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有意接近
  皇宮中,各方暗暗較勁的時候,夜色的籠罩下,陳府卻顯得尤為寧靜。

  李心慧因為得知“陳青雲”當初的所作所為,心裏隱隱有些煩悶。

  她知道,當時的青雲不是現在的青雲。

  可如果青雲沒有對張瑩瑩出手,也許今時今日,張瑩瑩可能會算計公主,卻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將一切都結束在蕭家。

  今夜過後,也不知道京城那些編話本子的人會怎麽寫?

  她不希望蕭大哥的婚事因此而受到影響,不然,她心裏隻會更加過意不去。

  桌前的兩盞燈一左一右地亮著,可鋪展開來的宣紙,卻剛剛染墨。

  關於高家的陰謀,漫畫早已到了收尾的地方。

  可還剩下幾張,一直都沒有畫完。

  高家在靜待時機,元昊又視而不見。

  總是要讓高家有所忌憚,但是又要一擊即中,因此他們還需要一個公布的契機。

  李心慧慢慢地描繪著,漫畫裏永寧侯的夫人自戕而死,她那長長的秀發,猶如永遠也無法驅散的怨氣一樣,又長,又密。

  而那渲染了整張紙的鮮血,更是濃得讓人猶如身臨其境。

  李心慧雙眸瞪著眼前的畫紙,又仿佛回憶起,她從那牆洞往裏探頭,看到張瑩瑩撞得鮮血噴濺,死狀極其慘烈和詭異的一幕。

  她猛然擱下畫筆,重重地捏著自己的眉心,感覺腦袋悶悶地疼。

  一個女人的執念要有多強,才能在死亡的瞬間,想的也是如何讓愛而不得的男人,致死都不能忘記自己?

  張瑩瑩對蕭大哥的感情,很深。

  可就算沒有臨安公主從中阻攔,她也不可能嫁給蕭大哥。

  怪隻怪張金辰對自己的骨肉太過心狠,當初在跟老太傅有了深深的罅隙以後,竟然還威逼老太傅定下婚約。

  為的,不過是暫時接掌老太傅所有的勢力,從而逐一擊破。

  等到如今,朝堂是老太傅的人寥寥無幾,張金辰獨自為大。

  可這時,蕭家跟張家,早已積怨頗深,因為政見不同,兩家家主的心裏都是極其明白,張瑩瑩和蕭大哥,根本不可能結為夫妻。

  可憐張瑩瑩,也許被臨安公主算計,被青雲那翻肆意地踐踏後,才終於明白,自己對於父親來說,不過是一枚棋子。

  李心慧在心裏重重一歎,然後伸手將桌上畫好的慘烈漫畫挪開,準備繼續畫第二張。

  而這時,忽然有一隻手,將她的漫畫接了過去。

  李心慧以為是青雲回來了,當即轉頭,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溫柔道:“怎麽回來也不吱......聲?”

  背後的那個人,身形站得筆直,高大的身影避開了周圍的燈光,所以,顯得並不那麽突倪。

  可是,他那刀鑿斧刻般的輪廓,那一雙邪肆又深沉的眼眸,以及那略厚的紅唇,無一不再昭示著他的危險,以及妖冶。

  李心慧暗暗捏了捏手指,緩緩地站起來道:“你......有事?”

  卓唯靜靜地盯著眼前的女人,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嘴角那似有若無的笑意便僵住了。

  連身體也是,她的下顎繃得很緊,眸光微微地閃爍著,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懼意。

  她強裝無事,可惜,她那不自然的神色,早已泄露了她真實的情緒。

  這個時候上門,冒著的風險太大。

  他完全可以等陳青雲回來,與她串供。

  可他還是來了,仿佛等了許久,就是在等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也在等,陳青雲離開她身邊,她毫無防備的時候。

  “你會醫術?”

  卓唯清冷道,他強迫自己轉移眸光,可心裏卻有些不規則地跳動著。

  他知道自己的異樣,可越是如此,他的表情越是生冷。

  因此那微微上抬的下顎,顯得那樣淩厲而狂傲。

  李心慧不明白卓唯說這句話的深意,不過想到答應卓一帆的事情,她當即頷首道:“略懂一些,藥理方麵,比一般的大夫強上些許。”

  卓唯想到當初南山寺,關於鬼麵毒的解法,當即便問道:“當初蕭鳳天不死,是你救的吧。”

  “鬼麵毒和花斑蛇毒相克,也是你告訴明德大師的。”

  卓唯的眸光轉了過來,好似為了得到真正的的答案,他那銳利的眸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李心慧心神一抖,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可就在此時,卓唯卻忽然說了一句:“當初蕭鳳天背你下山的時候,你們舉止親密,瞞過了我。”

  “蕭鳳天那樣冷情的人,也為你暖了心。”

  “想必,他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呃?”李心慧皺了皺眉,充滿疑惑地看向卓唯,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句話的意思。

  可卓唯卻自嘲地笑了笑,再次回到正題上。

  “我義父對周乾說自己遠赴西域尋找“紅顏枯骨”的毒藥來源,還承受了烈火焚身之苦。在歸京時,傷口再次惡化,因此請了你上門配置“去疤生肌膏”。”

  “這一切都是柳家《同仁藥堂》牽頭,而你不過是本著醫者之心,上門為他診治。”

  “在其其間,你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不論我義父為何會如此幫助你們掩藏真相,他那一身形如鬼魅的疤痕,都是拜陳青雲所賜。”

  “你祈禱我義父永遠也不會想著報複,不然......就算把陳青雲製成人彘,那都是輕的。”

  卓唯的口氣,太過森冷。

  好似一條巨蟒,張著血盆大口,就懸在她和青雲的頭上。

  李心慧下意識打了一個寒顫,心裏懼於卓唯的弑殺的威脅。

  心思雜亂,五髒不安。

  李心慧想了想,最後硬著頭皮道:“當初我們都有過錯,現在既然和解了,那便不要再提了。”

  “我知道火燒的疤痕,皮肉牽扯之下,疼痛難忍。”

  “我會配一些緩解的藥膏送過去,要想完全好是不可能的,不過至少不會讓他覺得很痛苦。”

  李心慧說完,卓唯沉凝了下來。

  配藥,不過是他調查過她跟柳家藥堂的關係後,才跟義父商量出來的結果。

  不過他知道,義父也是想見她的,不然不會拿著她寫下的那些東西,一再反複地翻看。

  以義父過目不忘的本領來說,那些東西,早就該燒了。

  卓唯說不清,心裏那淡淡的愉悅是什麽感覺。

  就像是歪打正著,又尋了一些接近她的正當理由。

  像他這樣的人,陰冷黑暗的地方,才是心安的歸宿。

  可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接近她,跟她說些話,好似能夠接觸心裏那摒棄又極度渴望的溫暖。

  “這樣也好,免得他老人家第一次撒謊,卻是為了你們這樣忘恩負義的人!”

  卓唯故意嘲諷道,連眼眸裏的光,都帶著鄙視。

  可李心慧卻不讚同地抬首,嘴角輕扯,似有話要說。

  恩不恩的,她計較不出。

  不過.......

  “他可不是第一次撒謊,他騙了,他最愛的女人。”

  “所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淡淡的聲音,有著漠然的譏諷。

  那嘴角微翹的弧度,看起來有些感傷。

  卓唯深深地皺起眉頭,原本想要嗬斥她的,卻不知道怎麽的,心裏忽然一震,被她那種深知一切目光所驚嚇到。

  他知道義父的轉變源於她和她所知道的一切。

  他從不認為,義父是會心軟的人。

  可是義父的轉變,以及對她和陳青雲維護,早已打破了義父這些年,對皇宮的怨惡以及對權利的憎恨。

  “你不要以為,你什麽都懂。”

  “義父他這些年,從來沒有活著的感覺。”

  卓唯冷聲道,他的口吻有些怒意。

  李心慧能夠理解卓唯維護自己義父的心意,也能明白,卓一帆那樣情深的人,在失去摯愛以後,選擇活著的煎熬。

  也許前世的青雲也是如此,所以才在那樣無法忍受的時候,有了那樣嗜血而殘暴的另外一個自己。

  李心慧看向冷怒的卓唯,忽然就覺得他周身的那些威勢也不那麽刺人了。

  “你走吧,我配好藥膏以後,會讓人送上門去的。”

  卓唯聽出了她的逐客之意,本來就是偷偷摸摸來的,也不宜久待。

  陳府的暗衛,都是皇上的人。

  可他此刻隻覺得怒氣更甚,心裏有一種憋屈又煩悶的感覺,讓他的臉色更難看了,連眸光都在噴火。

  李心慧感覺到卓唯的戾氣越發重了以後,眉心一皺,狐疑地看向他的深瞳。

  卓唯被她毫不掩飾的打量給弄得下不來台,知道是自己心裏魔怔了。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想承認,他心裏的不快是因為她的關係。

  他當即冷哼道:“你最好還是親自上門,旁人經手過的東西,我義父是不會收的。”

  卓唯說完,像一陣風一樣離開了房間。

  李心慧就感覺自己的臉被勁風刮了一下,等到回神時,房間哪裏還有人?

  她有些後怕地跌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發怔。

  過了一會,當她想要收拾漫畫,準備洗漱時。這才想起,貌似卓唯拿走了她剛剛畫的那一張永寧侯夫人自戕的漫畫。

  李心慧想著那張畫滲人的感覺,當即渾身抖了抖,越發肯定了卓唯心裏陰暗的事實。