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叫薛蟠,最近多了兩個妹夫,深覺自家養的兩顆水靈靈的大白菜被豬啃了,生氣,不想說話。

  見薛母不說話,薛蟠又道:“媽不必掛心我,倒是寶釵那邊,寶琴那邊梅家已經替梅二求娶了,那梅二可也不小了,我瞅著待寶琴及笄怕就是要迎娶的。寶釵還大寶琴一歲呢,眼瞅著寶釵就要及笄,母親可得著緊些。”

  薛母這回卻沒叫薛蟠拐過去,氣道:“回回一提你的事,你便要拿你妹妹擋著,難道你竟不比蝌兒還大麽。眼瞅著明年蝌兒就要成親了,你這做哥哥的落在後邊我就不說了。難道你這般的不成親不要子嗣的,那九王爺竟也不成親不留後嗣麽?”

  薛母語重心長,“你歲數小些,哪裏知道,男人哪個是靠得住的呢?便是你們少年情長,今日互許下了終生,明日海誓山盟的,待年歲漸長,情誼淡了,膝下空空,難免便要後悔如今的任性了。等到那時,你待如何?”

  薛蟠輕蔑一笑,“難道母親覺得,兒子是那等以色侍人之人?”

  薛蟠的這般神態隻是一瞬,說完立刻又轉為滿不在乎的模樣,“母親不必擔心,目下兒子是沒那個心思的,待以後真有一天色衰愛弛,兒子再去給您生個孫子也未為不可。舅舅這麽大歲數了還給我們添了個弟弟呢,兒子自問也不會比舅舅差的。”

  薛母本就不是個有口舌的,也實在有些懼於九王爺的身份,便也不好再勸了。到底這方心事已經存下了,直待合適的契呢。

  薛蟠卻是不知薛母是如何想的,他見薛母已是無話可說,便又樂嗬嗬地同薛母道:“別說我的事了,母親,寶釵的親事,如今正有一戶好人家,隻看母親的意思呢。”

  薛母怏怏的,想起薛蟠從前給他提的那些人家,越發提不起興致來。

  薛蟠仍舊興致勃勃的模樣,“母親還記得,先時來過咱家的穆安麽?”

  薛母眼閃過一抹異色,“是那個東安郡王家的小兒子,如今在巡營衛當值的穆安麽?”

  “正是他,母親覺著他如何?”

  薛母心下有些發顫,說話時亦有些輕微的顫音,“自然是極好的。”能不好麽。穆安出身郡王府,比之賈家這般的公侯府第還要高上一等,且穆安本人也是難得的青年才俊,才多大呢,竟已是正四品的官職了,足以封妻蔭子了。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一門親事了。

  隻是,“那穆家可是郡王府,他家能看得上咱家門第?”薛母倒是極清醒,她家不過一介皇商人家,實在還入不得郡王府的眼。便是有九王爺撐著,也實在算不得什麽。她卻不知,如今九王爺是多麽炙可熱的人物。

  別說她,便是如史家賈家這般人家,因實在缺少眼界,竟想拿著庶子女或旁係親戚與薛家結親,他們且是瞧見了薛家與九王爺的親近,卻也真是沒瞧得上薛家門第呢。可不知,如今朝有些眼界的人家,尋九王爺之路走不通的,俱都在走薛家的門路。一些所謂的科舉正流想要巴結九王爺,又不屑於攀附薛家,那些個王公貴族卻不一樣。

  如今穆家長子已經成親,二子便是穆安了。薛母再想不到的,原史家拿些旁係的男丁想要同薛家聯姻,她是有些瞧不上的。可她眼界再高,竟也沒想到能聯姻王府的。

  “又不是咱們逼著他求娶的,如今他托我問問家裏的意思,如果咱家同意的話,穆家便要尋媒人來提親了。”

  薛母哪裏有不樂意的,忙忙點頭,又雙合十,口念佛,“實在是再想不到的。”

  薛蟠笑道:“穆安是次子,他雖生於郡王府,卻是不能襲爵的。”

  薛母拍了薛蟠一下,嗔道:“難道你娘我隻是看門第的人麽?”說完自己也樂了,“我可是為了誰呢?還不是你們這些孽障麽。”也心知自己的確看的確是郡王府這門第了。“你替你妹妹尋了這樣的好親事,這才是做兄長的本分呢。也別怪你老娘勢利,實在是你不知做女子的苦楚。”

  說著薛母就是一歎,“難道我是為了我自己麽?便是你妹妹嫁的差些,咱家又不缺銀子,多陪送些便也有了。隻是這世間自來待女子便嚴苛些,如你妹妹,樣貌人品再沒有一樣不好的,便隻差在了這出身上。如此,便是一挑。我難道不知高門大院自有其難處,不過卻是於子孫後代都有益處的。我這做母親的,便是做一回勢利之人又如何呢?”

  薛蟠忙笑道:“民間且有句話叫‘兒不嫌母醜’呢,難道我會嫌棄我親娘不成?我原也是擔心妹妹進了那高門大院的,再被人欺負了去,咱們小門小戶的難出麵替她撐腰。不過如今好歹咱家還有個王爺媳婦呢,靠山已是有了的,難道還怕那些個惡婆婆不成?”

  薛母瞪他一眼,“什麽王爺媳婦,仔細叫人聽見了,說你張狂呢。”

  薛蟠便笑著打了下自己的嘴,薛母便又道:“如今你妹妹可還沒嫁人呢,也莫說什麽惡婆婆這般言語,叫外人聽了去,再傳到穆家耳,沒的得罪了人。”

  薛蟠便又連連應了兩聲“是”。

  這時有下人來回稟,說是瑞王爺回來了,薛母一瞧薛蟠那副火燎屁股的模樣,登時心下便不大痛快了,很有種自己兒子被個小妖精勾去了心神的感覺,索性眼不見為淨,揮了揮,將薛蟠攆了出去。

  薛蟠草草同薛母行了禮,便歡歡喜喜地蹦了出去。薛母心內暗暗罵了聲“混小子”,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額頭,深覺頭疼。一旁的香菱見狀,忙上前輕輕替薛母揉捏起額頭來。薛母放下,舒坦的長歎一聲,嘀咕一句,“再沒有一個省心的。”

  香菱微微垂眸,隻做未聽見這話,眼底卻有絲暗芒閃過。

  薛蟠得了薛母的準話,又去同寶釵暗暗透了些風聲,見寶釵隻是一味的臉紅,知她也是肯的,便也就去同穆安說了。穆安回了家,同穆老王爺提了這事,很快,便有人去賈家請了賈老太君做這媒人,來薛家提親。

  原來,那先東安郡王穆蒔與賈老國公爺乃是自幼時便結識了的,賈老國公爺對先東安郡王亦有幾分點攜之恩,榮禧堂至今還掛著他親所書的一副對聯。

  賈母受了東安郡王府的請托,又是這樣的喜事,哪裏有不應承的,隻是暗暗可惜自家竟沒有這樣的緣。

  “先時我便瞧著寶丫頭是個有福氣的,如今看來,可不正是如此麽。如今東安郡王妃瞧了寶丫頭,又知曉咱們倆家素來要好,便托到了我這老太太麵前,想著問一問,寶丫頭可許了人家了?”

  賈老太太笑得一臉慈善,薛母亦是滿臉笑意,“她小孩子家家的,還沒及笄呢,哪裏就許了人家了呢。”

  賈母笑道:“我也是這麽說的呢,可真正是天作之合呢。”

  互相奉承了一番,原都是打聽好了的,賈母這媒人也好做,便將東安郡王家的玉佩送了薛母,薛母亦是有寶釵頭上的金釵相贈,這便算是女方應允了婚事的意思。待寶釵及笄了,這邊穆家還要預備大雁,再請媒人登門來正式納采。

  穆家請了賈母來提親,薛母才算是將一顆提著的心放下。不過因著寶釵還未及笄,這納采等一應禮節便都要延後。不過雙方這時候已算是達成了共識的,兩人這親事已算是定下了的。如無意外,待寶釵及笄,便要開始正式議親了。

  之後幾日,薛母都是難掩笑顏,這也難怪她了。寶釵的親事一直懸在她心頭,如今可算是放下了,且還是結的這般好的親事,她哪裏能有不樂的。也就是寶釵尚未及笄,不好這時候出去說,否則薛母怕是要挨家挨戶地念叨了。

  不過這親是請的賈母做媒,賈家人俱是知曉的,薛母便常到賈家走動,與王夫人念叨這門親事。

  王夫人哪裏樂意聽這些,她女兒可是做了皇妃的,都沒像薛母這般炫耀呢,麵上滿是笑意,心底卻已是暗暗責怪薛母是個沒成算的了。這親事還未成的,便是成了,也沒哪個像她這般張狂的。

  提起了寶釵的親事,自然免不了便要問一問薛蟠的。薛母心下酸澀,麵上卻也知不能露出什麽來,便道:“蟠兒這命理之說有些邪乎,咱們也實在做不出那等坑害別家女孩兒的事來,還是得好生思量思量呢。”

  王夫人覷她神色,便笑道:“又不是娶妻,咱們不過是想著給蟠兒留下子嗣呢。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哪裏知曉子嗣的重要呢,還不是咱們這些長輩替他想著。”

  這話卻是真真說到薛母心坎兒裏去了,她也不知自家兒子如何想的,又不是叫他同九王爺斷了,不過就是留個子嗣罷了,卻仿佛要了他命一般。

  王夫人如今是一心想將探春嫁給薛蟠為妾了,她原還對探春有那麽兩分的憐惜,也叫個趙姨娘作耗沒了。且賈母的意思,寶釵不過一介商賈之女,薛蟠亦隻有一個小小爵位罷了,薛家竟能得郡王府青眼,可見先時是他們小瞧了薛家。

  如今寶釵已然定親,薛蟠卻還受困於命理之說呢。這時候如果賈家能同薛家聯姻,不但解決了薛家的難題,於他家來說舍出一個庶出的女孩兒,竟也不算何等損失了。且薛蟠不宜早娶,待能娶親時,恐怕妾室已經站穩腳跟了,論起段來,還不定如何呢。

  賈母確實甚愛家女孩兒們,否則也不會都養在自己身邊兒了,不過家族養了她們一場,如今需得她們為家族出力了,賈母亦不會不舍得。隻是她原是屬意迎春的,王夫人卻點出了迎春性子的怯懦,不若探春幹練,這般後宅爭鬥,自然是探春更為合適的。賈母雖喜愛探春,不舍得讓她為人妾室,到底探春卻是要比迎春更加合適,便也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