  話未盡,可聽話之人已離她而去。

  她猶自怔怔,望著他的餘影半晌,才將目光收回。

  ……

  畫室之中靜無人聲。

  戚炳瑜一人閉目養神,直待有人的氣息侵近,她才動了動眉心,不太情願地將眼皮睜開。

  逆著夜影燭光,周懌站在她身前。

  戚炳瑜看清,神色未多一分異樣,就這麽動也不動地坐著,對上他這一張冷肅的臉。

  周懌沉默著。

  但他這一份沉默卻不盡然隻是沉默,這沉默中埋蘊著磅礴的難平之意,於他貌若冷靜的外表之下、於旁人不得窺見之處,蓄勢而待發。

  良久,戚炳瑜先開了口:“周懌。你終於願回京了。”

  周懌盯著她,眼神中濺出血色。他問道:“你這一回,打算要嫁誰?”

  這聽上去毫無起伏的聲音與情緒,叫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她一麵笑,一麵回答說:“怎麽,你又要再殺一個?”

  周懌沒說話。

  戚炳瑜繼續諷笑道:“你同我那四弟,慣會使這殺人的手段。我說錯了麽?”

  周懌忽地笑了。他這笑十足罕見。足可令人生駭。足可令她不再能夠諷笑得下去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大步近前,在未反應過來時,整個人被他擁入懷中。他的氣息瞬時填滿她的肺腑,令她幾乎窒住呼吸。

  第48章 肆拾捌

  周懌死死地抱緊了戚炳瑜。

  他的身體極度僵硬,因長久的悶抑,亦因此刻的爆發。他體內的血液在湧動,如山洪般咆哮,震得他整個人都在抖。他用發著抖的手將她的手從闊大的袖口中捉出來,然後他將她的衣服剝開,一層接著一層。

  周懌手指的溫度如烙鐵。燙得戚炳瑜猛得瑟縮一下。她試圖反抗:“周懌,別……”但卻引來他更加強硬的動作。

  他錯開頭,連同看向她的目光都仿佛在跟著發抖:“你讓我看看。”

  戚炳瑜霎然紅了眼。緊接著她緊緊地閉上眼。

  周懌低下頭。

  被他扯散的華服堆疊在她的身上,她露在微涼空氣中的皮膚起了一層戰栗,致使那上麵大大小小的疤痕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雖過兩載半,傷猶似昨日。

  周懌的眼紅得異常凶狠。

  然後有淚自那凶狠的眼中冒出,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她的疤痕上。男兒熱淚的溫度如岩漿,將她的心灼出了深洞,逼得她重新睜開了眼。

  戚炳瑜抬手,可他的頭卻埋了下去。

  周懌吻上她的肩頭。那裏的淚水被他吮去。他的動作極小心,極輕柔,極珍視,極鄭重。他就這樣一寸一寸地吻過那些醜陋難消的傷疤。

  “炳瑜。”他的嗓音沙沙的,艱難地將他想說的話吐出口:“不要再嫁。倘若再有人傷你,我會發狂。”

  他將臉揚起,眼神幾近於凶殘:“王爺如今權勢滔天,你無須再為他做打算。”

  戚炳瑜仰了仰頭,鼻尖一酸。她抓住他的肩膀,聲音微微哽咽:“周懌。你有什麽資格同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