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後記 (16)
  的,那生辰實在是湊巧了,不過小名也確實湊巧了。

  比如什麽小園,小月,小秋,團團,圓圓等。

  最後還是周宜聽不下去了,直接取了大名柳旭安,小名安安。

  話說旭安這個名字也有些來曆,周宜是夜裏醜時發作的,見紅沒有多久羊水就破了。

  大晚上的,整個柳府上上下下燈火通明,各處都聚在一起,隻等著孩子出生。

  柳成元被趕在門外,慌慌張張的,三魂七魄跟遊魂一樣,壓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該做什麽?

  敦和十分冷靜地吩咐自己的小廝道:“讓人去煎一副壓驚的湯藥備著。”

  小廝聞言,緊張道:“主子,不如咱們回去吧。”

  敦和狐疑地看著小廝,淡淡道:“你以為我怕?”

  小廝頓時苦了一張臉:“您不怕您煎藥幹啥呢?”

  “那是給我爹備的,你還不快去。”

  小廝頓時啞然,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周宜忍痛那也算是個中翹楚了,從醜時到寅時,隻見下人們進進出出,一會子毛巾,熱水,一會子剪刀,小抱被,一會子雞湯,麵條。

  他額頭上都出汗了,可產房裏卻隻傳來穩婆的聲音道:“郡主用力,郡主歇一會再來,郡主聽老婆子的,咱們保管順順利利生個小公子,郡主別太用力了,郡主緩著來,胎位是正的,已經開了七指了……”

  柳成元在外麵急得冒火,心想你到是讓我媳婦說句話啊。

  番外七十七:他昏過去了

  柳夫人進去陪著兒媳婦了,柳老夫人嫌棄柳成元晃得她頭暈,直接用拐棍敲著他的腦袋道:“你要是實在坐不住,你就給我進去看看。”

  柳成元一下子喜出望外,然後奔進產房。

  他進去了,柳夫人瞅了他一眼,不過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寬慰著兒媳婦別擔心。

  周宜沒有想到柳成元會進來,她正兩腿搭在床架上,雖然蓋著被子,可到底不好看。

  更何況忍痛的時候,麵部都是變形的,她哪裏受得了他見這個?

  “你出去,不許進來。”

  柳成元一下子撲到床邊,握著周宜那汗津津的手道:“都疼成什麽樣子了還說這個?”

  “看看這頭發,都亂成一團了,還有這下巴,都尖了,嘴巴也是,都腫了。”

  柳成元一邊說,一邊給周宜擦汗。

  他滿眼驚恐,那裏還分得出什麽美醜,說話也不過腦子。

  周宜氣急,可陣痛來襲,她當即齜牙咧嘴的,疼得倒吸涼氣,哪裏還管得上柳成元?

  要生產時,陣痛的間隔的時間便越來越短,到最後簡直都沒有間隔鬆緩的時間了。

  周宜起先還悶著,後來直接慘叫道:“不行了,太疼了,我不行了……”

  柳成元聽了,臉刷一下就白了。

  他緊緊盯著周宜,見她疼得慘無人影,整個人驚慌地喊道:“周宜,周宜……”

  柳夫人在他後麵使勁地拍了他一下道:“你別跟著叫了,這會子過了就好了。”

  柳成元懵著,感覺周宜握著他手的力道猛然加大。

  然後他聽到穩婆的聲音道:“郡主使勁,郡主使勁,就快了,就快了……”

  周宜那身子一陣緊繃,整個人控製不住地使勁,她咬緊牙關,差點把柳成元的手都給捏斷了。

  身下一鬆,孩子便滑了出來。

  穩婆托著孩子,高興地道:“是一位小公子呢。”

  話落,便聽見孩子洪亮有力的哭聲。

  劇痛過後,周宜整個人虛脫地癱軟在床上,兩條腿都是抖的。

  柳成元看著周宜累慘的樣子,心裏絞痛著,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周宜緩了一會,聽見穩婆說孩子有正好有六斤的時候,嘴角勾了勾,心道不愧是她的孩子,知道瘦點少折騰她。

  她睜開眼睛,濕漉漉的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生孩子好痛啊!”她心有感歎。

  柳成元握緊她的手,還沒有表態呢,隻見那邊已經抱上孫兒的柳夫人開心道:“疼就生這一個就好了,以後不生了。”

  柳成元一下子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底氣更足了。

  他給周宜理了理鬢角,然後開心地道:“聽見沒有,以後不用再生了,太好了。”

  那興奮的語氣,好似孩子是他在生一樣。

  周宜失笑,可覺得肚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又滑了出來。

  穩婆又過來打理了,把滑下來的胎盤用個幹淨的瓷盆裝起來,遞到柳夫人的麵前道:“衣胞還沒有翻呢,下一胎肯定還是個兒子。”

  柳成元不懂這些,沒有跟過去看。

  到是柳夫人吩咐道:“等會讓丫鬟找個有樹地方埋了,咱家有一個傳宗接代的,心就踏實了,不慌。”

  穩婆要給周宜揭開被子,換衣服收拾下身呢,柳成元不方便再待下去了。

  他站起來,準備出去。

  這時隻聽穩婆道:“哎呀,郡主還在流血呢。”

  柳成元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他一下子衝到穩婆的身邊,隻見那揭開的被子下,周宜雙腿都是血淋淋的。

  而那雙腿下更是殷紅一片……

  柳成元眼前一黑,整個人一口氣上不來,就這樣驚懼交加下,昏了過去……

  周宜原本是躺著的,這會子也嚇得坐起來。

  到是柳夫人跑過來掐了掐他的人中,探著他的鼻息道:“沒事,嚇昏過去了。瞧他這沒有出息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在生孩子呢?”

  “噗。”周宜忍不住噴笑,隻覺得有她婆婆在,感覺心裏踏實多了。

  兩個婆子把柳成元抬出去,敦和那裏備好的湯藥剛好趕上用場。

  周宜隻是流了一會的血便止住了,房間裏收拾妥當,一縷晨光從窗戶邊冉冉生氣。

  旭日東升,孩子平安落地。

  周宜躺在床上,心裏忽然回想起那個似是而非的夢境。

  似乎,她有一個兒子,叫做旭安。

  一念起,心裏便異常執著。

  以至於後來長輩們給孩子接二連三取意頭好的名字,她也覺得,唯獨旭安深得她心。

  柳成元昏睡了兩個時辰,便猛然驚醒。

  他夢見周宜死了,血崩而亡,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裏,死的時候還在笑。

  他哭得肝腸寸斷,恨不得跟她一起死了才好。

  可哭著哭著,他把自己哭醒了。

  滿臉都是淚水,可見那夢是如何真實。

  他翻身醒來以後,發現自己是在做夢,連滾帶爬地跑向產房。

  結果出去撞倒了端雞湯來的采薇,采薇被雞湯灑了一身,愕然地看著柳成元道:“公子慌跑什麽呢,這是給郡主催奶的雞湯呢,這會子要從新去端了。”

  因家裏添了小公子,又有產婦,柳成元的地位筆直下降。

  可他渾然不覺,仿佛找到一絲希望,淚濕眼眶道:“宜兒還活著?”

  采薇聞言,本想厲聲說他,見他哭得跟個淚人一樣,又聯想他在產房昏厥,這才放緩語氣道:“好著呢,餘大夫給郡主把過脈了,產後血虛,坐完月子就能養回來了。”

  “奴婢還要去再端一碗雞湯呢,還有豬腳湯,郡主說她要親自奶孩子,這不,廚房燉的都是催奶湯。”

  她說完,匆匆折返廚房。

  柳成元連忙疾跑而去,片刻後,他來到坐月子的房門外。

  隻聽見坐月子的房間裏傳來嬰孩的輕哼聲,柳成元走近,便聽到周宜細聲細氣地哄道:“小寶乖啊,含住吸啊,吸著就有奶吃了。”

  “剛生了孩子,這麽辛苦做什麽,他一個奶娃子,誰奶不是奶?”柳成元掀簾進去,不高興地紅著眼睛。

  他心疼周宜,不想她剛剛生產就累著了。

  周宜抬眼,見他眼眶紅紅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呢。

  也不知道多大的人了,不哭,眼淚卻嘩啦嘩啦地掉。

  周宜想取笑他,又驚覺他今天被嚇慘了,隻得換個婉轉的打趣道:“我本來沒有什麽事的,你一昏過去,嚇得我立馬坐起來了。”

  “後來娘說你無礙,還罵你沒有出息,我尋思著,娘都不急,我估計你確實沒有什麽大礙,這才又躺回去。”

  “可沒過多久呢,娘就神秘兮兮地跑來跟我說,敦和怕你驚慌,連壓驚的湯藥都先給你備好了。”

  “嗬嗬,還是當爹的人呢,竟不如一個孩子穩重。”

  柳成元虎著臉,幽幽地盯著周宜看。

  他現在還心有餘悸呢。

  先是見了她流了那麽多的血,然後又是那樣讓他痛不欲生的夢境。

  這會子他感覺心裏堵得厲害,酸澀極了。

  他走近她,幫她抱著孩子喂奶,語氣黯然地道:“答應我,以後咱們不生孩子了。”

  周宜知道他今天被嚇著了,頷首點了點頭道:“那麽疼,你當我願意呢。”

  “你都這樣說了,那就不生了吧。”

  她嘴上如此說,心裏卻想著,她隻有兒子啊,女兒呢?

  沒有女兒,那她這般精致妍麗的容顏,誰來繼承呢?

  所以啊,且先哄了他,等到孩子大一些,再商量就是了。

  柳成元肚子裏沒有她這麽多彎彎道道,他以為周宜答應了他,就真的不想再生了。

  哪裏知道,三年後,當他知道周宜再次有孕的消息時,他差點被嚇死過去。

  番外七十八:他真的不喜歡(三更)

  大好的四月天,定南府各處都在遊玩踏青。

  柳成元也想帶著媳婦孩子出去走走,自從兩年前回到定南府,他便覺得還是這一處山清水秀,景色怡然。

  遠離京城的喧囂,褪去政務的繁忙。

  他作為一個區區四品知府,背後又有郡主撐腰,那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等閑的匪盜,都不敢犯到他的地界上來。

  可他家有一凶悍強盜,竟然在年前就換了老餘開給他的避子藥。

  嗬嗬,最毒女人心啊!

  柳成元此時感覺自己被五雷轟頂,已經是理智全無了。

  他將周宜堵在房間裏,房門反鎖,準備好好教訓她一頓。

  手裏的鞭子揮了又揮,就隻能拿地板撒氣。

  柳成元窩火極了,死死地瞪著周宜道:“說,為什麽騙我?”

  周宜坐在桌子那邊嗑瓜子,聞言,淡淡道:“想生個女兒!”

  “我讓你生了嗎?”柳成元質問,氣得臉色發青。

  周宜頷首點了點頭,然後認真道:“沒有你我也懷不上啊!”

  柳成元更氣,磨著牙齒道:“誰讓你私下換了我的藥,周宜,你分明就是蓄謀已久的。”

  周宜想,還真是。

  旭安滿一歲以後,她就想生了。

  旁敲側擊好幾次,柳成元避而不提,她便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要了。

  嗬,他不想要,就是他說了算嗎?

  她周宜是誰,自然有辦法。

  於是,在回到定南府後,她先是調理身體,這才換了柳成元的藥。

  可興許她年紀大了,這都換了將近半年,才懷上呢。

  她前幾天還著急上火,怕懷不上了,現在知道懷上了,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她知道柳成元生氣,可再生氣能咋地,還不就是自己跟自己置氣?

  “成元,不管孩子是如何懷上的,總之我現在懷上了。”

  “咱們開開心心地等著孩子出生不就好了,你鬧什麽呢?”

  周宜勸道,好歹是放下了手裏的瓜子。

  “哼!”

  柳成元冷哼,他隻要想到那個夢境,就怕得牙齒打顫。

  她到好,竟然還不長記性。

  明明那麽痛,現在竟然還想生?

  拿掉的話如何也說不出來,柳成元冷冷地瞥了一眼周宜,心裏氣得狠了。

  周宜也不勉強他,反正等她肚子大了,他照樣鞍前馬後地跑。

  柳夫人聽聞兒子跟兒媳婦鬧起來,原因竟然是兒媳婦有孕了,兒子不高興。

  柳夫人額頭上滿是黑線,親自在外麵拍著房門道:“柳成元你這個死小子,你給老娘出來。”

  “長本事了你,自己媳婦有孕還敢跟她鬧。”

  “你給老娘滾出來,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柳夫人那雞毛撣子多少年沒有用了,這會子“啪啪啪”地敲擊著地麵,就等著揍柳成元呢。

  柳家單傳,好不容易來了個敦和,現在又有了旭安,剛剛熱鬧呢,現在郡主又有了身孕。

  這不管是男是女,對於柳家來說,無疑是大喜事。,

  房間裏的柳成元縮了縮脖子,他不想出去挨揍。

  更何況,媳婦他還沒有打到,自己一肚子氣還沒有發出來呢,又挨揍,多不劃算?

  他下意識看向周宜,周宜也適時地道:“生兒生女是命裏注定的緣分呢,若是這個孩子平安出生,咱們再生一個如何?”

  柳成元捏在手裏的鞭子都要斷了,他惡狠狠地瞪視著周宜,嘴裏噴火道:“你做夢呢。”

  他說完,滿身戾氣,再也不肯看周宜一眼。

  本來她不說還好,她說命裏注定,他更是慌得不知所措。

  又愛又恨,又驚又懼,柳成元猛然打開房門。

  他那陰沉沉的樣子看得柳夫人心頭發顫,以為他對郡主動手了。

  柳夫人操著雞毛擔子就上,一邊狠狠地打著柳成元道:“老娘叫你動手,老娘叫你打媳婦,老娘叫你耍威風,如今你出息了,連媳婦都敢動手,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柳夫人一邊打一邊罵。

  柳成元也不躲,就憑她打。

  周宜聽見動靜,連忙跑出來。

  “娘,別打他。”

  “他跟我鬧著玩呢,沒有對我動手。”周宜跑過去拿著柳夫人的雞毛擔子。

  柳夫人狐疑地看著沉默不語的兒子,又看著心疼兒子的兒媳婦,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這時,隻見柳成元懶得理會她們兩個,徑直走了。

  柳夫人見狀,氣得跳腳道:“死小子,你給老娘站住。”

  周宜看著柳成元僵直的背影,似有所悟。

  隻見她低垂著頭,眼裏閃過一絲黯然道:“罷了,都怨我。”

  “誰讓我一意孤行來著。”

  這原是大喜事,可兒子這一鬧,連兒媳婦都有些心傷了。

  柳夫人安慰道:“別管他,咱們隻管開開心心養胎,等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孩子,還怕他不喜歡嗎?”

  周宜聞言,勉強地笑了笑。

  就怕,他真的不喜歡呢。

  她到是不知,那時在產房裏見了血,竟然讓他在意至今。

  怪不得都說男人進不得產房,原來確實如此。

  周宜心亂,自己靜思了幾天。

  柳成元也不回正房,一時夫妻二人冷戰起來。

  番外七十九:和好

  府裏的下人們向來親厚,這會子見主子有了罅隙,一個個也跟著著急。

  帶旭安的婆子整日教旭安在他爹的麵前說他娘的好話,轉頭又教旭安在他娘的麵前說他爹的好話。

  如此幾天,夫妻二人到也心軟下來。

  敦和從書院回來,得知爹娘心生罅隙,便親自泡了一壺茶去書房。

  如今敦和也是小小少年了,眉眸朗清,氣質溫潤,給人一種儒雅親和的氣場。

  敦和一進來,柳成元便知道他的來意了。

  心裏微微有些羞愧,柳成元看著有他肩膀高的敦和,下意識避開敦和的視線。

  “回來了便好好去休息,來這裏做什麽?”

  敦和聞言,笑了笑道:“許久沒有跟爹爹對弈,不如今日我們下一局如何?”

  柳成元頷首,拿了棋盤出來。

  敦和先走,柳成元讓他兩子。

  起先氣氛沉靜,父子二人誰也沒有說話。

  下到後麵,敦和被困圍堵,眼看生機全無時,敦和撿起柳成元圍住他的棋子,然後抬首:“爹爹可能再讓我兩子嗎?”

  柳成元看著敦和拿起來的棋子,點了點頭。

  敦和走出困局,然後含笑道:“這樣敦和才能繼續陪爹下完這一局。”

  柳成元看著敦和重新活起來的棋麵,一時間沉默下來。

  片刻後,敦和反敗為勝。

  柳成元放下棋子,淡淡道:“我跟你娘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敦和整理棋麵的手微微停了一下:“爹爹肯讓敦和兩子先行,已經是胸懷寬廣,後讓兩子活路,已經是心慈仁厚。”

  “可即便最後敦和贏了,可敦和也知道,真正贏的人是爹爹。”

  “一家人以和為貴,爹爹何不讓著娘親,家裏隻有我和旭安,若再有一個妹妹,豈不是更好?”

  柳成元當然知道,糾結的人隻有他一個。

  或許夢境隻是夢境吧?

  他輕歎著,然後拍了拍敦和的肩膀道:“去你娘那裏吧,今晚我們在那邊用晚膳。”

  敦和聞言,立即笑了起來。

  他那烏黑的眼睛一下子熠熠生輝,可見確實打心眼裏高興。

  周宜那邊聽說柳成元和敦和都要過來用晚膳的時候,龔嬤嬤和采薇采荷連忙精心安排了不少柳成元愛吃的。

  柳成元來了,也沒有再板著臉。

  有了旭安在桌上鬧騰了一會,氣氛融洽了不少。

  等到飯後,孩子們散了,隻有周宜和柳成元獨處。

  夫妻倆還是第一次鬧別扭呢,幾日不見,突然間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周宜覺得沉靜的氣氛有些讓她不適,她想出去走走,散散步,消消食。

  可她的身影往門口走了兩步,柳成元便拉住了她的手。

  “你想去哪裏?”

  周宜回頭,好笑地道:“你都回來了,難不成我要跑不成?”

  柳成元氣悶,幽怨地瞪著她道:“不許走。”

  “嗬嗬,不走?”

  “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周宜打趣,她晃了晃被柳成元握住的手,心裏湧起陣陣甜蜜。

  也不知道氣了幾日有什麽意思?

  現在還不是回來了,明明就想著她,念著她,非要冷著臉,好似怕誰不知道他在生氣一樣。

  柳成元微微抬高下巴,一本正經地道:“既然你想生,那便生吧。”

  “不過要讓老餘隨時照看著,穩婆也要多找幾個。”

  “平常我陪你多多走動,還有,少食多餐,不可貪嘴貪食。”

  周宜的嘴角微微抽搐幾下。

  她摸了摸自己尚未顯懷的肚子,無語道:“本來就是要生的。”

  “再說了,我是貪嘴的人嗎?”

  “也不知道是誰貪嘴,常年累月念叨的,都是好吃的。”

  柳成元懶得與她爭辯,他拉著她的手微微用力,然後將她圈入懷中道:“孩子太大,我怕你生產時要吃苦頭。”

  “從明日開始,我會管著你的,餓不著你就行。”

  前麵一句,聽著到是挺感動的。

  後麵一句,聽著有些心塞。

  原本應該是餓不著的,可聽了這話,她感覺她肚子有點餓了。

  呃,這才剛剛吃飽呢。

  “不會有事的,又不是頭胎,到時候多找幾個經驗豐富的穩婆來。”

  周宜想,有一個這樣心疼她的男人,心裏怎麽會有怨氣?

  柳成元不想跟她說夢境的事情,怕嚇到她 ,又怕說了不吉利。

  他隻是溫柔地抱著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她在懷裏的這種感覺。

  溫熱的觸感,淡淡馨香,仿佛刻入骨髓的那種貪戀。

  不夠的,即便抱著,他也還想一直這樣抱下去。

  就想時間停在這一刻便好。

  可他知道不可能,於是心裏恍然若失,覺得不再踏實。

  晚上,夫妻二人洗漱睡下。

  周宜因懷有身孕,很快就睡著了。

  柳成元側身看著她,房間裏的燈都滅了,可他挨著她,可以清晰地看著她的麵容。

  他就靜靜地靠在她的身邊,聽著她一起一伏的呼吸,享受著這靜謐幸福的時候。

  番外八十:生產艱難

  周宜懷這個孩子並不是很順利,孩子都四五個月了,周宜的胃口還是很差。

  她沒有像柳成元想的那樣胖起來,相反,還瘦了下去。

  旁的孕婦大多喜歡吃酸的,辣的,可她卻隻想吃甜的,而且還不能聞到異味,否則就嘔吐不止。

  柳成元每日提心吊膽,好不容易熬到了孩子滿七月了,周宜卻又感覺肋下隱隱作疼。

  餘大夫看了,說是孩子大了,將腹腔裏的內髒頂了上來,所以才會有痛感。

  如此又是兩月,周宜感覺自己的肚子比懷旭安時大了一圈,高高地拱起來,遠遠看著,像是懷了雙胎一樣。

  臨產的這些日子,柳成元整夜整夜地失眠。

  每夜他都是看著周宜入眠,然後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

  偶爾孩子會踢周宜的肚子,讓兩個人身上的被子微微有了弧度。

  每當這時,柳成元便會將耳朵貼在周宜的肚子上。

  他靜靜地聽著孩子的心跳聲,很快,很有力。

  長夜裏,他一個人歎息著,久久無法合眼。

  周宜的腳都浮腫了,走不動路。

  臉卻消瘦極了,眼眸凹陷,神色憔悴,看起來十分不好。

  像是要驗證柳成元的擔心一樣,大年初一周宜就發作了。

  先是見紅,緊接著羊水就破了。

  可宮口遲遲不開,周宜疼了得麵色醬紫,好幾次都差點昏死過去。

  穩婆說孩子太大,怕是不好生。

  餘大夫麵色沉凝,斟酌開了催產的湯藥。

  柳成元守在床邊,麵色比周宜的還難看。

  他一次次地看著周宜掙紮,緩解,忍耐,痛呼,周而複始。

  原本深邃的眼眸漸漸紅了起來,帶著疲倦難捱的血色。

  “周宜,倘若你挺不下去,這個孩子我不會要的。”

  “我告訴過你的,可你不聽話。”

  “要吃苦頭可以,可吃了苦頭要長記性的。”

  “記住這種痛,牢牢地記住,以後再也不要了。”

  周宜根本聽不清楚柳成元在說什麽,她隻知道她很痛。

  這種痛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如果自殘可以緩解這種痛,她願意在自己身上的另外一處劃上一刀,或者是,狠狠地扯著自己的頭發。

  鑽心的疼痛從後腰那裏直入心髒,她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整個人繃得緊緊的,恨不得把所有力氣都集中起來生孩子。

  艱難的生產最是揪心,從早上到晚上,周宜疼得連哀嚎的聲音都弱了好多。

  她整個人汗津津的,頭發亂成一團,高高聳起的肚子嚇人極了,端出去的血水一盆接著一盆。

  就連老成的柳夫人也忍不住變了臉色,連忙又去找了幾個穩婆來。

  最後她還是不放心,又連忙打發柳安去書院給李心慧報信。

  耳房裏,小灶上煎著藥,咕咕地冒著熱氣。

  柳成元感覺周宜就像是那沸騰的藥一樣,隨時都在備受煎熬。

  而他呢,如同那藥罐子底下的火。

  燒得旺極了,恨不得一下子燒成灰燼,從灰燼裏再扒出一絲生機。

  “公子說的這個藥不是沒有,可對母體的傷害極大。”

  “即便郡主保住了性命,可……可隻怕日後再也不能生育了。”

  老餘有些忐忑,去子留母的藥太過霸道。

  若是用得不好,那便是一屍兩命。

  柳成元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冷靜的時候,冷靜到,他願意背負往後的日子裏,周宜的怨恨,自己內心的折磨。

  此時的他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周宜必須要活下去。

  他可以沒有這個孩子,他可以當這些日子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他可以欺騙自己,一切都是血腥的夢魘。

  此時此刻,他該清醒了,也該做決定了。

  他拉著老餘的手,謹慎而鄭重地道:“我媳婦必須活著。”

  老餘低下頭去,他愧疚地點了點頭,感覺眼眶有些濕熱。

  本來一開始,誰都是有把握的。

  郡主,他,還有穩婆。

  可是現在呢,郡主生產艱難,穩婆六神無主,而他催產藥都用了三次了,還能如何呢?

  老餘想說聲對不起,可話哽在喉嚨裏,就是吐不出。

  畢竟,現在最自責的人,就站在他的麵前。

  “公子先去吧,我這就讓人送藥來。”

  老餘艱難道,若不是走到這一步,這種陰損的湯藥,他一輩子都不會去碰。

  柳成元回到產房,周宜已經疼得麵色慘白,隻餘那粗重的喘息聲。

  柳夫人在一旁抹眼淚,都不敢走近周宜的身邊,怕她看見了難過。

  柳成元握緊周宜的手,像她突然發作時的那種力道。

  周宜吃痛,轉過頭,看著他。

  她眼裏的光,昏昏暗暗的,帶著淚光和血色,還有疲倦和力竭的死灰。

  番外八十一:恨他

  柳成元抵靠著她的頭,聲音沉沉地道:“周宜,我們不生了。”

  “你會沒事的。”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們不生了。”柳成元呢喃著,重複了這一句。

  周宜感覺到了柳成元的堅定,他像是做了一個,很沉重的決定。

  他不要孩子了。

  周宜感覺心裏湧出一股悲涼。

  “不……”她的嘴巴囁嚅,眼睛裏的光一下子銳利起來。

  可猶如將死的雄鷹,那樣的光,也不過是在刹那間震懾一下,餘威散盡,她便再也不能左右局麵了。

  柳成元握緊她的手,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目光死寂而決絕。

  “活下去,活下去就好。”

  “隻要你活下去,恨我一輩子也可以。”

  柳成元說著,眼睛猩紅一片,像是要滴血。

  他那嘴巴動著,一起一合,像是開了一道生死門。

  周宜疼得全身抽搐,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濃濃的血腥味包圍著她。

  她開始怕了,深深的恐懼像如潮水襲來,然後覆沒了她。

  這樣的掙紮下,她便想把活著的希望帶給孩子。

  可是柳成元竟然想……他竟然想殺死這個孩子。

  周宜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揪起來,那種疼痛,幾乎讓她窒息。

  “不要。”周宜發作的時候,捏著柳成元的手幾乎捏到變形。

  她在央求他,也是在警告他。

  可柳成元不為所動。

  他依舊堅持著,自己做出的決定。

  他可以被恨一輩子,可他不要孤獨一輩子。

  青雲曾經跟他說,人性都是自私的。

  每個人都會有麵目猙獰的時候,隻是有些人永遠也沒有機會露出來。

  很不幸,他現在有機會露出來了。

  “恨我吧。”

  柳成元直視著周宜瞪大的眼睛,那一刻,他看到了周宜塗敗的目光,在散盡最後一點餘輝後,一點一點地變暗。

  他早就知道那種不詳的預感,像是潛伏在身體裏的劇毒一樣。

  突然就發作了,然後告訴他無藥可治。

  如果時間能夠倒回去,他會給自己下絕育的藥。

  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血淋淋的現實擺在眼前,他必須做出決定,就像是靈魂出竅一樣,明明清楚,那殘存的意識也還在,可他卻知道,什麽都不一樣了。

  像一個人,被分割了,可怕的卻是他沒有死。

  采薇端了藥上來,她走路的時候,身體抖得厲害。

  那藥灑了一些出來,柳成元回頭,目光甚寒。

  采薇不敢上前了,她把藥遞過去。

  柳成元接了,采薇感覺身體一鬆,整個人徹底軟了。

  酸澀的感覺充斥著鼻腔,采薇壓抑不住,一轉身就“哇”地大哭起來。

  血腥的氣氛很沉重,可更沉重的是,在這血腥壓抑的氣氛中,一個決定孩子生死的瞬間即將到來。

  柳夫人撇開頭,沒有哭出聲,可手帕卻被淚水打濕了。

  周宜的唇瓣在動,她一直在說:“不要,不要,不要……”

  死灰般的目光裏,靜靜地淌著眼淚。

  柳成元迫使自己看著周宜,他要記住她此時此刻痛不欲生的模樣。

  因為這是他欠她的。

  記下了,記住自己要還債的,所以往後不論周宜如何怪他,怨他,恨他,都能要讓自己堅持下去。

  因為曾經,他也讓周宜絕望過。

  柳成元試了一下藥,不燙。

  他用勺子喂周宜,周宜不肯。

  於是他便含在自己的嘴裏,狠狠地吻像周宜。

  周宜不肯喝,可陣痛來襲,她緊咬的牙關因此而鬆開了些,柳成元趁機闖入,然後灌下湯藥。

  周宜恨極,她死死地咬住柳成元的唇瓣,將那唇瓣撕咬出一個深深的口子。

  鮮血落入她的口中,溫熱的,腥甜的,很濃很濃。

  她突然覺得很過癮,可眼裏全是絕望的恨意。

  那樣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卻覆上濃濃的水霧。

  她其實看不清楚柳成元的樣子了,可是她知道,她知道柳成元正盯著她看。

  那種傷到極致的痛苦,叫她悲從心來,忍不住想要嘶喊怒吼。

  柳成元不顧自己唇瓣上的傷,連血帶藥都喂進了她的口中。

  她死心了,也不掙紮,心道連她死了也算了。

  就算她不死,活著她也要去死,她要狠狠地懲罰柳成元,她要讓柳成元感受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她像瘋魔一樣,不停地想著報複,想著自己活過來又選擇死去的樣子。

  體內漸漸湧動著一股陌生的疼痛,這股疼痛來得又凶又猛。

  周宜忍不住痙攣著,身體突然迸發出一股力量。

  這股力量來自於她的仇恨,也來自於她無法掌控的陣痛。

  番外八十二:那竟不是夢(周宜篇今生完)

  猛然間,她弓起身體。

  一股溫熱的血液又從她的體內流了出來,她感覺穩婆伸手探了探,然後驚喜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宮口全開了。”

  周宜想,或許是上天不忍帶走這個孩子。

  那藥她才喝下去不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呢?

  她要搏一搏,就算是為了她的孩子,她也要搏一搏。

  陣痛來得又急又快,每一次都像催命符一樣。

  周宜拚命使勁,恨不得一下子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完了。

  柳成元在一旁看著,徹底被嚇到了。

  此時的周宜,全身緊繃著,像是一根快要斷掉的弦。

  他甚至於不敢去碰她,好似害怕她呢凸起的血脈經絡都會突然爆開一樣。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周宜掙紮著,像是用自己的命拚得孩子的命一樣。

  深深的恐懼籠罩著他,他好怕,因為他的選擇,才會讓周宜遭遇不幸。

  柳成元咬住自己傷了的唇瓣,狠狠地,鮮血的味道鑽入他的嘴裏,那樣讓他作嘔的味道,卻壓抑不住他的心酸和痛苦。

  突然,他聽見穩婆說:“好了好了,郡主不要再要用力了。”

  可周宜還在使勁,她那五官都扭曲著,像是已經停不下來了一樣。

  柳成元驚慌失措地去拽著她的手,大喊道:“好了,好了,不要再用力了。”

  可惜,還是晚了。

  另外一個穩婆焦急地道:“不好,血崩了。”

  柳成元隻感覺天旋地轉,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個悶棍一樣。

  他看著瞪大眼睛,麵色依舊猙獰的周宜,仿佛又回到那個夢境,周宜血崩而亡一樣。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

  “宜兒,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柳成元哭得滿臉是淚,他握著周宜的手去摸他的臉,可周宜的手僵硬得厲害。

  她感覺溫熱的鮮血陣陣地從她的身體裏湧了出去,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

  眼裏的光暗了,越來越暗。

  她看不清楚柳成元的樣子,也看不清楚這房間裏的一切。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了孩子的哭聲,聽見了柳成元在她的耳邊說:“我們約下一輩子好不好,就算你欺負我,欺負得死死的,就算你強求我,姿態高高的,我也隻會娶你,隻娶你一個人。”

  “我們生兩個孩子,然後我教兒子念書,你教女兒騎馬,”

  “恣意縱容,寵愛一生。”

  周宜抿著唇,笑了笑,黑暗中,她聽見自己說:“好呀,就這樣說定了。”

  原來不是夢啊!

  周宜想,原來竟然是真的。

  原來他們真的有那樣不堪而又抵死不忘的一世。

  她笑得更開心了,感覺眼窩裏濕熱極了,有眼淚涓涓細流,難以遏製。

  ……

  周宜昏過去沒有多久,柳成元也昏過去了。

  許是絕望得狠了,柳成元這一昏,三天都沒有醒過來。

  高熱不退,夢囈連連,一會哭,一會笑,守著他的小廝都有三四個,就怕誰值夜時被嚇丟了魂。

  還好他總算是熬過了鬼門關,第四天夜裏醒了過來。

  隻不過整個人呆呆傻傻的,醒來以後喝了湯藥又睡下了,從頭到尾也就一刻鍾,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小廝們隻當他糊塗了,誰知道睡了幾個時辰,他醒來以後,要安神湯。

  這都睡了幾天幾夜了,醒來就要安神湯,小廝哪裏敢應,連忙跑來回了餘大夫。

  餘大夫擰著眉頭,沉思了一會,給他開了調養脾胃的。

  小廝隻當是安神湯,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