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回歸 (17)
安安分分的，春分便是其中之一。
春分的老子去得早，老娘又是個體弱多病的，下麵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等著她養活。宋府的人和氣，給的工錢又高，她才自願賣身進來的。她很小的時候就訂了親，等到男方年滿二十便會迎娶她進門。所以，她從未有過那些小心思。
穀雨將她的舉動看在眼裏，心中暗自較著勁兒。她是個命苦的，從小就沒了爹娘，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迫於無奈賣身為奴。可惜之前跟過的幾個主子都沒落得什麽好的下場，她也被遣散了出來。無處可去之時，見宋府招人，便過來了。
穀雨比不得春分能幹，平日裏也能感覺到主子更加倚重春分，心裏是有些不服氣的。同樣是大丫鬟，春分管著主子屋子裏的東西，她卻隻能伺候梳頭洗臉這些雜事，如何甘心？可是，她又有些膽小，不敢明著去爭，生怕主子不喜。這一來二去的，心裏難免會生了怨懟。
她在大戶人家待過的，知道這當官兒的男人身邊不會隻有一個女人，所以入府之後也存了念想。她自認為姿色不差，又頗有見識，應該會討男主人的喜歡。卻沒料到，宋霖是個冷心冷情的，除了在夫人麵前會和顏悅色，對其他人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而且，宋家的主子都不喜歡人貼身伺候。好幾次她想借著伺候宋霖沐浴的機會，與他親近一些，卻被無情地趕了出來。
後來，宋霖言明不需要人貼身伺候，她這才歇了心思。
如今，夫人有孕在身，按照規矩，是要把身邊的丫頭開了臉給老爺的。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表現的十分殷勤，就是想要引起夫人的注意，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好的，是比春分更加適合的人選。隻是，不知是夫人太過遲鈍，還是有意拖延，一直沒有提起此事，這讓穀雨有些心急。
她是個無家可歸的，好不容易有個棲身之地，便想著長長久久的留下來。而宋霖不但位高權重，還長的很耐看，即便隻是做個暖床的丫鬟，沒名沒份的，她也心甘情願。可夫人一直不開口，她也不好自薦枕席，惹了夫人厭惡。
或許，她該從太夫人那邊下手，讓太夫人提點提點？
這樣想著，穀雨心裏才踏實了一些。
宋霖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若非他早早地跟皇帝告了假，還不一定能夠脫得了身呢。
宋孟氏見他們兄弟二人回來，忙讓丫鬟將晚膳擺上了桌。
宋霖見到嶽父嶽母小姨子小舅子，自然又是一番見禮。葉江哪裏敢真的受他的禮，忙往旁邊讓了讓，趙氏等人亦是如此。
“嶽父大人請上座。”宋霖見他一直推讓，不得不給葉歡使了個眼色。
葉歡收到他的暗示，便扶著葉江坐到上席。“爹，您是長輩，就該坐這兒。”
葉江見葉歡都這麽說了，這才沒再推辭。
熱熱鬧鬧的吃完了晚飯，葉歡便帶著葉家人去水榭納涼。六月的天氣正是最熱的時候，不到半夜不會涼快。葉歡白日裏睡得多養足了精神，這會子精力正充沛。
“夫人，冰盆子都擺上了。”丫鬟們將水榭的涼亭布置妥當，這才請眾人過去。
葉歡應了一聲，扶著趙氏過去。
葉果看著亭子四個角上擺著的冰盆，忍不住嘖嘖讚歎。在鄉下的時候，乘涼全靠門風，別說是冰盆了，就連吃口瓜解暑都是奢侈。即便是後頭日子好過了，葉家也沒有在這上頭花費銀子。可瞧瞧這裏，出來乘個涼都要擺上冰盆子，更別說屋子裏了，由此可見宋府的富貴。
除了冰盆子，丫鬟還端來了各種解暑的瓜果和冷飲。冰鎮過後的綠豆湯，酸梅湯，涼糕，應有盡有。葉歡懷著身子，卻是不能碰這些東西的，隻能眼巴巴的看著葉果和葉遲鼓著腮幫子胡吃海喝。
“娘，好吃。”葉遲是個嘴饞的，吃了一塊涼糕之後還意猶未盡。可惜他身量不長，夠不到石桌上的盤子，隻能轉過身來向趙氏求助。
趙氏見他那饞樣兒，忍不住皺起眉頭。“方才晚膳沒見你少吃，也不怕撐肚子！”
葉遲被趙氏這麽一說，隻得悻悻的將手縮了回來。
葉歡卻在一旁打圓場，說道：“不過幾塊涼糕罷了，又不能飽肚子，他喜歡吃就讓他吃，大不了晚些睡，不礙事的。”
葉遲聽姐姐這麽一說，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葉歡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拿了一塊涼糕遞到他的跟前。“吃吧。”
葉遲傻嗬嗬的接了過來，偷偷的瞥了趙氏一眼，然後飛快的將涼糕整塊的塞進了嘴裏，生怕趙氏反悔不讓他吃。
趙氏搖了搖頭，隻得隨他去了。
辭哥兒薇姐兒離開清平縣的時候還小，根本不記得外祖一家。如今見了葉家人，顯得有些拘謹。不過因為有葉遲這個小舅舅在，幾個娃兒倒是很快就玩到了一處。沒多大會兒，已經歪在趙氏的懷裏喊著外祖母了。
趙氏聽著他們奶聲奶氣的叫自己，激動不已，一口一個乖乖的叫著。這個摸摸，那個抱抱，不知道多高興。
葉江也跟趙氏差不多，抱著外孫外孫女就不肯撒手，若非旁邊有外人在，他都恨不得將兩個小祖宗頂在頭上讓他們騎了。
宋霖宋堯陪同在一旁，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嘴角皆掛著笑。
宋孟氏到底是身體底子弱，沒坐多大會兒就告罪回房裏歇著了。葉江一家子起身相送，卻被她拒絕了。沒了宋孟氏在場，大家就更無拘無束了。
311勸說
葉果見爹娘隻顧著逗辭哥兒薇姐兒，便湊到葉歡身邊與她說起了私房話。
“阿姐，你在這邊過得可好？”葉果壓低聲音問道。
葉歡下意識的往周圍打探了一眼，才笑著說道：“你不是瞧見了麽？在這府裏，什麽都不用操心，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能不好麽？”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姐夫，姐夫他對你好嗎？”葉果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葉歡看了看正在幫著薇姐兒剝橘子皮的宋霖，說道：“你姐夫對我再好不過了。”
“那，那他房裏可還有別的人？”葉果急切的問道。
葉歡楞了一下，說道：“怎麽問起這個？”
“我可是聽說當官兒的都是三妻四妾的，即便不是真心喜歡的，也能納一堆進門。姐夫那麽大的官兒，你又懷著娃兒，別人就沒什麽想法？”葉果這話在心裏憋了很久，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在來京城的路上，她可是聽無數的人說起，某某大人家裏妻妾不和鬧得家宅不寧，某某大人養了外室被禦史參了一本，難免會想得多。
葉歡聽完她的話，不禁莞爾。“你姐夫不是那樣的人。”
葉果翻了個白眼，覺得阿姐還真是天真。“你大著肚子不能伺候他，難道要讓姐夫一直守著你？姐夫或許沒這個心思，可那位呢？那可是她嫡親的兒子，能讓姐夫受了委屈？”
提到宋孟氏，葉歡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不過，到目前為止，宋孟氏都沒有提起這事兒，她也就沒放在心上。葉果這麽一提，她才警覺起來。
宋孟氏葉歡不敢說完全了解，但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些年，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她出身名門，雖在鄉下待過一陣子，但骨子裏的驕傲還是在的。她素來重規矩，但又不會死守規矩。可她心疼兩個兒子卻是真的，時常在她麵前念叨他們兄弟如何不容易，所以一時之間葉歡也有些拿不準婆婆的態度。
葉果見她沉默不語，忙緩和了語氣，勸道：“阿姐，我不過是好意的提醒，你也莫要往心裏去。就如你說的，姐夫是個好的，就算是太夫人想往房裏塞人，也要姐夫點頭不是？”
葉歡倒是沒往心裏去，她向來心寬，豈會為這沒影兒的事抑鬱彷徨？於是對葉果說道：“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她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滿是深情的看向不遠處坐著的宋霖，對他還是很有信心的。首先，宋霖並不是個貪戀美色之人，府裏姿色上乘的丫鬟也不是沒有，但葉歡從未見他對誰另眼相看過。其次，因為上一輩的恩怨，宋霖對於妾侍一流似乎極為厭惡，故而從未起過要納妾的念頭。再加上他公務繁忙，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能多幾個時辰歇息就不錯了，哪裏還有那個精力去想七想八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葉歡打探的目光，宋霖緩緩的回過頭來。葉歡衝著他柔柔的一笑，毫不避諱對他的感情。倒是宋霖被她瞅得有些不好意思，麵色不自在的撇開頭去，借著逗弄辭哥兒來緩解臉上火辣辣的感覺。
葉果看著兩人無聲的交流，不由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沒想到那個冷冰冰的姐夫，居然也有害羞的時候！葉果覺得，她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這男人，除非不動真心，一旦起了頭，便很難再容得下別人。
這麽一想，葉果頓時安心了。
在水榭裏坐了小半個時辰，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天色不早了，我送嶽父嶽母回廂房歇息。”宋霖如此的殷勤，倒是叫葉家人有些拘謹，忙不迭的起身跟了上去。
葉歡吩咐丫鬟將涼亭裏收拾一遍，然後扶著春分的手慢慢的往回走。
夜裏的溫度低了幾分，卻還是有些悶熱的。葉歡從水榭走回正院，又出了一身汗。葉歡想要重新洗一遍澡，卻發現穀雨好像不在跟前。
春分察言觀色一番，便知道了主子的用意。“穀雨想必是出恭去了，奴婢這就命人抬熱水進來。”
葉歡一開始並未在意，直到從浴房出來，看到眼眶微紅的穀雨從外頭進來。“這是怎麽了？”
春分和穀雨這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頭，葉歡還是挺倚重的，見她臉色不大好，以為她受了什麽委屈，不免要多問上一句。
穀雨垂下頭去，小聲的說道：“方才沒注意，在門柱上磕了一下。”
“要不要緊，可要找大夫來瞧瞧？”葉歡說道。
“不用的，隻有一點兒淤青，用熱帕子敷一敷就好了。”穀雨生怕謊言被拆穿，忙不迭的回道。
葉歡見她這麽說，便沒再堅持。
葉歡有些犯困的打了個嗬欠，不等宋霖回房便去床上躺著了。春分將紗帳放下來，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見穀雨還在發愣，伸手扯著她的衣袖把人拉了出去。
“春分姐姐這是做什麽？”穀雨回過神來，不耐煩的甩掉春分的手。
春分沉著臉說道：“你方才去哪兒了？”
穀雨的眼神躲閃了一下，硬著頭皮說道：“沒去哪兒。”
春分卻是不信的，逼問道：“你不說是不是？我一會兒就找人問去，不信沒人知道。”
穀雨聽了春分的威脅，臉色不由得一白，焦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春分姐姐，你我都是做下人的，都是苦命人，何必要跟我過不去。”
春分卻是不聽她的狡辯，說道：“其實，你不說我也清楚你心裏怎麽想的。無非是見夫人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老爺，所以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看在咱倆同為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的份兒上，我好意的提醒你一句。別以為夫人性子軟和，就能容忍這等背主的事情。惹惱夫人便是惹惱了老爺，你自己掂量掂量，為此丟了性命值不值！”
穀雨聽完春分的話，一雙手捏得死緊，不服氣的說道：“老爺疼愛夫人是不假，可夫人是怎麽回報老爺的？懷著身子的時候還霸占著老爺，棄老爺的身子於不顧......”
穀雨冷笑著，看她的眼神裏帶了一絲的鄙夷。“老爺和夫人感情深厚，豈是你隨便能編排的！要不要給老爺屋裏放人，那是夫人的事，何時輪到你來做主了！”
“春分姐姐，你......你也是伺候老爺夫人的，如何就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穀雨被春分一頓指責，眼裏頓時盈滿了淚水，仿佛受了莫大的羞辱。
312苦口婆心
“你的苦心我沒看到，我隻知道做奴婢的，就要恪守自己的本分。”春分狠狠地瞪了穀雨一眼，懶得再跟她廢話。“你若還不收斂心思，到時候被趕出府去可別怪我事先沒有提醒。”
說完，也不管穀雨又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轉身就回了下人房。
這也難怪春分會生氣了。自打入了宋府，府裏的幾個主子待下人都十分的和氣。特別的葉歡，還專門給她和穀雨安排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就因為她們平時伺候的盡心。月銀方麵，也比尋常人家要多出很多，逢年過節還有各式的打賞，她不知道穀雨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隻要安安分分的待到可以出府的年紀，光是這筆攢下來的錢就足夠找個好人家嫁了，若經營得當，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何苦還要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春分氣憤憤的坐在床上，心裏很是糾結。一方麵，她與穀雨可謂是同病相憐，兩人平日裏相處的也還算融洽，比起家中的姐妹還要親昵幾分。穀雨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很是痛心疾首，卻又不敢告訴夫人。另一方麵，夫人待她不錯，偶爾也會讓她幫著拿主意，對她十分的倚重。主子有這樣的知遇之恩，她就算肝腦塗地也無以為報。穀雨打上了男主人的主意，她卻假裝不知，良心又過不去。
春分輾轉反側，苦惱不已，一夜都沒怎麽睡。第二天，眼下果然黑青一片，用脂粉都遮不住。
葉歡見她憔悴的不成樣，難免會關心一兩句。
“天氣熱，睡得不踏實。”春分胡亂的尋了個由頭糊弄了過去。
葉歡倒是很理解。
下人房裏住的人可用不起冰盆子，隻能拚命的搖扇子。
春分伺候葉歡洗漱之後，穀雨便上前給葉歡梳頭。春分內急，隻是出去了一趟，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就聽外間伺候茶水的小丫鬟說夫人不知怎麽的突然發了火。
春分心裏咯噔一下，慌忙的走進內室。
屋子裏的地上，依稀還有茶水的印記，隻是不見穀雨的身影。
“夫人......”春分好一陣膽戰心驚，都不敢抬頭看夫人的臉色。
葉歡深吸一口氣，總算是將心頭的不愉快給甩開。“派人去客院瞧瞧我爹娘他們可起身了？若是起了，請他們過來用膳。”
春分應了一聲，滿懷心事的走了出去。
飯桌上，葉家人盡量的憋著，不敢出聲。畢竟，高門大戶一直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他們怕給葉歡丟臉，便一直努力的克製著。
好不容易放了碗筷，挨到去了葉歡的院子裏，葉果才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阿姐，我看你臉色不大好，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早上，正院的動靜雖然鬧得不大，但隻要有心去打聽，還是多少能知道一些的。
葉歡楞了一下，沒想到事兒竟然都傳到了客院那邊，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沒什麽，一個毛手毛腳的丫鬟不小心打碎了個茶杯。”
葉歡的語氣平靜，裝得滿不在乎，葉果卻還是看出了些端倪。“這裏又沒有外人，你就不用瞞著我們了。如隻是不小心打碎個茶杯，還用不著把人趕出府這麽嚴重吧。”
趙氏知道葉歡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可到底是自己的閨女，哪裏不心疼，便接著葉果的話說道：“葉果說的對，在自家人麵前有什麽好瞞的？心裏不痛快，就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我們又不會笑話你。”
葉歡抿了抿嘴，最終化為一聲歎息。想起昨兒個葉果剛給她提了個醒，第二天就有丫鬟跑到她麵前來隱晦的一番自薦枕席，還美其名曰要替她分憂，好讓她有個賢惠的名聲。想想，心裏就夠慪的。不過，這些糟心事，她還是別讓家裏人知道的好。“沒什麽大不了的，已經解決了。”
“阿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受了委屈卻不告訴咱，還當不當咱是自己人了！”葉果見她遮遮掩掩的，就有些不讚同了。
“你如今可懷著娃兒呢，最忌的就是多思多慮。”趙氏也在一旁相勸。
因為男女有別的關係，葉江隻是過來喝了盞茶就帶著葉遲去了院子裏。丫鬟奉了茶之後就退了下去，所以屋子裏就隻有趙氏母女三個，再無別人。
趙氏見葉歡眉頭微微皺起，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娘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喜歡什麽都自己扛。可你娘和妹妹是外人麽？就算是我們幫不上你的忙，好歹也要讓我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吧。”
葉歡苦笑了笑，沒再吭聲。
趙氏也沒有逼她，畢竟有些事情還是要她自己想通才好。
葉歡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頭來，問趙氏道：“娘，您說，到底何為賢妻？明明心裏不願，卻還要笑著給夫君納一堆的美妾在屋子裏，這樣才算得上是賢惠？”
趙氏聽了葉歡的詢問，立馬就反駁道：“你別聽外頭的人胡說八道。什麽賢惠，那就是個傻的！我跟你說，妻和妾就是天生對立的，能和睦相處才有鬼！這世上，寵妾滅妻最後招致禍事的例子還少麽？你可別傻乎乎的為了裝賢惠就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可我如今懷著身子，若是......會不會讓人覺得很善妒？”葉歡的心寬，卻滿心滿意的裝著宋霖一個人，她既希望他身邊隻有她一個人，卻又擔心長期的禁欲會有損他的身子，故而十分的矛盾。
趙氏見屋裏也沒有旁人，便壓低聲音傳授經驗道：“我瞧著女婿沒那個心思，你就別主動提。更何況，懷著身子也不是不能伺候，等坐穩了胎，隻要小心一些也是可以的。”
葉歡眼睛瞪得大大的，繼而臉色一片臊紅。
葉果亦是聽得直咽口水，沒料到趙氏私下這般的......開放。
麵對兩個閨女的質疑，趙氏一臉的坦然。“我是過來人。這夫妻相處之道，便是盡量坦誠。不管是人前，還是私底下。而且，男人表麵上喜歡女子矜持莊重，可到了床榻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瞧得出，女婿十分的在意你。你也就別矯情，能霸著就霸著。即便身子不適，還要其他的法子。”趙氏越說越順口，將多年的經驗盡數傳授。
葉歡聽得耳根子泛紅，卻覺得趙氏說的很有道理。
自己男人，憑什麽要推出去給別的女人！
313有福氣
“你婆母不也沒張羅給女婿房裏塞人？你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能糊塗就糊塗吧。”在這一點上，趙氏對葉歡的婆婆還是挺滿意的。
葉歡狠狠地點頭。
見她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趙氏懸著的一顆心才落回了肚子裏。母女兩人說了會子私房話，葉歡這才喚了丫鬟進來添茶水。
想著早上流露出去的消息，葉歡有些懊惱。吩咐春分將唐管家找來叮囑了一番，她不想再聽見有人在背後嚼舌根子。
唐管家還是頭一回見葉歡硬氣的發話，立馬答應了下來。“夫人放心，小的一定會好好兒約束府裏的下人。”
唐管家的能力，葉歡還是信得過的。
唐管家離開之後，葉果忍不住小聲的問道：“阿姐，管家不應該是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麽，怎麽你府上的管家看起來如此年輕？”
“你可別以貌取人。”葉歡淡淡的笑著說道。“唐管家年紀不大，卻是你姐夫的左膀右臂，能耐大著呢。在咱們府上做個管家，都是屈才了。以他的本事，就算是在朝裏謀個官職也不在話下。”
“那他為何......”葉果沒把話說完，相信葉歡也知道她想要問什麽。
說起這個，葉歡也不是特別清楚。“你姐夫於唐管家有救命之恩，他本人又是個閑雲野鶴的性子，不願意當官，這才在府上做了管家。”
“這麽說來，這唐管家還真是個有本事的。”葉果喃喃的說道，心裏卻掀起了不小的風浪。京城果然是京城，就連姐夫府上一個小小的管家都如此的能耐，不比縣太爺差。難怪那麽多人擠破了腦袋也要考功名，往京城這個地方爬呢。
“京城人傑地靈，多的是有能耐的人。”葉歡笑著說道。“不過，即便是再有本事，也得有人賞識才行。這年頭，懷才不遇的也不在少數。”
葉果見葉歡來京城一年多，竟能將京話說的如此順暢，偶爾還能蹦出幾個她沒聽過的詞匯，不由得羨慕不已。
葉歡的變化，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就連趙氏都覺得閨女變得更好看了，還通身的貴氣，頗有幾分官夫人的模樣了。
葉歡陪著她們坐了一會兒，便陪著她們去逛園子。她如今有了身子，不便出門，隻能退而求其次在府裏轉幾圈。
宋府的氣派，不時地換來了葉果等人的驚歎。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能置辦這樣一處宅子，可不簡單。
“這宅子花了不少的銀兩吧？”一直甚少開口的葉江忽然發話道。
葉歡笑著解釋。“這宅子是皇上賞的，沒花什麽銀子。”
葉江這才恍然，他女婿可是天子身邊的近臣，官兒大著呢，皇帝賞賜一座宅子也說的過去。自打開了鋪子之後，葉江在算賬方麵精進了不少。他繞著宅子走了一圈之後，忍不住在心底感歎，皇帝真是大方啊，一出手就是好幾萬兩銀子！
葉歡帶著娘家人將院子逛了一圈，日頭漸漸的大了起來，便回了屋子歇息。
趙氏讓葉果陪著葉歡說話，自個兒則去了宋孟氏那邊。
宋孟氏聽聞趙氏過來，忙叫丫鬟將她請了進來。見趙氏額頭上冒著汗，忙對身後的立夏吩咐道：“給葉夫人端一碗酸梅湯來。”
立夏應了一聲，朝著一個十二三歲的跑腿小丫頭招了招手，小聲的交待了幾句。
不一會兒，冰鎮過的酸梅湯便端了上來。
趙氏接過湯碗，道了聲謝，端起來嚐了兩口便放下了。“聽聞親家身子不大利爽，早上便沒過來打擾，可大好了？”
“前些夜裏貪涼，染了風寒，已經無大礙了。”宋孟氏一邊打著絡子一邊與趙氏閑聊。
“這六月的天的確是悶熱，屋子裏不放冰盆又不行。”
“可不是？哪想到夜裏一場雨，溫度驟降。這人呐，上了年紀，還真是大意不得。”
兩人年紀相仿，倒也能夠聊到一塊兒去。
趙氏見宋孟氏生病了還不忘給未出生的孫子做鞋襪，不由得讚歎道：“葉歡是個有福氣的，有您這樣心靈手巧的婆婆，不知道多省心。”
宋孟氏笑道：“我何嚐不是個有福氣的！兒子孝順，媳婦能幹，孫子孫女又都聰明伶俐，再有福氣不過了。”
“都有福氣，都有福氣！”趙氏聽了這話，忍不住開懷大笑。
立夏在一旁伺候，不禁對夫人的娘家母親高看幾分。別看她出身不高，倒是個會說話的，處理起人情世故來也十分的老練，倒也不輸那些低品級的官夫人。難怪能養出夫人這樣能幹的人，若是生在名門世家，指不定也是宗婦一樣的存在。
趙氏知道宋孟氏身子不好，沒坐多大會兒就起身離開了。宋孟氏將她送到門口，又讓丫鬟領著去了正院，這才回了屋。
“正院那邊兒怎麽回事？”宋孟氏不愛管事，卻不代表耳目閉塞。
立夏小聲的在她耳邊將正院的事兒匯報了一遍。
聽到穀雨這個名字，宋孟氏的眉頭就忍不住皺了一下。“就是夫人屋子裏貼身伺候的那個？”
“是。”立夏應道。“原本看著還挺本分的，卻不知道為何會突然惹惱了夫人。”
葉歡性子豁達，很少有發脾氣的時候，待下人向來和氣，會把穀雨趕出府去，想來是觸碰了她的逆鱗。而夫人最在意的是什麽？無非是老爺和兩個小主子。穀雨還不至於跟兩個小主子過意不去，那麽就必定與老爺有關。想到這裏，立夏不由得暗道可惜。
能夠入府的丫鬟婆子，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若是能恪守本分，以主子們的寬厚，必定會有個好的前程。銀錢少不了不說，還可能覓得一門好的親事，下半輩子都不用愁。可這叫穀雨的丫頭，卻不知道怎麽就著了魔，居然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夫人隻是將她打發出府，算是便宜她了。
當然，這都是她的猜測而已，事實究竟如何，她並未打聽出來。正院的丫鬟婆子素來與她交好，突然一下子都變得謹慎起來，想來是夫人下令封了口。
314歡妹
宋孟氏也是高門大戶出身，如何想不通這裏頭的彎彎繞繞。對於這種不安分的丫鬟，的確是不能姑息。隻是，葉歡就這麽把人趕出府，似乎太草率了一些。若那丫鬟出去之後，在外頭胡言亂語，葉歡個人的聲譽受損不說，還可能會連累了兒子。
宋孟氏越想越不對，便命人去把唐管家叫了過來。
唐管家聽丫鬟說太夫人找他，眼珠子稍稍一轉，便知道肯定與那個叫穀雨的丫鬟有關。太夫人召見，他不敢怠慢，放下手頭的事就趕去了福安堂。
宋孟氏問的很含蓄，大概的意思是那丫鬟犯了什麽事，又送去了哪裏。
唐管家恭敬地答道：“那丫鬟年紀大了，難免心思浮動，近來做事有些心不在焉，今早還摔破了夫人的杯子，險些把夫人燙著。夫人念她伺候過一場，便讓小的給她尋了個殷實的人家，遠遠地嫁出去。此刻，應該隨著那商戶在去往北鎮的路上了。”
唐管家不愧是個心思玲瓏的，三言兩語不但把事情交代清楚，還替葉歡遮掩了一番，更是闡明了那丫鬟以後不會成為後患，為的就是讓太夫人放心。
宋孟氏見他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心中感到驚訝的同時也對兒子識人的本事感到欣喜不已。這唐管家看著年紀輕輕的，沒想到做起事來如此的麵麵俱到。不用她開口吩咐，唐管家就已經做好了善後。不得不說，他的能力當真叫她刮目相看。
“如此，甚好。”宋孟氏點了點頭。
“若沒什麽事的話，小的告退。”畢竟是後院，男子不已久留，唐管家回完話就退了下去。
宋孟氏琢磨著唐管家的那番話，好一會兒才把立夏叫到身邊低語了幾句。正想讓她去正院傳句話，猛地想起兒媳婦還懷著身子，隻得作罷。
“罷了，這次的事就算了。到底是年紀小，缺少幾分閱曆，隻能日後慢慢教了。”宋孟氏喃喃自語著，感覺肩上的擔子不輕。
葉歡在正院養胎，偶爾陪著爹娘還要弟弟妹妹去院子裏轉轉，倒也愜意。
葉家人過來的第三天，宋霖總算是抽出空來陪他們去府外轉了轉。葉歡因為還未坐穩胎，隻得留在府裏歇息，未能同行。
傍晚的時候，葉遲捧著個盒子過來，羞澀的喚了葉歡一聲阿姐。
葉歡看了看盒子上的標記，嘴角就忍不住翹了起來。“遲哥兒真乖，出去逛也不忘給阿姐帶東西。”
葉遲憨憨的笑著，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姐夫買的。”
葉歡摸了摸小弟的頭，眼神溫柔。“你專程給阿姐送過來，阿姐也得謝謝你。”
葉遲與葉歡相處的時間不長，又分開了一年多，自然會有些生疏。加上葉歡改變實在是太大，早已不是以前那般樸素的樣子，錦衣華服襯托之下，愈發顯得高不可攀。
宋霖從外頭進來，一手抱著薇姐兒，一手牽著辭哥兒。
葉歡忙將手裏的盒子放下，上前伺候他更衣。
宋霖怕她太勞累，將她按回椅子裏。“我自己來就行了。”
葉歡想著肚子裏那個還不知道是男還是女的娃兒，緩緩的又坐了回去。這一胎懷的辛苦，稍不注意就會渾身不舒服。宋霖不讓她操勞，她也就沒再推辭。
幾個娃兒在外間的毯子上玩，屋子裏倒是很安靜。
宋霖匆匆的衝了個澡出來，就見葉歡正看著桌子上的糕點盒子發愣。他幾大步就走到了她的身邊，低沉好聽的嗓音將她的注意力喚回。“今兒個出門路過食為天，就買了一些回來。”
葉歡深情的凝視著他。“宋府在北，食為天在南，哪裏就順路了。夫君是專程過去買的吧？”
宋霖摸了摸鼻子，有種被揭穿謊言的窘迫。
葉歡見他那副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老遠的跑過去就為買盒糕點，也不嫌累得慌！不過，夫君怎麽知道我愛吃這家的糕點的？”
宋霖耳根紅了紅，含糊的說道：“咳咳，也沒有刻意跑過去，正好要過去辦點兒事。前兩天你不是時常念叨想吃食為天的糕點麽，便記下了。”
葉歡感受到他的心意，心裏美滋滋的。
不得不說，宋霖對她是真的很疼愛，她無意之中的一句話，他都能記在心上，可見她在他心裏的分量。葉歡打開糕點盒子，拿起其中一塊芝麻味的糯米糕塞進嘴裏，果然是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夫君也吃一塊？”葉歡嚐著味道還不錯，便挑了一塊不太甜膩的糕點遞到他的嘴邊。
宋霖原本在外頭用了飯的，不過葉歡都送到他嘴邊了，再怎麽也要給她麵子的。於是，乖乖的張開口將糕點吞了進去。
葉果正要進來與葉歡說今天在街上的所見所聞，沒想到卻撞見姐姐姐夫如此親密的一幕，不由得臊得臉頰發燙，趕緊背過身去往外跑。
“二姐，你的臉好紅。”葉遲無意間抬頭，看到葉果捂著臉，忍不住好奇的睜大眼睛。
葉果瞪了他一眼，道：“屋子裏太熱了......”
裏間柔情蜜意的兩人，並不知道方才那一幕被人看了去，仍舊親密的靠在一起，吃著糕點說著話。
“屋子裏伺候的穀雨，我讓人把她打發出府了。”葉歡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他。
宋霖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後院的事情，你做主便是。”
葉歡咬了咬唇，依偎進他的懷裏。“我趕她出府，是因為我善妒。”
宋霖挑了挑眉，沒料到她這麽直白。
“她拐彎抹角的提醒，說我懷著身子不便伺候你，讓我大度一些，抬舉信得過的丫鬟開了臉做通房，還說什麽我已經育有嫡子嫡女，坐穩了夫人的位子，庶出的子女絕對威脅不到我的地位。我當時聽了很生氣，氣得摔了手裏的杯子。她卻不知道適可而止，說哪個官老爺家不說三妻四妾，好像我不抬舉她便是我不賢惠......我，我實在是忍無可忍，就讓管家把她綁了送出府去了。”葉歡絮絮叨叨的講訴著，提及此事的時候心口還隱隱有些不舒服。
宋霖輕撫著她的後背，柔聲的安撫道：“歡妹還是太心軟了。這種背主的奴才，換做是我，根本就不會留她繼續活在這世上。”
315言傳身教
葉歡方才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心裏不是不忐忑的。畢竟，善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條，夫家可是有權休妻的。可是，她是真的無法容忍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便是沒名沒份的通房也不行。她原本也是抱著試探的意思，沒想到宋霖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讓她又是感動又是欣慰。
宋霖對上她那雙滿是笑意和淚光的眸子，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是我孩兒的母親，是我明媒正娶回來此生唯一的妻，我守著你一個人就足夠了。”
“可若是遇到更好的女子呢，也不心動？”葉歡見他深情款款的說出這番話來，心裏暗自得意的同時，又有些得寸進尺。
“再好的女子，與我有何幹？！”宋霖眉頭一挑，不緊不慢的說道，俯下頭來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
葉歡嚇了一跳，臉蛋瞬間漲紅。“外頭還有人呢，叫人看見怎麽辦？”
“放心，他們不敢進來的。”宋霖說完，又要附上去。
自葉歡確認懷胎之後，他們之間就沒再有過親密的舉動。在表明心跡的此刻，氣氛正好，難免會有些心猿意馬。
然而，宋霖還未得逞，就見一
春分的老子去得早，老娘又是個體弱多病的，下麵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等著她養活。宋府的人和氣，給的工錢又高，她才自願賣身進來的。她很小的時候就訂了親，等到男方年滿二十便會迎娶她進門。所以，她從未有過那些小心思。
穀雨將她的舉動看在眼裏，心中暗自較著勁兒。她是個命苦的，從小就沒了爹娘，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迫於無奈賣身為奴。可惜之前跟過的幾個主子都沒落得什麽好的下場，她也被遣散了出來。無處可去之時，見宋府招人，便過來了。
穀雨比不得春分能幹，平日裏也能感覺到主子更加倚重春分，心裏是有些不服氣的。同樣是大丫鬟，春分管著主子屋子裏的東西，她卻隻能伺候梳頭洗臉這些雜事，如何甘心？可是，她又有些膽小，不敢明著去爭，生怕主子不喜。這一來二去的，心裏難免會生了怨懟。
她在大戶人家待過的，知道這當官兒的男人身邊不會隻有一個女人，所以入府之後也存了念想。她自認為姿色不差，又頗有見識，應該會討男主人的喜歡。卻沒料到，宋霖是個冷心冷情的，除了在夫人麵前會和顏悅色，對其他人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而且，宋家的主子都不喜歡人貼身伺候。好幾次她想借著伺候宋霖沐浴的機會，與他親近一些，卻被無情地趕了出來。
後來，宋霖言明不需要人貼身伺候，她這才歇了心思。
如今，夫人有孕在身，按照規矩，是要把身邊的丫頭開了臉給老爺的。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表現的十分殷勤，就是想要引起夫人的注意，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好的，是比春分更加適合的人選。隻是，不知是夫人太過遲鈍，還是有意拖延，一直沒有提起此事，這讓穀雨有些心急。
她是個無家可歸的，好不容易有個棲身之地，便想著長長久久的留下來。而宋霖不但位高權重，還長的很耐看，即便隻是做個暖床的丫鬟，沒名沒份的，她也心甘情願。可夫人一直不開口，她也不好自薦枕席，惹了夫人厭惡。
或許，她該從太夫人那邊下手，讓太夫人提點提點？
這樣想著，穀雨心裏才踏實了一些。
宋霖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若非他早早地跟皇帝告了假，還不一定能夠脫得了身呢。
宋孟氏見他們兄弟二人回來，忙讓丫鬟將晚膳擺上了桌。
宋霖見到嶽父嶽母小姨子小舅子，自然又是一番見禮。葉江哪裏敢真的受他的禮，忙往旁邊讓了讓，趙氏等人亦是如此。
“嶽父大人請上座。”宋霖見他一直推讓，不得不給葉歡使了個眼色。
葉歡收到他的暗示，便扶著葉江坐到上席。“爹，您是長輩，就該坐這兒。”
葉江見葉歡都這麽說了，這才沒再推辭。
熱熱鬧鬧的吃完了晚飯，葉歡便帶著葉家人去水榭納涼。六月的天氣正是最熱的時候，不到半夜不會涼快。葉歡白日裏睡得多養足了精神，這會子精力正充沛。
“夫人，冰盆子都擺上了。”丫鬟們將水榭的涼亭布置妥當，這才請眾人過去。
葉歡應了一聲，扶著趙氏過去。
葉果看著亭子四個角上擺著的冰盆，忍不住嘖嘖讚歎。在鄉下的時候，乘涼全靠門風，別說是冰盆了，就連吃口瓜解暑都是奢侈。即便是後頭日子好過了，葉家也沒有在這上頭花費銀子。可瞧瞧這裏，出來乘個涼都要擺上冰盆子，更別說屋子裏了，由此可見宋府的富貴。
除了冰盆子，丫鬟還端來了各種解暑的瓜果和冷飲。冰鎮過後的綠豆湯，酸梅湯，涼糕，應有盡有。葉歡懷著身子，卻是不能碰這些東西的，隻能眼巴巴的看著葉果和葉遲鼓著腮幫子胡吃海喝。
“娘，好吃。”葉遲是個嘴饞的，吃了一塊涼糕之後還意猶未盡。可惜他身量不長，夠不到石桌上的盤子，隻能轉過身來向趙氏求助。
趙氏見他那饞樣兒，忍不住皺起眉頭。“方才晚膳沒見你少吃，也不怕撐肚子！”
葉遲被趙氏這麽一說，隻得悻悻的將手縮了回來。
葉歡卻在一旁打圓場，說道：“不過幾塊涼糕罷了，又不能飽肚子，他喜歡吃就讓他吃，大不了晚些睡，不礙事的。”
葉遲聽姐姐這麽一說，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葉歡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拿了一塊涼糕遞到他的跟前。“吃吧。”
葉遲傻嗬嗬的接了過來，偷偷的瞥了趙氏一眼，然後飛快的將涼糕整塊的塞進了嘴裏，生怕趙氏反悔不讓他吃。
趙氏搖了搖頭，隻得隨他去了。
辭哥兒薇姐兒離開清平縣的時候還小，根本不記得外祖一家。如今見了葉家人，顯得有些拘謹。不過因為有葉遲這個小舅舅在，幾個娃兒倒是很快就玩到了一處。沒多大會兒，已經歪在趙氏的懷裏喊著外祖母了。
趙氏聽著他們奶聲奶氣的叫自己，激動不已，一口一個乖乖的叫著。這個摸摸，那個抱抱，不知道多高興。
葉江也跟趙氏差不多，抱著外孫外孫女就不肯撒手，若非旁邊有外人在，他都恨不得將兩個小祖宗頂在頭上讓他們騎了。
宋霖宋堯陪同在一旁，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嘴角皆掛著笑。
宋孟氏到底是身體底子弱，沒坐多大會兒就告罪回房裏歇著了。葉江一家子起身相送，卻被她拒絕了。沒了宋孟氏在場，大家就更無拘無束了。
311勸說
葉果見爹娘隻顧著逗辭哥兒薇姐兒，便湊到葉歡身邊與她說起了私房話。
“阿姐，你在這邊過得可好？”葉果壓低聲音問道。
葉歡下意識的往周圍打探了一眼，才笑著說道：“你不是瞧見了麽？在這府裏，什麽都不用操心，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能不好麽？”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姐夫，姐夫他對你好嗎？”葉果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葉歡看了看正在幫著薇姐兒剝橘子皮的宋霖，說道：“你姐夫對我再好不過了。”
“那，那他房裏可還有別的人？”葉果急切的問道。
葉歡楞了一下，說道：“怎麽問起這個？”
“我可是聽說當官兒的都是三妻四妾的，即便不是真心喜歡的，也能納一堆進門。姐夫那麽大的官兒，你又懷著娃兒，別人就沒什麽想法？”葉果這話在心裏憋了很久，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在來京城的路上，她可是聽無數的人說起，某某大人家裏妻妾不和鬧得家宅不寧，某某大人養了外室被禦史參了一本，難免會想得多。
葉歡聽完她的話，不禁莞爾。“你姐夫不是那樣的人。”
葉果翻了個白眼，覺得阿姐還真是天真。“你大著肚子不能伺候他，難道要讓姐夫一直守著你？姐夫或許沒這個心思，可那位呢？那可是她嫡親的兒子，能讓姐夫受了委屈？”
提到宋孟氏，葉歡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不過，到目前為止，宋孟氏都沒有提起這事兒，她也就沒放在心上。葉果這麽一提，她才警覺起來。
宋孟氏葉歡不敢說完全了解，但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些年，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她出身名門，雖在鄉下待過一陣子，但骨子裏的驕傲還是在的。她素來重規矩，但又不會死守規矩。可她心疼兩個兒子卻是真的，時常在她麵前念叨他們兄弟如何不容易，所以一時之間葉歡也有些拿不準婆婆的態度。
葉果見她沉默不語，忙緩和了語氣，勸道：“阿姐，我不過是好意的提醒，你也莫要往心裏去。就如你說的，姐夫是個好的，就算是太夫人想往房裏塞人，也要姐夫點頭不是？”
葉歡倒是沒往心裏去，她向來心寬，豈會為這沒影兒的事抑鬱彷徨？於是對葉果說道：“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她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滿是深情的看向不遠處坐著的宋霖，對他還是很有信心的。首先，宋霖並不是個貪戀美色之人，府裏姿色上乘的丫鬟也不是沒有，但葉歡從未見他對誰另眼相看過。其次，因為上一輩的恩怨，宋霖對於妾侍一流似乎極為厭惡，故而從未起過要納妾的念頭。再加上他公務繁忙，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能多幾個時辰歇息就不錯了，哪裏還有那個精力去想七想八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葉歡打探的目光，宋霖緩緩的回過頭來。葉歡衝著他柔柔的一笑，毫不避諱對他的感情。倒是宋霖被她瞅得有些不好意思，麵色不自在的撇開頭去，借著逗弄辭哥兒來緩解臉上火辣辣的感覺。
葉果看著兩人無聲的交流，不由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沒想到那個冷冰冰的姐夫，居然也有害羞的時候！葉果覺得，她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這男人，除非不動真心，一旦起了頭，便很難再容得下別人。
這麽一想，葉果頓時安心了。
在水榭裏坐了小半個時辰，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天色不早了，我送嶽父嶽母回廂房歇息。”宋霖如此的殷勤，倒是叫葉家人有些拘謹，忙不迭的起身跟了上去。
葉歡吩咐丫鬟將涼亭裏收拾一遍，然後扶著春分的手慢慢的往回走。
夜裏的溫度低了幾分，卻還是有些悶熱的。葉歡從水榭走回正院，又出了一身汗。葉歡想要重新洗一遍澡，卻發現穀雨好像不在跟前。
春分察言觀色一番，便知道了主子的用意。“穀雨想必是出恭去了，奴婢這就命人抬熱水進來。”
葉歡一開始並未在意，直到從浴房出來，看到眼眶微紅的穀雨從外頭進來。“這是怎麽了？”
春分和穀雨這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頭，葉歡還是挺倚重的，見她臉色不大好，以為她受了什麽委屈，不免要多問上一句。
穀雨垂下頭去，小聲的說道：“方才沒注意，在門柱上磕了一下。”
“要不要緊，可要找大夫來瞧瞧？”葉歡說道。
“不用的，隻有一點兒淤青，用熱帕子敷一敷就好了。”穀雨生怕謊言被拆穿，忙不迭的回道。
葉歡見她這麽說，便沒再堅持。
葉歡有些犯困的打了個嗬欠，不等宋霖回房便去床上躺著了。春分將紗帳放下來，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見穀雨還在發愣，伸手扯著她的衣袖把人拉了出去。
“春分姐姐這是做什麽？”穀雨回過神來，不耐煩的甩掉春分的手。
春分沉著臉說道：“你方才去哪兒了？”
穀雨的眼神躲閃了一下，硬著頭皮說道：“沒去哪兒。”
春分卻是不信的，逼問道：“你不說是不是？我一會兒就找人問去，不信沒人知道。”
穀雨聽了春分的威脅，臉色不由得一白，焦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春分姐姐，你我都是做下人的，都是苦命人，何必要跟我過不去。”
春分卻是不聽她的狡辯，說道：“其實，你不說我也清楚你心裏怎麽想的。無非是見夫人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老爺，所以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看在咱倆同為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的份兒上，我好意的提醒你一句。別以為夫人性子軟和，就能容忍這等背主的事情。惹惱夫人便是惹惱了老爺，你自己掂量掂量，為此丟了性命值不值！”
穀雨聽完春分的話，一雙手捏得死緊，不服氣的說道：“老爺疼愛夫人是不假，可夫人是怎麽回報老爺的？懷著身子的時候還霸占著老爺，棄老爺的身子於不顧......”
穀雨冷笑著，看她的眼神裏帶了一絲的鄙夷。“老爺和夫人感情深厚，豈是你隨便能編排的！要不要給老爺屋裏放人，那是夫人的事，何時輪到你來做主了！”
“春分姐姐，你......你也是伺候老爺夫人的，如何就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穀雨被春分一頓指責，眼裏頓時盈滿了淚水，仿佛受了莫大的羞辱。
312苦口婆心
“你的苦心我沒看到，我隻知道做奴婢的，就要恪守自己的本分。”春分狠狠地瞪了穀雨一眼，懶得再跟她廢話。“你若還不收斂心思，到時候被趕出府去可別怪我事先沒有提醒。”
說完，也不管穀雨又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轉身就回了下人房。
這也難怪春分會生氣了。自打入了宋府，府裏的幾個主子待下人都十分的和氣。特別的葉歡，還專門給她和穀雨安排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就因為她們平時伺候的盡心。月銀方麵，也比尋常人家要多出很多，逢年過節還有各式的打賞，她不知道穀雨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隻要安安分分的待到可以出府的年紀，光是這筆攢下來的錢就足夠找個好人家嫁了，若經營得當，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何苦還要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春分氣憤憤的坐在床上，心裏很是糾結。一方麵，她與穀雨可謂是同病相憐，兩人平日裏相處的也還算融洽，比起家中的姐妹還要親昵幾分。穀雨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很是痛心疾首，卻又不敢告訴夫人。另一方麵，夫人待她不錯，偶爾也會讓她幫著拿主意，對她十分的倚重。主子有這樣的知遇之恩，她就算肝腦塗地也無以為報。穀雨打上了男主人的主意，她卻假裝不知，良心又過不去。
春分輾轉反側，苦惱不已，一夜都沒怎麽睡。第二天，眼下果然黑青一片，用脂粉都遮不住。
葉歡見她憔悴的不成樣，難免會關心一兩句。
“天氣熱，睡得不踏實。”春分胡亂的尋了個由頭糊弄了過去。
葉歡倒是很理解。
下人房裏住的人可用不起冰盆子，隻能拚命的搖扇子。
春分伺候葉歡洗漱之後，穀雨便上前給葉歡梳頭。春分內急，隻是出去了一趟，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就聽外間伺候茶水的小丫鬟說夫人不知怎麽的突然發了火。
春分心裏咯噔一下，慌忙的走進內室。
屋子裏的地上，依稀還有茶水的印記，隻是不見穀雨的身影。
“夫人......”春分好一陣膽戰心驚，都不敢抬頭看夫人的臉色。
葉歡深吸一口氣，總算是將心頭的不愉快給甩開。“派人去客院瞧瞧我爹娘他們可起身了？若是起了，請他們過來用膳。”
春分應了一聲，滿懷心事的走了出去。
飯桌上，葉家人盡量的憋著，不敢出聲。畢竟，高門大戶一直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他們怕給葉歡丟臉，便一直努力的克製著。
好不容易放了碗筷，挨到去了葉歡的院子裏，葉果才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阿姐，我看你臉色不大好，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早上，正院的動靜雖然鬧得不大，但隻要有心去打聽，還是多少能知道一些的。
葉歡楞了一下，沒想到事兒竟然都傳到了客院那邊，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沒什麽，一個毛手毛腳的丫鬟不小心打碎了個茶杯。”
葉歡的語氣平靜，裝得滿不在乎，葉果卻還是看出了些端倪。“這裏又沒有外人，你就不用瞞著我們了。如隻是不小心打碎個茶杯，還用不著把人趕出府這麽嚴重吧。”
趙氏知道葉歡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可到底是自己的閨女，哪裏不心疼，便接著葉果的話說道：“葉果說的對，在自家人麵前有什麽好瞞的？心裏不痛快，就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我們又不會笑話你。”
葉歡抿了抿嘴，最終化為一聲歎息。想起昨兒個葉果剛給她提了個醒，第二天就有丫鬟跑到她麵前來隱晦的一番自薦枕席，還美其名曰要替她分憂，好讓她有個賢惠的名聲。想想，心裏就夠慪的。不過，這些糟心事，她還是別讓家裏人知道的好。“沒什麽大不了的，已經解決了。”
“阿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受了委屈卻不告訴咱，還當不當咱是自己人了！”葉果見她遮遮掩掩的，就有些不讚同了。
“你如今可懷著娃兒呢，最忌的就是多思多慮。”趙氏也在一旁相勸。
因為男女有別的關係，葉江隻是過來喝了盞茶就帶著葉遲去了院子裏。丫鬟奉了茶之後就退了下去，所以屋子裏就隻有趙氏母女三個，再無別人。
趙氏見葉歡眉頭微微皺起，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娘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喜歡什麽都自己扛。可你娘和妹妹是外人麽？就算是我們幫不上你的忙，好歹也要讓我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吧。”
葉歡苦笑了笑，沒再吭聲。
趙氏也沒有逼她，畢竟有些事情還是要她自己想通才好。
葉歡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頭來，問趙氏道：“娘，您說，到底何為賢妻？明明心裏不願，卻還要笑著給夫君納一堆的美妾在屋子裏，這樣才算得上是賢惠？”
趙氏聽了葉歡的詢問，立馬就反駁道：“你別聽外頭的人胡說八道。什麽賢惠，那就是個傻的！我跟你說，妻和妾就是天生對立的，能和睦相處才有鬼！這世上，寵妾滅妻最後招致禍事的例子還少麽？你可別傻乎乎的為了裝賢惠就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可我如今懷著身子，若是......會不會讓人覺得很善妒？”葉歡的心寬，卻滿心滿意的裝著宋霖一個人，她既希望他身邊隻有她一個人，卻又擔心長期的禁欲會有損他的身子，故而十分的矛盾。
趙氏見屋裏也沒有旁人，便壓低聲音傳授經驗道：“我瞧著女婿沒那個心思，你就別主動提。更何況，懷著身子也不是不能伺候，等坐穩了胎，隻要小心一些也是可以的。”
葉歡眼睛瞪得大大的，繼而臉色一片臊紅。
葉果亦是聽得直咽口水，沒料到趙氏私下這般的......開放。
麵對兩個閨女的質疑，趙氏一臉的坦然。“我是過來人。這夫妻相處之道，便是盡量坦誠。不管是人前，還是私底下。而且，男人表麵上喜歡女子矜持莊重，可到了床榻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瞧得出，女婿十分的在意你。你也就別矯情，能霸著就霸著。即便身子不適，還要其他的法子。”趙氏越說越順口，將多年的經驗盡數傳授。
葉歡聽得耳根子泛紅，卻覺得趙氏說的很有道理。
自己男人，憑什麽要推出去給別的女人！
313有福氣
“你婆母不也沒張羅給女婿房裏塞人？你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能糊塗就糊塗吧。”在這一點上，趙氏對葉歡的婆婆還是挺滿意的。
葉歡狠狠地點頭。
見她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趙氏懸著的一顆心才落回了肚子裏。母女兩人說了會子私房話，葉歡這才喚了丫鬟進來添茶水。
想著早上流露出去的消息，葉歡有些懊惱。吩咐春分將唐管家找來叮囑了一番，她不想再聽見有人在背後嚼舌根子。
唐管家還是頭一回見葉歡硬氣的發話，立馬答應了下來。“夫人放心，小的一定會好好兒約束府裏的下人。”
唐管家的能力，葉歡還是信得過的。
唐管家離開之後，葉果忍不住小聲的問道：“阿姐，管家不應該是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麽，怎麽你府上的管家看起來如此年輕？”
“你可別以貌取人。”葉歡淡淡的笑著說道。“唐管家年紀不大，卻是你姐夫的左膀右臂，能耐大著呢。在咱們府上做個管家，都是屈才了。以他的本事，就算是在朝裏謀個官職也不在話下。”
“那他為何......”葉果沒把話說完，相信葉歡也知道她想要問什麽。
說起這個，葉歡也不是特別清楚。“你姐夫於唐管家有救命之恩，他本人又是個閑雲野鶴的性子，不願意當官，這才在府上做了管家。”
“這麽說來，這唐管家還真是個有本事的。”葉果喃喃的說道，心裏卻掀起了不小的風浪。京城果然是京城，就連姐夫府上一個小小的管家都如此的能耐，不比縣太爺差。難怪那麽多人擠破了腦袋也要考功名，往京城這個地方爬呢。
“京城人傑地靈，多的是有能耐的人。”葉歡笑著說道。“不過，即便是再有本事，也得有人賞識才行。這年頭，懷才不遇的也不在少數。”
葉果見葉歡來京城一年多，竟能將京話說的如此順暢，偶爾還能蹦出幾個她沒聽過的詞匯，不由得羨慕不已。
葉歡的變化，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就連趙氏都覺得閨女變得更好看了，還通身的貴氣，頗有幾分官夫人的模樣了。
葉歡陪著她們坐了一會兒，便陪著她們去逛園子。她如今有了身子，不便出門，隻能退而求其次在府裏轉幾圈。
宋府的氣派，不時地換來了葉果等人的驚歎。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能置辦這樣一處宅子，可不簡單。
“這宅子花了不少的銀兩吧？”一直甚少開口的葉江忽然發話道。
葉歡笑著解釋。“這宅子是皇上賞的，沒花什麽銀子。”
葉江這才恍然，他女婿可是天子身邊的近臣，官兒大著呢，皇帝賞賜一座宅子也說的過去。自打開了鋪子之後，葉江在算賬方麵精進了不少。他繞著宅子走了一圈之後，忍不住在心底感歎，皇帝真是大方啊，一出手就是好幾萬兩銀子！
葉歡帶著娘家人將院子逛了一圈，日頭漸漸的大了起來，便回了屋子歇息。
趙氏讓葉果陪著葉歡說話，自個兒則去了宋孟氏那邊。
宋孟氏聽聞趙氏過來，忙叫丫鬟將她請了進來。見趙氏額頭上冒著汗，忙對身後的立夏吩咐道：“給葉夫人端一碗酸梅湯來。”
立夏應了一聲，朝著一個十二三歲的跑腿小丫頭招了招手，小聲的交待了幾句。
不一會兒，冰鎮過的酸梅湯便端了上來。
趙氏接過湯碗，道了聲謝，端起來嚐了兩口便放下了。“聽聞親家身子不大利爽，早上便沒過來打擾，可大好了？”
“前些夜裏貪涼，染了風寒，已經無大礙了。”宋孟氏一邊打著絡子一邊與趙氏閑聊。
“這六月的天的確是悶熱，屋子裏不放冰盆又不行。”
“可不是？哪想到夜裏一場雨，溫度驟降。這人呐，上了年紀，還真是大意不得。”
兩人年紀相仿，倒也能夠聊到一塊兒去。
趙氏見宋孟氏生病了還不忘給未出生的孫子做鞋襪，不由得讚歎道：“葉歡是個有福氣的，有您這樣心靈手巧的婆婆，不知道多省心。”
宋孟氏笑道：“我何嚐不是個有福氣的！兒子孝順，媳婦能幹，孫子孫女又都聰明伶俐，再有福氣不過了。”
“都有福氣，都有福氣！”趙氏聽了這話，忍不住開懷大笑。
立夏在一旁伺候，不禁對夫人的娘家母親高看幾分。別看她出身不高，倒是個會說話的，處理起人情世故來也十分的老練，倒也不輸那些低品級的官夫人。難怪能養出夫人這樣能幹的人，若是生在名門世家，指不定也是宗婦一樣的存在。
趙氏知道宋孟氏身子不好，沒坐多大會兒就起身離開了。宋孟氏將她送到門口，又讓丫鬟領著去了正院，這才回了屋。
“正院那邊兒怎麽回事？”宋孟氏不愛管事，卻不代表耳目閉塞。
立夏小聲的在她耳邊將正院的事兒匯報了一遍。
聽到穀雨這個名字，宋孟氏的眉頭就忍不住皺了一下。“就是夫人屋子裏貼身伺候的那個？”
“是。”立夏應道。“原本看著還挺本分的，卻不知道為何會突然惹惱了夫人。”
葉歡性子豁達，很少有發脾氣的時候，待下人向來和氣，會把穀雨趕出府去，想來是觸碰了她的逆鱗。而夫人最在意的是什麽？無非是老爺和兩個小主子。穀雨還不至於跟兩個小主子過意不去，那麽就必定與老爺有關。想到這裏，立夏不由得暗道可惜。
能夠入府的丫鬟婆子，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若是能恪守本分，以主子們的寬厚，必定會有個好的前程。銀錢少不了不說，還可能覓得一門好的親事，下半輩子都不用愁。可這叫穀雨的丫頭，卻不知道怎麽就著了魔，居然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夫人隻是將她打發出府，算是便宜她了。
當然，這都是她的猜測而已，事實究竟如何，她並未打聽出來。正院的丫鬟婆子素來與她交好，突然一下子都變得謹慎起來，想來是夫人下令封了口。
314歡妹
宋孟氏也是高門大戶出身，如何想不通這裏頭的彎彎繞繞。對於這種不安分的丫鬟，的確是不能姑息。隻是，葉歡就這麽把人趕出府，似乎太草率了一些。若那丫鬟出去之後，在外頭胡言亂語，葉歡個人的聲譽受損不說，還可能會連累了兒子。
宋孟氏越想越不對，便命人去把唐管家叫了過來。
唐管家聽丫鬟說太夫人找他，眼珠子稍稍一轉，便知道肯定與那個叫穀雨的丫鬟有關。太夫人召見，他不敢怠慢，放下手頭的事就趕去了福安堂。
宋孟氏問的很含蓄，大概的意思是那丫鬟犯了什麽事，又送去了哪裏。
唐管家恭敬地答道：“那丫鬟年紀大了，難免心思浮動，近來做事有些心不在焉，今早還摔破了夫人的杯子，險些把夫人燙著。夫人念她伺候過一場，便讓小的給她尋了個殷實的人家，遠遠地嫁出去。此刻，應該隨著那商戶在去往北鎮的路上了。”
唐管家不愧是個心思玲瓏的，三言兩語不但把事情交代清楚，還替葉歡遮掩了一番，更是闡明了那丫鬟以後不會成為後患，為的就是讓太夫人放心。
宋孟氏見他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心中感到驚訝的同時也對兒子識人的本事感到欣喜不已。這唐管家看著年紀輕輕的，沒想到做起事來如此的麵麵俱到。不用她開口吩咐，唐管家就已經做好了善後。不得不說，他的能力當真叫她刮目相看。
“如此，甚好。”宋孟氏點了點頭。
“若沒什麽事的話，小的告退。”畢竟是後院，男子不已久留，唐管家回完話就退了下去。
宋孟氏琢磨著唐管家的那番話，好一會兒才把立夏叫到身邊低語了幾句。正想讓她去正院傳句話，猛地想起兒媳婦還懷著身子，隻得作罷。
“罷了，這次的事就算了。到底是年紀小，缺少幾分閱曆，隻能日後慢慢教了。”宋孟氏喃喃自語著，感覺肩上的擔子不輕。
葉歡在正院養胎，偶爾陪著爹娘還要弟弟妹妹去院子裏轉轉，倒也愜意。
葉家人過來的第三天，宋霖總算是抽出空來陪他們去府外轉了轉。葉歡因為還未坐穩胎，隻得留在府裏歇息，未能同行。
傍晚的時候，葉遲捧著個盒子過來，羞澀的喚了葉歡一聲阿姐。
葉歡看了看盒子上的標記，嘴角就忍不住翹了起來。“遲哥兒真乖，出去逛也不忘給阿姐帶東西。”
葉遲憨憨的笑著，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姐夫買的。”
葉歡摸了摸小弟的頭，眼神溫柔。“你專程給阿姐送過來，阿姐也得謝謝你。”
葉遲與葉歡相處的時間不長，又分開了一年多，自然會有些生疏。加上葉歡改變實在是太大，早已不是以前那般樸素的樣子，錦衣華服襯托之下，愈發顯得高不可攀。
宋霖從外頭進來，一手抱著薇姐兒，一手牽著辭哥兒。
葉歡忙將手裏的盒子放下，上前伺候他更衣。
宋霖怕她太勞累，將她按回椅子裏。“我自己來就行了。”
葉歡想著肚子裏那個還不知道是男還是女的娃兒，緩緩的又坐了回去。這一胎懷的辛苦，稍不注意就會渾身不舒服。宋霖不讓她操勞，她也就沒再推辭。
幾個娃兒在外間的毯子上玩，屋子裏倒是很安靜。
宋霖匆匆的衝了個澡出來，就見葉歡正看著桌子上的糕點盒子發愣。他幾大步就走到了她的身邊，低沉好聽的嗓音將她的注意力喚回。“今兒個出門路過食為天，就買了一些回來。”
葉歡深情的凝視著他。“宋府在北，食為天在南，哪裏就順路了。夫君是專程過去買的吧？”
宋霖摸了摸鼻子，有種被揭穿謊言的窘迫。
葉歡見他那副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老遠的跑過去就為買盒糕點，也不嫌累得慌！不過，夫君怎麽知道我愛吃這家的糕點的？”
宋霖耳根紅了紅，含糊的說道：“咳咳，也沒有刻意跑過去，正好要過去辦點兒事。前兩天你不是時常念叨想吃食為天的糕點麽，便記下了。”
葉歡感受到他的心意，心裏美滋滋的。
不得不說，宋霖對她是真的很疼愛，她無意之中的一句話，他都能記在心上，可見她在他心裏的分量。葉歡打開糕點盒子，拿起其中一塊芝麻味的糯米糕塞進嘴裏，果然是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夫君也吃一塊？”葉歡嚐著味道還不錯，便挑了一塊不太甜膩的糕點遞到他的嘴邊。
宋霖原本在外頭用了飯的，不過葉歡都送到他嘴邊了，再怎麽也要給她麵子的。於是，乖乖的張開口將糕點吞了進去。
葉果正要進來與葉歡說今天在街上的所見所聞，沒想到卻撞見姐姐姐夫如此親密的一幕，不由得臊得臉頰發燙，趕緊背過身去往外跑。
“二姐，你的臉好紅。”葉遲無意間抬頭，看到葉果捂著臉，忍不住好奇的睜大眼睛。
葉果瞪了他一眼，道：“屋子裏太熱了......”
裏間柔情蜜意的兩人，並不知道方才那一幕被人看了去，仍舊親密的靠在一起，吃著糕點說著話。
“屋子裏伺候的穀雨，我讓人把她打發出府了。”葉歡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他。
宋霖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後院的事情，你做主便是。”
葉歡咬了咬唇，依偎進他的懷裏。“我趕她出府，是因為我善妒。”
宋霖挑了挑眉，沒料到她這麽直白。
“她拐彎抹角的提醒，說我懷著身子不便伺候你，讓我大度一些，抬舉信得過的丫鬟開了臉做通房，還說什麽我已經育有嫡子嫡女，坐穩了夫人的位子，庶出的子女絕對威脅不到我的地位。我當時聽了很生氣，氣得摔了手裏的杯子。她卻不知道適可而止，說哪個官老爺家不說三妻四妾，好像我不抬舉她便是我不賢惠......我，我實在是忍無可忍，就讓管家把她綁了送出府去了。”葉歡絮絮叨叨的講訴著，提及此事的時候心口還隱隱有些不舒服。
宋霖輕撫著她的後背，柔聲的安撫道：“歡妹還是太心軟了。這種背主的奴才，換做是我，根本就不會留她繼續活在這世上。”
315言傳身教
葉歡方才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心裏不是不忐忑的。畢竟，善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條，夫家可是有權休妻的。可是，她是真的無法容忍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便是沒名沒份的通房也不行。她原本也是抱著試探的意思，沒想到宋霖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讓她又是感動又是欣慰。
宋霖對上她那雙滿是笑意和淚光的眸子，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是我孩兒的母親，是我明媒正娶回來此生唯一的妻，我守著你一個人就足夠了。”
“可若是遇到更好的女子呢，也不心動？”葉歡見他深情款款的說出這番話來，心裏暗自得意的同時，又有些得寸進尺。
“再好的女子，與我有何幹？！”宋霖眉頭一挑，不緊不慢的說道，俯下頭來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
葉歡嚇了一跳，臉蛋瞬間漲紅。“外頭還有人呢，叫人看見怎麽辦？”
“放心，他們不敢進來的。”宋霖說完，又要附上去。
自葉歡確認懷胎之後，他們之間就沒再有過親密的舉動。在表明心跡的此刻，氣氛正好，難免會有些心猿意馬。
然而，宋霖還未得逞，就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