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回門 (9)
裏經得起他這般的撩撥，不禁悄悄地動了心。偶爾的視線相交，都讓她耳根泛紅，羞澀不已。
盧春花看著葉果羞紅的臉頰，心中暗暗得意。
果然還是她的法子管用！
葉江是個粗人，哪裏會注意到小女兒的心思，見盧燊沒什麽出格的舉動，也就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待看完雜耍，葉江還做東，請了盧春花兄妹二人下了頓館子。
葉果難得的安分了片刻，沒再像平時那般的喳喳嗚嗚，故作矜持小口小口的吃著碗裏的菜。
葉江偶爾跟盧燊小聲的交談，問起他今後的打算，倒也融洽。
盧春花許久沒吃肉，看到桌子上的一盤木耳炒肉眼睛都直了，饞的直咽口水。盧燊瞪了盧春花一眼，讓她別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可惜盧春花根本就沒注意到他的眼色，恨不得將一盤菜一個人占為己有。
葉果看著盧春花那吃相，不禁有些傻眼。她這是多久沒吃過肉啊！又偷偷的睃了盧燊一眼，見他倒是舉止優雅，不緊不慢的伸筷子，突然覺得他細長白淨的手指真是好看的緊。
吃完飯，盧燊便尋了個由頭，拉著盧春花離開了。
“怎麽就走了，不是還要多跟葉果接觸接觸嘛。”盧春花少有機會到鎮上，可不想這麽早就回去。
盧燊眉頭輕蹙，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我自有我的道理。”
盧春花撇撇嘴，小聲的嘀咕。“要不是我幫你出主意，你能這麽快跟葉果搭上話？聽你的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盧燊被盧春花氣得不輕，卻又說不出什麽難聽的話出來，隻憤憤的說了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冷著一張臉先行離開。
盧春花到底還是不敢一個人在鎮上逗留，忙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葉果偏著腦袋朝著外頭看了看，見盧燊兄妹什麽都沒說就走了，心裏不免微微有些失落。
葉江見葉果站在鋪子門口發呆，不得不提醒她一句。“天色不早了，也該回去幫你姐把晚飯張羅起來了！”
葉果小聲的哦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朝著宋家的院子走。可惜，走到巷子尾，也不見盧燊回來，葉果的臉色不由得垮了下來。難道先前是她的錯覺，他沒有在偷偷地看她？
想到這裏，葉果心裏就堵得慌。
心不在焉的跨進宋家的小院兒，葉果甚至連葉歡跟她打招呼都沒有聽見。
葉歡見她這副神情，不禁感到納悶兒。不是嚷嚷著去看雜耍麽，怎麽反倒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莫非，是雜耍班子已經離開鎮子了？若真是這樣，葉果早就敗興而回了，哪裏會等到這時候。
葉歡想不通，便直接走上前去，在她的眼前揮了揮衣袖。“葉果，回魂啦！”
葉果回過神來，擠出一抹笑容道：“姐，什麽事？”
葉歡看著她那迷糊的樣子，忍不住失笑。“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別看葉果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真有了小女兒心事她也是會害羞的。故而，葉歡這麽一問，她倒是不好意思起來。“沒，沒什麽。”
葉歡見她臉頰泛紅眼神躲閃，才不會信了她的話。不過，葉果的性子她也清楚，一味地逼問她肯定打死都不會說，她心裏藏不住事兒，想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她遲早都會知道，所以並不急於一時。“雜耍好看嗎？”
“好看啊。”提到雜耍，葉果的話果然就多了起來。都有那些表演，巴拉巴拉起來就沒完沒了。
葉歡上一回看雜耍還是幾年前，也稀罕著呢。聽葉果眉飛色舞的講解，都聽的入神了。
“後來呢？”葉歡一邊往灶裏添柴禾，一邊問道。
“後來......後來就跟爹去下館子了......”葉果避重就輕的答道，並未提起盧氏兄妹半個字。
葉歡本就心思細膩，如何聽不出話裏的一些蹊蹺？娘家如今日子是好過了一些，但葉江節儉慣了，還不至於這般大方每回到鎮子上就下館子。除非同行的還有什麽人，不得不大方一回。
這麽一琢磨，葉歡心裏便有了數。若是尋常的熟人，葉果早就毫無顧忌的一吐為快了。能夠讓葉果這麽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人，其實並不難猜測。前些時候葉果鬧著要來鎮上的時候，葉歡就跟葉江打聽過了原委。莫非，是盧家又生出了什麽幺蛾子？
想到盧家那一家子，葉歡的心不由地咯噔一下。
141爭吵
她盯著葉果瞧了好一會兒，見她輕咬下唇耳根泛紅的樣子，心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沉。
這丫頭分明就是思春了！而那個勾得葉果心思浮動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盧燊那個爛人！
意識到這一點，葉歡不淡定了。她前世的悲慘遭遇，難道還要葉果再來一遍？！不行，這絕對不行！
葉歡想都沒想，就直接朝著葉果問了。“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葉果沒想到葉歡會突然變臉，不由得嚇了一跳。“沒，我能有什麽事瞞著你。”
不過因為心虛，她根本就不幹看葉歡的眼睛，躲躲閃閃，這話瞬間就失去了真實性。
葉歡可不是傻子，這會子若還不明白葉果的心思那就是真的蠢了。“你在鎮上碰到了盧燊，是不是？”
葉果驚愕的睜大眼睛，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半天都合不上。
阿姐也太神了吧！
她可是什麽都沒說啊，她怎麽知道的？莫非，有人看到了她跟盧燊走在一處，偷偷告訴阿姐了？
“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葉歡見葉果眼神躲躲閃閃，心裏就更氣了。
“姐，你幹嘛這麽大聲啊......”葉果還是頭一次見葉歡發這麽大火，心有戚戚焉。
葉歡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克製著脾氣。她性子向來極好，都不曾與人紅過臉。可一旦涉及到盧家人，她的情緒就容易失去控製。“你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葉果素來對葉歡這個姐姐言聽計從，可如今已不是那個整天跟著葉歡身後的小鼻涕蟲了。女兒家大了，自然就有了自個兒的心思，哪兒還能跟以前一樣，什麽都聽葉歡的。
“姐，我覺得你對他們有成見！”葉果偷偷地瞄了葉歡一眼，鼓起勇氣說道。
葉歡一聽這話，險些氣得仰倒。“我對他們有成見？”
葉果見葉歡惱羞成怒，不知打哪兒就來了底氣。“一直以來，你就讓咱們遠著盧家一些。不就是他們家窮了一些，家裏有個好吃懶做的盧老漢嘛。但你也別忘了，盧大哥如今已有了舉人的身份，日後的前程不會差。姐，我覺得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甚至比我還要喜歡往盧家跑。”
葉果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一張口就收不住。“你總說盧家不安好心，可在我看來，根本就是你心有不甘。你喜歡盧大哥吧？可盧大哥一門心思撲在進學上，對你愛理不理，所以你就懷恨在心......”
葉歡被葉果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丫頭還真是心思單純，被人哄一哄，就忘了自個兒姓什麽了！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了，這種話也是你能說出口的！”葉歡氣得拍桌而起。她如今已嫁為人婦，她說這樣誅心的話，若是叫宋孟氏聽見，她日後要如何在宋家立足？即便她還待字閨中，這種有辱門風的話若是傳出去，也夠她喝一壺的。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其實，葉果說出這番話後就後悔了。可她素來任性，豈會主動承認錯誤？就算是她覺得過分，她也隻會認為是葉歡先惹她在先，根本就認識不到自個兒的問題。
葉歡氣得狠了，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葉果見她身子晃了晃，不由得一陣心慌。可她這陣氣性還沒過去呢，哪裏肯先低頭。所以，見到葉歡氣成這樣，也沒伸手去扶一把。
葉歡好不容易挨到暈眩過去，才壓著嗓子說道：“他到底給你灌了多少迷魂湯，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葉歡扶著桌子坐下來，心情糟糕透了。
葉果抿著唇，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有眼睛會自己看，用不著誰給我灌迷魂湯。”
“嗬嗬......”葉歡冷笑兩聲。“你若真的長了眼睛，就不會說出那般傷人心的話出來。”
葉果到底是理虧的，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幾分。“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一直說我的不是......”
“我那都是為了誰好！”葉歡聽到這裏，聲音不自覺的又拔高了一些。
“那些不過都是你的猜測，又沒有真憑實據，你真不該懷疑盧家居心不良的......”葉果一顆心都拴在了盧燊的心上，不自覺的就幫著他說起好話來。“盧大哥那人挺正派的，你見他平時跟哪個姑娘家說過話？”
葉歡見她還是執迷不悟，氣得胃都抽痛起來。“沒有真憑實據？是不是要等你姐姐我聲名狼藉你才能看清他們的為人？”
好心當成驢肝肺！
有那麽一瞬間，葉歡真的不想再搭理這個沒心沒肺的妹子。可到底是一個娘胎出來的，她若是不勸阻，等到葉果越陷越深就麻煩了。
葉果嘴唇抿成一條線，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葉歡深吸了好幾口氣，總算是將暴躁的情緒壓製了下去。“你還小，有些事情還看不透徹。你隻消記住我的話，以後少跟盧家的人來往。等過兩年，你姐夫想必也闖出一片天來了，到時候再幫你尋一門不錯的親事......”
“說來說去，你就是對盧大哥有成見！”葉果聽葉歡要安排她的親事，立馬就跳了起來。“不就是沒能入了盧大哥的眼麽，至於這麽費盡心思的往他身上潑髒水？你都已經出了門，我的事自有爹娘做主，就不勞你費心了！”
葉果說完，連飯都不吃了，氣衝衝的就往外走。
“葉果，你給我回來！”外頭夜幕已經降臨，葉歡再氣也斷然不會讓葉果抹黑出去。
葉歡肚子有些不舒服，卻還要在後頭追著葉果，頓時有些吃不消。
宋孟氏聽到這邊的動靜，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抬高聲音問道：“媳婦，可是出了什麽事？”
葉歡捂著肚子，說了句沒事。
宋孟氏耳朵可不聾，姐妹倆肯定是起了什麽齟齬。“有什麽話好好兒說，別置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
“娘，我曉得。”葉歡好不容易把宋孟氏應付過去，這才急匆匆的往院子外走。可因為方才耽擱了一會兒，哪裏還能看到葉果的身影。葉歡歎了口氣，隻得回頭掩了門，往葉記方向尋了過去。
142猜測
葉果在鎮上不認識什麽人，唯一的去處便隻有葉記。
果不其然，一炷香時辰後，葉歡在葉記找到了葉果的身影。
葉江看到葉果過來已經很是驚訝了，還未來得及問明緣由又見葉歡找了過來，不由得愕然。
“咋這個時候過來了？”葉江見葉歡挺著個大肚子，忙搬了把椅子讓她坐下。
葉歡進屋之後就直勾勾的盯著葉果，也不說話。
葉果一路走過來，氣早就去了一半。她心腸本不壞，隻不過沒經過什麽事，性子有些倔罷了。看著葉歡扶著肚子看著她，她甚至連聲兒都不敢吭。
葉江的視線在兩姐妹身上來回了幾遍，忽然意識到了些什麽。“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兒說，非得大半夜的鬧？”
葉歡剛才走得有些急，氣息還不穩，調息了好一陣才開口。“盧燊今兒個是不是也來鎮上了，還跟你們一起用了飯？”
這話，自然是衝著葉江去的。
葉江不明白她的意思，胡亂的點了點頭。“是啊，剛好在街上碰到，就接他們兄妹倆吃了頓飯。”
葉歡沒想到盧春花也跟著來了，心裏對盧燊越發厭惡起來。先是利用盧春花勾起葉果的好奇之心，讓她非要鬧著到鎮子上來，又來個所謂的偶遇，一步步的接近葉果這個沒心眼兒的丫頭。接下來，該就是激起葉果的好感，將她的心牢牢地籠絡住，好讓她對盧家予取予求吧？
想到這裏，葉歡就覺得心氣難平。
葉江見葉歡好半天不說話，不禁納悶。“到底咋了？”
葉歡生著悶氣，不想開口，倒是葉果，怕葉歡告狀，搶先說道：“姐非說盧家打著什麽歪主意，不讓我跟他們來往。我反駁了兩句，姐就把我罵了一頓，我一氣就跑過來了......”
可到底還是有些心虛，葉果說完就低下頭去往葉江身後躲了躲。
葉江對盧家倒是沒什麽成見，畢竟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盧大友好吃懶做，但家裏其他人又不跟他一樣，沒必要因為看不慣盧大友就連帶盧家其他人也不待見。可葉歡如今大著肚子，他也不好說的太過火。
而且，在他看來，葉歡對盧家不滿的地方，應該是指盧燊兄妹蹭飯的事兒。“都是鄉裏鄉親的，哪兒能老死不相往來。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不是怕你沒分寸，是怕葉果這丫頭不懂事啊！葉歡在心底呐喊。可有些話，她又不好跟葉父直說，心裏那個急啊。
“就是啊，姐就是太小心眼兒了。”葉果見葉父是站在她這一邊的，頓時有了些底氣，探出頭來補充了一句。
葉歡冷冷的斜了一眼，盡量心平氣和的說道：“我何時說過心疼一頓飯錢了？爹不覺得，這巧合來得也忒蹊蹺了？”
“你多心了吧？出門的時候，又沒跟盧家打過招呼......”葉江是個老實人，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
葉歡苦笑。“兩家相隔不到半裏路，出門的時候又是從他家屋旁邊過，隻要有心想打探，難道還能不知道？”
“姐，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葉果不知打哪兒學來的這麽一句，倒是用在了葉歡這個親姐姐的身上。
葉歡氣得直咬牙，聲音又冷了幾分。“好，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他們都來鎮上幹什麽了？”
“自然是來看雜耍的啊！”葉果不服氣的頂了回去。
“早不來晚不來，為何偏偏挑在你來的這天來？”葉歡又問。
“不都說了嘛，純粹是碰巧遇上的嘛，你怎麽一直揪著不放呢！”葉果見葉歡一直針對盧燊兄妹，都有些急了。
葉歡怒極反笑。“我說一句，你頂十句，他是你什麽人？！”
葉江一開始沒回過味來，這會子經葉歡一提醒，不知怎麽的突然就開了竅，一臉疑惑地同看向葉果。
葉果的臉一下子不爭氣的紅了個透，卻還在極力的狡辯。“我幫理不幫親，不行嗎？”
葉歡撇開頭去，不想再看她。“他今兒個是不是裝扮的格外隆重，與平日裏大有不同？”
葉江仔細一回憶，總算想起有哪裏不對勁了。“他今兒個好像真的變了個人似的，連壓箱底的衣裳都拿出來了吧。”
“是呢。又不是什麽年節，卻穿得那般招搖。你見過有誰穿成那樣去趕集的？”葉歡冷靜下來，認真的分析道。
“我說他看起來怎麽跟平時不一樣呢，原來是刻意裝扮過的。”葉江摸著下巴說道。
葉果已然被盧燊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見葉父開始偏向葉歡那邊，不由得急了。她一急，就變得口沒遮攔起來。“爹，你別聽姐的。姐她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這不過都是她的猜測罷了，難道還有誰規定了不能那麽穿著趕集了？”
葉歡見到了這個時候葉果仍舊執迷不悟，恨不得上前給她一個大嘴巴子。可她也知道，這是行不通的，隻得一個人生悶氣。
葉父本就沒什麽主見，聽葉果這麽一說，心裏的疑慮又被打消了下去。“歡丫頭，會不會真的是你想多了？”
葉歡身子不舒服，又被父女倆氣了一場，有些心灰意冷。“既然你們認為我是在胡說，那就當我是胡說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葉歡說著，默默地站起身來就朝著外頭走。
這會子天色已經完全的暗了下來，外頭黑燈瞎火的，寒風瑟瑟，葉歡就那麽無畏的走了出去，不帶半點兒猶豫。
跟那點子嚴寒比起來，葉歡覺得她的心更冷。
葉父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拿起牆上掛著的燈籠就追了上去。“怎麽連個燈都沒提。”
又回頭朝著葉果喊了一聲。“還愣著做什麽，還不過來扶你姐一把。”
葉果縱然有些不情願，可想著葉歡大著肚子，隻得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燈籠給我，我自個兒回去，爹還是把葉果帶回去吧。”葉歡暫時不想跟葉果說話，頭一次甩了葉果冷臉。
葉江知道她們姐妹打小感情就好，卻沒想到如今為了個外人鬧成這樣，忍不住歎氣不止。“何必呢，都是自家姐妹......”
葉歡將頭撇向一邊，沒有說話。
“就算，就算是讓她回去也好歹等天亮。這黑燈瞎火的，你一個人回去我也不放心。”葉江絞盡腦汁，也隻說出這麽一番話出來。
葉果鼓著腮幫子，看看葉父，又偷偷地瞄葉歡兩眼，最終還是在葉父的眼神下妥協了，上前扶了葉歡的胳膊。“我扶你回去。”
143不知輕重
葉歡這會兒被風一吹，腦袋清醒了不少。她知道，有些事情過猶不及，想要改變葉果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便順著葉江給的台階下了。
回到家裏，葉歡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燒了一鍋水，胡亂的扒了兩口飯，就歇下了。葉果見葉歡不搭理她，暗暗地撅了噘嘴。兩姐妹都僵著不跟對方說話，各自在床的一頭躺下。
半夜，葉果是被一陣迷迷糊糊的呻吟聲驚醒的。
葉歡的月份本就大了，肚子裏揣著兩個娃兒自然是辛苦，再加上跟葉果鬧了這麽一場，又追了她去鋪子裏，身體早已不舒服到了極限。她以為隻要躺一會兒就能挺過去的，結果睡到下半夜肚子就疼得無法忍受，直接哼出了聲。
葉果聽到是葉歡發出的聲音，嚇的瞌睡都沒有了。她趕緊爬起來，連衣服都顧不上穿，就去把油燈點上。
“姐，你沒事吧？”葉果拿著油燈湊到葉歡的跟前，就見葉歡麵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冷汗直冒。
葉歡疼得沒力氣說話，隻能一聲接著一聲的哼叫。
葉果被葉歡的樣子嚇壞了，頓時沒了個主張。“姐，你不要嚇我啊......”
葉歡咬著牙苦苦支撐，等疼痛稍稍緩解才小聲的擠出一句話來。“大夫......去找大夫......”
她不能讓肚子裏的娃兒有事！
葉果嚇壞了，頓時一陣手忙腳亂。“好，我這就去找......”
光著腳跑出幾步之後，葉果猛地發現自個兒衣衫不整，甚至連繡鞋都沒穿，忙又回來穿上衣裳鞋襪。可她一個姑娘家，從未在大半夜的出過門，外頭不僅伸手不見五指，還不時地傳來雞鳴狗叫，著實有些嚇人。
葉果剛拉開門栓就慫了。
最後，還是宋孟氏被開門的聲音吵醒，硬撐著出來問了一句。得知葉歡不舒服，宋孟氏這才讓葉果扶著去隔壁找人幫忙。
王嬸子本就與宋家關係和睦，聽說葉歡動了胎氣，哪裏還顧得上許多，披了衣裳就急匆匆的去了回春堂。
回春堂的大夫被叫起來的時候，一臉的不高興。可人命關天，王嬸子又陪著說了好些好話，大夫這才答應出診。
這一忙，就是好幾個時辰。等到大夫拎著藥箱子離開宋家，天都快亮了。葉歡喝了安胎藥，虛弱的睡了過去，葉果則坐在床榻邊，一夜無眠。
她是真的後悔了。
她不該跟阿姐置氣的，明知道阿姐大著肚子，還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甚至還任性的跑了出去，讓她一陣好追。若非是生了氣，又來回的折騰，怎麽會動了胎氣，險些早產？
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些什麽之後，葉果恨不得抽自個兒幾嘴巴子。
宋孟氏睡眠本就淺，又擔心葉歡，哪裏還睡得著，也在一旁守著不肯離開。直到葉歡睡了過去，她才鬆了口氣。
因為宋孟氏也在，葉果更是忐忑不安，一雙手不停地擰著衣角，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生怕宋孟氏斥責她。
宋孟氏心裏對葉果的確不怎麽看得上，都十三四歲的大姑娘了，還整日胡鬧，沒個正形，若是她閨女，早就請了家法了。
可到底隔了一層，她也不便說些什麽，但臉色卻是冷了幾分。雖說葉歡是葉果的親姐姐，可她如今的身份首當其衝是宋家的兒媳，肚子裏懷的是宋家的骨肉，如果有個好歹，損失最大的可是宋家。
葉果偷偷地打量著宋孟氏，見她臉色不大好看，心虛的低下頭去。
如此熬到天亮，宋孟氏總算是離開了。
葉果挺直的脊背陡然一鬆，身子朝著旁邊一歪，差點兒摔下床去。她揉了揉發麻的雙腿，輕手輕腳的踏出房門。去茅房蹲了一會兒，葉果便自覺地去了廚房。
宋孟氏一夜沒休息，咳嗽又加重了，連火鉗都拿不動。葉果忙過去接了過來，扶著宋孟氏回了屋。“您快些躺著歇息吧，我，我去做飯。”
葉果也不等宋孟氏有所回應，就匆匆忙忙的去了廚房。可真的站在了灶台邊，葉果就有些懵了。
在家的時候，她頂多幫著生個火，做飯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她動手。想著剛才她放下的豪言壯語，葉果不由得一陣頭疼。
話都說出了口，葉果隻得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差事。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趙氏做飯的步驟，一個人在廚房搗鼓起來。
眼看著鍋裏都冒煙了，葉果腦子忽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就那麽手足無措的拿著鍋鏟幹瞪眼。
宋孟氏看著鍋裏冒起煙，忍不住撫了撫胸口。
幸好她過來看一眼，否則廚房都要燒起來了。
“你幫忙看著火，鍋裏我來就行了。”宋孟氏掩著嘴咳嗽了幾聲，往鍋裏舀了幾瓢清水，便將鍋蓋蓋上了。
葉果汗顏的低下頭，乖乖的坐在灶門口沒敢再出聲。
宋孟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早飯張羅了出來。
葉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過來，一醒來就聞到了飯香。因為身子不適，她根本就沒什麽胃口，宋孟氏久病成醫，便做了些清淡口味的吃食，又煨了補身子的湯水，葉歡勉強吃了小半碗。
“娘，您別光顧著我，您身子都還沒大好呢。”葉歡見宋孟氏臉色依舊很差，哪裏敢讓她操勞，忙催促著她去歇息。
宋孟氏接過葉歡遞過來的空碗，說道：“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麽，你肚子裏懷的可是我宋家的孫子，我哪兒能不操心。”
葉果端著一壺茶正要進來，聽宋孟氏來了這麽一句，腳下的步子不由得一頓，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宋孟氏並未注意到葉果，她的注意力可都放在葉歡的肚子上。“兩姐妹再有齟齬，也不該大半夜的往外跑，黑燈瞎火的，摔了可怎麽好？她到底年紀小，你身為長姐，也該讓著她一些。”
這意思，就是在暗暗責備葉歡不分輕重了。
宋孟氏並不知道葉果姐妹二人為何起了爭執，在她看來，肯定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葉歡不把自個兒身子當回事，還險些連累了宋家的子嗣，那這就是大錯。若非看在葉歡遭了罪，尚未恢複元氣，她早就發火了。
葉歡與宋孟氏相處了這麽些時日，多少能夠從她的表情裏頭猜出一些苗頭來。婆母大人這是生氣了呐！
144母女起隔閡
可葉歡心裏也委屈的很。難道要她眼睜睜的看著葉果越陷越深，遭了別人的算計？但在宋孟氏麵前，她隻能伏低做小。
“娘，兒媳知錯了。”葉歡小聲的陪著不是。
“知道錯了就好。如今最首要的是養好身子，平安的誕下子嗣。其他的，都且先放放吧。”宋孟氏見葉歡認錯的態度良好，臉色才好看了一些。
葉歡忙保證了一番，這才算完。
葉果朝著屋子裏瞥了一眼，不禁大吃一驚。她跟葉歡一起長大，葉歡是個什麽性子她豈會不知？之前還言辭鑿鑿的對她大加指責爭得麵紅耳赤的一個人，在宋孟氏麵前卻是低聲下氣，連話都不敢大聲的說，這前後的差別也太大了吧！
葉果發呆之際，宋孟氏正好開了門出來，兩人險些撞到一處。
葉果慌忙的低下頭去，喏喏的說道：“我怕阿姐要喝水，所以特地泡了茶。”
宋孟氏掃了她端著的盤子一眼，不冷不熱的道：“你姐姐懷著身子呢，不能飲茶，換些開水就好。”
葉果沒想到會弄巧成拙，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我，我這就去換。”
說著，端著盤子就往外跑。
宋孟氏看著她逃開的背影，忍不住搖頭。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麵。不過，拿她跟葉歡一比，宋孟氏頓時覺得葉歡實在是要強太多了。如此一琢磨，心裏舒坦了不少。
葉果自覺理虧，沒敢再跟葉歡頂嘴。即便葉歡對她愛理不理，她也沒有任何怨言，盡心盡力的照顧著，直到葉歡能下地了，她才鬆了口氣。
“調養的還不錯，不過以後也不能大意。”大夫把過脈之後，又叮囑了一番，這才離開。
葉江兩口子知道葉歡動胎氣，已經是葉果回去之後的事兒了。趙氏問明了緣由，差點兒沒把葉果給罵死。
“你走的時候，我是怎麽叮囑的，你全都當成了耳旁風是不是？！幸好是有驚無險，否則你罪過可就大了！”
“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省心的東西！真是氣死我了！”
“覺得翅膀硬了，敢跟你姐對著幹了？！也不想想，要不是因為你姐，咱家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為了個外人，把你姐氣成這樣，我，我真恨不得抽死你！”
葉江得知葉歡險些早產，亦是嚇得不行。所以，趙氏教訓葉果的時候，他並未出聲，隻是一個勁兒的歎氣。
趙氏罵的口幹舌燥，總算是歇了火。
葉果跪在堂屋中央，也不吭聲，隻是一個勁兒的掉眼珠子。
葉江覺得差不多了，這才上前勸道：“行了，罵也罵過，跪也跪過了，這事就算了。有這個功夫在這兒念叨，還不如多準備些東西去看看歡丫頭，給親家太太陪個不是。”
趙氏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還有臉說！闖出這麽大的禍來，不都是你慣的！”
“如今說這些有用嗎？”葉江嘟囔了一聲。
趙氏橫了他一眼，好一會兒才板著臉對跪著的葉果說道：“你可記住教訓了？”
葉果點了點頭。
“以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了？”趙氏又問。
葉果飛快的搖頭。
她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哪裏還敢再惹葉歡生氣。
到底是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趙氏罵過之後又忍不住心疼。又見葉果一雙眼睛哭得通紅，便消了消氣。“行了，起來吧。”
葉果抽抽搭搭的站起身來，抬起袖子在臉上抹了兩把。
葉遲不知道娘親和姐姐在說什麽，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愁滋味的啃著手腕上的花椒棒子。
趙氏說了那麽多話，嗓子幹得受不了，於是將懷裏的娃兒往葉果懷裏一塞，站起身來倒了杯冷茶灌了下去。接連喝了兩杯之後，趙氏忽然想起了些什麽，轉過身去對葉果交待。“聽你姐的，以後不許再跟盧家的人來往。”
葉果睜大眼睛，張口就要反駁。她就不明白了，為何娘也要站在阿姐那邊。可趙氏眼神太過淩厲，她剛罰過跪，哪裏還敢把話說出口，抱起葉遲扭過頭去。
趙氏見她這副樣子，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你聽見我說的話了沒？聽到了就吱個聲！”
“娘！”葉果死死地咬著唇，眼裏滿是不忿。
盧燊又沒有做錯什麽，怎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麽不待見他！
趙氏深吸一口氣，上前對著她的腦門兒就是一頓猛戳。“好好好，看來真是女大不中留了！我說你姐一直好好兒的，怎麽你一去就動了胎氣了，原來是為了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在你眼裏，咱還不如那姓盧的後生是吧？！”趙氏這次是真的動了怒了，罵著罵著就一巴掌呼了過去。
葉果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還是葉遲被嚇得嚎啕大哭她才緩緩地偏過頭來。
趙氏這一巴掌下去，雖是打在葉果臉上，卻是疼在她自個兒的心上。“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作孽的東西！”
罵完，趙氏一口氣喘不上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葉果嚇了一跳，哪裏還顧得上委屈，忙抱著葉遲蹲下身去。“爹，爹你快來啊，娘暈倒了！”
葉江一路急奔回屋子將趙氏一把摟進懷裏，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臉的，折騰了好一陣兒趙氏才清醒了過來。
葉果抱著葉遲站在一旁，都忘了哭了。
趙氏緩過勁兒來，見葉果撅著一張嘴望著她，嫌惡的撇過頭去，都懶得看她。葉果心裏一酸，又落下淚來。
葉江扶著趙氏在椅子裏坐下，都不知道說葉果什麽好了。“抱你弟弟回房間呆著去！”
葉果抽噎了兩聲，到底是沒敢再惹趙氏生氣，低著頭回了屋。
趙氏這回是真的氣狠了，接連在床上躺了幾天。身子好些之後，也不跟葉果說一句話，完全將她當成了空氣。
葉果受了冷落，隻得咬緊牙關夾緊尾巴做人。可不管她怎麽費盡心思討好，趙氏仍舊沒個好臉色。一連數日下來，葉果茶飯不思的，愣是瘦了一大圈。
葉江有些看不下去了，勸了趙氏幾回皆被無視了。就這樣拖到臘月，趙氏見葉果老實了不少，母女二人的關係才有所緩和。
145騙哄帶騙
再說盧家那邊，一直注意著葉家這邊的動靜，本想再尋了機會多跟葉果接觸接觸的。奈何趙氏盯得緊，葉果根本就沒機會出門。盧春花上門約了幾次，均無功而返，隻得暫時歇了心思。
盧燊也開始沉靜下來，整日手不離卷，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他什麽事兒都不用做，卻是苦了盧春花了。眼看著年關將近，家裏什麽都還沒有，可不得把人給愁死。
盧方氏知道僅剩的五兩銀子被盧大友花了個精光，氣得胸口直疼。關起屋子來，又是一頓好罵。
盧家消停了下來，趙氏也微微鬆了口氣。
這一日，趁著天氣晴好，便拎著雞鴨鵝肉，還有一籃子雞蛋去了鎮上。葉江吃了早飯就進了山，葉果則被留在家裏照看葉遲。
盧春花一直注意著葉家的動靜，所以趙氏出門沒多大會兒，她就摸了兩把瓜子過來串門子了。
“怎麽就你一個人在家啊？”盧春花朝著屋子裏瞅了幾眼，沒見到家裏的大人，不由得喜上眉梢。
葉果因為之前吃了掛落，心情一直很低落，故而對盧春花也沒了往日的熱絡。“我爹進山砍樹去了，我娘去了鎮上。”
葉果倒了杯溫茶給她，然後繼續坐在一旁哄著搖床裏的葉遲。葉遲肉滾滾的身子裹著厚厚的棉衣棉褲，肉球一樣，別提多招人喜歡。他正在學走路的時候，對外頭的世界充滿了好奇。見家裏來了客人，便扔了手裏的撥浪鼓，扶著搖床的欄杆站了起來，嘴裏還啊啊啊啊的叫個不停。
盧家沒有這麽大的小奶娃，盧春花不由得被葉遲吸引了過去。
葉果也感到很不可思議。“他這是在跟你打招呼？”
盧春花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稀罕的走上前去，對上葉遲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你弟弟眼睛好漂亮啊~”
這稱讚，倒不像是做戲。
葉果捏了捏葉遲肉乎乎的臉蛋，心情漸漸好轉。
盧春花見葉果臉上帶了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開口問道：“你爹娘都不在家，中飯要怎麽解決啊？”
“早上吃剩下的熱一熱就好。”葉果隻當她是隨口問問，應付了一句。
“你要看著
盧春花看著葉果羞紅的臉頰，心中暗暗得意。
果然還是她的法子管用！
葉江是個粗人，哪裏會注意到小女兒的心思，見盧燊沒什麽出格的舉動，也就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待看完雜耍，葉江還做東，請了盧春花兄妹二人下了頓館子。
葉果難得的安分了片刻，沒再像平時那般的喳喳嗚嗚，故作矜持小口小口的吃著碗裏的菜。
葉江偶爾跟盧燊小聲的交談，問起他今後的打算，倒也融洽。
盧春花許久沒吃肉，看到桌子上的一盤木耳炒肉眼睛都直了，饞的直咽口水。盧燊瞪了盧春花一眼，讓她別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可惜盧春花根本就沒注意到他的眼色，恨不得將一盤菜一個人占為己有。
葉果看著盧春花那吃相，不禁有些傻眼。她這是多久沒吃過肉啊！又偷偷的睃了盧燊一眼，見他倒是舉止優雅，不緊不慢的伸筷子，突然覺得他細長白淨的手指真是好看的緊。
吃完飯，盧燊便尋了個由頭，拉著盧春花離開了。
“怎麽就走了，不是還要多跟葉果接觸接觸嘛。”盧春花少有機會到鎮上，可不想這麽早就回去。
盧燊眉頭輕蹙，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我自有我的道理。”
盧春花撇撇嘴，小聲的嘀咕。“要不是我幫你出主意，你能這麽快跟葉果搭上話？聽你的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盧燊被盧春花氣得不輕，卻又說不出什麽難聽的話出來，隻憤憤的說了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冷著一張臉先行離開。
盧春花到底還是不敢一個人在鎮上逗留，忙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葉果偏著腦袋朝著外頭看了看，見盧燊兄妹什麽都沒說就走了，心裏不免微微有些失落。
葉江見葉果站在鋪子門口發呆，不得不提醒她一句。“天色不早了，也該回去幫你姐把晚飯張羅起來了！”
葉果小聲的哦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朝著宋家的院子走。可惜，走到巷子尾，也不見盧燊回來，葉果的臉色不由得垮了下來。難道先前是她的錯覺，他沒有在偷偷地看她？
想到這裏，葉果心裏就堵得慌。
心不在焉的跨進宋家的小院兒，葉果甚至連葉歡跟她打招呼都沒有聽見。
葉歡見她這副神情，不禁感到納悶兒。不是嚷嚷著去看雜耍麽，怎麽反倒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莫非，是雜耍班子已經離開鎮子了？若真是這樣，葉果早就敗興而回了，哪裏會等到這時候。
葉歡想不通，便直接走上前去，在她的眼前揮了揮衣袖。“葉果，回魂啦！”
葉果回過神來，擠出一抹笑容道：“姐，什麽事？”
葉歡看著她那迷糊的樣子，忍不住失笑。“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別看葉果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真有了小女兒心事她也是會害羞的。故而，葉歡這麽一問，她倒是不好意思起來。“沒，沒什麽。”
葉歡見她臉頰泛紅眼神躲閃，才不會信了她的話。不過，葉果的性子她也清楚，一味地逼問她肯定打死都不會說，她心裏藏不住事兒，想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她遲早都會知道，所以並不急於一時。“雜耍好看嗎？”
“好看啊。”提到雜耍，葉果的話果然就多了起來。都有那些表演，巴拉巴拉起來就沒完沒了。
葉歡上一回看雜耍還是幾年前，也稀罕著呢。聽葉果眉飛色舞的講解，都聽的入神了。
“後來呢？”葉歡一邊往灶裏添柴禾，一邊問道。
“後來......後來就跟爹去下館子了......”葉果避重就輕的答道，並未提起盧氏兄妹半個字。
葉歡本就心思細膩，如何聽不出話裏的一些蹊蹺？娘家如今日子是好過了一些，但葉江節儉慣了，還不至於這般大方每回到鎮子上就下館子。除非同行的還有什麽人，不得不大方一回。
這麽一琢磨，葉歡心裏便有了數。若是尋常的熟人，葉果早就毫無顧忌的一吐為快了。能夠讓葉果這麽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人，其實並不難猜測。前些時候葉果鬧著要來鎮上的時候，葉歡就跟葉江打聽過了原委。莫非，是盧家又生出了什麽幺蛾子？
想到盧家那一家子，葉歡的心不由地咯噔一下。
141爭吵
她盯著葉果瞧了好一會兒，見她輕咬下唇耳根泛紅的樣子，心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沉。
這丫頭分明就是思春了！而那個勾得葉果心思浮動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盧燊那個爛人！
意識到這一點，葉歡不淡定了。她前世的悲慘遭遇，難道還要葉果再來一遍？！不行，這絕對不行！
葉歡想都沒想，就直接朝著葉果問了。“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葉果沒想到葉歡會突然變臉，不由得嚇了一跳。“沒，我能有什麽事瞞著你。”
不過因為心虛，她根本就不幹看葉歡的眼睛，躲躲閃閃，這話瞬間就失去了真實性。
葉歡可不是傻子，這會子若還不明白葉果的心思那就是真的蠢了。“你在鎮上碰到了盧燊，是不是？”
葉果驚愕的睜大眼睛，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半天都合不上。
阿姐也太神了吧！
她可是什麽都沒說啊，她怎麽知道的？莫非，有人看到了她跟盧燊走在一處，偷偷告訴阿姐了？
“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葉歡見葉果眼神躲躲閃閃，心裏就更氣了。
“姐，你幹嘛這麽大聲啊......”葉果還是頭一次見葉歡發這麽大火，心有戚戚焉。
葉歡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克製著脾氣。她性子向來極好，都不曾與人紅過臉。可一旦涉及到盧家人，她的情緒就容易失去控製。“你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葉果素來對葉歡這個姐姐言聽計從，可如今已不是那個整天跟著葉歡身後的小鼻涕蟲了。女兒家大了，自然就有了自個兒的心思，哪兒還能跟以前一樣，什麽都聽葉歡的。
“姐，我覺得你對他們有成見！”葉果偷偷地瞄了葉歡一眼，鼓起勇氣說道。
葉歡一聽這話，險些氣得仰倒。“我對他們有成見？”
葉果見葉歡惱羞成怒，不知打哪兒就來了底氣。“一直以來，你就讓咱們遠著盧家一些。不就是他們家窮了一些，家裏有個好吃懶做的盧老漢嘛。但你也別忘了，盧大哥如今已有了舉人的身份，日後的前程不會差。姐，我覺得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甚至比我還要喜歡往盧家跑。”
葉果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一張口就收不住。“你總說盧家不安好心，可在我看來，根本就是你心有不甘。你喜歡盧大哥吧？可盧大哥一門心思撲在進學上，對你愛理不理，所以你就懷恨在心......”
葉歡被葉果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丫頭還真是心思單純，被人哄一哄，就忘了自個兒姓什麽了！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了，這種話也是你能說出口的！”葉歡氣得拍桌而起。她如今已嫁為人婦，她說這樣誅心的話，若是叫宋孟氏聽見，她日後要如何在宋家立足？即便她還待字閨中，這種有辱門風的話若是傳出去，也夠她喝一壺的。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其實，葉果說出這番話後就後悔了。可她素來任性，豈會主動承認錯誤？就算是她覺得過分，她也隻會認為是葉歡先惹她在先，根本就認識不到自個兒的問題。
葉歡氣得狠了，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葉果見她身子晃了晃，不由得一陣心慌。可她這陣氣性還沒過去呢，哪裏肯先低頭。所以，見到葉歡氣成這樣，也沒伸手去扶一把。
葉歡好不容易挨到暈眩過去，才壓著嗓子說道：“他到底給你灌了多少迷魂湯，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葉歡扶著桌子坐下來，心情糟糕透了。
葉果抿著唇，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有眼睛會自己看，用不著誰給我灌迷魂湯。”
“嗬嗬......”葉歡冷笑兩聲。“你若真的長了眼睛，就不會說出那般傷人心的話出來。”
葉果到底是理虧的，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幾分。“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一直說我的不是......”
“我那都是為了誰好！”葉歡聽到這裏，聲音不自覺的又拔高了一些。
“那些不過都是你的猜測，又沒有真憑實據，你真不該懷疑盧家居心不良的......”葉果一顆心都拴在了盧燊的心上，不自覺的就幫著他說起好話來。“盧大哥那人挺正派的，你見他平時跟哪個姑娘家說過話？”
葉歡見她還是執迷不悟，氣得胃都抽痛起來。“沒有真憑實據？是不是要等你姐姐我聲名狼藉你才能看清他們的為人？”
好心當成驢肝肺！
有那麽一瞬間，葉歡真的不想再搭理這個沒心沒肺的妹子。可到底是一個娘胎出來的，她若是不勸阻，等到葉果越陷越深就麻煩了。
葉果嘴唇抿成一條線，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葉歡深吸了好幾口氣，總算是將暴躁的情緒壓製了下去。“你還小，有些事情還看不透徹。你隻消記住我的話，以後少跟盧家的人來往。等過兩年，你姐夫想必也闖出一片天來了，到時候再幫你尋一門不錯的親事......”
“說來說去，你就是對盧大哥有成見！”葉果聽葉歡要安排她的親事，立馬就跳了起來。“不就是沒能入了盧大哥的眼麽，至於這麽費盡心思的往他身上潑髒水？你都已經出了門，我的事自有爹娘做主，就不勞你費心了！”
葉果說完，連飯都不吃了，氣衝衝的就往外走。
“葉果，你給我回來！”外頭夜幕已經降臨，葉歡再氣也斷然不會讓葉果抹黑出去。
葉歡肚子有些不舒服，卻還要在後頭追著葉果，頓時有些吃不消。
宋孟氏聽到這邊的動靜，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抬高聲音問道：“媳婦，可是出了什麽事？”
葉歡捂著肚子，說了句沒事。
宋孟氏耳朵可不聾，姐妹倆肯定是起了什麽齟齬。“有什麽話好好兒說，別置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
“娘，我曉得。”葉歡好不容易把宋孟氏應付過去，這才急匆匆的往院子外走。可因為方才耽擱了一會兒，哪裏還能看到葉果的身影。葉歡歎了口氣，隻得回頭掩了門，往葉記方向尋了過去。
142猜測
葉果在鎮上不認識什麽人，唯一的去處便隻有葉記。
果不其然，一炷香時辰後，葉歡在葉記找到了葉果的身影。
葉江看到葉果過來已經很是驚訝了，還未來得及問明緣由又見葉歡找了過來，不由得愕然。
“咋這個時候過來了？”葉江見葉歡挺著個大肚子，忙搬了把椅子讓她坐下。
葉歡進屋之後就直勾勾的盯著葉果，也不說話。
葉果一路走過來，氣早就去了一半。她心腸本不壞，隻不過沒經過什麽事，性子有些倔罷了。看著葉歡扶著肚子看著她，她甚至連聲兒都不敢吭。
葉江的視線在兩姐妹身上來回了幾遍，忽然意識到了些什麽。“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兒說，非得大半夜的鬧？”
葉歡剛才走得有些急，氣息還不穩，調息了好一陣才開口。“盧燊今兒個是不是也來鎮上了，還跟你們一起用了飯？”
這話，自然是衝著葉江去的。
葉江不明白她的意思，胡亂的點了點頭。“是啊，剛好在街上碰到，就接他們兄妹倆吃了頓飯。”
葉歡沒想到盧春花也跟著來了，心裏對盧燊越發厭惡起來。先是利用盧春花勾起葉果的好奇之心，讓她非要鬧著到鎮子上來，又來個所謂的偶遇，一步步的接近葉果這個沒心眼兒的丫頭。接下來，該就是激起葉果的好感，將她的心牢牢地籠絡住，好讓她對盧家予取予求吧？
想到這裏，葉歡就覺得心氣難平。
葉江見葉歡好半天不說話，不禁納悶。“到底咋了？”
葉歡生著悶氣，不想開口，倒是葉果，怕葉歡告狀，搶先說道：“姐非說盧家打著什麽歪主意，不讓我跟他們來往。我反駁了兩句，姐就把我罵了一頓，我一氣就跑過來了......”
可到底還是有些心虛，葉果說完就低下頭去往葉江身後躲了躲。
葉江對盧家倒是沒什麽成見，畢竟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盧大友好吃懶做，但家裏其他人又不跟他一樣，沒必要因為看不慣盧大友就連帶盧家其他人也不待見。可葉歡如今大著肚子，他也不好說的太過火。
而且，在他看來，葉歡對盧家不滿的地方，應該是指盧燊兄妹蹭飯的事兒。“都是鄉裏鄉親的，哪兒能老死不相往來。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不是怕你沒分寸，是怕葉果這丫頭不懂事啊！葉歡在心底呐喊。可有些話，她又不好跟葉父直說，心裏那個急啊。
“就是啊，姐就是太小心眼兒了。”葉果見葉父是站在她這一邊的，頓時有了些底氣，探出頭來補充了一句。
葉歡冷冷的斜了一眼，盡量心平氣和的說道：“我何時說過心疼一頓飯錢了？爹不覺得，這巧合來得也忒蹊蹺了？”
“你多心了吧？出門的時候，又沒跟盧家打過招呼......”葉江是個老實人，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
葉歡苦笑。“兩家相隔不到半裏路，出門的時候又是從他家屋旁邊過，隻要有心想打探，難道還能不知道？”
“姐，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葉果不知打哪兒學來的這麽一句，倒是用在了葉歡這個親姐姐的身上。
葉歡氣得直咬牙，聲音又冷了幾分。“好，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他們都來鎮上幹什麽了？”
“自然是來看雜耍的啊！”葉果不服氣的頂了回去。
“早不來晚不來，為何偏偏挑在你來的這天來？”葉歡又問。
“不都說了嘛，純粹是碰巧遇上的嘛，你怎麽一直揪著不放呢！”葉果見葉歡一直針對盧燊兄妹，都有些急了。
葉歡怒極反笑。“我說一句，你頂十句，他是你什麽人？！”
葉江一開始沒回過味來，這會子經葉歡一提醒，不知怎麽的突然就開了竅，一臉疑惑地同看向葉果。
葉果的臉一下子不爭氣的紅了個透，卻還在極力的狡辯。“我幫理不幫親，不行嗎？”
葉歡撇開頭去，不想再看她。“他今兒個是不是裝扮的格外隆重，與平日裏大有不同？”
葉江仔細一回憶，總算想起有哪裏不對勁了。“他今兒個好像真的變了個人似的，連壓箱底的衣裳都拿出來了吧。”
“是呢。又不是什麽年節，卻穿得那般招搖。你見過有誰穿成那樣去趕集的？”葉歡冷靜下來，認真的分析道。
“我說他看起來怎麽跟平時不一樣呢，原來是刻意裝扮過的。”葉江摸著下巴說道。
葉果已然被盧燊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見葉父開始偏向葉歡那邊，不由得急了。她一急，就變得口沒遮攔起來。“爹，你別聽姐的。姐她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這不過都是她的猜測罷了，難道還有誰規定了不能那麽穿著趕集了？”
葉歡見到了這個時候葉果仍舊執迷不悟，恨不得上前給她一個大嘴巴子。可她也知道，這是行不通的，隻得一個人生悶氣。
葉父本就沒什麽主見，聽葉果這麽一說，心裏的疑慮又被打消了下去。“歡丫頭，會不會真的是你想多了？”
葉歡身子不舒服，又被父女倆氣了一場，有些心灰意冷。“既然你們認為我是在胡說，那就當我是胡說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葉歡說著，默默地站起身來就朝著外頭走。
這會子天色已經完全的暗了下來，外頭黑燈瞎火的，寒風瑟瑟，葉歡就那麽無畏的走了出去，不帶半點兒猶豫。
跟那點子嚴寒比起來，葉歡覺得她的心更冷。
葉父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拿起牆上掛著的燈籠就追了上去。“怎麽連個燈都沒提。”
又回頭朝著葉果喊了一聲。“還愣著做什麽，還不過來扶你姐一把。”
葉果縱然有些不情願，可想著葉歡大著肚子，隻得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燈籠給我，我自個兒回去，爹還是把葉果帶回去吧。”葉歡暫時不想跟葉果說話，頭一次甩了葉果冷臉。
葉江知道她們姐妹打小感情就好，卻沒想到如今為了個外人鬧成這樣，忍不住歎氣不止。“何必呢，都是自家姐妹......”
葉歡將頭撇向一邊，沒有說話。
“就算，就算是讓她回去也好歹等天亮。這黑燈瞎火的，你一個人回去我也不放心。”葉江絞盡腦汁，也隻說出這麽一番話出來。
葉果鼓著腮幫子，看看葉父，又偷偷地瞄葉歡兩眼，最終還是在葉父的眼神下妥協了，上前扶了葉歡的胳膊。“我扶你回去。”
143不知輕重
葉歡這會兒被風一吹，腦袋清醒了不少。她知道，有些事情過猶不及，想要改變葉果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便順著葉江給的台階下了。
回到家裏，葉歡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燒了一鍋水，胡亂的扒了兩口飯，就歇下了。葉果見葉歡不搭理她，暗暗地撅了噘嘴。兩姐妹都僵著不跟對方說話，各自在床的一頭躺下。
半夜，葉果是被一陣迷迷糊糊的呻吟聲驚醒的。
葉歡的月份本就大了，肚子裏揣著兩個娃兒自然是辛苦，再加上跟葉果鬧了這麽一場，又追了她去鋪子裏，身體早已不舒服到了極限。她以為隻要躺一會兒就能挺過去的，結果睡到下半夜肚子就疼得無法忍受，直接哼出了聲。
葉果聽到是葉歡發出的聲音，嚇的瞌睡都沒有了。她趕緊爬起來，連衣服都顧不上穿，就去把油燈點上。
“姐，你沒事吧？”葉果拿著油燈湊到葉歡的跟前，就見葉歡麵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冷汗直冒。
葉歡疼得沒力氣說話，隻能一聲接著一聲的哼叫。
葉果被葉歡的樣子嚇壞了，頓時沒了個主張。“姐，你不要嚇我啊......”
葉歡咬著牙苦苦支撐，等疼痛稍稍緩解才小聲的擠出一句話來。“大夫......去找大夫......”
她不能讓肚子裏的娃兒有事！
葉果嚇壞了，頓時一陣手忙腳亂。“好，我這就去找......”
光著腳跑出幾步之後，葉果猛地發現自個兒衣衫不整，甚至連繡鞋都沒穿，忙又回來穿上衣裳鞋襪。可她一個姑娘家，從未在大半夜的出過門，外頭不僅伸手不見五指，還不時地傳來雞鳴狗叫，著實有些嚇人。
葉果剛拉開門栓就慫了。
最後，還是宋孟氏被開門的聲音吵醒，硬撐著出來問了一句。得知葉歡不舒服，宋孟氏這才讓葉果扶著去隔壁找人幫忙。
王嬸子本就與宋家關係和睦，聽說葉歡動了胎氣，哪裏還顧得上許多，披了衣裳就急匆匆的去了回春堂。
回春堂的大夫被叫起來的時候，一臉的不高興。可人命關天，王嬸子又陪著說了好些好話，大夫這才答應出診。
這一忙，就是好幾個時辰。等到大夫拎著藥箱子離開宋家，天都快亮了。葉歡喝了安胎藥，虛弱的睡了過去，葉果則坐在床榻邊，一夜無眠。
她是真的後悔了。
她不該跟阿姐置氣的，明知道阿姐大著肚子，還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甚至還任性的跑了出去，讓她一陣好追。若非是生了氣，又來回的折騰，怎麽會動了胎氣，險些早產？
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些什麽之後，葉果恨不得抽自個兒幾嘴巴子。
宋孟氏睡眠本就淺，又擔心葉歡，哪裏還睡得著，也在一旁守著不肯離開。直到葉歡睡了過去，她才鬆了口氣。
因為宋孟氏也在，葉果更是忐忑不安，一雙手不停地擰著衣角，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生怕宋孟氏斥責她。
宋孟氏心裏對葉果的確不怎麽看得上，都十三四歲的大姑娘了，還整日胡鬧，沒個正形，若是她閨女，早就請了家法了。
可到底隔了一層，她也不便說些什麽，但臉色卻是冷了幾分。雖說葉歡是葉果的親姐姐，可她如今的身份首當其衝是宋家的兒媳，肚子裏懷的是宋家的骨肉，如果有個好歹，損失最大的可是宋家。
葉果偷偷地打量著宋孟氏，見她臉色不大好看，心虛的低下頭去。
如此熬到天亮，宋孟氏總算是離開了。
葉果挺直的脊背陡然一鬆，身子朝著旁邊一歪，差點兒摔下床去。她揉了揉發麻的雙腿，輕手輕腳的踏出房門。去茅房蹲了一會兒，葉果便自覺地去了廚房。
宋孟氏一夜沒休息，咳嗽又加重了，連火鉗都拿不動。葉果忙過去接了過來，扶著宋孟氏回了屋。“您快些躺著歇息吧，我，我去做飯。”
葉果也不等宋孟氏有所回應，就匆匆忙忙的去了廚房。可真的站在了灶台邊，葉果就有些懵了。
在家的時候，她頂多幫著生個火，做飯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她動手。想著剛才她放下的豪言壯語，葉果不由得一陣頭疼。
話都說出了口，葉果隻得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差事。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趙氏做飯的步驟，一個人在廚房搗鼓起來。
眼看著鍋裏都冒煙了，葉果腦子忽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就那麽手足無措的拿著鍋鏟幹瞪眼。
宋孟氏看著鍋裏冒起煙，忍不住撫了撫胸口。
幸好她過來看一眼，否則廚房都要燒起來了。
“你幫忙看著火，鍋裏我來就行了。”宋孟氏掩著嘴咳嗽了幾聲，往鍋裏舀了幾瓢清水，便將鍋蓋蓋上了。
葉果汗顏的低下頭，乖乖的坐在灶門口沒敢再出聲。
宋孟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早飯張羅了出來。
葉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過來，一醒來就聞到了飯香。因為身子不適，她根本就沒什麽胃口，宋孟氏久病成醫，便做了些清淡口味的吃食，又煨了補身子的湯水，葉歡勉強吃了小半碗。
“娘，您別光顧著我，您身子都還沒大好呢。”葉歡見宋孟氏臉色依舊很差，哪裏敢讓她操勞，忙催促著她去歇息。
宋孟氏接過葉歡遞過來的空碗，說道：“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麽，你肚子裏懷的可是我宋家的孫子，我哪兒能不操心。”
葉果端著一壺茶正要進來，聽宋孟氏來了這麽一句，腳下的步子不由得一頓，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宋孟氏並未注意到葉果，她的注意力可都放在葉歡的肚子上。“兩姐妹再有齟齬，也不該大半夜的往外跑，黑燈瞎火的，摔了可怎麽好？她到底年紀小，你身為長姐，也該讓著她一些。”
這意思，就是在暗暗責備葉歡不分輕重了。
宋孟氏並不知道葉果姐妹二人為何起了爭執，在她看來，肯定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葉歡不把自個兒身子當回事，還險些連累了宋家的子嗣，那這就是大錯。若非看在葉歡遭了罪，尚未恢複元氣，她早就發火了。
葉歡與宋孟氏相處了這麽些時日，多少能夠從她的表情裏頭猜出一些苗頭來。婆母大人這是生氣了呐！
144母女起隔閡
可葉歡心裏也委屈的很。難道要她眼睜睜的看著葉果越陷越深，遭了別人的算計？但在宋孟氏麵前，她隻能伏低做小。
“娘，兒媳知錯了。”葉歡小聲的陪著不是。
“知道錯了就好。如今最首要的是養好身子，平安的誕下子嗣。其他的，都且先放放吧。”宋孟氏見葉歡認錯的態度良好，臉色才好看了一些。
葉歡忙保證了一番，這才算完。
葉果朝著屋子裏瞥了一眼，不禁大吃一驚。她跟葉歡一起長大，葉歡是個什麽性子她豈會不知？之前還言辭鑿鑿的對她大加指責爭得麵紅耳赤的一個人，在宋孟氏麵前卻是低聲下氣，連話都不敢大聲的說，這前後的差別也太大了吧！
葉果發呆之際，宋孟氏正好開了門出來，兩人險些撞到一處。
葉果慌忙的低下頭去，喏喏的說道：“我怕阿姐要喝水，所以特地泡了茶。”
宋孟氏掃了她端著的盤子一眼，不冷不熱的道：“你姐姐懷著身子呢，不能飲茶，換些開水就好。”
葉果沒想到會弄巧成拙，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我，我這就去換。”
說著，端著盤子就往外跑。
宋孟氏看著她逃開的背影，忍不住搖頭。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麵。不過，拿她跟葉歡一比，宋孟氏頓時覺得葉歡實在是要強太多了。如此一琢磨，心裏舒坦了不少。
葉果自覺理虧，沒敢再跟葉歡頂嘴。即便葉歡對她愛理不理，她也沒有任何怨言，盡心盡力的照顧著，直到葉歡能下地了，她才鬆了口氣。
“調養的還不錯，不過以後也不能大意。”大夫把過脈之後，又叮囑了一番，這才離開。
葉江兩口子知道葉歡動胎氣，已經是葉果回去之後的事兒了。趙氏問明了緣由，差點兒沒把葉果給罵死。
“你走的時候，我是怎麽叮囑的，你全都當成了耳旁風是不是？！幸好是有驚無險，否則你罪過可就大了！”
“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省心的東西！真是氣死我了！”
“覺得翅膀硬了，敢跟你姐對著幹了？！也不想想，要不是因為你姐，咱家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為了個外人，把你姐氣成這樣，我，我真恨不得抽死你！”
葉江得知葉歡險些早產，亦是嚇得不行。所以，趙氏教訓葉果的時候，他並未出聲，隻是一個勁兒的歎氣。
趙氏罵的口幹舌燥，總算是歇了火。
葉果跪在堂屋中央，也不吭聲，隻是一個勁兒的掉眼珠子。
葉江覺得差不多了，這才上前勸道：“行了，罵也罵過，跪也跪過了，這事就算了。有這個功夫在這兒念叨，還不如多準備些東西去看看歡丫頭，給親家太太陪個不是。”
趙氏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還有臉說！闖出這麽大的禍來，不都是你慣的！”
“如今說這些有用嗎？”葉江嘟囔了一聲。
趙氏橫了他一眼，好一會兒才板著臉對跪著的葉果說道：“你可記住教訓了？”
葉果點了點頭。
“以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了？”趙氏又問。
葉果飛快的搖頭。
她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哪裏還敢再惹葉歡生氣。
到底是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趙氏罵過之後又忍不住心疼。又見葉果一雙眼睛哭得通紅，便消了消氣。“行了，起來吧。”
葉果抽抽搭搭的站起身來，抬起袖子在臉上抹了兩把。
葉遲不知道娘親和姐姐在說什麽，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愁滋味的啃著手腕上的花椒棒子。
趙氏說了那麽多話，嗓子幹得受不了，於是將懷裏的娃兒往葉果懷裏一塞，站起身來倒了杯冷茶灌了下去。接連喝了兩杯之後，趙氏忽然想起了些什麽，轉過身去對葉果交待。“聽你姐的，以後不許再跟盧家的人來往。”
葉果睜大眼睛，張口就要反駁。她就不明白了，為何娘也要站在阿姐那邊。可趙氏眼神太過淩厲，她剛罰過跪，哪裏還敢把話說出口，抱起葉遲扭過頭去。
趙氏見她這副樣子，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你聽見我說的話了沒？聽到了就吱個聲！”
“娘！”葉果死死地咬著唇，眼裏滿是不忿。
盧燊又沒有做錯什麽，怎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麽不待見他！
趙氏深吸一口氣，上前對著她的腦門兒就是一頓猛戳。“好好好，看來真是女大不中留了！我說你姐一直好好兒的，怎麽你一去就動了胎氣了，原來是為了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在你眼裏，咱還不如那姓盧的後生是吧？！”趙氏這次是真的動了怒了，罵著罵著就一巴掌呼了過去。
葉果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還是葉遲被嚇得嚎啕大哭她才緩緩地偏過頭來。
趙氏這一巴掌下去，雖是打在葉果臉上，卻是疼在她自個兒的心上。“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作孽的東西！”
罵完，趙氏一口氣喘不上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葉果嚇了一跳，哪裏還顧得上委屈，忙抱著葉遲蹲下身去。“爹，爹你快來啊，娘暈倒了！”
葉江一路急奔回屋子將趙氏一把摟進懷裏，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臉的，折騰了好一陣兒趙氏才清醒了過來。
葉果抱著葉遲站在一旁，都忘了哭了。
趙氏緩過勁兒來，見葉果撅著一張嘴望著她，嫌惡的撇過頭去，都懶得看她。葉果心裏一酸，又落下淚來。
葉江扶著趙氏在椅子裏坐下，都不知道說葉果什麽好了。“抱你弟弟回房間呆著去！”
葉果抽噎了兩聲，到底是沒敢再惹趙氏生氣，低著頭回了屋。
趙氏這回是真的氣狠了，接連在床上躺了幾天。身子好些之後，也不跟葉果說一句話，完全將她當成了空氣。
葉果受了冷落，隻得咬緊牙關夾緊尾巴做人。可不管她怎麽費盡心思討好，趙氏仍舊沒個好臉色。一連數日下來，葉果茶飯不思的，愣是瘦了一大圈。
葉江有些看不下去了，勸了趙氏幾回皆被無視了。就這樣拖到臘月，趙氏見葉果老實了不少，母女二人的關係才有所緩和。
145騙哄帶騙
再說盧家那邊，一直注意著葉家這邊的動靜，本想再尋了機會多跟葉果接觸接觸的。奈何趙氏盯得緊，葉果根本就沒機會出門。盧春花上門約了幾次，均無功而返，隻得暫時歇了心思。
盧燊也開始沉靜下來，整日手不離卷，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他什麽事兒都不用做，卻是苦了盧春花了。眼看著年關將近，家裏什麽都還沒有，可不得把人給愁死。
盧方氏知道僅剩的五兩銀子被盧大友花了個精光，氣得胸口直疼。關起屋子來，又是一頓好罵。
盧家消停了下來，趙氏也微微鬆了口氣。
這一日，趁著天氣晴好，便拎著雞鴨鵝肉，還有一籃子雞蛋去了鎮上。葉江吃了早飯就進了山，葉果則被留在家裏照看葉遲。
盧春花一直注意著葉家的動靜，所以趙氏出門沒多大會兒，她就摸了兩把瓜子過來串門子了。
“怎麽就你一個人在家啊？”盧春花朝著屋子裏瞅了幾眼，沒見到家裏的大人，不由得喜上眉梢。
葉果因為之前吃了掛落，心情一直很低落，故而對盧春花也沒了往日的熱絡。“我爹進山砍樹去了，我娘去了鎮上。”
葉果倒了杯溫茶給她，然後繼續坐在一旁哄著搖床裏的葉遲。葉遲肉滾滾的身子裹著厚厚的棉衣棉褲，肉球一樣，別提多招人喜歡。他正在學走路的時候，對外頭的世界充滿了好奇。見家裏來了客人，便扔了手裏的撥浪鼓，扶著搖床的欄杆站了起來，嘴裏還啊啊啊啊的叫個不停。
盧家沒有這麽大的小奶娃，盧春花不由得被葉遲吸引了過去。
葉果也感到很不可思議。“他這是在跟你打招呼？”
盧春花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稀罕的走上前去，對上葉遲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你弟弟眼睛好漂亮啊~”
這稱讚，倒不像是做戲。
葉果捏了捏葉遲肉乎乎的臉蛋，心情漸漸好轉。
盧春花見葉果臉上帶了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開口問道：“你爹娘都不在家，中飯要怎麽解決啊？”
“早上吃剩下的熱一熱就好。”葉果隻當她是隨口問問，應付了一句。
“你要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