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突生變故
  元楚十二年。

  蔣依依……不對,現在應該是蔣初音。

  蔣初音在床上翻了個身,繼續梳理正主腦中的記憶。

  元楚八年,左相司馬如欺上瞞下,中飽私囊,貪汙賑災款項數以萬計。吏部尚書蔣正、吏部侍郎邱研為官清廉,一心為民,故聯名上書彈劾司馬如,不想聖上聽取司馬如片麵之言,加之司馬如有意構陷,聖上大怒,當即將侍郎邱研斬首,念及蔣正一家三代為官,免去死罪,一家老小流放千裏之外的苦寒之地。

  流放之後,蔣正心有不甘,抑鬱成疾,不久,逝。

  蔣初音就是蔣正長女。

  蔣初音的母親王氏雖然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但容顏姣好,一直養尊處優,保養得當,現在看來就算是過了花季年華,也還如少婦一般。

  因為蔣正去世,家中銀子用光,為了一家的生計,王氏隻得跟著鄰居孟氏去幾十裏外的張千戶家做下人。日子一長,謠言四起,都說王氏去張家就是為了攀高枝。

  謠言傳進蔣初音耳朵裏,蔣初音氣得和母親大吵一架,堅決不同意母親再去張家,但不去張家,家裏幾個孩子又拿什麽養活?王氏自然不肯同意。

  年少衝動,蔣初音氣急之下竟然懸梁自盡。

  好在被人救下,隻是睜眼之時,這身子裏的靈魂就已經是因車禍穿越而來的現代法醫蔣依依了。

  嘴角扯起一抹笑,也不知是嘲自己太不小心,還是嘲蔣初音太傻。

  “初音,不好了,你趕快出來,你娘出事了!”院子裏突然傳孟氏慌亂的聲音。

  王氏出事了?

  王氏不是去張家上工了嗎,會出什麽事?

  “娘,娘,你怎麽了?”小妹蔣佑寧哭得撕心裂肺。

  來不及理清楚思緒,蔣初音胡亂套了鞋子趕緊就往外跑。

  院子裏稀稀落落站了十幾個人,一名四十幾歲模樣,穿著一身上好綢緞衣裳的中年大漢尤為顯眼,他的腳下躺著一副門板,門板上躺著的就是已經沒氣了的王氏。

  七歲的蔣佑寧趴在王氏的身上,邊哭邊喊著娘。

  蔣初音上前,蹲在王氏身側,嘴上一邊說道:“娘,你醒醒,醒醒啊”,一邊伸手搖著王氏的身子,這舉動實則是為了探探王氏的大動脈。

  好吧,已經斷氣了,無力回天,死了大概兩三個時辰了。

  起身看向鄰居孟氏,問:“怎麽回事?”

  孟氏眼光閃爍:“千戶家的院落今天除塵打掃,你娘不小心被高處掉落的大瓷瓦砸中了頭部,我們發現她時,她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真的不關我們的事啊,是她自己不小心。”

  蔣初音細細打量了一下王氏的頭部,被白布亂裹了一通,血跡斑斑,看不清楚傷口的具體位置。

  蔣初音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就被那大漢打斷了:“張千戶心善,說人既然是在我們家裏出事的,我們也該擔些責任,這是五兩銀子,就算是給她的安葬費了。”

  一條人命就值五兩銀子?

  這世道,當真是命如草芥。

  “我娘出事了,張家給五兩銀子就想了事,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蔣初音直直瞪著那大漢。

  “嗬,王法?小姑娘,在這地界兒,張大人就是王法,給你銀子是大人心好,看你一家可憐,你別給臉不要臉。”大漢臉上出現暴戾之色。

  蔣初音依舊死瞪著大漢:“我娘究竟是怎麽死的?”

  “說了是被砸死的,你這孩子怎麽聽不明白話呀。”孟氏見事態不好,趕緊開口周旋。上前一把拉住蔣初音,壓著聲音勸,“初音啊,你就別問了,你娘已經沒了,要是你再沒了,佑奚和佑寧怎麽辦?”

  一句話瞬間就讓蔣初音冷靜了下來。

  是啊,蔣佑奚和蔣佑寧都還那麽小,現在父母雙亡,若是她這個當姐姐的再沒了,他們可怎麽活下去?

  “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不要跟她計較了吧。”孟氏在旁邊輕聲勸道。

  大漢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帶著人出門去了。

  看著地上哭得喉嚨都嘶啞的蔣佑寧,蔣初音收緊了拳頭,這口氣,隻能先暫時咽下。

  念頭剛起,蔣佑奚的哭聲就撞進了耳朵裏。

  蔣佑奚與蔣佑寧是龍鳳胎,比佑寧早出生一刻鍾,是哥哥。今日出門玩耍去了,一回來就看見了躺在門板上的王氏,門口到這裏的距離不遠,他卻因為心裏恐慌一路跌跌撞撞,摔了好幾個跟頭。

  “娘!”佑奚哭得淒慘,雙手使勁搖著王氏,“娘,娘,你起來啊,不要睡了,起來看看佑奚好不好?”

  “哥,娘死了。”佑寧哽咽。

  “我不信,娘不會拋下我們不管的!你胡說!”蔣佑奚幾乎是吼出這句話的,嚇得蔣佑寧身子一顫。

  “蔣佑奚,娘確實已經死了,好好看清楚娘現在的樣子,她今日流的血,它日必將血債血償!你給我記住,娘是死在張家的,殺母之仇,若是不報,誓不為人!”蔣初音言辭狠厲,聽得在場的人呼吸一滯。

  “我記住了!”蔣佑奚回答得懇切。

  “初音,你這是在說什麽?瘋了不成?”孟氏趕緊勸住蔣初音,要是這話傳到了張家人的耳朵裏,那還了得?

  “嬸嬸,你知道我娘是怎麽死的對不對?”蔣初音逼問孟氏。

  蔣初音的眸光過於駭人,孟氏心中一緊,下意識地躲開蔣初音的目光:“不是說了,是被高處掉落的瓷瓦砸死的嗎。”

  “嬸嬸!”

  “都說了是被瓷瓦砸死的,你這丫頭怎麽就是不信呢。我家裏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我就先回去了,你先好好料理你娘的後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開口。”孟氏說完,趕緊離開。

  “姐,我去問嬸嬸。”蔣佑奚抹了臉上的淚。

  “不必了,就不要讓嬸嬸為難了,這件事情我會調查清楚的。”蔣初音轉身去到門口,朝圍在門口看熱鬧的人說道,“各位叔叔伯伯能不能幫忙將我娘抬到屋子裏去。”

  蔣家被流放到這也有幾年光陰了,況且這地方一半的人都是因為犯了事情,被流放過來的,鄰裏之間有什麽事情,還是願意幫襯著的。

  幾個精壯的漢子進門幫著將王氏抬進了屋裏。

  “佑寧、佑奚,你們去燒點水,我等會給娘擦擦身子。”

  蔣佑寧、蔣佑奚已經八歲了,早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自己生火做飯早已經是家常便飯。

  一會兒,水便燒好了。

  小孩子被打發出去自己玩,蔣初音一個人留下為王氏擦洗。

  王氏身子已經僵透,四肢僵硬。

  擦好身子後,蔣初音緩緩揭下王氏頭上胡亂纏著的白布,一個血窟窿暴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