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chapter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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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

  宋冉遇見李瓚的那天,是很平凡的一天。

  六月三號, 位於東國中北部的阿勒城看上去和往常的每天一樣。早上八點,宋冉推開旅館的窗子, 樓下一條南北走向的街道直通盡頭的小學校。路兩旁商鋪建築矮而平, 高低錯落的□□民居掩映樹後。

  放眼望去, 街上灰撲撲的,紙屑落葉無人打掃。但天空是藍色的,陽光也很燦爛。

  樓下餐館裏,一位裹著頭巾身著黑袍的年輕媽媽帶著小兒子坐在桌邊吃早餐;店老板站在攤位後頭一手切烤肉一手甩麵餅。烤肉,煮豆和麵餅的香味在街上飄蕩。街對麵的修理店裏,幾個中年男子早早地推來摩托擠在店門口, 七嘴八舌跟修理工交流, 說著宋冉聽不懂的東國語言。不遠處傳來一聲鳴笛, 公交車停靠路邊,一群身著校服的小學生湧下車, 嘰嘰喳喳跑向學校。公交車司機搖下窗戶,跟路邊巡邏的警察交談幾句。

  一切看上去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樣,但又不太一樣了。

  本地餐店還開著,KFC早已歇業;牙科診所正開張,手機店卻關門一個多星期了。門上貼著中國某手機品牌的新款機型, 招貼畫破爛不堪, 紙片在晨風中抖索。一隻流浪狗蜷在角落的破報紙堆裏。隔壁服裝店的玻璃櫥窗也蒙上一層灰, 隱約能看見窗子裏頭兩個假人模特, 一個黑色長袍頭巾遮麵,一個白色襯衫花短裙。

  晨風掃過落葉紙屑,吹不動櫥窗內靜止的裙擺。

  宋冉沒來由地歎了口氣,心裏一絲淡淡的惆悵像那塊蒙著灰塵的玻璃。這是她在這個國家待的最後一天。今天她的外派任務結束,即將返程。從阿勒城去首都伽瑪車程4小時,回國的飛機在夜裏十一點。

  她靠在窗邊拿手機刷網,國內現在是下午,網友正討論著明星出軌,最美豆腐西施之類的話題。

  當地時間上午八點半,差不多該收拾東西了。

  她剛折好三腳架,腳下的地板突然晃動起來,好似地震。但這不是地震!她抓起相機摁下開關衝到窗口,天邊一聲驚雷爆炸。

  但窗外的世界一切如常,街上的人們紛紛抬頭,像一群茫然的鵝。很快又是一聲巨響,接二連三——是炮彈。

  開戰了。

  街道霎那間沸騰,人們大聲叫嚷,四處逃竄。

  宋冉背上相機三腳架和通訊設備衝上樓頂,遠眺城外荒地,她看不見任何軍隊。但炮火轟鳴不斷。是位於阿勒城東北部數十公裏外的哈魯城,她的一位男同事就駐守在那兒。

  手機信號斷了。開戰第一步就摧毀了通信基站。

  宋冉架好設備,開通衛星電話,才接通,國內的事就說:“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在哈魯城外開戰了,你那邊情況怎樣。”

  宋冉轉動拍攝角度,穩住氣息:“我現在東國中部重鎮阿勒城東北郊的一處旅館樓頂,能聽到哈魯城方向傳來的清晰炮火聲,腳下的樓房還在震動,攝影畫麵也不穩。我所處的阿勒地區,一分鍾前樓下還有汽車行人,但現在街道已經空了。對麵我手指的方向是個小學,可以看到……”她放大畫麵,“老師們帶著學生從教學樓疏散到了操場。在這兒就讀的學生人數從幾個月前的300多名銳減至現在的100多名。很多家庭已經早已遷往南方,也就是首都伽瑪附近……”

  待她做完報道,那頭的炮響銷聲匿跡。不知是戰事停了,還是轉為槍彈戰。

  宋冉在樓頂等了十分鍾,沒發現新情況。

  天空藍得像水洗過的藍寶石,陽光更加燦爛,世界詭異得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上頭給的通知是宋冉照常回國。但戰爭突然爆發,交通線可能全麵封鎖。回去並非易事。

  她租的車昨晚退了。而約好今天送她去伽瑪的司機要帶一家六口南下,毀了約。特殊時刻,也沒法責怪對方。

  九點半左右,宋冉聯係到美國的一個記者朋友,得知他們有車,可以帶她一起走。但他們在阿勒西北部十多公裏的蘇睿城,上午十點半啟程南下。

  此時的阿勒,街道上擠滿開著汽車駕著摩托捆著箱子行囊攜家帶口逃亡的人。出城方向的路堵得水泄不通。鳴笛聲,咒罵聲,呼喊聲,小孩啼哭聲不絕於耳。宋冉在似火驕陽下跑了十幾條街,滿城尋找一輛摩托車,但這時的交通工具千金難求。

  往回走的路上,她眼睛濕了好幾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回到旅館,毀約的那個司機卻在前廳等她。他送來了一輛摩托車。

  上午十點,宋冉換了套黑衣服,戴上帽子和麵罩,設備箱行李箱綁上後座,隻身騎著摩托直奔西北方的蘇睿城。摩托是男式的,重而不易掌控。她剛來那會兒經常摔,現在駕輕就熟。

  一路天高地闊,偶有幾輛南下的逃亡車輛經過。

  她開得飛快,約莫一刻鍾後趕到蘇睿城郊。街道房屋空無人煙,風吹垃圾遍地走,恍若白日鬼城。

  剛走過一條街,遠方傳來隱約槍響。宋冉掌心汗得濕透,加速趕去城的另一端。

  她在空巷子裏繞彎,很快衝上寬闊無人的主幹道,再度加速之時,前方巷角、樓頂、車後、突然從四麵八方冒出七八個迷彩人影,全副武裝握著鋼槍衝她吼:

  “Back Up!”

  “Stop!”

  宋冉緊急刹車。慣性作用下,車飛速前滑,輪胎與地麵刮出刺耳的摩擦聲。路中央有個鐵盒,盒子露出一根線,線的末端牽著一小塊金屬片。

  摩托車刹停,宋冉左腳落下,不偏不倚踩上那金屬片。一瞬間,鐵盒子亮了起來,紅色的數字開始倒計時——

  是炸.彈。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宋冉的心皺縮成了一個點。

  她一腳踩著金屬片,一腳踩著摩托車腳蹬,斜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的汗像冒豆子似的滾進脖子裏。

  每一秒都被恐懼拉得無限漫長。但那群人沒有要上來搭救的跡象。

  幾秒的死寂,有個聲音衝她喊:“Stay Put!”(別動!)

  話音剛落,又有人喊了聲:“阿瓚!”

  宋冉沒能分辨出azan是哪國語言。就見一個灰綠色迷彩服的男人從某層樓二樓的窗口翻躍而出,踩著排水管速降下來。他戴著頭盔和麵罩,站在路邊遠遠地觀察了她一眼——她一身黑的裝扮很可疑。

  宋冉聲音顫抖像扭曲的絲線:“Help! Please!”

  男人站定一秒,朝她走來,再次有人製止地喊了聲:“阿瓚!”

  他回頭衝自己的同伴打了個手勢。

  鐵盒子上的計時器在迅速倒數——00:09:10

  男人端著槍靠近,麵罩上一雙眼睛漆黑明亮,鷹一樣警惕。他步伐沉而緩,離她還有十來米時,盯著她蒙麵的臉看了會兒,眼睛微眯,問:“中國人?”

  宋冉差點兒沒哭出來,喊:“是!我是記者!”

  這下,他的同伴們紛紛從障礙物後露出身形。

  他走近來看那枚炸.彈,又看看她腳踩的金屬片,說:“你這一腳踩得真準。”

  “……”

  這三分調侃七分溫和的語氣,宋冉不知該怎麽回答他,人卻是稍稍放鬆了點。

  他單膝跪地,拆了鐵盒外殼,露出裏頭煩瑣的電線。宋冉不免倒抽一口冷氣。他聽見了,看她仍保持著單腳撐地的姿勢,輕聲問:“能撐住嗎?”

  宋冉隻能點頭。

  他不信,起了身,說:“你先從車上下來。”

  宋冉低聲:“……我不敢。”

  “沒事。我扶著。”他安慰著,左手扶住摩托,她一瞬就感覺到了他的力量。他右手握住她手臂,宋冉本能地迅速抓緊他,男人的臂上筋肉緊實。

  他叮囑:“重心別移,右腳跨下來。”

  宋冉借著他手臂的力量,成功從摩托車上下來。這一會兒的功夫,她雙腳又酸又麻,衣服底下大汗淋漓。他的一個同伴過來推走摩托。其他人推來附近的廢棄車做掩體。

  他道:“重心保持在左腳,別動。”

  “嗯。”宋冉看一眼計時器——

  00:08:17

  他重新蹲下,開始理線路。

  時近中午,太陽火辣辣的。沙漠地帶,體感溫度接近50度。密密麻麻的汗水從宋冉的眉上流淌進眼睛裏,刺激得她輕抖了下。這一抖,自己把自己嚇得魂飛魄散。

  “撐住了。”他淡笑道,“你要動一下,我就成英雄了。”

  宋冉呐道:“嗯。”

  他單腿跪地,低頭排查著線路,偶爾剪掉幾根線。或許他隨和的氣質起了鎮定作用,宋冉心緒平複了些。可時間過得極其漫長,等了很久,她忍不住去看剩下的時間。

  眼看計時器突破00:03:00,她再度心慌了。

  他依然有條不紊拆著炸.彈,計時器變成00:02:00時,他輕歎一口氣,無奈地說:“時間來不及了。”

  宋冉心一驚。

  他話這麽說,手卻沒停下。

  他的同伴意識到嚴重性,又喊了聲:“阿瓚!”

  宋冉淚濕眼眶,淚水汗水淌進麵罩裏,麵頰一片濡濕。她極低聲地抽了下鼻子。

  這下他抬起頭了,麵罩之上那一雙清黑的眼睛衝她微笑彎彎,寬慰:“別怕。不會丟下你。”

  陽光落在他睫毛上,閃閃跳躍著。他嗓音清澈得像泉水。

  宋冉不哭了,訥訥地點點頭。

  他低下頭繼續拆解。

  但她感覺得到,形勢更嚴峻了。

  “你走吧。”她輕聲說,“你是個好人,我不想……拉你一起死。”

  他頭也不抬,問了句:“你能跑多快?”

  “啊?”

  “五秒鍾,能跑多遠?”他語氣相當輕描淡寫,蹙眉拆著線路,沒抬頭。

  宋冉沒反應過來。

  他說:“還剩1分半,我隻能在30秒內拆除重力感應器,讓你腳移開時不會立即引爆。但計時器會加速十倍,剩餘的一分鍾會縮短到大概五秒。”他問,“你能跑多遠?”

  五秒?

  宋冉一懵:“10米?20米?不知道,”

  “嘖。”他遺憾的樣子,說,“不夠啊。”

  “或許30米!”她說,“我沒拚命跑過。”

  他說:“今天試試?”

  “……好。”她點頭。

  00:01:10

  “十秒。準備。”他說,眼睛緊盯著線路,手上一刻不停。

  宋冉深吸一口氣。

  7,6,

  他低聲:“5,4,3……”

  他排除重重難關,終於挑出最後一根線。

  宋冉渾身繃緊。

  “1。”他剪斷了那根線,紅色計數器瘋狂加速,他起身抓緊她的手,衝刺出去。

  灼熱的空氣灰塵在耳邊起了疾風,可她聽不見看不見了,被他拉扯著拚命奔跑。

  風聲,塵土,熱汗,心跳,全都感受不到了。那一瞬間仿佛時間空間都不複存在,隻有夏天的陽光如玻璃鏡子一樣灼燒著人眼。

  她不知道五秒有多短,也不知道五秒有多長。

  在盡頭,他將她扯到懷中護住,撲倒在地。男人的身軀屏障一樣罩壓住她。下一刻,轟然的爆炸聲中,沙石,泥塵,碎屑,雨一樣從天而下。

  家布置得很有格調,但沒什麽煙火氣。她不做飯,飲食都在單位食堂解決。宋冉來了,兩人要麽下餐館,要麽叫外賣。

  宋冉以前是做飯的。

  初二那個暑假,冉雨微和她當時的外交官男友下班晚,宋冉自己買了菜做好飯,乖巧又得意地等媽媽回家。

  冉雨微回家後看到一桌子菜,半天沒說話,隨後一個電話打給宋致誠,將他劈頭蓋臉大罵一通。質問楊慧倫是怎麽虐待她女兒的,為什麽冉冉小小年紀就會做飯了。

  楊慧倫其實對宋冉很好,好得過了頭。

  筒子樓裏住的都是宋致誠單位上的同事和文化人,誰家發生點兒大動靜逃不過別家耳目。楊慧倫本就沒讀過什麽書心裏頭怯,又生怕外頭人說她惡毒後媽,對宋冉分外好,好得像客人。宋冉也總主動做事讓繼母高興,又或證明自己不是客人。這絲微妙的心理也悄然帶來帝城。在那位外交官家裏,她得證明她不是個來蹭吃蹭住的麻煩客人。隻不過她下一年再來的時候,母親的那位男朋友沒了蹤影。

  這些年冉雨微談過好幾段感情,但都沒有善終。至今孑然一人。

  兩人點了外賣日料。宋冉發現冰箱裏有幾瓶不錯的柚子酒,加了冰塊喝上。

  冉雨微給自己倒上紅酒,問:“你這幾天滿城跑,忙什麽呢?”

  “查點兒曆史資料。東國的,太難找了。”其實她聯係了知名暢銷書策劃人羅俊峰,但她不想讓母親知道,“都在跑圖書館,之前在梁城沒找到。”

  冉雨微適時地回到之前車上聊的話題:“帝城的資源,梁城真比不了。你要想好好發展,得來這兒。”

  宋冉仍是抵觸,不知是抵觸帝城,還是抵觸冉雨微。或許在她眼裏,帝城就等於冉雨微。她說:“我沒什麽大追求,現在這樣挺好。”

  “我看你跟你爸一德行。”

  “我是他女兒,當然跟他一個德行。”

  冉雨微抬眸看她,四十多歲的女人眼角有著化妝也藏不住的魚尾紋,她冷道:“你是他女兒,就不是我女兒了?”

  宋冉有些受不了,低聲:“你能別跟小孩兒一樣嗎?”

  冉雨微哼笑:“翅膀硬了。”

  宋冉無話可說。

  當初冉雨微和宋致誠爭撫養權,宋致誠拖著不肯離婚。冉雨微惡心出軌的老公惡心得不行,隻為能盡快離婚北上,放棄了財產分割也放棄了宋冉。那時的小宋冉才兩三歲,扶著牆根,邊跑邊啕嚎大哭喊媽媽。

  冉雨微一字一句:“是宋致誠背叛了那個家。”

  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傷痛和失敗。

  當初她不顧父母反對嫁給除了才華一無所有的宋致誠,結婚不過三年多,又不顧父母反對淨身出戶毅然決然離開梁城,孤身一人去帝城打拚。

  怪她太驕傲,無法忍受踐踏自尊似的婚姻失敗。至今都不肯回梁城。和父母的關係也惡化到極點,直到二老相繼去世。

  而宋冉雖然從小就知道爸爸是背叛者,但長期和父親同住生活,一個從不虧待她真心愛她的父親,她無法去像母親那樣仇恨他。

  冉雨微重新倒上半杯紅酒,問:“你想待那兒就待著吧。宋致誠有沒有說什麽時候給你買房子?”

  宋冉不吭聲,不明白為什麽母親的每句話都能刺痛她。

  “你外婆的房子是你舅舅的,冉池還在讀書,你能住上一兩年。等他長大要成家的時候,你就得騰出去了。”

  宋冉說:“不是還有幾年麽,過幾年就買房子了。”

  “就你那四五千的工資,買得起?”

  “買不起租唄。還能睡大街?”她索性把她這輩子都不用的逆反勁兒全發揮出來。

  “行。”冉雨微說,“有出息。”

  在帝城的剩下幾天,冉雨微沒再提這事兒。

  期間宋冉見過羅俊峰一麵。羅俊峰是業內知名的圖書策劃人,打造過數十本暢銷書,從人文學科到奇聞小說,從心靈旅途到曆史雜談,涉獵廣,品質佳,皆是國內上乘。

  他是個優雅從容的男人,三十多歲,一身白襯衫,戴副黑框眼鏡,精英氣質中不乏一絲文化氣息:

  “《戰前•東國記》我一集不落地看了,這故事很值得書寫。雖然紀錄片有它客觀呈現的方式,但在我看來,圖書作者主觀的心靈感受也是十分寶貴的。”

  宋冉很讚同。做節目時她略去了太多個人感想,那恰恰是她想書寫的。

  “不過,《戰前•東國記》這個題目太硬。”

  “我想叫《東國浮世紀》,被領導改了。”

  “我喜歡你起的名字。”羅俊峰說,“戰爭記錄題材的書在市場上很短缺,好好運作是容易起來的。戰地記者,還是女記者,這很吸睛。不過,拋開這些東西,本質還是要回歸作品內容本身。”

  宋冉輕輕點頭:“好。”

  “你還會再去東國嗎?”

  “看單位安排,怎麽了?”

  “從做書的角度,沒有後半段,故事就像沒寫完。你懂我意思麽?”

  和羅俊峰見麵的事,宋冉沒跟母親講。她期待寫出一本好書,又害怕自己的能力配不上。事情未定之前,保密比較好。

  母女倆不討論正事的時候還能和平共處。可由於冉雨微的工作性質,她大體上是個說教管束型的母親。一旦閑下來和宋冉相處,對她的工作社交未來規劃事無巨細都要聊上一聊。隻聊還好,可她有太多的意見和不同觀點,控製欲又強。兩人每每鬧得不歡而散。

  四天後,宋冉回了梁城。冉雨微送她去機場,送到出發層,她車都沒下,揮揮手說聲再見就走了。

  宋冉看著她的白色汽車消失在路上,不禁歎了口氣。

  回到梁城,雨早就停了。

  上周的暴雨仿佛終於把天上的水傾倒幹淨。天空湛藍得沒有一絲雲彩,隻有漫天毒辣辣的陽光。

  一出機場,空氣炙熱而潮濕,撲麵而來,像走在大中午沒有風的沙灘上。

  這就是她生活了快23年的梁城。總是離開,卻又總是回來。

  宋冉乘車回到青之巷,已是黃昏。

  巷子裏霞光滿天,散著金銀花香。到了家門口,隔壁在打地坪,她好奇地湊過去問:“王奶奶,你家做防潮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